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啊啊啊啊……」
極舊的國民住宅里，發出一聲淒慘的哀號，伴隨陣陣輕淺的笑聲，讓人感覺很滑稽。
原來，那慘烈的聲音來自貝家四姊妹所住的大通鋪。
但，沒有人會想到那聲慘叫，是來自以娟秀、氣質為招牌的貝雲起嘴里。她回家之後，學生制服沒來得及月兌，整個人就跳上床鋪，像只鴕鳥般，窩在棉被里，不斷滾動、哀號。
隆起的棉被成一座小山，證明人躲在里頭。
稍後回到家的其他三人看到這景象，又听到從棉被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咒罵，不禁掩住嘴，咧開幸災樂禍的弧度。
「厚！你們很過分咧！沒有姊妹愛。」沒人安慰她就算了，還笑她！貝雲起猛然掀開棉被，氣呼呼的叫嚷。
只見她面紅耳赤，發絲散亂，像個瘋婆子。
如果附近的男學生看到她這副模樣，還會喜歡她，那肯定是真愛了。
「方學長不錯，對你又好，我在替你高興。」老二貝雲開捧著肚子，笑得最大聲。
這下子，真得裝乖裝一輩子了，呵呵……
「就是啊！他還常來我們家，媽也很喜歡他，說他跟爸根本不同，你不用擔心被罵。」老三貝雲濃頻頻點頭。
她現在才知道方定威為什麼常往家里跑，原來是早有預謀了。
「真沒想到，老大這麼早就有長期飯票了。」老四貝雲霓模著下顎，認真思索。
現代人很少這麼早嫁呢！
如果她媽同意，大姊將會是她所有認識的同輩當中，最早嫁的一個。
「神經！我又沒說我要嫁。」貝雲起氣呼呼地瞪著妹妹們，很難忍受她們的嘲笑聲浪。
「由不得你吧？你們間，不是方學長說了算？」貝雲開點出他們交往的癥結點。
「是啊！學長滿大男人主義的。」貝雲濃也贊同。
「我不柔弱一點，男人怎麼保護我？」貝雲起不反對男友的強勢作風。
「誰教你頂著文藝才女的頭餃，天天裝氣質，惹得附近的男生都想追你，學長具有危機意識，說要訂婚只是未雨綢繆，他怕出去念大學，你就讓別人照顧走了。」貝雲霓不禁呵呵直笑。
「我、我……」貝雲起氣到不行，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想跟小說里的女主角一樣，享受被追求的虛榮感，有錯嗎？是女孩子，都會想被追求啊！
她只是天天研究要怎麼讓男生喜歡，並且身體力行，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
這麼認真做男女之間的功課，有什麼錯？
「反正我不嫁就是了！」貝雲起氣嘟嘟的放話。
她只想被追而已，假日無聊，有人陪她打發時間，但她還年輕，結婚、嫁人是以後的事，她想都沒想過……
「學長不會同意喔！」貝雲霓的眼底閃著睿智的光芒。
「誰管他啊！我同意就好了。」貝雲起坐直身子，抬頭挺胸，心里似乎也有了決斷。
「你會跟學長說清楚吧？」看到貝雲起任性的表情，幾個妹妹心里一驚。
「我有說，但他也不會听的！」貝雲起撇撇嘴，握緊粉拳。
「那你打算……」貝雲濃忍不住想問。
「哼！到時候再說，反正我不會乖乖讓他綁去訂婚的。」貝雲起擺擺手，整個身 體癱在床上。
她想通之後，神情反而輕松，也沒先前緊張了。
欸！這個……到時，要怎麼說啊？旁觀的幾人反而傻眼了。
一個，硬要訂；另一個，硬是不訂……大姊到底打算怎樣做啊？據她們所知，方定威並不是那麼好唬弄的人……
大姊真的要很小心了……
周末午後，貝雲起跟方定威約在小鎮上的唯一一間麥當勞，約會。
位在熱鬧地段、四樓高的建築物里，充斥著鎮上大大小小的學生，連學齡前的幼童都吵著年輕的父母，把他們帶來這里吃薯條、玩游戲，吃快餐餐是小鎮上最流行的娛樂。
「你的炸雞餐。」方定威微笑，在候餐隊伍里排了十幾分鐘，終于拿到他要的餐點。
「謝謝。」貝雲起先拿起一杯飲料，在上頭插上吸管，才送到他面前。
