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涂家餐桌前坐滿人。
涂釋天帶心上人回家給家人鑒定,涂家成員理所當然全數到齊,但席間卻多了個不速之客——陳玉婷,顯然涂岳文有意在今晚飯局上作亂。
傅萍局促不安,空氣中隱約的火藥味讓她神經緊繃。她偷瞧涂釋天的側臉,他怡然自得的從容無形中平撫了她的無措。
像是感應到她的注視,涂釋天迎向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眼神讓偷窺者微微臉紅。
她有些作賊心虛,飛快掉眼,將注意力移向碗中的食物。
「快吃。」黑瞳因笑意發亮,他夾了菜放進她碗中。
「嗯……」感應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眼光,傅萍的頭更低了。
陳玉婷哀怨地瞪著傅萍和她胸口那顆藍寶石鏈墜,如果不是她,那項鏈早該屬於她!
同時,涂岳文也打量著傅萍。老實說,這女孩長得白白淨淨,雖不比玉婷艷麗,但眉宇間的恬靜和氣質倒是勝過玉婷幾分。可是涂家和陳家畢竟是世交,玉婷又是他事業上的好幫手,人心肉做,不免有偏,他還是喜愛玉婷多些。
「玉婷,你也多吃點。」他似乎有意與兒子較勁。
「伯父,我已經吃很多了。」陳玉婷得意地瞟一眼傅萍。
「吃胖點好,我不喜歡太瘦弱的媳婦,成天病病痛痛,老往醫院跑。」
對於涂岳文含沙射影的諷刺,傅萍只能苦笑。但隨即,她的小手被納入溫暖的大掌,她抬頭對上一雙溫柔鼓勵的黑瞳,甜蜜很快便取代原先的苦澀。
事前靜竹已經警告過她,涂伯父有意撮合陳玉婷和釋天。因此早在今晚這場鴻門宴前,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也多少猜得出涂伯父將會如何刁難。
梁玉眯眼看見丈夫和陳玉婷交換得意的眼神,腦中轉過一個念頭,登時笑了。
「是呀,懷石和御風目前都還單身,玉婷,你不妨考慮考慮。」
聞言,涂懷石和涂御風差點被口中的飯菜噎死。
「哈、哈……」涂靜竹笑得好不開心。老媽,干得好!
涂岳文瞪老婆一眼,輕咳幾聲轉換話題。「听說傅小姐有失眠的困擾?」
傅萍勇敢迎向涂岳文的視線,老實的回答,「我常作惡夢,所以睡眠品質不好。」
「查得出原因嗎?」涂岳文見她搖搖頭,繼續問︰「家族有這種案例嗎?」涂靜竹最先沉不住氣地打岔,「爸,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呵呵,伯父在做身家調查嗎?」陳玉婷刻薄的笑睨一眼傅萍。
「我是在做身家調查呀!未來媳婦的家世、血源、身心狀況,我都得查一查,以免未來孫子遺傳到莫名其妙的怪病。」無視妻女憤怒的抽氣聲,涂岳文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傅萍,心中得意。
涂釋天握緊手中冰冷的小手,波瀾不興的目光掃過眾人,轉頭輕聲對身旁的人兒說︰「小萍,麻煩你去廚房拿甜點。」不妙!涂懷石與涂御風交換憂慮的一眼。
「好。」傅萍朝眾人勉強一笑,「你們慢用。」目送傅萍走進廚房後,涂釋天沉下眼神,淡淡的說︰「如果爸擔心的是孩子,我明天就去結扎。」他丟下一顆炸彈,炸得眾人膽戰心寒。
「你……你這孽子!」涂岳文一雙筷子指著叛逆的兒子,氣得頭頂快冒煙。「你說這什麼鬼話,你故意要涂家斷後嗎?」
「涂家還有懷石和御風,不會斷後的。」盡管態度桀驚不馴,他的眼神卻平靜得嚇人。
「無論如何,我不準你去結扎!」對於父親強硬的態度,涂釋天只是輕扯嘴角,笑意未達眼眸。
