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语,男人都是口蜜月复剑的混帐,下次我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我就是猪!”
朱英英在电话那端咬牙切齿的发誓。
好像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相信发誓,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傻子。
而聪明的林晓语拒绝不当傻子!
因为打从她认识朱英英到现在,也快十年了,这样的发誓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陈腔滥调!
如果相信朱英英说“我就是猪”,是为了要警惕她自己不要再犯错,那就大错特错,污辱了自己的智慧,因为,朱英英说这句话只是在为自己下一次的犯错找藉口。
“英英,你别忘了你是姓朱的啊!”林晓语很好心的提醒她。
“讨厌的晓语,你就不能睁一只‘耳’,闭一只‘耳’吗?”朱英英不依的娇嗔。
“那你得先教教我,如何才能睁一只‘耳’,闭一只‘耳’。”她嘲弄地说。
“好啦!就知道我说不过你那张小嘴儿!”前一秒还哭诉着被男人甩掉的朱英英,此刻已经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其实,她的烦恼不会超过三分钟,只要让她发泄完了之后,那些不愉快马上就会烟消云散。
除了她是个超级乐天派外,她还有一个特长──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的速度还快!她经常三天两头就高喊:我恋爱了!但是,往往不超过一个礼拜,就会跟对方莎哟娜拉,SAYGOODBYE了。
不是她用情不专,而是每一个男人通常都是凯觎她那艳丽的容貌、凹凸有致的身材。尤其是她那丰满的胸部,简直可以荣登金氏世界纪录了。
“晓语,你现在在做什么?”
“听你发牢骚呀!”她懒懒的回答。
“诶!别说得这么委屈嘛!朋友就是要有难同当,对不对?况且,我也只不过是偶尔找你诉苦罢了。”她打哈哈一说。
偶尔?!她的偶尔和别人的似乎不太一样。
“我们去逛街好不好?我好久没有大血拚了,听说东区那间日本百货公司正在周年庆耶!”
又来了!什么叫做好久没有大血拚了?她上个月才到法国去刷爆三张金卡,幸亏她有个有钱的老爸撑腰,要不然,真不知道她要如何活下去。
“我不去了,我在等──”
林晓语猛地住了口。
“等什么?廖大呆的电话吗?”
朱英英口中的廖大呆是林晓语的未婚夫廖柏轩,目前正被派到沙乌地阿拉伯工作。
他可是个非常优秀的麻醉师,他们也是在医院里认识的。那时候,林晓语得了盲肠炎,而廖柏轩就是在她开刀时为她做麻醉工作的人,所以,朱英英常嘲笑他们的感情是一段“盲肠炎之恋”。
他们交往已经两年多了,他正好有个机会可以去阿拉伯工作,所以,在他去之前,他们先订了婚,也订下大喜之日──就在今年的圣诞夜。
林晓语知道那将是一场如梦般甜美的婚礼。
廖柏轩不只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十分体贴温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很节俭,是个十分上进的男人。
这次他愿意忍受两人相隔千里远的相思之苦,完全是为了可以多存一些钱。还记得他临上飞机前对着她说:“你放心,结婚以后我绝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由于廖柏轩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他比一般的男人更懂得理财观念。
他是个能省就省,绝不会浪费的人,为此,朱英英还给他封了一个“铁公鸡”的外号呢!
不过,林晓语很能体会他为何会这么抠门,因为他曾经吃过太多的苦,苦怕了!
“我在等信。”她不避讳的告诉朱英英,也明白此话一出,马上就会引来朱英英的不满。
“天哪!地哪!”
果然,朱英英发出不满的大叫。
“都已经进入电子邮件的世纪了,你居然还在等信?廖大呆也真是抠到家了,连电话费也舍不得花,这像话吗?”
朱英英哇啦哇啦地为她打抱不平。
“写信有什么不好的?前些日子不是有一部片子《情书》很受欢迎吗?”她反驳道。
“那是电影啊!现在的恋爱哪经得起空间和时间的考验,我劝你还是当心一点,小心那只铁公鸡会被当地的石油公主招赘成驸马爷,你啊!到时候就变成苦守寒窑的现代王宝钏,那时你再来‘捶心肝’就来不及了!”
朱英英是个标准波大无心的女人,她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因此,她得罪了不少人,可是林晓语却十分明白,她会说这话,完全是出自于对她的关心。
“我对柏轩很有信心……”但她为什么会说得有些心虚?
她不该对他没有信心的,可是,已经两个礼拜没收到他的信了,就连电话也没一通,令她不禁开始的些担心起来。
他是不是生病了……诶!她真是多心了,他是学医的,又在医院里工作,应该不会有事才对,也许是他最近太忙,才会没写信给她吧!
