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前男友 第五章 作者 : 沈韦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租来的小公寓时,以绮已经快累瘫,双脚又酸又痛,或许已经肿起来了。

她将黑色高跟鞋月兑在玄关,一只鞋立着,一只鞋歪倒,但她没心情整理,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跌坐在冰凉的磁砖地板,软软倚着鞋柜,小脸埋进双手掌心,皮包被弃置在脚边,纤瘦的肩膀剧烈抖动。

受伤的情绪在回家后,再也无法隐藏,像惊涛骇浪凶狠打来,狼狈不堪的她难以闪避,她想要尖叫,想要大叫,想要歇斯底里抓狂,今天为了维护仅存的自尊,她哑巴吃黄连,吞下所有委屈与不满,平静离开,而那些被掩盖的,如今已经来到边缘。

“其实你今天做得很不错,梁以绮,我以为你会失控痛哭,但是你没有,你做得很好,真的。”她哽咽着声,为心情已跌落谷底的自己打气。

“只是为何要让我发现,事情的真相竟如此难堪?”再多的精神喊话,仍旧很难让情绪止跌,柔弱的肩膀垂下,完全被打败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对你有所图,才会在我们交往期间尽量不谈家里的事?”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很伤人,却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委屈至极的泪水,自柔女敕的脸颊滑落,滚进苦涩的唇瓣,让她再一次尝到心碎、心痛的滋味。

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因为他的吃了就跑,让她对男人没信心,对自己产生怀疑,以至于后来不论是面对同学或是同事的示好追求,全都裹足不前,就这样虚耗青春八年。

她本来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享受单身生活,尽情做想做的事、吃想吃的东西、看想看的电影,她借由友情、借由工作,重拾信心,肯定自己,慢慢敞开心扉,虽然先前在外商公司以不愉快的辞职收场,但是,当时的她依然觉得世界是美好的,相信下一个工作会更好。

结果,蓝克庸莫名其妙出现了,他的出现带给她不小的冲击,她被他震得七荤八素,情绪被他牵着走,最后再给她致命一击,原来他家境富裕,根本不是小康之家的她能够高攀得上的富二代。

“我以为爱情只要全心全意爱着对方就好,原来从头到尾,他都不是这么想,在我只看得到他的好时,他在内心是如何评价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可笑?”豆粒般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自指缝间流下,她哭得无法自已,再也不想逞强。

独处时,她总算可以不用一直自我欺骗,说她很好,什么事都没有,现在非常快乐,还想到KTV尽情欢唱——

假的!全都是假的!她一点都不好,才没有非常快乐,也完全不想唱歌,只想静静一个人蜷缩在角落,舌忝舐伤口。

她以为她不会在乎,以为心不会再痛,这也全是假的,她的伤口从来都没有痊癒过,常常会在夜深人静,或是情绪特别低落时跳出来,时不时刺痛淌血,大声问:为什么?

今天,她终于得到苦苦追寻的答案,只是她的头脑混乱到不能再混乱,她疲惫地放下双手,后脑勺轻轻敲着鞋柜。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她依照内心的节奏敲,却依然没办法使头脑清醒,大脑不断重复播放,他冷漠疏离的眼神,以及再重逢后的那一句: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再也不认识了。”无法克制热烫的泪水软弱奔流,她没办法潇洒地以哈哈大笑两声带过,因为她根本就笑不出来。

“现在该怎么办?”他是上面的大头头,虽说不可能每天见到面,但是想到要跟他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要逃吗?”不见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离职,可是她才刚从外商公司逃走,现在又选择逃避,是不是太孬?若是不走,心里也会有疙瘩,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叩,叩——叩,叩,叩,后脑勺继续敲着,始终得不到答案。

哭到全身无力的她,最后长叹一口气,像是要吐尽八年来的委屈,提起残余的力气爬起来,打开灯走到厕所,当她看见明亮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哭红双眼鼻子的狼狈女人时,吓了一跳,指尖指着镜中的丑女人。

“梁以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可笑?你嫌你还不够滑稽吗?”她沙哑着声,严厉斥责。

不论是离开或留下,她都是输家,现在的她除了自尊以外,也没啥可以输了。

她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弯腰泼向脸庞,让清凉的冷水冰镇泪湿的脸庞,她一直洗一直泼,思绪紊乱依旧。

走?或留?让她左右为难。

皮包中传出手机闷闷的铃响声,她抓起一旁的毛巾,擦净脸上的湿意,快步走出厕所,来到玄关,捞起扔在地上的皮包,在铃声结束前,接起电话。

“喂。”她的声音哑得可怕,一接起来,她就懊恼会被对方听出她才狠狠哭过一场。

愉快爽朗的男性嗓音从手机另一端响起。“以绮,我回台湾了,刚下飞机,正准备领行李出关。”

