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出頭天 第五章 庶女換嫡女 作者 ︰ 寄秋

「娘、娘,怎麼辦?我不要嫁給又殘又毀容的活死人,面對這樣的男人,我一天也過不下去……」

相較成清儀的又急又慌、六神無主,主持中饋十多年的董氏也冷靜下來了,她握住女兒逐漸發冷的手,慈顏溫色的安撫受驚不淺的愛女,心疼她眼中欲滴的淚水。

董氏幽然的嘆了一口氣,神情黯然。

她也在擔心同一件事,想著要如何解套,自家的女兒自個兒疼,她豁出命來也不讓女兒吃苦受罪。

和太後親如母女的董氏原本是進宮向太後詢問婚期,她也听到秦王大獲全勝的好消息,滿街上都是對秦王贊譽有加的頌語,心想女兒都十四歲了,秦王本就是親王,官階爵位無法再加,那麼賞賜肯定不少,正好趁這段時間下聘,走完大禮,女兒也差不多及笄了,可以嫁人。

誰知她尚未開口,太後先憂心忡忡的拉起她的手,說起秦王的遇襲,哭得兩眼淚汪汪地 落兒子的大意,還罵起皇上,說他不顧手足親情,非要將小兒子送上戰場,這下子他的下半輩子全毀了。

有什麼消息能快過軍情,皇帝當然是第一手得知,董氏聞言當下目眩頭暈,再三向太後確認,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接受這種事會發生在秦王身上,他不是神鬼皆懼的玉面羅剎嗎?怎麼小小賊寇的伎倆他看不透?

她先想到的不是秦王的生死,而是女兒該不該嫁,一個不能打仗的男人有什麼用,他已經廢了,還來拖累女兒嗎?

不,不行,女兒的一生不能葬送在一個殘廢身上。于是,她連忙告退,絕口不提婚事。

「儀姐兒,你放心,只要你不想要,娘都會想辦法拖延。」把人拖死了就不用嫁,不信秦王有多命大。

「要拖到什麼時候?女兒都十四歲了,到了明年十五,若是因為秦王的因素耽誤了,你叫女兒怎麼活?」成清儀的言下之意是另擇夫婿,她不想被拖上秦王這條快沉的破船。

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這也是秦王當年不願接受太後指婚的原因,他早就看透京中貴女自私的本質,所以寧可不娶也不要將就,身為武將的他沒那麼多柔情似水來安撫嬌滴滴的妻子。

可是太後非逼著他娶不可,因此他也使出「拖」字訣,先敷衍幾年再說,待女方那邊等不下去了,自會想法子解除婚約,他不做負心的惡人。

「說什麼傻話,娘會讓你受委屈嗎?你再等等,一定會讓你如願以償,你不急不躁,放心。」她也想女兒嫁入好人家呀!錦衣玉食供著,夫妻和美,舉案齊眉,早生貴子。

「可是我跟秦王的婚事是太後下的懿旨,能說不要就不要嗎?」她不太放心,總覺得這次太後沒那麼好說話。

董氏自信滿滿的揚唇,「太後一向寵娘,我多跟她磨個幾回,總會點頭的,太後的心很軟。」

「真的嗎?」她面上憂色一掃而空,露出晴色。

董氏肯定的頭一點,「娘就你一個女兒,還能把你往火里推嗎?倒是你要開始選哪一戶人家的公子,是盛國公府的三少爺,還是文宰相的長子?今年的新科狀元也不錯,準讓你挑花了眼……」

但她錯了,堂妹再親能親得過親兒子嗎?

