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人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冷冷說道︰「你大概不認識本公子吧?」
趙大個兒道︰「是的。」
那年輕人接著又道︰「但本公子卻知道你就是這里的店主人,外號趙大個兒。」
趙大個兒道︰「是的。」
那年輕人目光閃動了一下,又道︰「本公子還知道你有一個老毛病。」
趙大個兒一怔,道︰「我……我……有個老毛病?」
那年輕人臉上毫無表情,冷冷接下去道︰「你有個健忘的毛病,不論前一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一到第二天早上,你就忘得干干淨淨。」
趙大個兒不住地眨著眼皮,隔了好一陣子,這才突然滿臉堆笑,深深打了一躬笑道︰
「是,是,是,公子說得對極了!小人就是犯有這樣一個老毛病,頭一天發生的事情,一到了第二天,就會忘得干干淨淨!」
那年輕人滿意地點點頭道︰「好,現在站去門外,告訴上門的客人,你今天的酒菜已經賣完了,馬上就要打烊關門。你今天的酒菜,已經賣完了,是嗎?」
趙大個兒連忙哈著腰道︰「是的,是的!已經賣完了,已經賣完了!」
「去吧!」
「是。」
趙大個兒出來得恰是時候。
因為他才一跨出店門,便在店門口踫上兩個幾乎是風雨無阻每晚必到的老客人。
一個是對面東興醬園的二把手賭鬼小陳,一個是拐角上京發綢布莊的賬房先生斗雞眼後四爺。
這兩位是這里最好伺候的客人,一不賒欠,二不挑剔,只要兩個人一來,總可穩賺一筆。
但是,今晚情形特殊,剛才的尤二拐子,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如今就是再好再熟的客人,他也不敢招待了。
當下他不容兩人跨入門檻,趕緊橫身擋住兩人的去路,攔在門口道︰「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兩位來得真是不巧極了。」
賭鬼小陳愕然道「什麼事不巧?」
趙大個兒喉嚨有點發干地道︰「剛……剛……來了一批外路客人,已……已經……將今天準備的一點酒菜,一下子全給要了去,兩位明天再來吧!明天請早,實是對不起得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斗雞眼唐四爺頭一仰,兩眼望著自己的鼻梁道︰「菜賣光了,酒總還有吧?」
賭鬼小陳接口說道︰「對,對,只要有酒就行,我去隔壁買兩包花生米來,照喝不誤,昨天我跟馮瞎子他們推牌九,最後有幾副牌,點子克點子,精彩極了。你們等著,待會兒讓我慢慢地告訴你們吧。」
說著,身子一轉,便待離去。
趙大個兒非常清楚小陳這個家伙的脾氣,平時盡管賭一場輸一場,但只要偶爾贏上幾文,便非得找個機會,將賭經大吹一番不可。
而旁邊的這位斗雞眼唐四爺,更是一個絕怪人物。
他自己雖然不賭,但對賭經的興趣十分濃厚,只要有人說起賭經,他總是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他知道如果只推說酒菜賣光了,一定無法將這兩位仁兄打發離去。
因此,他見小陳轉身,連忙趕上一步,一把將小陣拉住。
他一面朝兩人使著眼色,一面用手在胸口飛快的比畫了個砍頭的姿勢。
意思告訴兩人︰「店里正來了批殺人不眨眼的大爺,快走開!」
同時,為了掩飾起見,口里則在大聲說道︰「不,不,小陳,明天再說,今天天氣太冷,我這里也快要打烊了。」
唐四爺和小陳都知道趙大個兒是個老實人,說的話必定不假,這才吐吐舌頭,縮著脖子走了。
趙大個兒雖然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人也照樣會有好奇心。
店里的那些家伙,究竟在干什麼呢?