以绮愣了下,想到被公司派到美国出差半年的黄育仁,确实是该在最近回国,便试着以轻松的语气回道:“欢迎你回来,育仁。”

“以绮,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你在哭吗?”电话这头的黄育仁担心地停顿,放慢急着到行李转盘的脚步。

“我没事,可能是快感冒了吧。”黄育仁跟她大学同校,之所以认识,全因蓝克庸从中牵线,他们两个一起打球、一起玩乐,是企管系的哥俩好,而小他们一届、身为外文系学生的她,因为跟蓝克庸交往才认识黄育仁,她常在篮球场边看他们打球,为他们加油打气。

蓝克庸消失时,黄育仁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很好心,陪伴在伤心痛苦的她身边,安慰她、开导她,帮助她走出情伤,她因此跟黄育仁结为好友。

这些年他们一直有联系,闲暇时会一起约出来吃饭喝茶,以绮一直很感谢他的陪伴。

“是吗?听说台湾最近天气变化满大的,确实很容易感冒,你明天记得去看医生,如果你敢不去的话,我就亲自过去押你。”黄育仁语带威胁,话里有满满的关心。

“我会的,育仁,你回来了真好。”以绮发自内心地说道,以前的女同事听说黄育仁总是陪伴在她身边,也偶尔见他下班过来接她一起去吃饭,全都忌妒地嚷嚷,说他是她的大仁哥,而且名字里都有个仁字。她每次听她们这么说,总是一笑置之,其实她一直都将黄育仁当成好朋友,和他相处很舒服,但她从来没有跟他交往的想法。

“我很高兴我终于回来了,这一回公司把我外派太久了。”黄育仁笑得好温柔、好温柔。

“育仁,改天等你整理好行李,比较不忙的时候,我们约出来吃个饭吧,我有事想跟你说。”关于在外商公司闹得满城风雨的八卦与她后来离职的事,她都还没告诉他,毕竟他人在美国出差,因为时差的关系,常常在美国上完白天班,晚上该休息的时间,还要跟台湾的老板进行视讯汇报,她也不好拿这些小事烦他。

“好,我很期待。时间晚了,你快点休息睡觉,明天记得去看医生,知道吗?”黄育仁千叮万嘱,就怕她嫌麻烦。

“我知道,你放心,没事的。”以绮淡淡轻笑,跟他简短的谈话,让她的情绪稍稍平复。

两人挂上电话后,以绮有了决定,她双手紧握成拳,坚定地告诉自己:“梁以绮,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根本不需要逃跑!”

她不逃!不论是否会再见到蓝克庸,不论他是否会再做出令她难以招架的举动,她都要正面迎战,不要像缩头乌龟,不战而降!

蓝克庸自医院回家后,便泡进注满温水的浴缸,他的背部红肿,有些地方已经青了一块,幸好经过检查,除了瘀伤红肿外,倒是没其他问题。

从离开百货公司到医院这一路,阿诺不是不停唠叨,就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弄得他很烦,只差没叫阿诺闪远一点。

他的全副心思再次绕着如谜的梁以绮打转,他没办法不把她当一回事地抛诸脑后,不论是睁开眼,或是闭上眼,又或者工作繁忙时,她的身影都会跳出突击,与其说不晓得该拿她如何是好,不如说,他不晓得该拿自己怎么办。

烦躁的大掌拍击了下温热的水面,猛地拉扯,牵动疼痛肿胀的肩背,他痛得低嘶了声:“该死!”

心情不佳的他,对于梁以绮没有打电话关心他伤势一事,非常不满——好吧,她没有他的手机号码,自然没办法打来关切,但是她最后冷漠的表情,似乎是在告诉他,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为了救她而受伤,似乎在告诉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不关她的事。

他知道他极有可能弄拧她的想法,她应该不会那么冷血,可他就是很火大,心里有个声音认定,此时此刻她应该要陪在他身边。

恼怒地拿起搁放在一旁的手机拨给阿诺,他修长好看的手指,随着铃声,点着温热水面。

五秒后,阿诺马上接起电话。“蓝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蓝克庸简洁有力地交代:“我要三楼楼长梁以绮的资料,十分钟内传到我的信箱。”

“是,我马上去办。”阿诺愣了一下,停顿三秒,立刻回答,不论他内心是否冒出一连串的疑问,都不能过问顶头上司原因。

蓝克庸挂上电话后,脸色阴郁不悦。“我一定要找出一个,让我不再对她耿耿于怀的方法,或许也可以查出,她究竟是如何知道我的。”

梁以绮让他变得太奇怪了,他不再是潇洒冷静的蓝克庸,而他也不喜欢这样。他猜他之所以那么在乎她、受她吸引,皆因她像个谜团,只要看过她的基本资料,对她有过初步了解,或许他将不会再对她感兴趣了。

他闭上眼,往后躺靠在黑色大理石浴缸,浸泡在温水中,静心等待阿诺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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