頭一年,董氏還能以女兒尚未及笄來搪塞,言明女兒年紀尚小,還不宜談論婚事,而且秦王也要養傷,他傷得太重了,沒把身子養好如何娶妻入洞房,他連床都下不了。

到了第二年,成清儀十六歲了,那時秦王真的好不了了,他戴著鬼面具遮住被毀容的半張丑顏,坐在輪椅上,一副頹然無生氣的模樣,看得太後心疼兒子心疼得不得了,她有意無意的向董氏提起,該辦件喜事沖沖晦氣,把不好的事都沖走。

董氏頓時慌了,又借口女兒病了拖延婚期,親自把女兒送到別院養病,這一養又是一年半載的。

如今成清儀都十七歲了,再不嫁就老了,她自個兒對婚事也著急,可是她壓根不想嫁腿殘了的秦王,她認為自己值得更好的。

「蕙娘,你想讓哀家等多久,別仗著哀家的寵愛就不把皇室宗親放在眼里,月湖早過了該當爹的年紀,你想讓他把兒子當孫子養嗎?」她能容忍這堂妹恃寵而驕,卻不許她一腳把龍子鳳孫踩進泥里。

「太後,臣妾也有苦衷呀!儀姐兒自從去年病了一場後,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一起風就犯咳,站得太久便頭暈目眩,天氣一冷全身的毛病都來了,臣妾也很苦惱,擔心她沒法好生的照顧王爺。」

真是個廢物,老不死,平白拖著別人跟他一起活受罪。

董氏心里的怨氣也不輕,她早盼晚盼,盼著秦王快點死,她才好為女兒另尋門好親事,早日嫁人生子,成就美事。

可他就是不死,拖來拖去地一年又一年,拖到黃花菜都快涼了,她正值芳華的女兒還待字閨中,沒法光明正大的擇婿,只能苦熬著,夜夜垂淚到天明。

昔日的良婿變成今日的廢材,她有說不出的苦悶,當著丈夫、長子的面只能苦笑,無法回答他們為什麼還不讓姐兒嫁,想留她一輩子嗎?

父子倆都太耿直了,學不來背信忘義那一套,丈夫在禮部,兒子是國子監學生,兩人平日都少在府中,自然察覺不出她的為難。

「既然身子不好就送到慈雲庵休養,庵主靜雲師父擅長女癥,就讓她給儀姐兒診一診,若是調養半年還不見起色,那就病故吧!」太後低垂的慈目中冷意驟起。

董氏一听,驚呼出聲,「病……病故?!」

「月湖是堂堂親王、哀家的親兒,難道要等你家一個病懨懨的藥罐子?」太後面容冷然,笑不達眼。

「可是太後,臣妾之女並無過失,她只是身子骨略有小恙……」她想趁機提出退婚,但是……

太後冷笑地抬眸一睇,「是小恙還是不想嫁呢?要哀家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嗎?你我心里有數。」在宮中浸yin數十年,她還看不出這點鬼祟?她只是不想點破罷了,給娘家堂妹留點顏面。

可是真要給臉不要臉她也不會客氣,侯府千金是什麼東西,真當自己是個玩意兒了,皇家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還敢推三阻四的嫌棄超品親王,這心得有多大,她呸!

董氏一驚,「太後……」

「閉嘴,哀家懶得听你廢話,六月十三是好日子,讓你女兒尊榮出嫁,否則……哀家賞你一口楠木棺材,送你女兒入土。」敢在她面前耍猴戲,簡直是不知死活。

「什麼?!」

董氏被架出太後寢宮,原本她還要跪求太後寬容,但是沒理會她的太後只一臉不耐煩的揚手,讓兩名頗有氣力的宮婢一左一右將人架起,她看也不看一眼地讓人拖走。

不敢相信向來對她寬厚的太後會如此待她,在宮門外上了馬車的董氏仍有些回不了神,略顯失魂落魄,她想破頭也猜不到太後為何不再疼寵她了,一下子翻臉無情,半點面子也不給。

一直到下了馬車,她的腳踉蹌了一下,有點發軟,在丫頭、婆子的攙扶下才走回正院。

本來她想著沒什麼關系,大概太後今兒身子不太爽利,她過兩日再進宮向太後請安,她們可是堂姊妹,同樣姓董,難道太後真敢賜死臣子嫡女,全然不顧娘家人的感受?

