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小吃貨 第八章 親密的接觸 作者 ︰ 綠光

「……母親,祖母不耐久站,就煩請母親陪祖母回房吧。」半晌,賈寶玉才如尋常般揚笑說。

王夫人回過神,面上有幾分惱意,卻只能忍著不敢發作。「娘,時候不早了,我先陪你回房吧。」

賈母定定地注視她。「也好,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待王夫人扶著賈母離開後,雪雁才趕忙入內,準備了一些藥擱著,拉著小紅和晴雯先到外頭花廳。

「好痛,二舅母的丫鬟全都練過武是不是?」林黛玉可憐兮兮地撫著辣疼的頰。

賈寶玉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她被嚇得緊揪著他,雙眼直看著他。

是這年紀的孩子長得特別快嗎?每隔幾日見到他,總覺得他似乎又抽長了許多,只可惜那張天生玉面還足如花嬌美。

「人家打你都不會閃的?」將她擱在床上,賈寶玉取起花架上的藥,輕輕地抹在她臉上。嘴上粗聲粗氣,手上卻輕柔無勁。

「你來閃閃看,你就不知道那丫鬟像是習過武的,打得多精準啊,要不是我擋著小紅,小紅早就飛出去了!」她痛得齜牙咧嘴,帶了些微內疚道︰「只可惜沒能救到晴雯,她那臉啊明兒個肯定腫成包子。」

「不就是個丫鬟而已,值得你用千金之軀去搭救?」她不說便罷,愈說他愈是火大,勉強冷凝住的俊臉硬是破功了。

林黛玉眨了眨眼。「喂,冤有頭債有主啊,今兒個找麻煩的是你的母親,她不找麻煩,我犯得著擋人嗎?」她多嬌生慣養啊,要不是逼不得已了,哪可能存心找疼挨,又不是傻了。

「你少裝了,你讓雪雁去找我,這一巴掌分明也是你為了接下來的苦肉計所挨的,一來可以索得祖母的心疼,利用祖母對付我母親,二來又可以收買小紅的心,讓你往後吃食用度都安心。」賈寶玉非常不以為然地冷諷著。

林黛玉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這個成妖的王八蛋……他怎麼可以猜得這麼準?!

是,她承認她也是有私心的,但也得要她看得順眼的丫鬟,她才肯這麼干,也真是心疼晴雯為她出頭挨了幾個巴掌。

橫豎她是勢單力薄,眼下是無法替晴雯和小紅出頭,但有外祖母罩著,至少可以讓二舅母安分一陣子,要是再逼她,她就找二舅舅哭去!

人人都有陰暗的一面,端看被逼到了極點沒。

「給我听著,往後不管遇到什麼事,能閃就閃,能避就避,再為誰出頭……」

听著他冷沉的警告,林黛玉不爽地瞪去。「我好好地養病,人家闖來了,我是能閃到哪去?還是你要先幫我挖條地道?」說到最後,根本是尋釁了,但不能怪她,她挨了打,他沒給點安慰,還淨是警告怒斥,小紅還說他心底有她……有個屁!

「你這張嘴就不能安分點?」

「要我安分點,你要不要干脆拿個什麼堵我的嘴?」拿她心心念念的糖蒸酥酪來堵她的嘴!

賈寶玉瞪著她,黑亮的眸像是閃動著光痕,一傾前就封住了她的唇。

林黛玉愣了下,而後察覺他的舌竟鑽入自己的口里,嚇得她手腳並用地將他踹開。

賈寶玉倒也沒躁進,笑得一臉狡黠,欣賞滿臉通紅的她,俏臉如三月桃花。「這不就堵住了?」

「你這個混蛋,誰準你……」她左看右看,抄起了玉枕丟去,誰知道他早就竄出門外,還朝她不住地眨著眼。

「下次再不安分,瞧我怎麼堵你。」話落,帶著幾分她熟悉的痞子樣離開了。

「你敢再堵我,我就宰了你!」小小年紀不學好,跟著當婬賊……要不是她身子太小太破爛,她真的一掌劈死他。

雪雁听見了聲響,往門里一探。「小姐,寶二爺堵了你什麼了?小姐,你不要緊吧,臉好紅啊,不會又染上風寒了吧。」

「你放心,我好得很,那混蛋不死,我也舍不得闔眼!」她就要看在這個走樣的故事里,他會落得怎生的結果,最好真的當乞丐,她有空就去施舍他兼糟蹋他!