「那就請爸不要再針對小萍。」涂岳文深吸口氣,努力控制怒氣,知道大兒子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天下不是只有傅萍一個女人。」他視線轉向陳玉婷,這下之意非常明顯。
涂釋天也朝滿臉嬌羞的陳玉婷望去,笑紋輕得幾乎看不見。
「沒錯,但我只要她。」
「你……」涂岳文氣窒,在瞥見陳玉婷眼角難堪的淚水後,簡直是怒火狂燒。
「我不準你娶她!」涂釋天滿不在乎地笑了,「如果我偏要呢?」涂岳文被他挑釁的笑容激怒,「那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系!」
「爸!」
「老頭子!」
盡管眾人驚呼,涂釋天卻面不改色,黑瞳瞬也不瞬地盯著負氣的涂岳文,幾秒後靜靜起身離開。
☆☆☆
飯廳氣氛凝重無比,涂岳文在妻子兒女不諒解的目光中,力圖鎮定。
「爸還記得當年大哥離家出走的前一晚吧?」涂懷石首先打破沉默。
聞言,涂家人皆心頭一震,涂岳文臉上更是閃過心虛。
「現在提這做什麼?」
「如果爸不想再等個十年,就不要意氣用事。」
「二哥說得沒錯。」涂御風無奈地盯著別扭的父親,「大哥雖然一副好講話的樣子,其實骨子里極端自我,爸這樣威脅他,只會讓他更反彈。」這些道理涂岳文當然知道,當年他不過一時沖動,釋天就真的離家出走,原以為等個幾個月,他就會乖乖回來,沒想到他這一走,當真十年沒踏進家門,要不是妻子去把他拉回來,他還以為這小子要和他賭氣一輩子。
「我——」涂岳文張口欲言,卻在瞥見從廚房走出的儷影時猛然打住。
「伯父,請吃芒果蛋糕。」傅萍在涂岳文面前放下小碟。「最近芒果盛產,我照著食譜試做,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嗯。」涂岳文看看香軟的蛋糕,再看看笑得溫柔的傅萍,老實說這女孩笑起來還挺可愛的……
「伯父!」像是知道涂岳文的軟化,陳玉婷機靈地喊了一聲。
涂岳文心虛地輕咳了咳,「當然比不上外面賣的蛋糕。」像要印證自己的話,他馬上挖口蛋糕放入嘴里。沒想到蛋糕一遇上口水,松軟的面粉立刻在嘴中融化,夾層中的芒果顆粒隨著每次咀嚼,水果香味在口中散發。
好吃!涂岳文眼楮發亮,意猶未盡地舌忝舌忝唇。只可惜不夠甜……
他細微的表情沒逃過傅萍的眼楮,她吃了口蛋糕,微微笑了。
「還合伯父口味嗎?釋天告訴我伯父血糖過高,所以我只放了一半的糖。」
「嗯……還、還不錯……」涂岳文尷尬到結巴,似乎有些感動。
梁玉睨了眼愛吃甜食的丈夫,心底暗笑,沒想到一道甜點就能收服這個老頑固。
涂岳文邊吃邊打量傅萍,暗暗想著,其實有個手藝好的媳婦倒也不壞,只可惜性子軟了點,不過軟性子不代表沒個性。
他念頭一轉,兒子硬脾氣,不將嬌貴美艷的玉婷放在眼底,卻被溫柔的傅萍制得死死,柔能克剛,這道理果然不假。像今晚,素來無法無天的釋天居然顧忌傅萍的情緒,盡管生氣他百般刁難,卻只敢在傅萍背後堵他幾句,想來這孩子是極喜愛傅萍,但這麼一來,勢必就得委屈玉婷了。
想了又想,涂岳文終於想通了。兒子養了這麼大,說什麼也不可能斷絕關系,如果釋天非傅萍不要,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只能退一步,幸好傅萍還不算太壞,還沒嫁過來,就懂得關心他……
不過想通歸想通,釋天這渾小子看準他想抱孫子,居然威脅要去結扎,他若不出這口氣,也算白白多活這小子二十幾年。
「听說傅小姐家是單親家庭,上頭還有兩位姊姊?」
「是的。」傅萍在心里無聲嘆息,深怕涂岳文拿她家人做文章。