可是一想六月十三至今不到三個月了,萬一太後真鐵了心呢?到時她想攔也攔不住,只能眼睜睜看女兒去死。

越想越心驚的董氏整夜睡不安穩,翻來覆去的沒得好眠,擾得丈夫一揮袖去了姨娘屋里,與美妾翻雲覆雨一番。

氣得牙癢癢的董氏心口難受又沒轍,她連個訴說的對象也沒有,既氣惱丈夫的冷漠對待,又心煩女兒的婚事,兩相煎熬之下,不到三天光景她看起來像老了好幾歲,黑發中夾雜著幾根銀絲,老態明顯。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只好找上女兒商量。

「什麼,太後她老人家……居然……」那般有違天良的事怎麼做得出來,太後仗勢欺人!

成清儀只想著不想死,沒想過太後是後宮第一人,只當太後是尋常人家的老太太,憑什麼僅憑一時的喜怒就要人家的命,秦王都廢了還要逼人嫁。

「儀姐兒,看來是避不開,我們胳臂擰不過大腿,還是得早做打算。」皇權比天大,爭不過。

「娘,你這是要害女兒呀!不是說萬事包在你身上,小事一樁,叫我別放在心上,如今你又要我妥協,你自個兒說說秦王那樣我能嫁嗎?成了殘廢又一張丑臉,女兒看了就作嘔,哪能同床共枕。」她連踫都覺得惡心。听到女兒的責怪,董氏難過在心頭。「娘也想讓你一生順心順意的過呀!可這樁婚事是我們去求來的,若秦王未出事的話,你早就是秦王王妃,說不定孩子都抱倆了。」

明明是一件喜事,怎麼變成拋卻不去的惡夢,秦王的俊美成了傳奇,而對她的女兒來說是可怕的深淵。

「沒發生的事你說來干什麼?反正我不嫁,死也不嫁,你要是再逼我,我就一根繩子吊死在梁下。」她才不會委屈自己去當丑八怪的王妃,她的丈夫必須英挺俊朗,能文善武。

驀地,成清寧想到容貌不下秦王的九皇子,在皇室人當中,也只有他年近二十尚未有皇子妃,聰明機智,能言善道,他母妃是目前正得寵的賢妃,如果是他,配得上她。

眼前的婚約還沒解除,她就想著別人了,自以為有太後當靠山,她想挑誰就能挑誰,上至皇子,下至滿朝文武百官,她看中了就能嫁,就像她娘當年一樣,沒人能拒絕。

「好,好,好,別惱火,不嫁就不嫁,娘就真的舍得逼死你嗎?你是娘的心頭肉呀!」她比女兒更不想她嫁,一個不良于行的女婿,她走出去還有臉做人嗎?臊都臊死了。

以前是塊香餑餑,董氏母女爭著要搶到秦王這塊大餅,不惜請太後下懿旨也要搶來這份風光,如今秦王成了拋之而後快的廢渣,兩母女倒是目標一致的想甩手,唯恐被黏住不放。

其實哪需要她們費心,只需上一趟秦王府,已久不見人的皇甫桓肯定二話不說的允了她們所求,此時的他根本無心婚姻大事,門可羅雀的秦王府已失去往日榮景,連他本人也足不出戶,恍若死人般郁郁終日。

「那娘準備怎麼做?萬一秦王府真讓人上門迎娶,我們總不能讓他們空轎而返吧!」得有個現成的新娘子。魚目混珠。

「娘也正頭痛著,只剩下三個月不到了,還得備嫁,你的嫁妝娘是早就備妥……」十里紅妝跑不掉。

「我不嫁!」擔心真被塞上花轎,成清儀趕緊出聲,擺出一副寧死不從的貞烈樣子,誰也不能逼嫁。

董氏苦笑地拍拍女兒手背。「不嫁不嫁,你別慌,自個兒別先亂起來,娘是說除了你之外還得找個人來代嫁,最好神似你,讓人挑不出錯處,秦王得到如花美眷自是不計較。」

「何必去找,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咱們府里不就有一個?」在嫡長女未出閣前,底下的妹妹們也不得議婚。

