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這位姑娘會遭人下蠱?」
這兩人看來並非江湖中人,只是尋常百姓,怎會惹上這種歹毒之事?
男人嘆了口氣,娓娓道出事情的經過來,黃杉姑娘听得臉色大變。
原來這男人名喚江坤,與懷中的女子甜兒是青梅竹馬;江坤是個窮夫子,兩人雖彼此互訂終身,無奈甜兒的爹嗜賭,竟將甜兒賣進青樓還賭債,迫使兩人分離,這原是常听聞的悲劇,但駭人听聞的卻是——青樓里的老鴇竟對她們下蠱,迫使她們屈服,甜兒就是其中之一,且還是江坤冒死進青樓才發現,于是趁青樓護院松懈不備時將人給救出。
「甜兒姑娘中的是什麼蠱?」
黃杉姑娘臉色凝重地問。想不到竟有這種事發生,既然讓她遇上了,就不可能不管。
「七日蠱,今天是第六天了。」
甜兒在江坤懷里睜開眼,痛苦得以雙手壓住月復部,額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若是再找不到東方大夫,只怕甜兒……」
江坤一臉痛苦地望著懷中人,心疼地以袖管拭去她額上的冷汗。東方堂是他們最後的希望,若是這兩天再找不到他,只怕甜兒就要香消玉殞。
「東方堂不會解蠱。」
一直靜默听著三人對話的阮香吟平淡地吐出這句話來,心中明白這姑娘中的七日蠱雖不難解,卻仍得費一番工夫。
此話一出,江坤臉色倏地刷白,雙目大膛,望著頭戴紗帽的姑娘。
「這位姑娘,你所說的可是真的?」
若是連一神醫東方堂都不會解蠱,那普天之下,在這短短兩日內,他又能求助于誰?難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死在面前?
「自古以來,若非下蠱者本人,難解其蠱;東方堂只不過是名大夫,就算他醫術再高超,不會解蠱並不奇怪。」
無視江坤慘白的臉色,阮香吟難得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而她的話猶如斷了兩人的生路。
「坤哥,我死不要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甜兒強扯出一抹笑,安慰著臉色比她蒼白的人,這種痛苦她只需要忍到明天就解月兌了,她放心不下的人是他。
「不,你若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江坤一神色堅定地緊握住她的小手。
「你們不必那麼快灰心,听說東方堂失蹤的妻子擅長解蠱,若是能找到她,甜兒姑娘就有救了。我說的可對,姑娘?」
黃杉女子話是對著兩人說,目光卻看向阮香吟。
阮香吟心一凜,隔著紗帽回視黃衫女子的目光,不由得細細打量起她來了。
這姑娘有雙聰慧的眼眸,形于外的自信神采加上絕美清麗的容貌,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子,從剛才一踏進破廟起,她的蓄意攀談,讓她無法不起懷疑——
她到底是誰?
江坤正欲細問,懷中人兒忽地慘叫出聲,抱著肚子翻滾,月復中的蠕動加劇,加上啃噬她內肺的那股劇痛,一波比一波來得強烈,令她痛不欲生,恨不得自我了斷,以求解月兌。
「甜兒!」
江坤焦急不舍地大叫,黃杉姑娘突然臉色一沉,直視著阮香時;阮香吟倏地起身,緩步來到甜兒面前,對著江坤淡道︰
「把耳朵捂住,若是忍受不住,馬上離開這里。」
話音甫落,隨即盤坐在甜兒面前,拿起碧玉笛,吹奏起「殺魂曲」來。
那笛音先是清亮激昂,接著又轉為低沉,忽高忽低,忽長忽短,隨著笛音的急速變化,讓在場的黃杉姑娘和隨同她的男子先是捂耳,後是以內力抵擋,而不懂武功的江坤,更是痛苦地捂住雙耳在地上翻滾。
見狀,黃杉姑娘以眼神示意,身旁男子便火速將江坤帶離破廟。
隨著笛音不停的變化,甜兒感受到月復中的臨動加劇,令她抱著肚子慘叫連連;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甜兒狂嘔出一大口鮮血,隨著鮮血吐出的是十數條己死的蟲子,長度約莫小指那般長。
在甜兒吐出月復中的蠱後,阮香吟的笛音也隨即停止,立即從懷里取出一顆藥丸喂進她嘴里,再拿出一瓶青玉瓷瓶交給她,低道︰
「你的蠱毒雖解,但解蠱時間仍是太晚,內肺多半已遭蠱蟲啃傷,
這瓶子里的藥,可治愈你受傷的內晰,每日服用一顆,半個月後,即痊愈。」
同一時間,隨侍黃衫姑娘的男子已將江坤帶回破廟,江坤急忙扶起甜兒,想到方才黃杉姑娘所說的話,心想,莫非這位頭戴紗帽的姑娘就是……
阮香吟身形不穩地起身,腳步微晃,來到黃杉姑娘面前,氣息紊亂地「你到底是誰……」
話說到一半,身形一晃,黃衫姑娘驚呼出聲,一抹身影更快地由破廟外閃入,急時抱住她軟倒的嬌軀。
「鎮魂四絕曲果真是名不虛傳,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
之前,只听聞怪醫獨創的鎮魂四絕曲能以音律封住人的穴脈,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今日親眼見到阮香吟竟以笛音一邁出蠱毒,還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三哥,我倒覺得這位阮姑娘的醫術在你之上,只不過她那冰冷的性子還真是令人卻步。」
黃衫姑娘正是東方海遙,東方兄妹中排行第四,曾經女扮男裝,成為風靡朝野的玉面神捕東方杰。一年前詐死,如今恢復女兒身,現在則貴為靖王妃。
她是趁靖王龍昊奉旨偵查宮員貪污案,無暇分身,這才偷溜出來,想不到卻被龍吳天的護衛劉勇發現,只好妥協讓他跟隨。
