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朕看你越來越有宰相的架式了,雖然目前你還未提出實質政績,但依你的聰明才智,一定能在短時間內交出成績,好讓朕昭告天下當今宰相正是狄仁杰之女。」武則天對狄寧寧十分有信心。
「謝皇上勉勵。」狄寧寧恭敬的回應。
「對了,朕瞧你這一身穿著打扮……是下朝後自己的便袍嗎?」武則天一邊用眼神打量她身上的簡單衣物一邊說話。
「回皇上,這的確是微臣自府邸帶過來的衣物。微臣以為穿上便袍比較方便書寫奏摺與走動,敢問……是否有何不妥?」狄寧寧依舊中規中矩的回覆。
「朕只是以為愛卿正值花樣年華,打扮卻是如此樸素簡單,實在可惜了你的花容月貌。」武則天對於打扮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她的身上總是珠光寶氣,穿著的衣物下至布料、上至剪裁與新穎程度,全都不在話下。
狄寧寧自然知道皇帝年輕時,打扮與妝容是眾貴妃、皇家女子和官家夫人們仿效的對象,只是她對於穿著打扮完全不上心,因此從不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何不妥之處。
「愛卿難道不認為這樣的打扮顯老了些?」武則天似乎對狄寧寧的裝束頗有意見。
「回皇上的話,微臣倒是沒有想這些。」狄寧寧依然一臉肅穆。
對於皇帝不滿意她的穿著完全不顯尷尬,也非如年輕女孩听聞曾經帶動女子裝扮風潮的先輩嫌棄妝容時會有的慌張與訝異舉止。
追根究柢,因為她從來就不在乎這些。
「皇上,您倒可以……」站在一旁的薛懷義才要開口建議皇上替狄寧寧挑選一些適合她的衣物與發飾,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不請自來的程咬金打斷,讓他氣得牙癢癢。
「孫子參見皇祖母。」身穿白色為底,左肩至右後腰繡有狂鷹圖案的李澈,拱手出現在涼亭里。
「你來啦!」武則天慈愛的沖著李澈微笑,接著對狄寧寧得意的說︰「朕這皇孫最懂禮數,只要在洛陽宮的日子,總會在這個時間找皇祖母聊天、解悶。」
「參見王爺。」狄寧寧朝武則天微笑後,與薛懷義一前一後行禮。
「宰相別多禮。」李澈一雙微微上挑的狹長黑眸充滿善意的望著狄寧寧,之後才想起薛懷義也等著自己發話,縱使心底再不願意,還是得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不為難他,「薛大人也免禮。」
武則天命人搬來椅子,李澈緩緩的坐下。
「方才依稀听見皇祖母與宰相正在談話,請問是在商討國事還是家事?」瞧這對人總是漠不關心的皇孫今天竟然反常的關心起她們女人間的對話,著實讓皇帝心底有不小的詫異,興致盎然的詢問,「說到這,澈兒,你瞧瞧宰相身上的裝束,是不是應該要再穿得亮一些、華貴一點呢?」
狄寧寧瞥向坐在左側的李澈,望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靜待他回話。
皇上不滿意她的穿著打扮太過老氣橫秋,她一點也不在意,但是怎麼評論者輪到李澈,她莫名的冒出一股緊張?