董氏意會過來,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你是指……」

「那是三妹妹的福氣,以她的身分能嫁入王府是她撿來的好運氣。」想到要拱手讓人的王妃之位,成清儀還是有一些不舍,那可是本朝唯一的親王妃哪。

她不要的是人,而非尊榮的地位,她還是很重視王妃的身分,所以心里很酸,不太樂意庶妹佔了她的「東西」,言語上便有幾分刻薄。

可是她又不能要,和一個身有殘疾的男人做夫妻,她光想就渾身打哆嗦,哪會想主動靠近,即使她很想當王妃。

「可她是庶女,太後和皇上不會同意。」那是折辱皇家的舉動,只怕當不了皇親反而招禍。

成清儀自私的本性表露無遺。「那還不簡單,把三妹妹寄到你名下,不就成了嫡女?當初太後懿旨中說的是寧平侯嫡女,可沒明寫是哪個嫡女,三妹妹不就沾了福了。」掉進福窩了,還不樂死。

明明是擺了庶妹一道,讓人代她去受苦,絲毫沒有姊妹情的成大小姐反過來怨恨庶妹,認為庶妹的福氣是從她這兒偷的,她給得不情不願還想落井下石,庶妹越不幸她心里才越好受。

「哎呀!我家儀姐兒真是聰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一妙招太高明了,不算是抗旨,誰叫咱們長房有兩位嫡女,嫁了誰都是做母親的心頭肉。」簡直是現成的替死鬼,養了她十五年,總該有些回報。

三房的沅姐兒也是十五歲,不過她早就定下女圭女圭親了,而且又是隔房,董氏不好打她的主意。

但是成清寧就不同了,她打小就是個「听話」的孩子,嫡母、嫡姊指東,她絕不會往西,她們要她站,她肯定不坐,溫順怯弱得人人可欺。

董氏還動著歪念頭,她對庶女那幾間芳療館早就覬覦已久,那是會下金蛋的金雞母,只要把庶女嫁了她就能佔為己有,每年幾十萬的銀子數得她手軟,全是她的。

她眼露貪婪之色,既想把人推入火坑又想要人家辛苦賺來的銀子,只是她想的也未免太美了,天底下沒這麼好的便宜。

想獲得就得付出,沒有不勞而獲。

得到母親的贊揚,成清儀不由得得意了幾分。「打鐵要趁熱,咱們得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三妹妹。」讓她樂一樂,樂到淚流滿面最好。

「那嫁妝……」這就有點難處理了,王妃的陪嫁若過少,他們侯府難堪,給多了她又不甘心,不過是庶出的,又不是她從肚皮出來的親生女,她干麼張羅一副厚妝奩。

庶女多拿走一分,她的兒女就少一分,兩個兒子要娶親,女兒要備嫁,這些都得銀子撐起場面,她怎麼肯讓庶女全拿去,若是能由她決定,給個一百兩添妝便是身為嫡母的厚澤深恩了。

可惜她不能削了秦王府的面子,秦王是廢了,但他還是太後的親兒、皇上唯一的親弟,打臉的事她敢做,明兒皇上就來抄她的家!

唉!真叫人苦惱,若能不用陪嫁該有多好。

「娘,你有什麼好為難的,三妹妹自個兒不是有不少私產嗎?有田有地有鋪子,你再向太後求幾抬嫁妝擱在最前頭,那不就很風光了。」把三妹妹用過的私物全裝廂籠,起碼能拼湊出六、七十抬嫁妝。

「好像……呃,行得通。」「借」她擺著好看,出嫁後回門時再拿回來,身為秦王妃怎好再拋頭露面,行商賈之舉。

董氏想得很如意,又要馬拉車,又不給馬吃飽,自己舍不得出血就罷了,連庶女的嫁妝也想昧下來。

「還有秦王府的聘禮也不用全還回去,還三分之一就好,我之前看過禮單,有幾樣東西我很喜歡,娘就給我吧!三妹妹用不上那麼好的物事。」本來就是她的,她還好心地送了一些給三妹妹。

母女倆一樣無恥,那是給秦王妃的聘禮,只有秦王妃能得,成清儀既然不肯嫁就不是秦王妃,憑什麼任意支配秦王妃之物?