“晓语,晓语!”朱英英的叫唤让她拉回浮动的思绪。“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什……么?!”她虚应一声,可突然,她又分心了──
咦?楼下好像传来邮差喊挂号信的声音耶!她连忙冲到窗口,想确定邮差喊的是不是她。
但她却失望了,只见隔壁的人从邮差手上接过信。
“林—晓—语!”朱英英发出高八度的抗议声,“你到底在做什么?”
“没有啊?”
她淡淡的回答。
望着邮差逐渐远去的身影,她的心逐渐在往下坠,也许晚一点、也许明天,柏轩的信就会到了——林晓语忍不住安慰自己一下。
她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试着让自己恢复正常。“英英,你刚才说什么?”
“我明—天—去—美—国!”朱英英故意加重音调,“你有没有要我帮你买保养品或是维他命?”
“不用了。”
林晓语忍不住失笑,好像有不少人喜欢从美国带这两种东西回来,偏偏这两种东西对她而言,无用武之地。平时,她最奢侈的保养品便是矿泉水,但她是用喝的,因为,她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
朱英英就常常很不能平衡的说上天特地厚爱她。
“你别这么有自信嘛!都已经二十五岁了,皮肤开始老化,你再不好好保养,届时你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面对朱英英的耳提面命,她还是一笑置之,她宁可相信自然就是美!
见她毫无热烈的反应,朱英英也显得悻悻然。
“不跟你哈拉了,老顽固!”朱英英又忍不住激她一下,“真的不出去晃一晃?假日闷在家里多无聊啊!”
“我懒得动,先祝你一路顺风了。”她还是一副提不起劲的口气。
“算了!你一定是猫转世的,而且,还是一只大大的懒猫。”
最后,在互道再见之后,朱英英终于收了线。少了她聒噪的声音,终于可以让林晓语的耳根子清净些。
“喵!喵!”
她的爱猫KIKI不甘被冷落太久似的挨到她的脚边磨蹭着。
KIKI是一只纯白的波斯猫,当初她是在楼梯间捡到它的,那时候它全身脏兮兮地,又瘦又小,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只血统高贵的波斯猫,但经过林晓语细心照顾,此刻的KIKI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在兽医的警告下,它还必须减肥了。
“又肚子饿了!”
她想起朱英英刚才笑她上辈子是猫投胎转世的话。
也许吧!不然,她也不会冒着会被房东赶出去的危险而收留KIKI。
“好吧!泡杯月兑脂牛女乃给你喝罗!”她抱起KIKI走向厨房。
猫咪减肥喝月兑脂扑通可是她独创的撇步喔!
又到了周末,一个礼拜又过去了。
看着公司的同事早已安排好下班后的去处,林晓语却沮丧得无以复加。因为,廖柏轩仍未写信给她,而昨天,她已经按捺不住地打了长途电话给他,却发现在他住处接电话的是一名陌生女子。
女子以漠然的口气用英文回答说“他不在”,然后,也不等林晓语多说一句话,就挂上电话了。
由于台湾和沙乌地阿拉伯间有时差,所以,她打电话去时正值当地的深夜十二点,为何他的住处会有陌生女子?而柏轩又去了哪里?
这两个问题不时的困扰着林晓语,以致她一个上午几乎是在恍恍惚惚中度过的,也因此,她传一份报价单给客户时,竟没发现上面数目少了一个“0”,幸亏她的主管陈大中发现得早,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赔偿因自己的疏忽而替公司引来的损失。
不过,她街道陈大中绝不会如此轻易就原谅她,因为陈大中一直希望她这个职位由她的女友—也是公司新进人员蓝朱玉来担任。
这次的疏忽,正好可以让陈大中大肆的挞伐她。
“林助理,麻烦你进来一下。”
就在下班前的十分钟,陈大中终于找她了。
唉!该来的还是要来!
林晓语挺直腰杆,在陈大中的办公室门上敲了两下后才走进去。
“陈副理,”她很有礼貌的开口问候,并发现陈大中的脸色很难看,看来,她是在劫难逃了。
“林助理,你知道今天你差点让公司遭受一大笔的损失吗?”陈大中的眸中透露着严厉,别看他平时一副温吞样,其实他是个笑面虎。公司里大半数的职员已被他暗地里挤掉一半以上了。
现在公司内有不少人是他的亲戚,上至大舅子,下至他的侄女,连他的女朋友也想来参一卡,看来,她的饭碗是不保了!
“林助理,公司有公司的奖惩,你今天犯下的过错——”
不等陈大中说完,林晓语已经有自知之明了。
“我会在下班之前递辞职信的,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好聚好散这句话,不只是可以在情人之间,员工和上司间也必须保有这样的关系。
“其实,你是个相当优秀的员工,如果以后找到新工作需要写推荐信,你大可回来找我。”陈大中做了个顺水人情。
“谢谢!”