「我認為傅小姐的母親實在偉大,除了跟兩名不負責任的男人沒名沒分的各生下一位女兒,還能心無芥蒂地收養你。」傳萍小臉一白,聲音低而顫抖。「伯父,你怎麼批評我都無所謂,但請你不要侮辱我母親。」
「我怎麼會批評你母親,我對她的博愛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頭子,你說夠了沒!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跟你沒完沒了!」梁玉突如其來的怒吼,讓氣氛僵得不能再僵。
涂靜竹瞪著悶不吭聲的大哥,心頭冒出火氣。「大哥,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就任爸欺負你女朋友——」突然左右兩側各被扯了下,她瞪了眼涂懷石和涂御風,悻悻地閉上嘴。
她的話成功挑起傅萍的心慌。她不想破壞他們父子關系,也不敢奢想涂釋天會為她頂撞父親,可當他真的半點支持都不給時,她卻覺得孤立無援。
他要放棄她了嗎?不然為何不說話,任由他父親這樣欺人……
傅萍深吸口氣,胸口卻悶痛得緊,絕望如潮水般一寸寸升高,她就要減頂。
「伯父,我母親一生所遇非人,境遇坎坷。伯父曾為人子,更為人父,卻不能以同理心去體諒我母親的辛苦,反而百般嘲弄,如果伯父認為這是大丈夫的作為,我也無話可說。」涂岳文重重拍了下桌子,「這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
「我知道伯父不喜歡我,也表達得相當清楚,但我是我,我母親是我母親,請伯父不要將對我的負面情緒轉移到我親人身上。」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絕不允許有人侮辱她親愛的家人。
「哼!」涂岳文狀似不悅地別過眼,但眼中閃過的一絲精光卻落入對面的涂釋天眼中。
「我希望伯父能明了一件事……」傅萍強自鎮定的嗓音終於出現哽咽,她沒勇氣迎視身旁兩道火熱的視線,只怕那眼里的鄙夷會讓她更加遍體鱗傷。
若傅萍肯看眼涂釋天,她會發現他盯著她握緊的拳頭,嘴角可疑地彎起。
「釋天是個成熟自主的男人,他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伯父能阻止我們交往,卻不能逼迫釋天去愛……他不喜歡的人。」即使他決定放棄她,她也要為他求得最後一件事——他的自由!
一顆水珠滴落桌面上,支離破碎,正如同她撕裂的心。
「我……」她慌忙抹去頰上的淚水,無奈越抹越多。「對不起……嗚……」她捂住嘴,倉皇的跑出飯廳。
涂釋天緊接著離席,臨走前投給父親一計別有深意的目光。
涂岳文輕哼一聲,難得沒出聲阻撓。在眾人狐疑的目光中,他面無表情宣布道︰「我還要再吃塊蛋糕。」
☆☆☆
「萍!」涂釋天沖進庭院,對著昏暗的夜色呼喊。
蟲聲唧唧,四周漆黑,他不禁慌了。
「萍,你快出來!」希望他沒有錯估她的承受力。
他眯起眼,藉著屋內透出的微弱燈光,試圖在廣大的院子中找到那抹小小的身影。
雖然她跑不了多遠,但想到她躲在某個角落傷心哭著,夜色又如此昏暗,他不免緊張起來。
黑暗中一雙怯生生的小手探來,扯住他背後襯衫的下擺。
「我在這里……」她把額頭靠上他的背。
「對不起……」沙啞的嗓音讓涂釋天胸口緊縮,他欲轉身,「傻瓜,你沒錯。」
「別回頭!」小手抓緊衣擺,可憐兮兮地哀求,「拜托……」他听話不轉身,只是拉過她的手圈住自己的腰,感受到她的體溫,懸高的心才能落下。
「你別難過,你今晚表現得很好。」