這些年太後對她們母女倆的恩寵太過了,以致兩人迷了心竅,以為太後會一直護著,有恃無恐的任意妄為,連皇家都不放在眼里,由著她們嫌棄、挑挑揀揀,甚至明里暗里擺出高人一等的態度。

「喜歡就拿去,誰曉得少了什麼,咱們不說沒人知道,宮里撥出來的聘禮可全是好東西,每一樣都價值連城。」董氏不阻止反而鼓勵女兒多拿一點,別便宜了「外人」。

皇子、親王的婚事一律由內務府經手處理,從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及至迎娶等等,都有總管太監會出面,其所需物事和聘禮皆從皇家內庫取用。

試想要皇上過眼的物事會有多貴重,自然都是好東西,弟弟成親,做哥哥的還送些破銅爛鐵給他不成。難怪這兩母女會起貪念,好的東西誰不想要,綾羅綢緞、古玩珍寶、玉器寶石,各式各樣罕見的皮毛、香料、藥材、頭面、首飾……甚至還有琳瑯滿目的洋玩意。

「謝謝娘,你最疼我了。」最擾人的煩心事一解決,心頭一輕的成清儀快活地像只林間小雀。董氏滿臉慈愛的笑著,「不疼你疼誰,娘呀!把你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哪舍得你受一點苦。」

「娘,你真偏心,不能只疼女兒,咱們去瞧瞧三妹妹吧!讓你也多疼疼她,她留在府里的時候不多了,真舍不得……」

說著反話的成清儀笑得像一朵花,滿眼的歡快。

「我不同意。」

一句話,讓董氏和成清儀臉上的笑意頓時凝住,眉間打了七、八個死結,難以置信的瞠大眼。

一直以來過得太順心的兩人沒想到會踢到生平第一塊大鐵板,痛到心疼、胃抽、肝顫,渾身上下都不好了,沒一處是舒坦的,指頭按下去的皮肉都是痛的——

三丫頭怎麼變了?

溫順听話呢?乖巧軟弱又去哪了?她的性子不是一向軟綿得沒有脾氣,眼下怎麼敢一口氣就拒絕,不假思索的?

那可是秦王妃,可遇不可求的好前程,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她居然想都沒想的放棄,毫不猶豫。她是不是瘋了呀?

或者是傻子。

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不傻不瘋哪做得出來?縱使秦王又殘又毀容,他還是當朝第一皇親,除了皇上、皇後、太後,他是最尊貴的皇族,身為王妃享同等的尊榮。

但成清寧不想要,不屑要,不肯要,包裹著糖衣的毒藥誰想要誰拿去,好事輪不到她頭上,要是真有那麼好,她那個眼高于頂的嫡姊不會推給她,還裝模作樣的擺出高高在上的施舍樣子。

其實大姊姊很嫉妒吧!她想。若是秦王未受傷,毫發無損的平安歸來,只怕大姊她跑得比誰都快,吵著、鬧著恨嫁,不許人垂涎她的夫婿。

這事崔姨娘一听到女兒說到她不同意就不淡定了,這種麻雀上枝頭變鳳凰大好事,這丫頭是抽了什麼風居然不要?!

「不同意?」

「為什麼要同意?」真當她沒腦嗎?

「那是秦王妃,不是路邊的青菜蘿卜。」這丫頭走了什麼運,天上掉餡餅都能砸到她。很酸,口氣里的酸意都酸得人倒牙了。

「我知道是秦王妃,可是你看我的面相有當王妃的命嗎?」想多活幾年就不要隨便蹚渾水。

崔姨娘縴縴玉手一揮,顯得很不耐煩。「由得你選擇嗎?夫人決定的事,由不得你自作主張。」那位可是侯爺夫人,掌權慣了,誰敢不順從就搬出家法,有理無理先打一頓,誰叫她是主母。

