富甲衣方 第五章 忙碌生活 作者 ︰ 千尋

周巧梅和白嬌嬌等在家門前,一看見曉夏,兩人跑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她。「走!看好戲去。」

上回的事情過後,兩個人成了好朋友,時不時聚在一塊兒。

「看什麼好戲?」

「知不知道白曉春要給鄭大官人當妾?」

「知道,听說這兩天鄭家就要來抬人。」不曉得白大川是怎麼想的,把女兒送給別人做妾,還能得意非凡?難道真是笑貧不笑娼?

「徐華明知道這件事,鬧到白曉春家里,要她給個說法。」

「給什麼說法,男未婚、女未嫁,白曉春要跟誰,關他什麼事。」

告她欺騙感情?那不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他自己不也想欺騙周巧梅嗎?

若沒有陌言安排那出,若巧梅沒有及時醒悟,若真的照徐華明的計劃走……巧梅被騙的何止感情,還有嫁妝,以及長長的一生。

比起白曉春,她更看不上徐華明,這種人如果當官,肯定上欺皇帝、下騙百姓,從中謀奪利益。

「听說鬧得很精彩呢,走吧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熱鬧。」

「那有什麼好看的,來,我給你們看更好的。」

曉夏以身材優勢把兩人拉進梁家,恰巧踫到陌軒背起萋子、牽著陌新準備出門撿柴火。

看了看兩人,她沒有說話,拉著周巧梅和白嬌嬌往後院走去,直接進梁夫子的教室,這里已經成為她的工作室。

她把冊子遞給兩人。「這是村里未婚男子的名冊,我把打听到的優缺點都寫在里面。但我只寫家世、工作和經濟狀況,沒寫下性情品格,畢竟那種東西見仁見智。但有打人前科、詐欺的、潑賴行徑的,都被我刪除了。」

「給我們看這個做什麼?」

「徐華明的事我有責任,我應該還給你們一樁好姻緣。」

「你還想當媒婆呢。爹娘說了,不會把我嫁給村里的,除徐華明之外,村里大概不會有人當官了。」周巧梅說。

「就這麼想當官夫人?」

「是啊,表姊嫁給知府大人的庶子,下個月知府家里要辦宴會,想替幾個成年的少爺相看,表姊幫我弄了張帖子,想讓我去參加。」

「是嗎?那我得幫你好打扮打扮。」

「你?」

「別小看我,我先幫你量身。」她自制了布尺,周巧梅見她在自己身上兜兜轉轉覺得有趣極了。「給我兩天時間,我為你做一身新衣服。」

「你要幫巧梅做衣服嗎?那能不能也幫幫我?」白嬌嬌害羞道。

這表情……有鬼哦,平日大剌剌的姑娘用這口氣說話,曉夏斜眼睨她,似笑非笑。

「干麼這樣看我?我又不是不給錢,我可有錢了。」

曉夏還是沒回答,繼續歪著頭盯人,盯得周巧梅也覺得有戲,跟著盯上。

兩只眼楮威力不足,四只眼楮便讓白嬌嬌不得不投降,蹶嘴說︰「七天後,宋敬父親過壽,娘要帶我上宋家吃酒。」

「你願意去?你不是看宋敬不順眼?」

白嬌嬌低下頭,滿臉怩忸。「宋敬說……」

「大聲點兒,說什麼我沒听著?」周巧梅一喊,嚇得白嬌嬌急道︰「他說他喜歡我。」

語畢一張小臉爆紅,直想挖洞鑽進去。

曉夏笑開,她的功夫沒白費啊,終于把宋敬的小學生愛戀提升一個層次,實實在在地讓嬌嬌明白他的心思。之前宋敬沒考上秀才,曉夏還以為這件事黃了,沒想到事事難料。

兩聲恍然大悟的「哦」同時發出,讓白嬌嬌羞得無處可躲。

「行,我幫你。巧梅,我先給嬌嬌姊做。」

「沒事。不過嬌嬌,你不是說宋敬配不上你?」

「那是吵架說的話,哪兒做的準,娘說宋家沒有婆婆,公公又不常在家,嫁過去以後沒人管,日子可以松快些,爹說我這脾氣,也就宋敬受得了。」

「那宋敬怎麼說?」

「他說,他一定會想辦法給我掙個誥命夫人。」

曉夏失笑,怎麼一個個都想當誥命夫人?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女子代代有人吶。

摟過兩人的肩膀,她說︰「哪有什麼天生般配,不過是一個懂得包容遷就,一個懂得適可而止。生活都是經營出來的,只要願意付出,就能讓自己越過越順心。而我始終相信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敢說被愛一定比愛人幸福,但被愛的肯定過得比愛人的輕松。」

三個女孩子彼此互看一眼,隨即笑開……可不是嗎,這世道女人不易,有輕松日子可過,為什麼要讓自己辛苦?