馬的!竟連舌頭都鑽了進來,下次再溜進來,她就咬斷嚼爛,咽下!

再度迎來新年,為此林黛玉的心情一直處在喜悅滿格的狀態。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病愈的她可以吃香喝辣,遺憾的是,賈母看她身形縴弱如柳,便要她多補身,吃得輕淡且少量,教她的小臉狠狠地皺成小包子。

但沒關系的,因為賈元春回府省親,她期待著當初沒嘗到的糖蒸酥酪。

話說賈元春進宮多年,本是個女史,卻在去年被封了個賢德妃,這下可不得了了,賈府這塊鍍金的匾,如今又瓖玉,簡直是滿門榮耀了。為了讓賈元春省親有個落腳處,賈府大觀園已經動工得差不多了。

賈元春一回府,府里一整個鬧哄哄,遠遠的就見她滿頭金釵,一身秋香襦衫配著金繡纏枝牡丹的長曳裙,大伙前呼後擁的,但林黛玉壓根不稀罕,唯一教她羨慕的是賈元春可以隨隨便便就吃到糖蒸酥酪。

早知如此,當初她就應該選賈元春這角色來穿……是說也沒用,橫豎她怎麼挑角色,都一樣會被陰,現在能不愁吃穿,她就感激不盡了。

當然,這種出自宮中的甜食是不可能直接送進她房里的,她期待的是那個下流的色胚,能夠拿碗糖蒸酥酪來談和。

喏,只要有美食,她向來可以原諒他所犯的過錯。

于是,就在賈元春省親的這天,她一直乖乖地待在房里等著。

「小姐。」

「寶二爺來了?」她喜出望外地回頭。

「……不是,是薛姑娘來了。」雪雁不住地朝她使眼色。

林黛玉立刻裝出討好的笑臉,迎接甚少與她交談的薛寶釵。

才一坐定,她就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不自禁直瞅著薛寶釵提在手中的食盒。

「林妹妹,方才我到老太太那兒坐了會,適巧元妃姊姊也在那兒,所以賞了我糖蒸酥酷。」

可惡,還真的是!林黛玉用力地深呼吸,畢竟吃不到,多聞點香味也是可以的。「這可是宮中御品呢。」討厭,聞香只會讓她饞蟲發作,要是待會不小心把薛寶釵打暈,搶了她的糖蒸酥酪那可怎麼好。

「是呀,林妹妹真是懂得不少,不過這種甜食我以往吃得多了,現在倒是不稀罕了。」

薛寶釵一舉一動完全符合大家閨秀的規範,笑不露齒,坐不偏斜,儼然像是個活生生的人偶,少了點人味。

盡管發覺她話中有話,但林黛玉全神貫注地等著她的下文。

「雖然想給妹妹,但畢竟是元妃姊姊所賜,總不好轉讓。」

「……薛姊姊說的是。」不給?差不多可以送客了。

「我出身皇商門第,雖比不上妹妹尊貴,但家里人皆與官家往來,這看似珍貴的御品在我眼中也不過爾爾,但妹妹似乎並非如此呢。」

林黛玉垂斂長睫,似笑非笑地道︰「是啊,薛姊姊,我是個貪食的人,管他宮中御品或是民間小吃,只要我看中的,我就非要吃到不可。」

「可惜了妹妹是個孤女,身後無人依傍,想嘗宮中御品,恐有難處。」薛寶釵始終保持著落落大方的虛假笑意。

「薛姊姊說錯了,我雖是孤女,身後無人依傍,但往後我會有個夫君依靠,他會為我掙誥命,屆時想嘗宮中御品又有何難?」林黛玉笑得燦爛,好似拂散了寒風薄雨,大有破雲之月的傲姿。「薛姊姊,你可別當寶玉在說笑,他可是認真在讀書的,今年要是通過科試,明年就可以考鄉試了,拿了舉人來年再考貢士,殿試上等皇上授官……日後可是不可限量。」

林黛玉笑吟吟地欣賞著薛寶釵忽青忽白的臉色。唉,說穿了就是個道行淺的,大概是知道二舅母近來被禁止踏進她的偏院,所以過來探探軍情,順便挖苦她罷了,沒什麼挑戰性,無趣。