反正林晓语知道,今天她若不自动离职,往后的日子她也很难挨。
“我会吩咐会计多给你一个月的薪资,算是我们一份心意。”陈大中的表面功夫可以荣登世界纪录了。
“谢谢。”
林晓语很庆幸自己的识相,不像上个月的一位事务员,在临走前与陈大中大吵一架,不但工作丢了,连薪水也都被他找碴而东扣西扣的扣了将近一半呢!
她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多了一个月的薪资,她就可以不必担心房租的问题,且可以有比较充裕的时间找工作。
晓语:
提笔前,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下笔,千言万语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我想取消我们之间的婚约,你可以骂我是负心汉,但是,现实是存在的。
我认识当地一名华侨的女儿——珍妮,她带给我一种你从未给我过的感受,她十分活泼、热情,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如鱼得水般的愉快自在。
珍妮的父亲答应在我们结婚之后,将在当地的一所医院交给我管理,这一直是我的梦想,如今梦想成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谅解我的决定……
梦想?谅解?
她眨着盈满泪水的双眸,难以置信地将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一张薄薄的信纸已被她揉得皱巴巴的。
哦!老天!这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吗?
她不敢相信这信上的每一个字是出自于她的未婚夫之手。
她不相信!这一定是柏轩故意和她开玩笑的,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她扔下信纸冲到日历前,今天并不是愚人节,为什么柏轩要和她开这种玩笑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一个无心的玩笑会带给她多大的打击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水,用颤抖的手拨了廖柏轩住处的电话号码。
“嘟……”的声音响起,电话通了!
一声……两声……三声……
快接呀!柏轩,求求你!林晓语在心里不断地呐喊。
终于,在第五声时,有人接起电话了。
“HELLO!”
不是廖柏轩,而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林晓语认得。
“我找柏轩。”
她的口气十分坚决,她要问清楚、问明白,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玩笑?
“你是谁?”
对方原本慵懒的口气也在刹那间变得尖锐。
“我是柏轩的未婚妻。”
凝视着当初廖柏轩为她戴上的订婚戒子,为何今天上面的钻石竟明显的失去了光彩?
“是前任的未婚妻吧?”女子虽说着拗口的国语,但口气一样充满嘲弄。
“你又是谁?”她咬紧牙根,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我是珍妮!昨天我已经和柏轩举行过婚礼了,所以,你可以称我为廖太太。”珍妮的声音充满胜利的意味,“你难道没接到柏轩写给你的信?”
“我要和柏轩说话!”她以无比坚定的口气怒吼,内心觉得有如刀在剐。
“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了,现在柏轩已经是我的丈夫,我不希望你再来纠缠他。”珍妮的口气也相当蛮横。
“我要跟柏轩说话,我要他亲口给我一个交代!”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背,拚命压抑着,好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信上已经写得相当清楚了,请你自重,别再打电话来了,你和柏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卡嚓!”一声,珍妮无情地挂断电话。
电话筒从林晓语手中没落,她的心汩汩的淌出鲜红的血。
一封信,简单的几句话就切断了他们两年多的情缘,他的美梦成真,却让她的梦想破碎。
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怎么可以!
泪水在她美丽的瞳眸中滚动,她的心也碎成一片一片。
“喵~~”KIKI似乎也感受到她伤心,用舌头舌忝舐着她滴满泪水的手背。
“KIKI,告诉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是真的。”她的翦水双瞳中,满是祈求。
“喵~~”KIKI的回答摧毁了她仅有的一丝希望,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廖柏轩背叛他们之间的誓言,同时也背叛了他们的约定——
她被抛弃了!
宛如没有生命的洋女圭女圭,林晓语失神的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中。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只知道她好怕被孤单的感觉拥抱,她只想看看人,证明自己的活着的……
她没注意到雨丝开始飘荡,没注意到三月初的凉风拂上脸颊,全身已被雨水淋湿,乌黑的秀发紧贴在柔腻光滑,但不太自然的白皙脸蛋上。
原本柔黑的眼瞳显得又圆又大,原本明媚晶莹的双眸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但今天,镶嵌在如雪一般透明的脸上,则显得大得过分,而且无神。
纤细的身躯缓缓地向前行,宛如茫然的无主游魂,一天之内连遭两次打击,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但从路人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十分狼狈,可她不在乎啊!
她的心被掏空了、她的灵魂被掏空了,她还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吗?
林晓语只是不断地往前走,她没注意到对面的绿灯已加速在闪动,就快变成红灯了。
她的脚步没有停歇,直到她听见一阵车胎磨擦潮湿地面的刺耳声,以及一阵大吼,她才像被点了穴似的愣在原地不动。
接着是“砰!”地一声巨大摔门声,紧接着,一个低沉有力的男性嗓音开始咆哮。
她听不清楚那男人究竟在骂些什么,也没察觉到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直到一双大手扣住她的细腕,粗暴地撼动使她失去平衡,她才完全回过神,注意到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
她……差点被车撞,成了轮下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