曉夏把櫃子里的東西全翻出來了,奇怪?怎會遍尋不著常穿的那件衣裳,她喜歡那件,是因為顯瘦啊。

難道洗完忘記收了嗎?她跑到外面,里里外外找過一輪還是沒找到,就把事情拋諸腦後,反正很快那件也會變得不合身,無所謂。

對,她瘦了!真是好消息啊,目測體重,應該瘦了五公斤左右,日日工作、少食多運動,再加上厲行168斷食法,減重效果挺不錯。

她看著正在收拾菜園的孩子們,想了想,該進行下一步了。

「你們進來,我有事想跟你們討論。」曉夏朝他們招手。

陌軒幾人互看對方一眼後,放下水桶,一個個進屋。

他們是听話的好小孩,大哥臨行前有交代,因此與曉夏的關系有顯著改善,但還沒改善到無話不聊、知心知意的程度。

直到他們坐定後,曉夏問陌軒,「你那天許的願望,是認真的嗎?」

這是曉夏第三次問同樣的問題,前兩次陌軒躲開了,這次又問,她必須確定他的真實心意。

因為她掙到錢了,有錢就有底氣進行新計劃。

在白嬌嬌參加宋敬生辰宴後,許是知道兒子心意,宋家伯伯刻意選在那天展現自家的經濟實力,本就對宋敬有幾分滿意的白家雙親,眼看宋家家境比想像中更好,很快便答應這門親事,議定兩個月後成親。

值得一提的是,生辰宴那天白嬌嬌穿著曉夏做的衣裳,將身材襯得玲瓏有致,再加上曉夏為她化妝做發型,讓她換了個人似的,讓人看得轉不開眼。

這下子周巧梅對曉夏信心爆棚,一口氣讓曉夏做了三套衣裳。

大客戶吶,柳葉村多數務農,周家算是當中較富裕的,但一套五兩的衣服是相當奢侈的投資,若不是為了到大戶人家相看對象,誰肯掏這筆錢?

當天曉夏扮隨身侍女,也為周巧梅做整體造型,那場宴會結束後不久,周家也傳來喜訊,這下子村里的小姑娘、大嬸娘一個個認準曉夏的手藝,因此這段時間,她天天忙,銀子也天天入帳。

但即使如此,曉夏很清楚要走時尚業,就得到大城市才會有發展機會。

听她這樣問,陌軒下意識掉頭想走,但這次曉夏不讓他躲避,咻地一下搶到他跟前。看著擋在跟前的曉夏,陌軒皺眉,瞪著她一語不發。

「所以那天許的願望,根本是胡說八道,為了討你大哥歡心?」

這話太誅心,陌軒被她激得鼓起腮幫子,鼻孔噴大氣。

「了解,我不會再問你同樣的話了,畢竟文武雙全要付出的代價太高,不是每個人都辦得到。也是啊,天底下有幾個人願意犧牲玩樂,讀書讀到半夜?天寒地凍時分,硯水凝成冰,寫完幾篇文章,手指頭都凍得快掉下來了。

「再說了,又有幾個人敢下死功夫練武?听說馬步得紮半個時辰,站起來時腿都不像自己的。知道少林寺學武功要怎麼拉筋嗎?那會痛到讓人想自殺,每天練功時辰一到,整座少林寺就像屠宰場,傳出大大小小的嘶喊聲、哭叫聲。

「嘶……算了算了,你是大少爺,這種苦頭怎麼吞得下,是我高估你了,我的錯,全賴我……」

「可以閉嘴嗎?」陌軒終于听不下去,大喊一聲。

要不是大哥叮囑,要好好對待白曉夏,他哪會忍氣吞聲,听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酸言酸語,酸得他的骨頭都快化成碎渣子。

「事實還不敢讓人說?你能封住我的嘴,還能杜天下悠悠眾口……」

「我不是吃不了苦,是你不知道讀書要花多少錢,不知道請武學師父有多貴,如果你有錢,給陌新念書吧,他年紀小,又比我聰明,如果讓他念,肯定能夠讀出成績來。爹一直希望能有個兒子考上進士。」

唉,真是高貴的情操啊,古代屁孩跟現代屁孩不一樣,年紀小小就懂得為家族爭取榮耀,中國式的無私教育太不簡單。

「我這人旁的優點沒有,就是講究公平,不止你和陌新,我也打算讓欣瑤讀書認字學本事。」

「好大的口氣。」陌軒輕嗤一聲。

「我不止口氣大、本事也大,若你不怕吃苦、我就不怕花錢,怎樣?」

「栽培一個人要花很多錢的。」

「你大哥離開時留了銀子給我,也承諾以後會托人把餉銀送回來。」

「我打听過了,當小兵一個月不過五百錢。在學堂念書,一個月就要三百文,再加上買書買筆墨,大哥負擔不起的。」他很清楚家里的經濟實力。

連學堂費用都打听清楚了?可以想見真的很渴望念書呢。這年代讀書確實是貴了點,幸好有些名不見經傳的小秀才在家里收學生,才讓識字的人口增加。

「我也打听過,但我打听的是青峰書院,那里每個月要繳二兩銀子,連同伙食要三兩,每個月考試一回,半年統計一次,排名前三可以得賞金十兩,排名後三,連續兩回就會被退學,怎麼樣,敢不敢挑戰?」

意思是……她要送他們去青峰書院?可能嗎?這怎麼可能!

