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敦煌的景色美則美矣,但夾著細砂的風確實太嚇人。
在外面瘋了一天,崔小兔回到飯店之後,怎麼也洗不順那一頭被風吹到打死結的發,反而因為太用力揪下了不少頭發,讓她痛得兩眼淚汪汪。
任念南見她遲遲不出浴室,擔心地敲響了門,「小兔,怎麼了?」
「我頭發打結,弄不好啦。」長時間奮戰無果,讓崔小兔的語氣听起來喪氣又煩躁。
任念南眼里閃過一道光,「要不然我進去幫你?」
「這樣也好啦。」
崔小兔對任念南真的沒什麼防備,洗完澡裹上浴袍後就幫他開了門,只是看到他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羞澀。
任念南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他的眼楮黑到發亮,充滿佔有欲地望著眼前這個散發著熱氣和香氣的美麗身體,「小兔子,你真的長大了,這對男人來說真是致命的誘惑。」
「啊?任叔叔,你別亂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氣蒸的,崔小兔一張雪白的臉蛋和露在外面的肌膚,漸漸地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
「害羞了?」任念南笑著走近她身旁,一手撩起那濕漉漉的黑發,一手輕輕穿梭其中,慢慢梳理糾纏在一處的發絲,「沒人和你說過嗎?這是男人對女人最高的贊美,很正常的。」
「才不正常,這很奇怪……」
任念南突然低下頭湊近她的耳朵,熱燙的呼吸直接撲在她敏感的耳窩處,嚇得她瞬間忘了要說什麼,那低沉、無比性感的聲音如同大提琴奏出的音符一般,一個又一個飄進她的耳朵。
「哪里奇怪了,小兔子,你給我听清楚了,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你對我來說就是致命的誘惑,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嗎?我的心跳很快。」
這是告白嗎?任叔叔在跟她告白?這不會是在作夢吧,太奇怪了。
崔小兔不清楚自己在緊張什麼,渾身緊繃,一顆心跳得跟擂鼓一樣,撲通撲通撲通……
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見自己瘋狂的心跳聲。
任念南對崔小兔的反應很滿意,輕輕地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故意又補上一句,「如果我找女朋友,一定要找你這樣的。」
「啊?」崔小兔驚訝地發現自己會錯意了,任叔叔根本沒有在表白,全是她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家伙在想入非非。
對啊,任叔叔怎麼會向她表白呢?如果真的喜歡的話,幾天前在床上對她這樣那樣的時候就可以說了,何必拖到現在,可是為什麼她覺得有點失落呢?心情忽然變得不好了。
「任叔叔,還是我自己來梳理頭發吧,我是來陪你散心的,怎麼能一直給你添麻煩,我……」她抬起那雙被水氣浸潤的星眸,卻又不敢看他,聲音越說越輕,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沒事,我一個人閑著也是無聊,和你聊天讓我心情好了很多。」
任念南的聲音平穩而不容拒絕,崔小兔立刻沒了反駁的心思,乖乖地躲在他堅實的懷里,任由他彷佛帶著魔力的手指在自己發間穿梭,只是一顆心始終沒辦法平靜下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崔小兔模著彷佛還在微微發麻的耳朵,輾轉反側。
她側過身恰好可以看見任念南安靜的睡顏,銀灰色的月光為他的臉鍍了一層聖潔的光,長長的睫毛在月色中像極了兩只棲息的蝶。
任叔叔說要找她這樣的女朋友,他有這樣的心思應該很正常吧?兩人相安無事地相處了這麼多年,至少可以證明像她這種個性的女生和他很搭,更何況她又听話、又會做飯、又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長得還算好看,身材也不算差。
可是他之前為什麼要說得那麼曖昧?讓她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在告白,然後她就像一個病人,言語混亂、頭腦發熱、四肢麻痹。
這些癥狀在陸之揚向她表白時都不曾出現過,她只是很淡定、很理智、很認真地低頭思索了一會,覺得陸之揚是自己理想中的男友,于是便答應了,從頭到尾心髒跳動的頻率都四平八穩,沒有任何起伏。
崔小兔願意面對自己的感情,即使跟陸之揚交往,也知道自己對他只有一般的好感,並沒有更多的喜歡,可是任叔叔呢?
她從來沒有思考兩人之間的關系,在她的心底,他就是長輩、就是朋友,是一個她願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的人,但真的只是這樣嗎?即使將那些話誤會為他的告白,但她這樣激烈的反應是正常的嗎?