頃刻,李澈轉頭,不期然與狄寧寧四目相對,輕扯了下薄唇,才又望向祖母。「孫子以為狄宰相身上的便袍顏色太暗,年輕姑娘穿這顏色是太過老氣。」狄寧寧忍不住產生挫敗的感覺,但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她未曾展露失落神情。
「不過狄宰相長得俊,所以穿這身服飾也只是顯得成熟些,若可以,能假借皇祖母的眼光替狄宰相挑選適合她的布料,做幾套符合她相貌與年紀的衣物,不僅可以讓皇祖母體會替孫女挑衣服的快樂,也讓狄宰相能打扮得更加亮眼動人,何樂而不為呢?」
站在一旁沒有機會出聲的薛懷義恨得牙癢癢,原先他有意提議讓武則天替狄寧寧選幾套衣服,藉此排解無事可做時的無聊時光,只可惜這一切被李澈搶先提案。
不著痕跡的瞪了李澈一眼,他接著看向坐在一旁、靜如處子的狄寧寧,忍不住杖著皇帝瞧不見自己的地利之便,偷偷的覷了她好幾眼。
起初在空橋上偶遇狄寧寧,薛懷義對她只有年紀輕輕卻爬到他頭頂的滿滿不悅,但是這幾日下來,他越看越驚詫,這個冰山姑娘竟是活月兌月兌的美人胚子,看得他愈發心癢難耐。
瞧,雖然婀娜的身形被裹在深藍色襦裙之下,稱不上豐滿的花乳藏在白色高領內襯之間,但是由她吹彈可破的頸部雪白肌膚,以及出的手指,可以猜測當她光果著身子時會是如何的別有一番風情。
薛懷義想著想著,竟然忍不住貝起嘴角,無聲的笑著,直到發現李澈激惡狠狠的怒瞪後,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皇孫說得好,朕就來替愛卿挑幾款適合的布料與服裝款式吧!」武則天看起來躍躍欲試。
「微臣謝皇上厚愛。」縱使狄寧寧一點也不想當皇帝的換裝女圭女圭,但基於君臣之禮,還是得站起身,恭敬的行禮答謝。
「寧寧,別這般客氣。」武則天呼喚她的閨名,表示她是以祖母的身分替孫女挑選衣物。
又閑話家常一番後,武則天才肯放狄寧寧和李澈離開。
狄寧寧與李澈一前一後離開明堂天井中央的花萼亭後,兩人並肩走在回廊上。
這時,李澈才又開口,「皇祖母很喜歡狄宰相呢!」他低下頭,睨著矮他兩個頭的狄寧寧,讓女人瘋狂不已的薄唇淺淺的勾著。
「謝王爺美言,是王爺的一番話才讓皇上願意替微臣準備像樣的衣物。」狄寧寧望向前方,口不應心的回話。
她承認對於皇帝的興致一來感到無比煩躁,等待她辦妥的事情多如牛毛,哪還有時間得不時去明堂量身或是挑選布料?只不過這是李澈的一番好意,縱使不甘願,她也是領受了。
「是嗎?本王看你似乎不這麼以為。」他的話里帶著一絲玩味。
她被他吸引,抬起頭,望著身側的他。
雖然她的面容沒有多大的表情,但他就是可以從她深黑的瞳眸中發現一絲訝異。
難道她表現得這麼明顯?狄寧寧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本王想狄宰相對於穿著打扮沒啥用心,所以皇祖母的興致對你來說應該是困擾。」李澈一語中的。
「這……」狄寧寧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了。
回答「是」,就表示她認為皇上的用心是多余的;回答「不是」,又有違她向來不說謊的個性。
李澈加深嘴角的笑意,似乎正笑著總是不苟言笑的狄寧寧竟然會露出這般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笑起來的時候,薄唇左側出現兩道深深溝壑,以及眼尾紋路,輕易的吸引她的目光。
長年曝曬在邊關艷陽下,他的皮膚黝黑,男人味十足,縱使回到洛陽宮享福已經一年半有余,他的膚色依然如初回洛陽時深黑,這點不只沒讓他在女子心中扣分,反而是加了好幾分。
狄寧寧是女子,當然也會認為李澈長得俊,但是對於他這種男人,她敬謝不敏,尤其是當她瞧見他粗黑的頸側有好幾枚已漸漸淡去的淤青,就知道這個男人的私生活與洛陽宮內的傳聞相去不遠。
「狄宰相,關於本王上回同你說的記事本,你是否有頭緒了?」李澈不打算等狄寧寧回話,直接跳到下一個話題。