「所以就來談條件吧!」一來就躺到軟榻上的成清寧月兌了鞋自在得很,她眉眼如畫,眼若點漆,瑤鼻似白玉,唇紅如櫻瓣,吹彈可破的玉肌冰膚恍若蒙上一層月華,女敕得水珠子一滴落就會破了似。

正抓了一把桌上瓜子剝著的美婦一听,頓時放聲大笑,「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和夫人談條件?!」

「各取所需呀!我又沒逼著她,不給馬吃草,又要馬跑得快,她當我傻了呀!好處全由她佔盡,我當冤大頭。」

如果不打她私房的主意,她睜一眼、閉一眼地由她們擺布,嫁誰不是嫁,她隨遇而安。

偏偏董氏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貪了要給秦王妃的嫁妝不說,還要扣下內務府的聘禮,最後連芳療館也不放過,又拿又搶還裝好人,把人利用光了還要別人感謝她大度。

不要臉的人多的是,沒有最,只有更,董氏根本是不要臉面了,連皇室的東西也敢貪,她用得起嗎?

登記在冊的聘禮有一定的品制在,不夠資格的人用了便是逾制,她那便宜爹只是個侯爺,董氏若戴了七尾鳳釵,那她就等著被抄家滅族吧!連太後也救不了她,祖制不可違。

她是在救她,誰讓她的姨娘和弟弟也在親族之中。

「好,壓壓她,壓得她灰頭土臉,她讓我不痛快近二十年,你也踩她幾腳,讓她知道人不會沒出息一輩子,庶女也能出頭天。」她就是吃虧在這個庶出上,當不了正室,才會被她爹為了升官當貨物送人。

成清寧好笑的睨眼看過去,「姨娘,你們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與我無關,你別想著我幫你出氣,我嫁了人就月兌離她的掌控,而你還要在她手底下過活,我得罪她太狠了,你會有好日子過嗎?」藕斷絲還連著呢!扯得清嗎?

崔姨娘冷然的一瞪眼,抓起一把瓜子殼往女兒扔去。「不孝。」

「不能孝呀!我還有嫡母,在禮法上她才是母親,我對你盡孝便是對她不孝,姨娘不是娘,是半個主子而已。」成清寧不在意地掃落身上的瓜子殼,崔姨娘的吃味她能理解。

這些年來,她們母女倆的關系還是不近不遠,不特別熱絡也不見疏離,一個月會有幾次像這樣斗斗嘴、閑磕牙,聊聊是非,說兩句狠話來滿足壓抑的變態心情。

自從發現弟弟有向媽寶發展的趨勢,快被崔姨娘養歪了,成清寧毅然決然的使了小手段,讓弟弟搬到外院跟著其他兄弟住,長于婦人之手的孩子會長成紈褲,不會有出息。

移出去後成效還不錯,除了前幾個月會大吵大鬧外,她用一萬個「為什麼」編了幾本小冊子,學著識字的他一看就不鬧了,還認真地學起來,反過來問她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那樣,幾乎把她考倒。