他一面以同一方式應付接著來的熟客人,一面不時以眼角往店中偷偷望去。
他發現的第一件事,便是早先進店的那八個人,仍然像八尊泥菩薩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客人的座位上,甚至連坐的姿態都沒有一點改變。
而後來人店的那名年輕人,則在各人座位間緩緩走動,每走到一副座位前面,便從桌上收起一張簇新的銀票,在看過上面的數目後,一一納入懷中,在這名年輕人收起銀票時,店中靜悄悄的,始終沒有誰說過一句話。
趙大個兒看呆了!
這八個人為什麼要向這名年輕人繳上一張銀票呢?
地租?
錢糧?
規費?
他想不透。
而最使他想不透的,就是這八張銀票,不管是一種什麼性質的款項,這些人為什麼一定要選中他的這爿小酒店作為繳交的地點?但是,這顯然還不是最奇怪的事。
更怪的事,還在後頭。
當下只見那年輕人收完八張銀票之後,復又緩緩踱去店堂中央,背著雙手,仰臉望著屋梁,一語不發,似乎在等待什麼。這小子八張銀票已經到手,還等什麼呢?
趙大個兒正納罕間,只見里角一副座頭上坐著的那個人,忽然像自語一般,沉聲緩緩說道︰「我殺過一個人!」
趙大個兒不禁又是一呆!
這是什麼話?
殺人是犯法的,一個人如果真的殺了人,隱瞞還怕來不及,那有不待別人套問,自己卻先招認的道理?
這些家伙難道竟是一群瘋子不成?
趙大個兒兩只手心直冒冷汗,愈想愈不是滋味,這時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將這爿小店不要,偷偷一溜了之。
可是,好奇心絆住了他的腳。
他雖然害怕,卻又希望看看這些瘋子到底會鬧出些什麼名堂來。
就在這時候,年輕人以更冷更陰沉的聲音緩緩接道︰「很多人都殺過人!」
屋角那人很快地又說道︰「我殺的這個人不同。」
年輕人道︰「何處不同?」
屋角那人道︰「我殺的人曾有思于我。」
年輕人道︰「哪一類的恩惠?」
屋角那人道︰「救命之恩!」
趙大個兒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連心都顫抖起來。
瘋子!瘋子!這些家伙一定都是一些瘋子!你听听吧,連自己救命恩人都忍心殺害,不是瘋子是什麼?
但年輕人卻似乎听出了興頭,輕輕一哦道︰「這人挽救過你的性命,你為什麼還要殺他?」
屋角那人沉聲說道︰「他不該讓我見到他那個美貌的妻子,他也不該讓我知道他藏有一筆驚人的財富。」
趙大個兒忍不住暗暗咬牙罵了一聲︰畜生!
但店堂中那年輕人卻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可以先走了。」
屋角那人听了,似乎顯得很高興,立即起身離座,向店門口走來,趙大個兒趕緊閃身讓路。
這人走上大街,瞬即于夜色中消失不見。
這人走後,店中又有人開口了,那是坐在另一角的一個矮矮胖胖的漢子,只見這人先咳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我得罪了雙英兄妹。」
年輕人仍站在來的地方,仰著臉問道︰「為了什麼事?」
那人道︰「為了一把劍。」
年輕人道︰「一把什麼劍?」
那人道︰「七星劍。」
年輕人道︰「這把劍原屬雙英兄妹?」
那人道︰「是的。」
年輕人道︰「但現在卻到了你的手上?」
那人道︰「是的。」
年輕人道︰「搶來的?」
那人道︰「偷來的。」
店堂中忽然沉靜了下來。
屋角那人輕輕移動了一軀,似乎顯得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
年輕人忽然緩緩說道︰「七星劍並不是一把好劍。」
那人忙答道︰「是的。」
年輕人緩緩接著道︰「雙英兄妹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那人只好又應了一聲︰「是的。」
年輕人音調突然一沉,冷冷地道︰「所以我只能說一聲我很抱歉。」
那人愕然抬頭,從帽沿下露出一雙充滿失望之色的眼楮,唇角牽動,欲言又止,最後終于垂頭喪氣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年輕人望也沒望他一眼,淡淡吩咐道︰「帽子留下。」
那人稍稍遲疑了一下,旋即依言除下那頂帽子,低垂著頭匆匆出店而去。
趙大個兒漸漸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人自動向這名年輕人說出自己的劣行或處境,顯然只是為了一件事,想博取這名年輕人的同情。
至于這些人又為什麼要博取這名年輕人的同情呢?