想跟她搶男人?先去找賈寶玉商量。

大概也知道是自討沒趣,薛寶釵再聊不下,提著食盒悻悻然地走了。

林黛玉萬般遺憾的口光追逐著那食盒的影子,就不知道賈寶玉會不會替她留一碗。她雖貪吃,但卻沒有吃厭不吃的,畢竟所有吃食皆是經過許多人努力、烹調而成的,她會心存感激地吃得連渣都不剩。

所以呀,賈寶玉,快來唄。

她大人大量不計較了,只要有美食,一切都好商量。

無聊地趴在窗台上,水眸微微眯起,看著外頭斜落的雨,不禁打了個哆嗦,正打算把窗拉下時,瞥見有抹身影就站在二進門旁,她微眯眼看了半晌,才出聲喊道︰「雪雁,傘咧?」

「小姐,你要傘做什麼?」雪雁不解地從花廳走來。

「算了,不用了。」她一溜煙地往外跑。

橫豎雨不算太大,趕緊把他拉進來才是。

「賈寶玉,你站在這兒做什麼?!」未近身,她已經沒好氣地吼著。

賈寶玉微怔了下,失焦的眸緩緩地凝出一道朝自己飛奔而來的縴影,像是黑暗中凝出的月光,光輝盈亮。

「你是傻了不成,在下雨,你……身上都濕透了!」她罵著,拉著他就往房里走。「雪雁,去把布巾拿來,還有在外頭顧著,要是又有什麼人來了,趕緊說一聲。」

真是個愛找麻煩的惹事精,偏挑這日子作怪,晴雯和小紅全都因為新年而被調派至其它地方忙著,紀大哥也回金陵林府了,她身邊就一個雪雁,已經忙得團團轉了,他還來找亂。

一進房,她接過布巾便胡亂地往他身上抹,可就連大氅都滴著水,根本擦不干,他還動也不動,教她不禁怒道︰「月兌呀,你不月兌衣服是想把自己冷死是不是?雪雁,去寶二爺房里找幾件衣服過來。」

雪雁眼角抽了抽,無奈地往外走去。

一條布巾濕透了,她趕忙再換條干的,正要擦卻被他一把抱得死緊,瞬間,冰冷的雨水滲入她的夾衣,教她打了個顫,使力要將他推開,他卻像是銅牆鐵壁似的,怎麼也推不開,她這才驚覺這年紀的孩子真的長得很快。

他面貌如花,但身子已經開始抽長開來,不仰高臉,她根本看不見他。

「你到底是怎麼了?」她悶聲問著。

算了,已經濕透了,要是得了風寒,她就揍他一頓。

然而一連問了幾次,他不說就是不說,連動也不動,抱得她背脊都泛疼了。雖然有點不太爽快,覺得自己被吃了不少豆腐,但說真的,打識得他以來,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失魂落魄的模樣。

「喂,是不是你的計劃出了什麼問題?」她想,大概只有計劃生變,才會教他萬念灰地如行尸走肉般。

等了會,還是不見吭聲,而肩頭上的冷變成了些微的暖濕,教她心頭狠顫了下。

不要吧……妖孽也會哭啊?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教這妖孽飆出了男兒淚?她很想問,可這當頭追問,又怕滅了他男子威風,她只好大人大量地安慰他了。

她拍了拍他的背。「喂,哪怕有天大的事,我都跟你一起擔了,你盡管說吧,我跟你擔一半的苦,你的苦就會少一點。」

賈寶玉緩緩地松開她一些,不解地直瞅著她。「你不是很討厭我?」他啞聲問,烏緞般的發貼在蒼白的頰上,黑眸如星點般,在燭火下罩著一層金光,傾落潤澤光痕,那般頹廢卻又那般惑人。

「沒有吧。」她不可能跟個討厭的人合作的。

「沒有?」

「如果你想要我討厭你,那我就討厭你啊。」相信她,這並不是件難事。

「不準,不準你討厭我!」他霸道吼著,又是一把將她摟得死緊。

「等等等等,我快不能呼吸了!」給不給人活啊!知道他有一身蠻力,但沒必要用在她身上好嗎。整死她,他也不好過的,何必。

賈寶玉趕忙將她松開。「你、不準討厭我,不管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都不準討厭。」

他用最霸道的字眼,卻配著最卑微的口氣央求著,教林黛玉覺得頭很痛,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是哪兒不對勁。