如今成弘武十歲了,入了族學求學問,他已經不黏崔姨娘了,改黏他的二哥哥和三姊姊,把他們煩得看見他就怕。

崔姨娘一听,氣得銀牙一咬啐道︰「去去去,見了你就煩,去當你的秦王妃,別讓你這當姨娘的生母拖累你。」

「姨娘,你這脾氣要改,明明嫉妒我還擺出一副我撞大運的樣子,我可以不當秦王妃,你能不當崔姨娘嗎?」有些人的命蓮早就注定了,任她再怎麼翻騰還是留在原地。

「你……」崔姨娘頓時赤紅眼,恨恨地看著宛如狐狸般狡猾的女兒。母女是前世的債,今生的仇人。

「三姊姊,你來看姨娘呀!今天又帶什麼好吃的?我好餓……」剛放學的成弘武直嚷餓,一個飛撲抱住他最愛的姊姊,小狗似的輕嗅她身上混著甜橘香氣的竹葉香。

很輕、很淡,若有似無,橘皮的甜香、竹葉的淡雅,混合成一股獨特的氣味,不仔細聞很快就飄走了。

成清寧常以自身來試驗混搭的精油,若未感到不適、味道尚可,她便分裝成一小瓶一小瓶放在芳療館販售,看銷售反應再來決定產量,或是听取使用後客人的感受,改良配方。

她的芳療館會大受歡迎源自她的細心經營,獨家調配的燻香和精油也是一大特色,別人無法仿制。

最近她正托人試著幫她找迷迭香、燻衣草、檸檬、天竺葵、百里香之類的種子或植株,怕他們不認識或有別名,還特意畫上圖樣,以供比對。

「有,我讓荷心做了蒸糕和填糕,剛放涼,趕緊吃,做得不多小心姨娘偷吃。」姨娘也是個貪嘴的。

她口中的蒸糕其實是蛋糕,不過不是用烤的,而是放入蒸籠蒸,填糕是馬卡龍,她研究了半天才做出了女乃油,少許的做了一些好滿足口月復之欲罷了,不打算當商品販售,反正她一不缺銀子,而且也忙不過來,二來芳療館已夠顯眼了,不用再開蛋糕店給自己招禍,畢竟她只是不受寵的庶女,低調點比較安穩。

「哇!我要吃、我要吃,都給我。」小孩子心性的成弘武很護食的看向崔姨娘。「姨娘,你不會跟我搶吧?」

嘴饞的崔姨娘咽了咽口水,撇過頭的冷哼一聲,「兩個不孝的白眼狼,誰跟你搶這些不入流的甜食,小心噎死你!」

「很軟,一抿就化開了,不會噎著。」成弘武嘻嘻的笑著,一口一口地吃得歡快,渾然不覺自家姨娘的臉色越來越黑。

「白生你們了,一個個來討債。」給她吃一口會怎樣?當初生他們倆是九死一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可兩姊弟沒一個是省心的,除了會氣她外別無他用。

崔姨娘像仇人在前卻不能報仇的猛嗑瓜子,很快地女兒孝敬的黃梨木高腳茶幾上堆滿碎殼。

「既然知道是來討債的又何必造口業,女兒發達了定照看你一二,瞧瞧這屋子的東西有多少是我的貢獻,人要知足,少發牢騷,我給你的‘雪膚膏’要天天抹,永保青春的,瞧你年輕多了,抹完了我再做,少不了你的。」

成清寧沒說的是她把崔姨娘當人體實驗對象,用她來試試中老人的膚質,若是姨娘用了有顯著的效果,以後可以用在芳療館的臉部按摩上。

不單賣,只在芳療館包療程才使用,物以稀為貴,用來招攬貴客,肯花錢的大有人在。

「秦王妃的生母是個姨娘?」崔姨娘冷誚,就怕她發達了,誰生她的都忘了。

「還不一定,若是條件談不攏,你也當不成秦王妃的姨娘。」她嫁不嫁都無所謂,手頭上有數十萬銀兩,日後和夫婿處不來便買座三進宅子搬過去,自給自足樂逍遙,不看男人臉色過活。

「你認為夫人會放過你?」秦王的這輩子都毀了,以夫人的愛女之心,絕對不會讓大小姐嫁入秦王府的,她不嫁,誰嫁?

話說回來實際上還是有其他選擇的,譬如今年十三歲的成清貞,她可一點也不在意嫁給殘廢,甚至還想自告奮勇代嫁,可惜她的野心太大,一心想壓下嫡姊,董氏不喜她,看不上她。

「那要看我的談判技巧。」要看誰比較急,反正求人的不是她,有所求的人自是落了下風,而她不過趁火打劫。

「談判……技巧?」那是什麼意思?