「別哄我,我知道……我把今晚搞砸了……對不起……」眼淚浸濕他背後衣衫一大片。
「別再說對不起!錯的人是我,我不該把你扯進我們父子之間的戰爭,讓你白白承受這種罪。」他恨不得將她摟進懷中,卻又怕她躲得更遠。
傅萍搖搖頭,溫柔的安慰反讓她的眼淚越流越凶。「本來我很高興你要將我介紹給你家人,雖然我跟大家見過幾次面,但這次我卻是以你女朋友的身分來作客,心里實在好緊張,我希望大家會喜歡我,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尤其是伯父,雖然你表現得不在乎,但我知道你一直渴望得到他的肯定……」涂釋天微微一震,低聲一嘆。這般聰慧細膩的女子,教他如何不愛、如何不依戀……
「當我听說伯父很喜歡陳玉婷時,我……好怕他會不承認我,不承認我是你女朋友……」她又哭又說,喘得厲害。
「你慢慢說。」看不見她的狀況,涂釋天忍不住焦急起來,「你讓我轉過身好嗎?你這樣哭,我很緊張——」
「不要、不要!」她執意躲在他背後,眼淚不肯緩下。「我知道他愛吃水果蛋糕,所以我去學做芒果蛋糕;我知道他喜歡陳玉婷,所以我學著對他的刁難听而不聞,可是當他批評我媽媽,我、我實在忍不住……嗚……雖然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他明白表示出他討厭我時,我還是好難過、好難過……」軟軟的嗓音隨著情緒起起伏伏,暗夜清涼的空氣中飄來淡淡的嘆息聲,她听見了,眼淚因而落得更凶。
「你別生氣……雖然我難過得不到伯父歡心,可是我更在乎你的想法……」她低泣的哀求令人心疼,「嗚……請你、請你不要討厭我……」涂釋天眉頭一攏,忍不住將她揪至身前吼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對、對不起……」見她的眼淚因他的低吼掉得更凶了,涂釋天苦惱又心疼,「別哭,我不是罵你。」這話顯然沒什麼說服力,因為珍珠般的眼淚依舊不斷冒出。
「好吧,我是有點氣你胡思亂想。」他捧高她的臉,與她額頭頂著額頭,粗糙的拇指抹去女敕頰上的濕意。
「我不可能討厭你,我只會更愛你!」男性的氣息將她密密裹住,傅萍透過沾染水氣的眼睫,專注地看著他的臉龐,「剛才……你為什麼不說話?我以為、以為你要放棄我了……」
「傻瓜!」他又氣又好笑,簡直被她的想像力打敗。「我不出聲,是因為我知道我爸在試探你,假如他真有心傷害你,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你是說伯父剛剛會說那些話,只是為了試探我?」
「對,他想知道你是否有能力自保。其實我爸吃了你為他特制的蛋糕,心就軟了一半,只是當著陳玉婷的面,他不好夸獎你。他怕你性子軟,受了欺負也不吭聲,才會用話激你。他這麼做一來能讓陳玉婷知難而退,二來也算對陳玉婷的父親有了交代。」原來如此……傅萍回想涂岳文方才的表現。的確,伯父雖然說話難听,語氣卻很平靜,好似心里想的和嘴里說的完全相反。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月光下,一張不自在的俊容在她眼中放大。
「什麼理由?」
在她清澈目光的注視下,涂釋天難得別扭,「我威脅他不準欺負你,我說如果他再針對你,我就去結扎。」
「結扎?!」她驚呼,心窩熱烘烘的,覺得既想笑又想哭。
感動的眼淚終究是滑下眼眶,讓涂釋天慌了手腳。「你別當真,我知道你喜歡小孩,我不會去結扎的——」縴細的手臂突然抱住他,成功的讓他閉上嘴。