一年前,三哥將自己和阮姑娘之間所發生的事情據實以告,讓她知道兩人已有夫妻之實,也知道為何兩人會分離的原因,因此出動東方府所有可以利用的關系,為的就是要幫三哥找到阮香吟。
現在有了阮香吟的下落,她實在是難掩好奇,決定親自來會會這個能令三哥在她重傷時丟下她、牽掛自責一年的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可今日在破廟一見,雖為她以笛音治病的醫術所折服,但也見識到她的冷漠難以親近,雖不至于見死不救,但仍令她大失所望。以三哥這樣一個謙厚溫文的君子,又怎會喜歡上這樣冷冰冰的女子?實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香吟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姑娘。」
東方堂憐惜地輕撫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不舍地看著她因耗損過多內力而陷入昏迷的模樣。
一年未見,她身上的冰冷疏離比一年前更甚;他知道這都是他害的。凝視著這張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嬌顏,黑眸底的濃情再也掩藏不了。
「三哥,我原本還在想你打算隱藏行蹤多久才會現身,結果你卻捱到阮姑娘昏倒,倒是馬上跑了出來。」東方海遙毫不客氣地揶揄。
半個月前,東方傲雖沒見到她紗帽底下的容顏,卻已猜到她的身分,于是立即通知所有人,從那時起,三哥便隱藏行蹤跟在沈香吟後頭。
「現在的她,不會想見我的。」
東方堂苦笑。他非常想念她,但又十分了解她,知道心懷怨恨的她,怕是已打定主意要與他斬斷關系,否則不會躲了他一年。
「解鈴還須系鈴人。」
東方海遙也只能這樣安慰他,不敢對他說出自己在破廟里故意拭探沈香吟的話,以及她事不關己的回答,只怕這個阮香吟會令三哥吃足苦頭。
叩叩。
此時房門外傳來敲門聲,東方海遙親自上前開門,站在門外的一封男女,正是江坤和甜兒。
「我們是特地前來道謝,並且告別的。」江坤真誠感激地說。
兩人在路上遇到東方堂,但東方堂在看過甜兒的狀況後,並未言明身分,只告訴他們往哪個方向去,甜兒才有一線生機,當時他們還以為他知道神醫東方堂的下落。
兩人依照他的指引來到破廟避雨,直到甜兒解去蠱毒後,這才恍然明白,原來指引他們前來的正是東方堂,還有,救甜兒的姑娘,竟是他的妻子。
「甜兒姑娘的身子尚弱,切記路上別太勞累。」東方堂含笑交代,並未起身相迎。
若非知道甜兒身上的蠱毒短時間內唯有香吟能解,他也不會願意讓香吟冒著內力受損、有昏迷危險的替她解蠱毒。
親眼見到她再次在他眼前昏過去,他的胸口如針刺般難受。
「甜兒萬分感激你們夫妻的大恩大德,來世必當結草餃環以報。」
在兩人輪流道謝離開後,東方海遙重新關上房門,這才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三哥,甜兒身陷的那間百花樓還有很多身受蠱毒迫害的姑娘,我打算聯絡師兄前去一探究竟,若是有需要——」
「小妹,接下來的事情,你若是要插手,盡可和成剛聯手破案,但是不準再麻煩到香吟。」
東方海遙說到一半的話被打斷,東方堂難得板起臉孔來,嚴詞厲色地先行警告。一次就夠了,他無法再忍受香吟為了救人而做出傷身的事情來。
他很清楚她並非如外表那般冰冷無情,若是知道了情況,一定會幫這個忙的;小妹大可和成剛用盡任何手段逼出解藥來,就是不準再動香吟的腦筋。
東方海遙驚愕地看著難得變臉的三哥,看來她這個未來的三嫂,在三哥心中的地位果然極其重要。話又說回來了,似乎只要牽扯到兄長心愛的女人身上,這三兄弟就會忘了他們向來疼愛的小妹,大哥是這樣,現在連三哥也這樣!
唉!她還是識相一點,先行離開的好。
「知道了。我先離開,不打擾你們了。」
東方海遙模模鼻子,不敢再多吭聲,識趣地先行離開,留給兩人獨處。
「香吟……」
大掌輕撫她細致的小臉,柔聲輕喚。想到清醒後的她,若是見到他,不知會做何反應,他相信絕對不會是開心相迎。
無論如何,哪怕遭她冷臉以對,他也不想再和她分離了。
阮香吟清醒之後,發現守在她床畔的男人時,似乎沒有多大的驚訝;或許早在她救了他二嫂時,就已猜到這一天很快就會來臨。
「東方堂,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即使多少猜到事情始末,但她仍想證實自己的臆測。
一直注視著她的東方堂注意到她一醒來,在見著他時,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冷淡的模樣,並無喜悅,也無怒氣,淡然的態度猶如對待陌生人般。
她的反應令他暗自心驚,他寧可她對他發怒,也勝過她現在的淡然,強忍住見到她的激動情緒,他溫和道︰「香吟,謝謝你救了我二嫂。」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東方傲識破了我的身分。那位身著黃衫的姑娘又是誰?」證實自己的猜測後,想起了另一個可疑的人來.,若是她沒猜錯,這黃衫姑娘必與他有所關聯。
「是我小妹東方海遙,當今的靖王妃。」
東方堂坦白相告,知道這會兒她心底必是對他更加不滿了。
「很好。」她掀起身上的錦被,不顧他阻止,徑自下床,背對著他冷道︰「東方堂,我希望到此為止。你找了我一年,而我躲了你一年,我們就在這里把話說清楚。我希望你今後別再做出令我困擾的事來,我們之間從此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