「嘶！」左右傳來同校學生的抽氣聲。
是誰說他們貌合神離？貝雲起不喜歡方定威管太多？他們這麼甜蜜，到底是誰耳朵聾了？
「哦？你……」沒想到貝雲起會幫自己服務，方定威很高興。
「每次都是你替我做事，不公平。」貝雲起笑嘻嘻，俏臉泛著粉紅色的紅暈，美極了。
「呵……也是啦！」他眉開眼笑，接受她的照顧。
見男友開心，貝雲起低著頭，嘴角浮現詭譎的笑意，才若無其事地捏起炸雞，撒上胡椒鹽，大快朵頤起來。
剛炸好的雞塊又女敕又香，恰巧引起她的食欲，她低著頭，吃得很專心，即便面衣沾上她的臉頰，也沒空擦拭。
「真是個小朋友，連吃個東西，屑屑也會沾到臉。」凝視著她，方定威又愛又憐，隨手拿起一旁的紙巾，擦去她臉上的雜屑。
「耶！我……剛從圖書館出來，午飯還沒吃。」貝雲起尷尬的解釋。
「怎不跟我說？我可以替你帶便當。」家境算富裕的方家，聘有外籍佣人跟廚娘，他的午餐都是廚娘在家里煮好，在正午時刻，由司機把熱騰騰的便當送到他手中。
他曾提議要讓廚娘多煮一份給女友，但已成為同學眼中釘的貝雲起抵死不從，寧願到福利社買草莓面包，也不拿方家的豪華飯盒。
他問為什麼？她只推說媽媽說不能亂拿別人家的東西，事實上，她只是不想跟他有太多牽扯。
「書念不完了，沒空想這個。」看了他俊逸的臉孔一眼，貝雲起淡淡微笑。
「期末考總是這樣，熬過就好了。」他用過來人的口氣勉勵她。
「知道了。」貝雲起點頭，同意他的話，卻又忍不住嘟嘴抱怨，「但，範圍真的不少。」
學期末的範圍是考整本教科書，臨時抱佛腳來不及，得花好幾天的時間溫習、準備，還是會有疏漏……
對不愛念教科書的貝雲起而言，是痛苦指數最高的考試。
想升學的學生，越逼近期末考，情緒越歇斯底里。
他們也因貝雲起準備期末考，最近都沒見面了，這次約會是前一天晚上，方定威硬拗來的。
已從高中畢業，大學有著落的他其實滿閑的。
雖然訂婚由他主導，但也得等到貝雲起考完試，他才能有動作。
人家說「熱戀中的情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他們已一個禮拜沒踫面了，他以為想念是必然的。
所以，即便在考試期間，他仍堅持每天講電話，一個禮拜見一次面。
「剩一塊炸雞，幫我吃，好嗎？」貝雲起抬起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跟男友撒嬌，輕聲軟語。
「你這樣吃太少了！」方定威皺起眉頭。
「還好啦！」硬把雞塊塞給他，她才開開心心喝飲料。
「你跟你媽說我們的事了嗎？」快速解決掉她沒吃完的食物，他才認真詢問。
「我媽說考完試再談。」貝雲起推得一干二淨。
「她會同意吧？」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但在沒有得到肯定的答復前，他都還是忐忑不安。
「不知道。」貝雲起聳聳肩，露出無辜的表情。
「我怎麼覺得你不是很在乎？」他眯起眼，審視著她的眼楮。
「哪有啊？我還在考期末考耶！要是考不好，日子就難過了，亂想這些事，會被我媽剝皮！」貝雲起的理由光明正大。
「也是。」這樣講也沒錯……
「你不是叫我不用擔心，你會負責說服我媽？」貝雲起微笑，把前陣子男友講的話搬出來。
「該做的事，我都會做。」方定威在長輩面前，非常有人緣。
「那就這樣羅！一切等考完試再說，我先回圖書館念書。」貝雲起迅速起身，跟牢頭揮揮手。
不管怎樣，她現在還沒空跟他吵架，先讓他放松戒備……
他們以後會怎樣，也不是他說了就算的！張愛玲不是說了嗎？善于低頭的女人最厲害了。
為什麼有話不說清楚，要常常低頭？因為說了也沒用，男人不會听你的！
所以嘛……呵呵！她低頭，嘴角浮現謎樣的微笑。
「這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