崔姨娘听不懂女兒的話,但肯定不吃虧,她這女兒越大越精怪,誰想在她身上找便宜,鐵定反被刮去一層皮。

「三姊姊,什麼秦王妃,大姊姊要嫁人了嗎?」不住在內院的成弘武也曉得和秦王訂親的人是長房嫡女。成清寧失笑的模模弟弟的頭,「也許。」

「為什麼是也許呢?不是早就定下了,還是太後娘娘下的懿旨。」這件事是府里的大事,還開祠堂上告祖先。

他沒當過皇親國戚,可二哥哥說會很威風,別人都不敢欺負他們,只會畢恭畢敬的哈腰奉承。

「因為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變數’,它捉不到也看不到,卻無所不在,當你以為事情就這樣了,也許是一句話、一個嚏涕,它就變了,就像你的蒸糕不趕快吃,它很快就會進了姨娘的肚子,這便是變數。」沒抓在手上的就不算數。

偷吃被捉個正著的崔姨娘嗆了一下,猛咳了好幾聲。

「姨娘,你……」好過分,連他的甜食也搶。

成弘武很孩子氣,趕緊把所有糕點都裝進點心匣子里,緊緊的抱在懷里,誰要也不給。

「吃你一塊又如何,難道我吃不得……」氣死她了,一群熊孩子,她也才抿了兩口,還沒吃出味道。

「崔姨娘,三妹妹在不在你這兒……啊!三妹妹,我找你有事,快出來……」在屋外探頭探腦的成弘文一瞧見軟榻上的清妍女子,他不顧禮數的沖進來。

「等……等等,二哥哥,我還沒穿鞋。」他急個什麼勁?

他停下來等她穿鞋,無意間瞄到成弘武懷里的點心匣子,「七弟弟,你那是三妹妹做的點心嗎?來,我捧捧場,吃幾個。」

「二哥哥,我不……」那是他的。

大欺小,可憐兮兮的成小弟眼眶含淚,看著說只吃幾個的二哥哥把整個點心匣子抱走,一塊也不留給他,他被打劫了,嗚嗚嗚——

「哥兒別哭,三小姐還留著一匣子給你,讓你當夜宵。」荷心溫柔的輕哄,拿著帕子幫他拭淚。成弘文听到還有一匣子,馬上破涕為笑,「三姊姊對我最好了。」

哼!哪里好,養不熟的白眼狼。又嗑起瓜子的崔姨娘吃味的輕哼,但一想起銀匣子里的三千兩銀票,她的氣便消了一半,想想女兒還是不錯的,懂得用銀子堵她的嘴。

「嗯!嗯!好吃……三妹妹,我听說母親要把你寄在她名下為嫡女,此事是不是真的?」哇!真好吃,一口接一口,怎麼也吃不膩,三妹妹太壞了,做了這好東西居然忘了他。

「二哥哥,你要不要先把東西吞下去再說,我怕你噎著了。」有那麼好吃嗎?瞧他狼吞虎咽的。

成弘文邊吃邊揮手,「不用,很軟,綿綿細細的,放入嘴里就化了……你倒是跟我說說,母親為什麼突發奇想?」

「這事你要問她,我哪曉得,二哥哥想要我當嫡女還是庶女?」母親倒是謹慎,連兒子都瞞。

「都好。」他顧著吃,但不忘點頭。

「都好?」真敷衍。

「你比我聰明,所以我才來問你,不過不管你是嫡女或庶女,我相信你都會讓自己過得很好。」她像山里的狐狸,會自己打獵,在樹底下挖個洞就能蜷起尾巴當窩睡。

听了他的話後,成清寧心里好受多了。「這才像句人話,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當你嫡親的妹妹。」他很急的解釋,「你本來就是我嫡嫡親的妹妹,沒有第二,我和三妹妹最要好了,沒人比得上——」

成清寧笑著打斷他的話,「二哥哥別急,我不信你還能信誰呢!不過若有一天我不在府里了,你幫我照顧姨娘和小七。」

「你要去哪里?二哥哥陪你。」相差三個月的異母兄妹比親兄妹還親,兩人自幼形影不離像孿生子。

她搖頭,「人長大總會分離,你在心里記著我,我在心里念著你,不論分隔多遠,二哥哥永遠是我的二哥哥,我會記得你對我的好,在這侯府里唯有你真心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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