傅萍靜靜听著他穩定的心跳聲,嘴角微微彎起,這男人呵……
「還記得我上星期去找你母親嗎?」他感覺懷中人兒點點頭,情不自禁圈緊雙臂。
「我去拜托你母親將你交給我。我知道你重視家人,即使我認為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但因為你,我希望能得到她們的認同。我很高興你想跟我家人和平相處,可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委屈,不管他們同意或反對,都不會動搖我想要你的決心。不要再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好嗎?」她飛快抬頭,強忍住的淚水在看見他眼底的倒影時全數潰堤。這男人眼中有她呵……
「對不起,我該對我們的感情多些信心,可是……我好在乎你,在乎到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他雙眸探如黑墨、燦如明星,鎖著她可憐又可愛的臉蛋,嘆息般低喃她的名字,「萍……」他投降地低頭吻住她的雙唇。
傅萍本能地承接他給予的溫柔,張開嘴熱情地回應他的親吻。兩副身軀密密緊貼,不留空隙。
「我愛你……」涂釋天喘息地離開她甜美的唇瓣,來到她耳際輕聲低喃,「我眼中只有你!」「我也愛你!我一輩子也只看著你!」淚珠一顆顆溢出眼眶,好似她的心承載不了如此多的快樂甜蜜。
「你真愛哭……」他嘴角彎起,無奈低嘆。大掌模上她後腦勺,將紅唇更推向自己,吻住她的告白,連帶吻住咸得甜蜜的淚水。
☆☆☆
又到了復診的日子。
「你好,我要掛——」傅萍小手探向身側,卻撈不到背包,她憶起背包還留在涂釋天的車子里,小臉頓時皺成一團。
模模鼻子,她趕緊離開櫃台。
「小萍!」熟悉的女聲傳來,傅萍順著聲源望去,眼楮一亮。「涂媽媽!」
「真的是你!」梁玉興匆匆地拉著涂岳文來到她面前。「來復診嗎?」她點點頭,看著神色僵硬的涂岳文,「伯父,你好。」
「嗯。」涂岳文瞥了眼不安的傅萍,淡淡地應了聲。
梁玉將丈夫擠開幾步,笑嘻嘻地拉起傅萍柔女敕的右手,「涂媽媽正愁沒人聊天,遇見你實在太好了!」傅萍微微一笑,「不是有伯父陪你嗎?」
「他呀……哼!」梁玉斜睨眼丈夫,不怎麼認真地抱怨,「整天開會,我好不容易來找他,他還拚命勸我回家,也不知道我在家里有多無聊。」
涂岳文不悅地擰起眉,「我哪有不理你,我是等會有手術,何況醫院病菌多,沒事少來最好。」傅萍笑看他們斗嘴,真希望她和涂釋天變老時,感情也能像他們這麼好。
涂岳文瞧見她的笑容,不自在地咳了咳,迅速恢復嚴肅的形象。「好了,你……你們還是快回家。」梁玉豈會不知道丈夫的尷尬,輕哼了哼。「好啦,你先走吧。」涂岳文皺皺眉,轉身就走,不過臨走前,他狀似隨意地對傅萍道︰「我比較喜歡吃隻果蛋糕,你有空學學。」
聞言,傅萍微微一愣。她跟梁玉對看一眼,再看著涂岳文離去的背影,兩人同時爆笑出聲。
「真是不老實的男人,明明就喜歡你,還老是板著一張臉。」對於個性別扭的丈夫,梁玉簡直哭笑不得。
傅萍親昵地勾住她的手臂,笑著說︰「涂媽媽,我們去找靜竹吧。」她們邊走邊聊,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經過比平時嘈雜的急診室時,她們也不以為意,還道今天的意外特別多。
突然,急診室傳出尖銳高亢的叫聲,梁玉和傅萍交換困惑的眼神。
「怎麼了?」梁玉才說完,另一道驚叫聲回答了她的問題。