陌軒激動不已,緊緊盯著她的臉,目光片刻不轉。

曉夏又道︰「如果被退學,你就得乖乖听我的安排,從此不再想念書的事,辦得到嗎?」

陌軒用力吸氣,憋出一臉通紅。「我不會被退學的。」

他說得咬牙切齒,這輩子他想都沒想過能進青峰書院……他憋著氣不讓眼淚流下來。

直到這時,站在門口,牽著妹妹的陌新才敢吐氣,吶吶地走到曉夏跟前。「我們真的可以讀書?」

陌言很少在家,對三兄妹而言,他更像神只一般的存在,他們真正的領頭羊是陌軒。也不知道是刻意模仿,還是兄弟天性使然,陌軒驕傲自負,有股天生的領袖氣質,雖然家貧、父母雙亡,讓他的驕傲師出無名,甚至有幾分自卑,但在人前他從不低頭。

相較起來,陌新和欣瑤性格就軟弱得多,這當然不能怪他們,父母過世的時候,他們一個三歲、一個一歲,在那樣的情境下,要養出自信太困難。

不過無法否認,陌新的腦袋是天生的好,他的記憶超強,曉夏隨手寫幾個字,他看兩遍就記全了,推理邏輯更是好到令人咋舌,那回她惡整兩兄弟,丟了個雞兔同龍的問題,沒想陌新竟然光靠畫圖,就把答案給解出來了。

曉夏向陌新和欣瑤招手,讓他們也上桌,問︰「你們都听見我和陌軒說的話了,陌新,你也願意上學堂嗎?」

「我願意。」陌新答得又快又響,滿臉都是藏不住的歡悅。

「那行,陌軒許的願望是文武雙全,所以上學堂不夠,還得找師父教你們武功。」

「書院里面沒有師父可以教武——」陌新道。

「對,我們必須搬到青峰書院附近,你們才能白天上學堂,晚上習武藝。」

她挑選青峰書院還有個重要理由,那里是市中心,有官府衙門、縱橫幾條商店街,算得上城鎮蛋黃區,那里的房子挺貴,但陌言留下來的銀子,店鋪是別要想了,卻勉強能買到一戶還算寬闊的住家。

「那得花多少錢?」

「听過責任分擔嗎?」

「什麼意思?」

「你們要負的責任是認真學習、光耀門楣,我要負責的是家庭財富和經營,家里的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才能把一個家往前推。」

陌軒抿唇,白曉夏不過比自己大三歲,她連及笄都還沒呢,真要靠她來支撐梁家嗎?

「你很會賺錢嗎?以前沒听說過。」陌新憂心忡忡,青峰書院不是普通的貴。幾百年後的事,他要是能夠听說,那麼他不是人而是精怪。

扁扁唇,曉夏裝出滿臉可憐。「以前爹娘在,不需要我操心,現在女兒當自強,我這些天做過什麼,你們都看見了吧?」

幾句話讓兩兄弟低了頭。對啊,失怙失依的人不是只有自己。

陌軒滿面羞慚。「大嫂,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終于肯喊大嫂了?笑意染上曉夏嘴角,她終算成為梁家一分子對吧?

陌新、欣瑤見二哥松口,眼角眉梢染滿喜氣,很高興曉夏正式成為大嫂。

「別再提過去,未來我們只需要向前看,既然你們都沒有異議,那麼接下來要做幾件事情。第一︰青峰書院八月分正式招募新生,在這之前你們要把以前學的復習起來,我會教你們一點算學,務求別輸在起跑點,因此這陣子別再出去撿柴摘野菜了。第二︰我答應幾戶人家做的衣裳,這段時間要盡量趕出來,你們可以的話就幫我做點家務。第三︰買房子的事我會托人幫忙,但到時候還是要你們去看看,屆時搬家整理行李,自己的東西自己負責,行不?」