「寶二爺,我要是真討厭你,我會跟你合作嗎?你也該清楚,我對于討厭跟喜歡的人,向來很分明的。」

「所以你是喜歡我?」

「沒有。」坦白一直是她的美德。

「為何你不喜歡我?!」她就是這樣!打一開始就對他視若無睹。每個人都視他為寶,唯有她從不正眼看他,總是虛應敷衍,也因為如此,反教他不住地追逐她的身影,想盡辦法將她留在身邊。

「我為何要喜歡你?你又不會下廚。」不要太為難她了,討厭他比較容易。

賈寶玉錯愕地瞪著她,徐徐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會下廚,你就喜歡我?」

可這喜歡跟男女之情的喜歡是同一個意思嗎?

「應該吧,這天底下我最喜歡的就是廚子。」她坦白地說。

賈寶玉不禁啼笑皆非。「所以你推崇你的紀大哥,只是因為他懂廚技?」

「黨。」

賈寶玉扶著額,這下終于是模清她了。她之所以當初想嫁紀奉八,只是因為紀奉八擅廚技罷了,壓根不是他的外貌還是其它條件,難怪在揚州時,每到一處酒樓用膳後,她都用一種愛戀的眼神瞅著廚子。

「不談那些了,你全身都濕透了,趕緊把身上的衣服都給月兌了,待會再跟我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催促著。

「你會擔心我嗎?」

「我干麼擔心你?」

「那你又何必管我身上濕不濕?」

林黛玉磨磨牙,一股火氣慢慢竄上來。「隨便你,不要染了風寒讓別人把這條罪又算在我頭上。」簡直就是個莫名其妙的小孩,她才懶得管!

然而才走了兩步,看他還真的不動,她忍不住光火地沖向前,扯著他的衣襟。「我要你把衣服給月兌了,你是听不懂是不是?」是怎樣,吃硬不吃軟是不是?非要她動怒兼動手,他才會覺得快活?

賈寶玉瞅著她,嘴角微微上揚著。

「你在笑什麼?」完蛋,該不會是腦子壞了?

「你在乎我。」

「我在乎你個鬼,反正你把衣服都月兌了,全都月兌了!」她哪里管什麼在乎不在乎,橫豎看他渾身濕答答,沒了平常的囂張傲慢,她就是覺得不順眼。

「小姐,對不起……我我我打擾了,先退下。」雪雁一開門,瞧見的就是自家小姐化身惡霸,強要寶二爺月兌衣……太大膽了,害她都忍不住害羞了。

「你給我等一下,衣服留著,你拿去哪呀?」林黛玉沒好氣地回頭搶了衣服,一把丟到賈寶玉頭上。「快點換上!」

說著,她自己也拿了套衣服躲到屏風後頭更換,豈料換到一半,陰影逼近,她一抬頭就見賈寶玉站在屏風外,黑曜石般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自己。

等等,她上衣還沒穿耶……「王八蛋,你在看哪里?」這麼不成熟的身子教人撞見,不知道她會有多難為情嗎?!

「顰顰,你太瘦了,我喜歡豐潤點的。」

「去找你寶釵表姊,你覺得怎樣?」

「不要,我只要你。」

「你不要逼我還沒出閣就先殺夫啊。」人的耐性是有底限的,千萬不要再逼她了,他再看下去,待會她要是沉不住氣,對彼此都不好,對不?