「跑了、跑了,犯人跑了……」兩個女人頓時面面相覷,听見腳步聲和呼喊聲越來越近,梁玉瞧見前方的大鐵櫃,念頭一起,二話不說拉開鐵櫃門,將尚在發愣的傅萍推了進去。
「涂媽媽!」黑暗當頭壓下,傅萍驚喘了聲,連忙拍打櫃子。
「噓!」梁玉壓住櫃門,看著有人朝這個方向跑來。
梁玉警戒地看著來人逐漸逼近,她看清對方手上拿著一把刀子,心中一凜,低聲地對櫃內的人交代,「小萍,你乖,千萬別出聲。」
「喂,你!」赤果上身,露出傷痕和刺青的中年男子,一手壓著腰部滲血的紗布,一手握著凶器朝梁玉跑來。
男子對唯一有膽留下的梁玉晃了晃手中鋒利的刀子,緊張地大聲道︰「逃生出口在哪?」梁玉臉色蒼白,但不至於尖叫昏倒,「我不知道……」
「不知道?」男子擺明不信,亮燦燦的刀尖就這麼指著梁玉,「你最好說實話,否則有你好受的!」
此時,櫃內的傅萍透過鐵櫃門縫,看見一名狼狽的男子凶狠地拿刀對著梁玉比畫,她眼前閃過一幕畫面,太陽穴瞬間劇烈疼痛,身子難受地蹲下。
為什麼在充滿藥水味的鐵櫃里,她會聞到木頭發霉的腐朽味,還有那說不出的惡臭。
「什麼聲音?」男子警戒地瞄瞄四周,梁玉當機立斷地輕撞了下鐵櫃。
「沒、沒有!」她刻意夸張的抖著身體,「我……害怕得顫抖……」
「別耍花樣!」他將刀尖更逼近幾分,眼光閃爍,表情猙獰,「快說,逃生出口到底在哪里?」
「我、我……」傅萍听不清楚他們說什麼,她低著身體,透過鐵櫃的底部縫隙,看見外頭一男一女開合的嘴唇和不斷揮舞的銳利刀鋒,整個頭痛得幾欲爆炸。
為什麼……她低低喘息,為什麼這情景這麼熟悉……
「放下刀子!你逃不掉的!」院內的警衛迅速趕到。
醫護人員也陸續出現,不少人驚呼,「院長夫人!」
「院長夫人?」男子眯起眼,陰險地嘿嘿一笑。
「媽!」涂家兄妹聞風趕到,憤怒地大吼,「放開她!」
男子掃過一張張焦急的臉,大力扯住梁玉的頭發,刀子威脅地比了比,「想要命的話就叫他們走!」慌亂的尖叫聲四起,更多人來到現場。
傅萍听不見櫃外的嘈雜紛擾,她小嘴微開,不斷地喘息,痛、好痛……她快要窒息了……
砰!鐵櫃被重踹,發出好大的聲響。
她驚跳,理智稍稍凝聚,抬眼卻看見男子一手抓著女子的頭發,握有刀子的手揚高,朝被箝制住的女子揮下——
「不要!」她猛然沖出鐵櫃,奮不顧身地撲向那名女子……
突然出現的人影驚嚇到持刀者,原本只是虛張聲勢的刀子,卻因來人的猛烈撞擊,刀鋒一偏,狠狠地劃過傅萍的肩膀,頓時鮮血噴出。
「萍!」驚天動地的怒吼響起。
血腥味沖入傅萍口鼻,她昏眩得乾嘔,就是這種惡臭……好惡心,她肩膀痛,頭也痛,好痛……
陣陣猛烈的疼痛朝她席卷而來,為什麼這麼熟悉……
忽然,一股強烈的抽痛如雷電般打向她腦袋,她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倒下……
「小萍!」梁玉駭住,張手抱住傅萍,腳軟地跪下。
「你該死!」配合狂烈的怒吼,一道氣勢驚人的龐大身軀沖向肇事者,憤怒地揮出拳頭,馬上將那名犯人擊出三尺外,當場昏死過去。
「大哥!」涂靜竹趕緊抓住涂釋天的手臂,深怕他會犯下殺人罪。
「小萍受傷了!」黑瞳一縮,他狂亂地沖向陷入昏迷的人兒,眼睜睜看著血液汨汨流出,沾染一切,甚至染紅他的眼楮……
「快救她!」涂釋天月兌上的衣物,直接壓在傷口上,並朝醫護人員嘶吼。
「快推病床來!」身為外科醫生的涂御風趕緊下達命令。
但見鮮血不斷從傅萍右肩涌出,涂御風馬上改變心意。「血流太快,直接將她抱到急診室。」他轉向一旁的護士,「準備輸血!」
「我來!」早在涂御風伸手前,涂釋天已快一步地抱起傅萍,沖往急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