「可以。」

「大嫂,以後我來做飯。」陌軒自告奮勇。

「不行,好不容易養點肉,我可不想你們餓瘦了,不過你能幫我打下手。」

陌軒抓抓頭發腆笑著,他做的菜,過去不覺得,現在確實感覺有點難吞。

一家人在屋里說著話,聲聲句句全都落在屋外的甘秋禹耳里,打曉夏開始激陌軒時,他就在。

他听了很久始終沒出聲,此刻卻有一點明白了,為什麼那小子對白曉夏不同。其他不論,她確實聰慧且良善。

微哂,他敲了敲大門,揚聲喊,「有人在家嗎?」

「你是白曉夏?」老翁炯炯有神的目光與其對上。

曉夏直覺點頭。

「你是梁陌軒?」老翁視線轉移,和他那雙黑黝黝的眼楮對視。

陌軒也點點頭。

逐一點過名之後,甘秋禹沒有任何解釋,推開陌軒逕自從他身邊走進屋里,只撂下一句,「我餓了。」

吭?餓了?「那……我去做飯?」曉夏莫名的自動說道,然後走進廚房。

她被催眠了嗎?並沒有,只是別人有雙會說話的眼楮,甘秋禹卻有一雙會命令人的眼楮,被他兩眼一看,大家就會下意識相信听他的話是種正確的行為。

那不听呢?不听就是……逆天,要不是活膩了,沒人會想要逆天而行。

客廳里,甘秋禹對三個小孩進行靈魂式拷問,也不知道他問了些什麼,曉夏做好菜出現時,三個小屁孩立正站好,神色恭謹,態度小心,陌新的後背甚至滲出了薄汗。

再然後,一家子坐下來吃飯。

食材普通且常見,但作法新穎、味道調得剛剛好,彷佛增一分、減一分都會讓菜肴黯然失色。

吃飽後,沒有交代半句,甘秋禹就回家了。

隔天他又出現,這次帶來兩只雞、書和筆墨硯台。他掐的時間點恰恰好——在曉夏做好早飯同時。

吃過飯,他讓孩子們到院里走幾趟消食,然後開始給孩子講書。

曉夏雖然有些莫名,但觀察過後發現沒什麼危險便放開了手,然後來到工作室,開啟忙碌的一天。

就這樣每天早上來,晚上離開,除吃三餐之外,上午教孩子學文、下午習武,每天晚飯後,甘秋禹就踩著夕陽余輝回到竹廬。

孩子們呢?他們洗過澡還不敢睡,自動自發把爺爺布置的作業完成。

幾天下來全家人都習慣了這個怪異的老爺爺,習慣他定時出現、定時離開。

當然,除習慣之外,大家還有一點點的竊喜,雖然不知道他從什麼地方來,又為何而來,但非常明顯的,他就是老天爺送來的私人家教,天上掉禮物下來你會拒絕嗎?當然不會,非但不會還要高舉雙手牢牢接住。

非常時期有人願意挺身相助,即使問不出來歷,曉夏也感激涕零。因此她盡力天天變換吃食,務求老的小的都滿意。

這天一家子吃過早飯後,她立刻鑽進廚房做春餅,春餅就是一堆葷菜、素菜連同花生粉糖粉包在一張薄薄的面皮里,想吃得自己動手包。

花生粉、糖粉昨天就舂細了,今天只要把切洗好的菜給燙熟,雞肉、豬肉燙熟切絲,再煎點香腸就行,算是相當簡單的料理。

把午膳處理好之後,她到村口和約好的周巧梅一起到鎮上。

進鎮的路可以自己走、也能花二文錢搭驢車,走的話大概要一個時辰左右,如果只有曉夏一個,她肯定是要走路去的,減肥瘦身消耗卡路里嘛,但和周巧梅一起就非搭車不可了。

沒法子,和公主在一起,不當公主也得當仕女,絕對當不得狼孩子。

誰知她們上車坐定時,白曉春竟匆匆跑過來,硬擠上車。

看見她那刻,曉夏驚呆了,才幾天不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整個人憔悴得不像樣,臉色蠟黃,額頭青筋浮現,嘴角破了,還多兩個黑眼圈。