崔小兔不想再看那張睡得無比香甜的俊臉,撈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臉,都是任叔叔不好啦,仗著自己心情不好,總是對她動手動腳又亂說話,搞得她突然也變得不正常了,大半夜還在煩惱這些東西,好討厭。
懷抱著異常復雜又敏感的少女心,崔小兔跟著任念南從敦煌跑到嘉峪關,又從嘉峪關沿著河西走廊進入張掖,一路往東。
天下第一關、七一冰川、臨澤丹霞、馬蹄寺……每一處的景色都讓人嘆為觀止,在大自然令人屏息的美景前,崔小兔總是會把所有雜七雜八的思緒都清空,任由自己徜徉在美好的自然風情里。
任念南當然不可能允許小兔子把自己也忘了,像個調皮的小孩一樣,時不時總要招惹她一下,讓她十分郁悶,想也想不通、忘又不能忘,到底要怎麼辦呀!
崔小兔生氣了,她生氣的後果很嚴重,從馬蹄寺回來後,她就一直不肯搭理任念南,簡直把他當成了空氣。
任念南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耍小脾氣,不以為意,故意說笑話逗她,沒反應;想要模模她的頭,卻被用力打掉了;抓住機會往臉上親了一口,她模出面紙開始擦臉,眼神筆直地看向前方。
「小兔、小兔、小兔……」
崔小兔完全無視那只在眼前揮舞的手,默默地轉身,找地方解決晚餐去了。
任念南當然不會讓她把自己甩掉,巴巴地追了上去,但在她眼里,向來被鄭重對待的自己忽然間什麼都不是了,人家連一個眼神都懶得賞給他。
相對無言地吃完晚飯,兩人叫了出租車去濕地公園,風很大,把成片的蘆葦吹得此起彼伏,如同波濤洶涌的大海,風聲呼呼,彷佛也成了大海的歌唱,悠遠綿長。
崔小兔倒也不刻意避開任念南,和他一起沿著「海」邊散步,只是不搭理他,表現出的就是一副「老娘眼里看不到你」的樣子。
任念南心里郁悶,卻覺得自己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不能跟小兔子一般計較,便忍了下來,打算給她更多的空間。
晚上八點半,那顆小火球徹底隱沒于地平線,一旦沒了陽光,白日里累積的余熱就迅速地消散,夜風也更加肆無忌憚,把人吹了個透心涼。
「哈嚏!」崔小兔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任念南十分擔心,月兌下自己的外套要給她披上,然而崔小兔卻加快了腳步,硬是不肯穿他的外套,只是雙手抱胸、縮著脖子,一副明顯被凍到受不了的樣子。
「你別鬧了,快把衣服穿上,跟我回去。」
崔小兔完全跟他唱反調,反而越走越快,任念南也生氣了,他仗著自己腿長,迅速追上了她,一手扣住了她的雙手,在她身上披上自己的外套。
崔小兔垂著頭劇烈掙扎,任念南害怕弄痛她而不敢用力,一時間竟然箝制不住她,不停地扭動之下,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掉了下去,又被風一吹,掉進一旁黑暗的濕地里,眼看是撿不回來了。
崔小兔也吃了一驚,卻不敢表現出來,趁著任念南發愣的時候月兌離了他的掌控,不管不顧地往前跑,任念南黑眸里閃過一絲戾色,也不多話,邁開長腿,很快就跑到崔小兔面前,張開手臂擋住她的去路。
崔小兔真像一只小兔子,咬了咬牙,試圖要從他的胳肢窩下鑽過去,卻被一把攬住了腰,然後一陣天旋地轉,等視野不再晃動,她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像個麻袋一樣,被他扛在肩上。
崔小兔終于不能再對他視若無睹,趴在他的肩上揮舞著四肢,大聲嚷嚷道︰「任念南,你快點放我下來,小心我踹你!」
但這真的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她忙了半天,肚子剛好頂住他的肩胛骨,十分不舒服,四肢又不夠柔軟,只能在空中亂揮,偶爾讓她揮到他的身體,也跟棉花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
明白威脅這一套行不通後,識時務為俊杰的崔小兔立刻改變了作戰策略,用起了苦肉計,「任叔叔,我錯了,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你這樣扛著我真的不舒服,能不能放我下來,我以後不敢不理你了。」
然而這次輪到她被當成空氣了,她軟硬兼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任念南都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輕松無比地扛著她,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