「殺夫嗎?」賈寶玉低低笑著。「原來你已經認定我是你的夫了。」

「不然咧?」不是他死纏硬逼的嗎?「走開啦!」

瞅著她噴濺火花的水眸,他笑得極柔極滿足。「算來,我也是挺幸運的,至少我還有個你,有個不欺不瞞的你。」

林黛玉揚起眉,搞不懂有這樣的她,到底算什麼幸運,但……她莫名的有點開心。「頭發再擦干一點,不會還要人服侍吧你。」

「顰顰,今晚我能不能在這兒睡?」

「不、能!我還沒成熟,你不能踫我!」她這種未成熟的身子,她自身感到相當羞恥,盡其可能不讓任何人瞧見自己的又干又扁。

賈寶玉愣了下,突地放聲大笑。「等你成熟了,我就能踫你了?」

林黛玉呆了下,怒眼瞪去。「不要挑我語病,就算我成熟了,我也不讓你踫,你現在可以滾了!」

「接著。」

她反應靈敏地接住了他丟來的東西,攤開手掌一瞧,竟是一只桃子玉佩,是上等的羊脂玉,向來是系在他的腰間的。

「之後一段時日我不能過來,玉佩讓你睹物思人吧。」

「誰會想你?」她是想念他能帶些美食來好不好。「你可以走了。」她很冷,很想趕緊穿衣,不想又得風寒躺在床上空想美食落淚。

「你的衣裳掉了。」他好心地提醒。

「嗄?」她垂眼,就見本來抓捧在懷里的衣裳,因為接玉而掉落在地,而她只著抹胸的超級單薄身子……「啊!」她羞得趕忙蹲下,耳邊只听見賈寶玉再得意不過的大笑聲,教她又氣又惱。

王八蛋,她對天發誓,從今天開始,她的良心要全部藏起,不管那家伙到底發生什麼事,她都絕對不管他,讓他淋雨淋到死算了!

她氣得牙癢癢的,但乂覺得可以讓他恢復生氣也不錯,不過……「混蛋,被他蒙混過去了!」可惡,他沒跟她說到底發生什麼事!

如賈寶玉所說,接下來的日子,因為他準備科試,所以他們一直踫不上面,就連她生辰當天,大伙一同遷入大觀園里,踫頭是踫頭了,但連說句話的空檔都沒有。

就這樣,他的怡紅院和她的瀟湘館對望著,他從沒踏進瀟湘館,而她也沒有走進怡紅院。反倒是樂得地方變大,又不似住在賈母偏院時那般拘謹,還可以自由地溜到迎春那兒討膳食吃。

對她來說,有迎春和紀大哥這一對的好手藝,就夠她滿足的了。

「雪雁,你說迎春和紀大哥是不是挺登對的?」坐在小廚房外的亭子,從廚房的窗口望去,就見兩人在廚房里忙得有說有笑,頗有幾分郎有情妹有意的氛圍,仔細再瞧,直覺得郎才女貌,登對極了。

「小姐,不要再吃紅豆核桃糕了,晚一點就要用膳。」雪雁將茶具端上桌,熟練地泡起茶來。「還有,不要亂牽紅線,二小姐是賈府小姐,是我大哥高攀不上的人,你別胡湊熱鬧,最後卻教兩人都傷心。」

林黛玉沒好氣地橫眼瞪去。「你說得好像我已經害他們家破人亡了。」口氣真的可以再嚴厲一點。

適巧從小廚房走來的晴雯不禁抿嘴低笑了聲。「林姑娘說話真是有趣。」

「你可別瞎學她,她總沒個正經。」雪雁趕忙接過她手上的飯,柳眉不禁蹙緊。「別再給她張羅吃的,到時又吃疼了肚子,遭殃的是咱們。」

「喂……」愈來愈沒大沒小了,真的。雖說她這主子向來隨興,但她近來覺得她和雪雁有種主奴互換的感覺。「你不多讓我吃點,我要怎麼長得高,生得出肉來?」

她對自己的身子非常非常不滿意,想當年她在仙境可是妖嬈美艷得緊,尤其是豐滿酥胸襯著水蛇腰,仙境不知道多少仙人都拿食物巴結她,就等著她回眸一笑,可她誰呀,隨便給點食物她就笑?當她賣笑的不成。

雖說她不懷念以往受歡迎的日子,但她不容許自己持續干扁,所以只好努力地吃,給自己添點肉。

「知道婚事正緊鑼密鼓的籌辦中,所以你想添點肉,穿起嫁衣好看些?」雪雁涼涼望去。

「對了,我都忘了杜娘子要我去拿林姑娘的喜服。」晴雯說著,朝林黛玉欠了欠身,便趕緊朝主屋而去。

「婚事?」對厚,四月了,是要成親了,前幾天李嬤嬤給她量了身說要裁喜服,但她顧著吃就把這事忘了,畢竟她一點成為新嫁娘的感覺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這回沒人出面生事,真教她不習慣。莫不是打算允了他倆的親事吧。

嗯……總覺得她未來的婆母和王熙鳳,應該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況且薛寶釵擺明了要跟她搶,應該也不會輕易了事。