到底發生什麼事?曉夏好奇,但她的人生守則一︰預知危險、遠離危險。白曉春看起來像頭惡虎,她這只小白羊可不想被撲,因此下意識退到角落。

但周巧梅偏不,刻意拉高音調說話,目光熱烈,笑容激昂,快樂的模樣彷佛剛剛中大獎。「曉夏,今兒個要去鎮上看房子,你有沒有帶錢?」

呵、呵……她只想悶聲發大財,沒打算鬧得人盡皆知啊。

「曉夏想搬到鎮上住啊?」一位嫡嬸湊過來問。

她朝眾人一笑,回答,「沒買,就是先看看。」

村子這麼小,在白嬌嬌和周巧梅的婚事談成之後,人人都知道曉夏有一雙巧手,能把小姑娘變仙女、謀得好姻緣。

這會兒家中有閨女的全盯上了她,盼著日後她也能給自家閨女幫上忙。

周巧梅和白曉春有奪夫之恨,即使那枚男渣被奪不算壞事,但心中畢竟留下疙瘩,這會兒不踩她、心里不順暢。因此她大聲說︰「曉夏想送陌軒、陌新去青峰書院念書呢。」

「青峰書院很貴的,兩個都去一個月得花多少銀子呀?」張大娘問。

「沒事,曉夏很會賺錢的。」周巧梅替她回答。

「也對,當初不知道誰說她啥都不會?」張大娘笑瞄白曉春一眼。

「不會?瞧瞧她做的衣裳,哪家閨女有這麼巧的手哦?」

「謠言啦,還有人說她懶,成天只會吃睡呢。你去梁家走一趟,曉夏里里外外把家操持得多好。」李大嬸看戲不嫌事多,沖著「謠言傳播者」猛笑。

「是哪個人嫉妒咱們曉夏,成天在背後造謠?」話音剛落,眾人目光全往白曉春身上匯聚。

白曉春被指桑罵槐、罵得臉色青白交錯,她怒罵道︰「死胖子離我遠一點。」

張大娘一听激動了。「女人貴在心善勤奮,胖瘦美丑不重要。」

李大嬸也道︰「曉夏別難受,媳婦就得挑你這款的,腰肥膀粗好生養,挑美的做啥,給兒子戴綠帽嗎?」說完,視線有意無意朝白曉春掃去。

曉夏失笑,這話安慰不了人吶,她本來不自卑的,現在搞到不自卑好像是她的問題似的。

「長成這樣不是你的錯,老天不能給你一雙巧手,又給你一副好樣貌。」

這通安慰,安慰得曉夏手足無措,再安慰下去,她不去找個好風水把自己給埋掉,好像有點對不起社會。但是能因為婆媽們的好心翻臉嗎?當然不行!曉夏只好回答,「我會努力的。」

相較起對曉夏的熱情,大伙兒不約而同地忽略了白曉春,過去貌美如花的她是眾人的目光焦點,這會兒心理怎能平衡?

于是她不懷好意問︰「听說梁陌言去打仗?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妹妹變成寡婦啊?」

這話觸了曉夏逆鱗,好脾氣的她控制不住性子,反口諷刺。「要當寡婦,好歹得先出嫁,姊姊應該連坐大紅花轎的機會都沒吧。」

周巧梅接著落井下石,「別和她計較,你家這位姊姊心情壞透了呢。」

「為什麼?」

「她和徐華明不清不楚的事兒傳到鄭官人耳里,鄭家說她不潔、不能進鄭家後院,還要白家退還當初的一百兩呢。」

白家二房哪拿得出一百兩,白曉瑞和貴人進京,李氏給他二十兩銀子傍身,再加上置辦嫁妝花掉一些,現在正東拼西湊想把銀子給湊齊。

「連鄭家小妾都當不了啦?」曉夏失笑。

「可不是嗎,現在她只能絞了頭發當姑子去。」

听到這里白曉春再也忍不住情緒,尖聲大喊,手臂揚起就要甩人巴掌,幸好被張大嬸一把抓住。

她不甘願,朝周巧梅吐口水,大叫道︰「都是你們害我的!」

「我們害你?有病嗎?」

「如果不是你們跟蹤我,哪有今天的事。」

可以這樣算的哦,她不怪自己是綠茶,竟怪別人不遞吸管?曉夏嘆道︰「君額可跑馬,香唇藏虎狼,去年相思淚,至今到不了腮邊。」

「你在說什麼?」周巧梅問。

「我說︰她好大的臉。」

噗的一聲,周巧梅和眾家大嬸紛紛笑出聲。

「現在就算嫌棄徐華明窮困,她也只能勾著他了。」周巧梅在曉夏耳邊說。

是別無選擇嗎?所以最終還是成就了這兩人?

只是帶不來嫁妝的媳婦,徐夫人那張和善溫良的面具不知還能戴多久?

周巧梅的話鑽進白曉春耳里,她氣得張牙舞爪,但剛被張大嬸松開的手,又被曉夏攔截成功,她寒聲問︰「自作孽還要怨天怨地怪旁人?」

「如果不是你們,一切都會順順利利。」

「放心,你身上不會有順順利利這種事,老天爺從來不會厚待惡人。」

「我是你姊姊,胳臂肘往外彎,你就不怕報應?」

「姊姊?是侵佔我家家產的那一房嗎?對不起,這種親戚我高攀不起。不過你說得對,做壞事會遭報應,你們家……慢慢等著吧。」

白曉春懵了,曉夏的眼神讓她感到害怕,過去那個又呆又蠢,膽小懦弱的白曉夏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難道她真的死過一回?真的和大伯、大伯母見過面?