這名年輕人又為什麼會同情這些幾乎個個都是滿身罪孽的人物?
這些人從哪里來的?
這名年輕人又是什麼身份?
博得這名年輕人的同情其將如何?得不到這名年輕人的同情又如何?這種自然不是他這樣一個酒店主人所能理解的事。
就在這時候,第三個人開口了。
但不巧的是,偏偏就在這時候來了兩個老客人,趙大個兒無可奈何,只好暫時收起好奇心,轉過身去與來人周旋。
等他將這兩個老客人應付走了,店中除了那年輕人,已剩下三個人。
另外三個人說了些什麼,他當然不知道。
如今輪到八個人中的第六個開口了。
這人因為座位靠近店門,所以這人說的話趙大個兒听得特別清楚。
只听這人聲調中帶著幾分惶恐意味說道︰「鎮江信義鏢局三年前失了一趟鏢貨,總值約四千兩黃金上下,它便是我跟兩個結拜兄弟動的手。」
年輕人道︰「鏢局中人當時有沒有認出你們弟兄三個的面目?」
這人道︰「沒有。」
年輕人道︰「那你擔心什麼?」
這人道︰「最近听說該局已經知道了一點兒風聲。」
年輕人道︰「既然如此,你另外的那兩位兄弟,為什麼沒有一起來?」
這人道︰「他們已經死了。」
年輕人道︰「死了多久?」
這人道︰「快三年了。」
年輕人道︰「生什麼病死了的?」
這人道︰「不是病死的。」
年輕人道︰「為仇家所殺?」
這人道︰「也不是。」
年輕人道︰「死于意外?」
這人道︰「可以這麼說。」
年輕人道︰「哪一類的意外?」
這人道︰「因為在分贓時起了爭執,是我一時失手,殺了他們。」
趙大個兒听得直搖頭。
又是一個畜生!
但那年輕人卻說︰「好得很,去吧!還記得底下要去的地方嗎?」
這人道︰「記得!」
說罷,欣然起身,出店而去。
現在,店中剩下兩個人了。
最後剩下的這兩個人,身材與衣著,恰恰相反。
一個身材黃瘦,衣著華麗,一個身材矮胖,衣著樸素。
先開口說話的,是那個衣著華麗、身材黃瘦的漢子。
只見他也像先前那幾人一樣,等那自稱殺了兩名結義兄弟的家伙離去之後,低垂著頭,緩緩地說道︰「在下入幫之後,但願能托幫主福庇,了卻一樁心願。」
「入幫?」
這一下趙大個兒完全明白過來了!
原來是一個新幫會在招兵買馬。
這些人繳交銀票,自述身世,顯然只是入幫時的手續之一,听剛才離去那人的口氣,如想達到入幫的目的,似乎還要再去另一地方,以作進一步的考驗。
不過,從這些人緊張的神情看來,今晚這種口頭問話,無疑是最重要的一關。
如果被這年輕人接納下來,入幫大概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這是一個什麼性質的幫會呢?