「林姑娘,小紅給你報喜訊來了!」

正忖著,遠遠的就听見小紅的大嗓門,抬眼望去,只見她拉了個男人已經走到垂花拱門邊了。

報喜訊?就算是報喜訊也不該是她來吧,林黛玉懶懶地揚起眉頭。前些日子,听說寶二爺撤了身邊所有的丫鬟,原是打算把晴雯和小紅都給她的,但不知怎地,王熙鳳看上了小紅,便跟他要了去。

吊詭的是,嘿,他還真的答應了。

他是賈府寶二爺,該是比她還清楚,小紅並非一般丫鬟,因為小紅的爹是賈府的二管家,娘是總領家事的管家娘子,由此可見小紅身上系著多少府中秘辛和小道消息,這樣的人本該留在身邊,可偏偏給了王熙鳳,害她現在看著小紅,心里滿是感慨,覺得去年那一巴掌白挨了。

「恭喜林姑娘,寶二爺考取科試了,明年就能入秋闈了。」小紅笑吟吟地說著。

林黛玉親自為她斟了杯茶。「你打哪來的消息?」她知道科試發榜大概就這幾天,至于他能通過,她算是有點意外卻又不會太意外,畢竟他確實是聰明的,要不怎麼跟一屋子牛鬼蛇神斗?

「族學里傳來的,而且是他說的,是族學夫子要他先回府稟告老太太和二老爺二太太的。」小紅指著身旁面貌極清秀的男子。「他是賈芸,是寶二爺新收的小廝。」

林黛玉朝他點頭,想起三春們說過他身邊沒了丫鬟伺候,所以挑了幾名宗親遠族子弟為近身小廝。這些宗親遠族子弟都是家里不怎麼富裕的,連族學都上不了,一個個都想進賈府找份差事,要論輩分的話,賈芸得喊他一聲叔叔呢。

只是她不太懂,他近來怎麼突然潔身自愛了起來,畢竟以往他身邊的丫鬟至少都維持在八個十個左右呢。

探春笑說肯定是為了她,她有點懷疑。

「哇,這飯團是用碧梗米作的?」

回神,就見小紅水亮亮的眸子直盯著剛捏好的飯團,而且林黛玉極度懷疑她的嘴角凝著反光的口水,那饞樣簡直就跟惜春沒兩樣。

「是啊,你要不要嘗嘗?」她把盤子挪近她。

這是去年紀叔讓莊頭試種的碧梗米,不過听說碧梗米原產于直隸,挪到金陵栽種有幾分水土不服,栽了幾畝田,卻只慘淡的收成了百石米,而且米粒不夠飽滿,但對她來說,這是自己的,她可以痛快地吃到飽。

「听說府里的碧梗米已經沒了,林姑娘這兒怎會有?」小紅毫不客氣地揀了顆飯,順便揀了顆給賈芸,可見兩人之親密。

「之前跟廚房拿的,擱在小廚房慢慢煮。」她倒是不清楚府里的米糧狀況,因為紀大哥過年時回去幫她帶來了不少。

紀叔說那百石米都是要給她的,但她再怎麼貪吃也吃不了那麼多,只取了一半,剩下的全都分給紀家人和莊頭們,畢竟栽種米和管理產業是很辛苦的,只要真心待她,她這個主子出手就大方。

「對了,你家寶二叔呢,還沒回府?」

「差不多該到了。」賈芸趕忙將嘴里的米飯咽下,才騰空說。

林黛玉使了個眼色,讓雪雁倒上一杯茶,他不小心噎死在她這兒,她可就罪過了。

「林姑娘,不好了!」

抬眼就見晴雯慌張地又喊又跑,全然沒了平時的從容樣。

「發生什麼事了,晴雯?」能把她臉色都給嚇白,肯定是大事了。

「我走到半路上,就听見幾個嬤嬤說,寶二爺不知怎地把老爺氣得拿家法打。」晴雯上氣不接下氣,還是趕緊把所聞道出。

林黛玉呆住。不會吧,她那個儒雅和善的二舅舅也會暴怒,他到底是干了什麼事才會讓二舅舅氣成這樣啊?

「晴雯,趕緊去把老太太請過去。」林黛玉當機立斷地道。

「是,我馬上去。」晴雯一溜煙地跑了。

林黛玉這個跑不快的人也跟著撩起裙擺跟著跑,要知道,甚少動怒的人一旦動怒,總是不同凡響的,不趕緊阻止,天曉得她會不會還沒出閣就先守喪。

要她陪死換貞節牌坊,那就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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