到鎮上時,周巧梅的表哥葉青已經在城門口等待,一看見兩人立刻迎上來。

曉夏打量對方,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子,眼神清澈、膚白體高,長得很周正,是讓人感到心安的忠厚長相,這種人做業務,往往能事半功倍。

「表哥,她是曉夏,你可要幫忙找一間好房子。」

介紹過兩人之後,葉青連忙應諾,領著她們走到另一部馬車前頭。

「白姑娘,青峰書院在東邊城區,離這里有點遠,我們坐馬車過去?」

葉青這一行做久了,看人極準,他感覺曉夏是個有主意的,便也不修飾言詞,直接把三處宅子優缺點一次說齊全。

「第一處,是某官員給外室買的,可住不到兩年就被夫人發現,後來留子去母,夫人便想把宅子賣掉,里頭花草樹木整理得很好,連家俱都是新打的,足足有十間房,那房子讓夫人礙眼,打算一千兩賣掉,現在買絕對是撿了大便宜,不過離青峰書院遠了點,每天得走半個時辰去上學。

「第二處是個書生的房子,當初他爹娘想法和姑娘一樣,既然在青峰書院念書,不如就近買個宅子,因此宅子離書院才百來步,那書生倒也本事,入學不久就通過鄉試,便打算帶著妻兒到京城,準備來年會試。這宅子有點舊,但書生娘子打理得很干淨,四間房一間正廳,要價八百兩,大家都說貴,但能出舉子的福宅可不多,如果姑娘想要,動作得快一點。」

「第三處離書院也近,走路只要一刻鐘,賣得也便宜,只要四百兩,有五個房間,院子挺大的,不過一分錢一分貨,那房子能這麼便宜,一來是空屋,要搬進去得買床買櫃買桌椅,二來屋頂及牆壁都有些破舊,得翻修過後才能住,最重要的是,之前的屋主在里頭上吊死了,有人傳說那房子不太干淨,因此已經放很久都沒有人要,如果姑娘真的想要,我可以再幫姑娘壓點價。」

葉青的口條清晰,態度誠懇,加上嗓音干淨,讓人听著就感覺舒服。

「好吧,先去看看再說。」

在葉青的帶領下,很快把三處宅子看過一遍,他們一面走,曉夏一面提問,有沒有惡鄰、產權、地坪、屋齡、附近水源……每個問題都切中要點,這讓葉青訝異,這麼年輕的小姑娘,里頭的門門道道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如果曉夏不是個姑娘,他都想拉她一起來賣房了。三處宅子皆看過後,曉夏決定先回去和家人商量,約定好明天回覆消息。

葉青很體貼,處處設想周到,他直接把兩人送到「金縷衣」門口,目送兩人進去之後才離開。他看著曉夏的背影,控制不住輕揚的眉角,說不出口的欣賞在心底盤繞。

周巧梅對曉夏說︰「你覺得我表哥怎樣?別看他是個牙子,他可努力的呢,一年可以掙上百兩,要不鎮上有幾個牙子能買得起馬車,送客人到處看房?」

對此曉夏毫不懷疑,一個人的態度會隨時表現在工作上,他絕對是個成功業務,這點毋庸置疑。

「他一定會飛黃騰達、前途遠大。」

「我也這麼認為,可惜你已經成親,要不我肯定得想辦法撮和你們倆。」

「饒過你表哥吧,我禍害梁陌言還不夠?」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什麼禍害,娶你是梁陌言的福氣,要不是有你,他能夠安心到外頭建功立業?」感情都是處出來的,誰待自己好壞,誰的心里沒有一把尺。

曉夏笑開。「這話中听。」

今天除看房子之外,她還做了一套衣裳,想送到「金縷衣」試試水溫。

這次她運用了現代的設計技巧,將紗裙層層疊疊地做出不規則的波浪效果,並以套色手法,讓衣服隨著光線角度呈現不同顏色。她不確定市場接受度如何,如果一切順利,她的目標是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鋪子。

不過她並不心急,好歹這身子才十三歲,因此在深思熟慮後,她決定從代工做起。

看見曉夏,伙計即刻迎上前,幾次打交道後,他越來越欣賞這姑娘,她不羅唆、眼光精準,從不胡亂還價,單單這個月,她就買了將近五十兩的布料,可以稱得上大客戶了。

「請問,東家在嗎?」

這是曉夏第一次要求見東家,伙計有些訝異,不過還是請她稍等一下。

這段時間曉夏忙得頭昏腦脹,幾乎每天都在趕工,把手上接的案子做完之後,她空出整整五天來完成手上這件衣裳。

它是用她第一次進「金縷衣」時咬牙買下的布料做的,十五兩銀子……當時真是失心瘋了,不過當衣服完工那刻,她只能贊嘆——完美!