只見那年輕人仰臉問道︰「什麼心願?」
那瘦漢子道︰「把一個女人弄上手。」
年輕人道︰「一個怎麼樣的女人?」
那瘦漢子道︰「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但也是一個男人們惹不得,卻又往往為之神魂顛倒,不弄上手絕難甘心的女人!」
年輕人道︰「這女人叫什麼名字?」
那瘦漢子道︰「如意嫂!」
年輕人輕輕哦了一聲,並沒有開口,隔了好半刻,才不疾不徐地接著說道︰「這女人好在什麼地方?」
那瘦漢子道︰「不知道。」
年輕人道︰「你既然連她好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就算有本幫為你的後盾,你又有什麼方法把她弄上手?」
那瘦漢子道︰「這一點並不難。」
年輕人道︰「哦?」
那瘦漢子道︰「這女人酷嗜財貨,到時候只要放出一個謠言,說某處發現一批寶藏,保管這女人自動會送上門來!」
年輕人沉吟了一會,最後點點頭道︰「好,你去吧!」
那瘦漢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趙大個兒深深吁了一口氣。
如今只剩下一個人了,他的好奇心已轉變為滿肚子不耐煩,巴不得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愈早離去愈好。
那瘦漢子出了店門之後,只听那坐在靠近火爐的矮胖漢子道︰「我從沒有什麼麻煩,也沒有什麼心願,同時,我還得再說一句,如果貴幫不允許在下加入,那將是貴幫的一大損失!」
趙大個兒听見了,不禁微微一呆!
這人語氣好怪,別人說時,都像在求情,他現在的口吻,竟然充滿了威脅意味。
這廝憑藉的是什麼呢?
那年輕人也似乎大感意外,聞言霍地轉過身去道︰「你說什麼?」
那矮胖漢子笑著道︰「我說什麼,你當然已經听到了。不過,我不妨重復一遍︰本人意思是說,我不像別人那樣,一定要求入幫,而是貴幫應該延攬像本人這樣的人才!」
年輕人注目道︰「閣下有何才能?」
那矮胖漢子微微一笑道︰「天文、地理、醫卜、星象、錢糧、會計、用間、謀攻、刑名、文牘,無所不能,無所不通!」
年輕人靜靜傾听著,臉上雖然毫無表情,但雙目卻明顯的流露出一片懷疑之色。
那矮胖漢子說至此處,稍稍頓了一下,又笑道︰「除此外,本人還有一項人所不能的技能!」
年輕人道。「什麼技能?」
矮胖漢子道︰「易容術。」
年輕人眼珠子一轉道︰「閣下有沒有听說過千面書生廖公侯這樣一個人?」
矮胖漢子笑道︰「大名鼎鼎的北邙本代掌門人,誰不知道。」
年輕人道︰「閣下的易容術,自信比這千面書生廖公侯如何?」
矮胖漢子笑道︰「如果以地位而論,自然是他的名氣大!」
弦外之音,不啻是說︰「如果說到易容術,區區一個千面書生廖公侯又算什麼呢!」
年輕人將這矮胖漢子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忽然注目說道︰「閣下的滿月復經綸,在這樣一爿小酒店里,你既然無法表現,我也無法證實,這一點,我們不妨暫且略過不談,至于閣下的易容術,我倒想欣賞欣賞,閣下能不能夠馬上就在這里露上一手?」
矮胖漢子笑笑道︰「當然可以。」
說著,伸手自頭上除下了那頂氈帽,面孔一仰,笑著問道︰「本人有多大年紀了,弟台看得出來嗎?」
趙大個兒一瞧這人的面孔,不由得馬上想起仁和坊的方員外。
因為這人的一張面孔,幾乎和方員外那張面孔,完全一模一樣。白白淨淨的皮膚、豐腴的雙頰、寬額角、高鼻梁,雙目明亮有神,臉上一團和氣。如果一定要說這人與方員外的長相有何不同之處,那就是這人無疑較方員外更像一位富家翁。
趙大個兒的興趣又來了。
這人有多大年紀呢?
四十?
五十?