說到記事本,狄寧寧就頭大了,忍不住蹙起眉頭。「竭至今日,微臣都還沒能在父親的藏書里找到這樣東西。」
「是還沒開始找?還是找不到?」李澈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
這時,兩人相偕走出明堂,屋外陽光燦燦,讓李澈就像曬太陽時懶洋洋的貓,不顧形象,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
狄寧寧不看還好,一看羞得趕緊轉頭,望向前方,佯裝無所謂的模樣。
雖入初春,但依然是能令人冷得瑟縮的時節,李澈竟然只穿了一件外袍,在他大動作的雙手舉高時,原本還算穿得工整的衣襟門戶大開,露出泰半精壯的胸膛,甚至還讓她看見一邊的。
李澈偏著頭,偷覷狄寧寧,只見她蒼白的小臉如今泛著紅暈,想必是姑娘家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所以害羞了起來,他的嘴角忍不住爬上一絲笑意。
「微臣從七天前就開始找了,只是目前還未見到記事本的蹤影。」狄寧寧特地裝成無事貌,接續方才的話題。
這七日之間,她為了不讓若藍繼續叨念,每日夜里固定花上一、兩個時辰尋找李澈口中不知是虛是實的記事本,雖然一無所獲,但也讓她更加貼近父親生前的生活,所以要說全無斬獲,卻也不是這樣。
「七天前就開始找了?」李澈對於這個答案似乎有點訝異。「找了七天都還沒能找到,是已故狄宰相的藏書太多?還是一天只花一盞茶的時間找而已?」
狄寧寧從李澈高高揚起的嘴角,知道他是同她說笑,睞了他一眼,才再開口,「頭一天花了比較多時間找,但接下來的日子一晚只花一到兩個時辰尋找,父親生前的藏書實在太多,一時半刻要在成千上萬的書冊里找尋有無記事本的存在的確有難度,而且……而且每次只要看到有趣的、新奇的書,微臣就會忍不住翻閱起來,所以目前也只翻過一成左右的書。」
雖然坦言自己常因克制不住好奇心而看起書來,有點偷懶的嫌疑,但不知為何,她不排斥讓他知道自己私下的小習性。
李澈低下頭,俯瞰狄寧寧白皙的側臉,腦海里浮現的是她獨自一人在深夜里,浸婬在文字中的知性模樣,心底冒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感受。
狄寧寧總是冷著一張臉,可是在談及尋找父親遺物之際會忍不住好奇心,明知時間不足卻還翻起書冊的行為時,她的嘴角會淺淺勾著,仿佛正回味讀了什麼好書,令同樣愛書的李澈心馳神往,想著若與她安靜的坐在一起讀書會是如何愜意。
「本王記得已故狄宰相藏書之豐富,不亞於宮中的藏書閣,甚至還更多,因此要在那其中找尋有無記事本,難度確實頗高。」李澈替狄寧寧找藉口,頓了下,才又繼續說話,「本王想記事本里記載的應該都是已故狄宰相不能對外公布的秘密,所以藏得隱密是理所當然的。」
「王爺說得有理。」狄寧寧想了想,若父親的書房真有這本冊子存在,將它藏在書冊之間或是夾縫中是可想而知的。
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又加重了,不只要把每本書拿出來翻閱,就連書櫃間的空隙都不能放過。
正當她想著是不是該找幫手,以及幫手的人選也都要審慎考慮之際,耳里卻傳來李澈低啞的嗓音,說著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話。
「敢問宰相可有婚配對象?」李澈一臉正經,直勾勾的望著狄寧寧。
「尚未有對象。」雖然不懂他這麼問的用意,但她依然搖了搖頭。
「那可有心上人?」他再問。
她輕輕蹙起眉頭,訝異的看著他,發現他的面容是如此堅定,令她直覺不回答都不行,只能搖搖頭。「沒有。」
「那本王就放心了。」李澈朝狄寧寧微微一笑,然後堅定的嗓調說著她從未想過的話語,「讓本王來幫你找找吧!
「咦?」她難得連續兩次露出呆滯表情,傻傻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