問題是她眼中的完美不見得能夠被所有人接受呀,就說她幫白嬌嬌做的第一件衣裳吧。嬌嬌嚷著我長這麼大,沒見過衣服長這個樣子,原來裙子不一定要齊長,領口不一定要交叉微立。

白嬸嬸在旁看見,直喊著奇怪,要曉夏拿回去改改,但是當衣裳上身,她驚得說不出話來,直愣愣地望著女兒、一瞬不瞬。

那身衣裳把嬌嬌略粗的腰襯得分外縴細,讓她看起來比平時更高、更修長,它成功地把嬌嬌身上的缺點全數掩蓋了。但盡管如此,在衣服穿出門那天,母女倆還是有些焦慮,怕被人用異樣眼光批判。

「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衣服。」周巧梅在她耳邊低聲鼓勵。

「謝謝。」曉夏看她一眼,說道︰「你去選喜歡的布料吧。」

「好。」巧梅回應。

周巧梅的親事已經定下,她將嫁給方知府作繼室,方知府年近三十,已經有三子二女,妻子過世三年。他在賞花宴上一眼看中青春爛漫的周巧梅,爹娘不介意他年紀大,還說年紀大會疼人,而她……她就想當誥命夫人。

曉夏很忙的,但為了巧梅即將到來的婚禮,親口允諾為她裁制四季新衫。因此今天不但是陪曉夏來看新房,也是替自己購買布匹準備嫁妝。

正在周巧梅挑布料時,東家出來了。

東家姓汪,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模樣儒雅斯文,听說還是個秀才出身,只不過之後幾次考場失利,便決定回來繼承家業。

他在短短幾年,就把一間祖傳的「金縷衣」開成五間,再這麼下去,也許會成為國內最大的布莊。

「姑娘找我?」汪東家客氣問道。

他細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看起來年紀很小,雖然胖但皮膚白皙柔軟,如凝脂般白里透紅,粉女敕得教人想動手觸踫,她的眼楮不大卻很亮,眼底閃著光芒,飽含智慧似的。

「是,我做了件衣裳,如果東家有興趣,可以談談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

好大的口氣,她才多大,就敢跑到自己跟前談合作?多少繡娘、裁縫帶著衣裳上門,想求他買下,態度唯唯諾諾、誠惶誠恐,而她一個小小丫頭竟也敢口出狂言?

鄙夷神情未現,曉夏已經從包袱里拿出衣服並攤開。

光一眼,汪東家就看出來,那塊布是從自家鋪子賣出去的。上衣領子有一行排扣,做這行這麼久,他從沒見過那樣的扣子,分開的時候是兩個半只蝴蝶,扣上後右肩下有只展翼蝴蝶,彷佛能飛起來似的,但衣服最大的特色是裙子,層層疊疊,像山嵐輕攏,飄飄似仙。

這是她做的?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好的手藝?怎麼可能,這等本事連成大師都不及啊,他終于知道了,知道她的底氣從何而來。

如果能將她掌在手中,「金縷衣」成為皇商有何困難?

喜意躍上眼中,里頭是說不出的興奮與激動,汪東家忙道︰「姑娘,如果你願意,汪某願以每月三十兩聘姑娘到『金縷衣』。」

「我不願意。」

吭?不願意?還以為她年幼,听到三十兩會雀躍不已,沒想到……她竟拒絕了,三十兩是成大師才有的價啊!

「那……姑娘開價吧。」

「東家沒听明白,我說的是合作。」

「姑娘想要怎樣合作?」

「有兩個方案,第一︰我寄在這里賣,賣價五十兩,如果能夠賣出,我便付『金縷衣」五兩銀子;第二︰衣服交由『金縷衣』賣,賣出後我們來算分成。」

汪東家一笑,說道︰「姑娘低估這件衣服的價值了。」

「所以……」

「姑娘以後還會再做衣裳嗎?」

「當然會。」

「那麼這一件我直接付姑娘七十兩,之後再送衣服過來,我們以分成來計算利潤如何?」說著從兜里掏出銀票遞給曉夏。

听到七十兩,周巧梅這才曉得自己佔了曉夏多大的便宜,何況等衣服從「金縷衣」賣出,不知又是多驚人的價錢。

「那件衣服可以賣我嗎?」聲音傳來,曉夏轉頭,不由一笑。

那是沈曦,曉夏第一次來「金縷衣」時認識的姑娘,縣太爺之女。

「沈姑娘要不要先試試,再決定買不買?」伙計迎上前招呼。

沈曦同意,伙計領她到後面屋里,經過時她使了個眼色,曉夏便乖覺跟上。

曉夏親自幫她試衣,就像想像中那樣,衣服的確吸楮,剛上身陪同的丫頭就看得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沈曦是個大家閨秀,沉穩媚靜是日常最簡單的要求,但她也失態了,忍不住原地轉起圈圈,看著裙襦在眼前翻飛。「我太喜歡了,這衣服就賣給我吧!」

「這得問問汪東家。」銀票收進兜里了,決定權可不在自己身上。

「除這件之外,曉夏還有做別件嗎?」

「沒了。」

「那……」她帶著幾分猶豫、些許羞澀問︰「我家里有兩匹布,是宮里賞下的,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裁制新衣?」