不對!有錢的人,保養得好,看上去經常總要年輕些,這人或許已經超過了六十大關,也不一定的。
趙大個兒正思忖間,只听年輕人道︰「閣下的易容術,果然高明,若不是已知道閣下顯露的不是本來面目,我一定會猜閣下年在六旬左右。」
矮胖漢子笑道︰「如今呢?」
年輕人道︰「如今我敢說閣下可能還沒有超過三十五!」
矮胖漢子哈哈大笑道︰「算你答對了一半!」
年輕人一愣道︰「一半?這話什麼意思?」
矮胖漢子沒有接腔,伸手往臉上一抹,一層薄膜應手月兌落,一把雪白的美髯也隨著飄飄垂下。
原來竟是一名童顏鶴發的老者。
趙大個兒瞧呆了。
年輕人也不禁神情一怔,似乎大感意外。
白發老者含笑道︰「如何?我說你弟台只猜對了一半,沒有說錯吧?」
年輕人微微點頭,雙目中先前那種懷疑之色,已換了一片由衷的欽佩之色。
白發老者又笑道︰「老夫究竟多大年紀,弟台要不要再猜上一猜?」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道︰「老丈該已超過八旬高壽了吧?」
白發老者再度哈哈大笑道︰「又錯了,這一次錯得更厲害!」
年輕人一呆道︰「錯得更厲害?」
白發老者大笑道︰「上一次你還猜對了一半,這一次卻只猜對了四分之一!」
年輕人呆在那里,像木頭人似的,悄悄地道︰「四分之一?是八十……的……四分……
之一?老丈……今年……才……才……二十歲?」
這世上會不會有二十歲的白發公公?
當然沒有。
可是,這老人卻又說得非常明白,年輕人猜他八十歲,你只說只請對了四分之一,如果這個四分之一,指的不是八十歲的四分之一,那麼指的又是什麼呢?
白發老者笑了一陣,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耳根後,緩緩取下那把銀髯,然後就從懷中取出一只錦盒,倒出一顆白色藥丸,在掌心中揉成細粉,往臉上一點一點的抹去。
年輕人的臉上雖然仍布滿著驚愕之色,但雙目中已止不住迸射出一股異樣的光彩。
趙大個兒也瞪了一下眼楮,有如置身夢中。
誰也沒想到,所謂白發老人,竟是一名豆蔻年華、雙眸如水、黛眉含春、姿色迷人的嬌媚女子!
只不過眨眼工夫,一名富家翁變成一名須發如銀的老者,旋又由老者變成千嬌百媚的妙齡女子,如非親目所睹,其誰能信?
還會不會再繼續變下去呢?
趙大個兒第一個希望不要再交下去,那年輕人也希望一切到此為止,這女人的一張面孔,實在太動人了,沒有一個男人願意這樣一張動人的面孔,剛在眼前出現,又從眼前消失!
年輕人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兩道眼光緊緊盯視在那女人的面孔上,幾乎連眼皮也不敢眨一下,就好像他如果眨一眨眼皮,這女人馬上又變為一名白發老人似的。
那女人拭淨了臉上的易容藥物之後,風情萬種的回眸飛了那年輕人一眼,嫣然莞爾道︰
「本姑娘這一手還過得去吧?」
那年輕人如獲大赦一般吁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好,好!」
那女人含情脈脈地又飛了他一眼道︰「那麼我可以馬上趕去——」
那年輕人像是吃了一驚,連忙截口道︰「是的,是的,你可以去。」
女人含笑盤起一頭秀發,又取出一副精巧的薄膜面具戴上,然後再戴上那頂帽子,施施然出店而去。
那年輕人在桌面上放下一錠銀子,轉向趙大個兒道︰「這里剛才有無發生什麼事?」
趙大個兒哈腰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年輕人道︰「有人來過嗎?」
趙大個兒道︰「來過幾名外路酒客。」
年輕人道︰「這些人生的什麼樣子?」
趙大個兒道︰「我沒有留意。」
年輕人道︰「他們說了什麼沒有?」
趙大個兒道︰「沒有!」
年輕人滿意地點點頭道︰「這番話你最好反復溫習幾遍,它可說是你這家伙的長生訣,你記得愈熟,便活得愈久!」——
書香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