宮里賞下?意思是貢品,外頭買不到?哇,真想見識見識。

不過一個小小縣府嫡女,就能得到宮里賞賜,看來沈家背景不簡單吶。

沈曦見她久久不發一語,還以為曉夏為難了,滿面歉意道︰「對不起,是我強人所難……」

「沒事,我做。」曉夏急忙回應。

沈曦喜出望外。「那你今天忙嗎?可以跟我一起回家嗎?」

「可以。」兩人說好後走到前頭,伙計告訴曉夏,周巧梅遇到熟人先走一步。

謝過伙計後,曉夏又買下幾匹布和繡線,沈曦也付完銀子,兩人一起往沈府走去,曉夏能言善道,而沈曦有心與她交好,兩人一路上聊得很開心。

沒想剛進沈府大門,就看見下人急匆匆往里竄,差點兒撞上沈曦。

她皺眉頭問︰「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發生什麼事了?」

下人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三小姐不好了,小公子丟了!」

「怎麼可能丟了?又不是三歲小孩,耀兒都十二歲啦,他肯定是調皮躲著人呢,他出門沒人跟著嗎?」

「跟了,可一眨眼功夫,小公子就不見人影,有路人看見小公子被人綁走,果兒現在正滿街找著。」

听到這里沈曦也慌了。「快進去跟祖父稟報。」說完,她對曉夏說︰「對不住,讓你白跑一趟,今天家里有事……」

「你先忙,如果還有需要,你跟『金縷衣』的伙計交代一聲,我經常過去。」

「好,曉夏謝謝你。」說完話,沈曦匆匆忙忙進了屋。

曉夏轉身往回走,看一眼天色,未時了,也不曉得驢車離開沒?

但她不心急,倘若錯過驢車就走回去吧,雖然太陽有點大,不過她現在需要大量運動。

一面想著自我安慰的話,一面在心底盤算著手邊工作,腳下半點不遲疑,就在她打算鑽小巷弄抄短路時,發現一個男人走在附近,身邊跟著一個少男,兩人沉默前行,男人表情嚴肅,少男神情冷漠,視線彷佛沒有聚焦,且男人的掌心扣在少男的後頸,有點脅迫味道。

當男人發現曉夏跟在旁邊時有些緊張,他穿著緊身衣衫,全身都是肌肉,因此當肌肉緊繃時,身形線條就會改變,曉夏是做這行的,一看就曉得對方很緊張,尤其扣在少年後頸的手背,因為施力過大浮上了青筋。

自己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什麼值得他緊張的?做了壞事嗎?

心里這麼想的同時,她加快腳步打算從兩人身邊穿過,卻在經過時猛然想起一事——

她見過這個男人,月余前他曾和白曉瑞在街邊說話,不久就傳出貴人要帶白曉瑞到京城「栽培」,他是白家二房口中的貴人?

又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這男人到處尋找少年帶進京城栽培嗎?突然間那幾件繡著小雛菊的衣裳浮上腦海。

鬼使神差地,念頭自腦中飛掠而過,一陣心驚膽顫。

會嗎?有可能嗎?如果是呢……她深吸氣,強壓下鼓課的心跳。

她不確定事情是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惹上麻煩,更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可能在這個巷子里被滅口,但她確定……這個和陌軒差不多大的孩子,如果他正瀕臨危險,如果自己選擇明哲保身,那她一定會在余生中,不斷想起今日、不斷悔恨。

于是她告訴自己別害怕,她不斷深呼吸,壓下所有和恐懼有關的情緒。

思緒如電轉,在經過兩人身邊時,曉夏拉起夸張的笑容,大聲喊,「耀兒,你怎會在這里,爹爹不是罰你寫大字嗎?偷偷溜出來的厚?」說著,她對上男人的視線,發現他眼底閃過一抹戾氣,縮了縮脖子,她咬唇低聲問︰「我家耀兒是不是又調皮闖禍了?」

男人始終不說話,但目光掃向她,一遍又一遍,正忖度什麼似的。

曉夏又說︰「對不住,我們家耀兒調皮,但他沒壞心眼的,如果他做錯事,我給您道個歉,大爺可以隨我歸家,我爹爹是縣太爺,肯定會秉公處理,絕對不會徇私,該補償的一定會補償您。」

男人看了眼少年,他是縣太爺的兒子?

此處縣令名叫沈齊德,沈家……京城四大家族?那些清貴比王爺侯爺更麻煩,如果是的話就有點棘手了。

當下他做出決定,松開了手,男人惡狠狠說︰「這次就算了,以後要是再犯到我手上,絕不輕易放過!」

丟下話,轉眼間溜得無影無蹤。

看著他飛快離去的背影,曉夏松了口大氣,真好……命保住了,用手背抹掉額頭汗水,那人果然有問題!

她拉拉神情恍惚的少年,問︰「你是誰?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少年被下了藥,神智不清楚,她連問好幾回,他都搖頭晃腦,說不出個所以然,就在曉夏準備放棄,打算把他送進官府等人認領時,他終于含含糊糊地吐出「沈耀」兩個字。

沈耀?耀兒?不會吧,還真的是沈曦的弟弟?她只是不小心听到沈曦喊了聲耀兒,便張口就喚,沒想到……天底下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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