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期限 第九章 作者 : 叶子单

伟震泠走在往停车场的路上,脑海里不停寻思。

曾经,为了寻找那消失的记忆,他不停地探问父母亲,甚至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回想,只因心底有股声音不时在告诉他那段记忆的重要;然而,随着时间逝去,他不再强求,也渐渐释怀,不再去追寻过去的种种。

现在却因为解萣珸的出现,让他积极地想探寻那混沌不清的记忆。

眼前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将脑海里每个线索,有条不紊地整理清楚,弄清楚自己和她的关系;还有,解萣珸和齐谊忠究竟知道了哪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到底遗忘了多少应该记得的事。

首先,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共通点是——高中同学。

忍着愈来愈剧烈的头痛,伟震泠迅速坐上车,油门一踩扬长而去,往中平高中方向驶去。

沿着中平高中围墙绕到后门,似曾相识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伟震泠加脚快步,凭着感觉牵引他的脚步。

一发现河堤,他很自然的跃上,堤岸下是一座公园,现在只有三三两两带着幼儿出门散步的妇人。

坐在河堤上,一名女孩清丽的脸庞立即闪入脑中,他的脸色霎时刷白,头痛突然袭来。

迷茫中,他看见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在他面前跑着,清丽的面容泛着愉悦的笑。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竟带给他若有所失的感觉。

这一幕已在他脑海不知出现过多少回,原本一团模糊、看不清容貌的影像,在此刻全都清晰起来。

宛若遭电击,伟震泠当场傻了,眼前女孩的模样,让他有种如坠梦境的错觉,猛然浮起前些日子那个下午,解萣珸那张被雨淋湿显得楚楚可怜的脸庞。

他脸色变得陰鸷,难道……那女孩是解萣珸?

蒙胧之中,伟震泠觉得自己的头又痛了,只要他轻轻一动,便牵动头部,引起剧痛的疼痛。

他缓缓从混沌的意识中醒过来,记忆衔接到昨日齐谊忠的话,莫名地,他心头忽然浮起一个名字——伟仔。

「你做什么啦!」解萣珸低声喊着,一面使劲欲月兑离他的禁锢,一面又担心会引来其他同事的注目眼光。

早上,她一踏进办公室,就看见伟震泠坐在她位子上等她,一见到她,他二话不说即抓过她的手往门外走。

「你快点放开我啦!」

伟震泠停下脚步,含恨带怒地睨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继续拉她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解萣珸扭动手腕挣扎。

「跟我走就知道了。」他冷冷地表示。

「不要!」她奋力地扒开他的手指。

望着解萣珸眼中的排拒,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漠视不理了。

「由不得你!」伟震泠大吼道,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好奇眼光。

看他怒气冲冲的模样,与同事们的注视,解萣珸不再作困兽之斗,配合地让他拉着走。

来到停车场,伟震泠将她推进车内,他亦迅速上车驶离,往目的地前进。

当车子停在河堤边时,解萣珸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呆望着身披着一条彩绘巨龙的堤岸。

他想起来了?

「走,我们上去。」伟震泠拉着她下车,往河堤走去。

解萣珸被动地被拉着往前走,思绪混乱不已。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努力让自己冷静。

伟震泠盯着她,眼底燃着不满的怒火,「你很惊讶是吗?」

解萣珸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迎接他质问的眼光,沉吟一会儿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昨天在这里想起一个高中女孩。」他缓缓地说,两眼始终瞅着她,更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讶异,「我想,她是你。」

「怎……怎么可能是我?」她撇过脸不看他,挥开他的手,刻意露出不认同的笑容。

「看着我!」他握住她的肩吼道。

解萣珸的眼眶已盈满泪水,瞪大眼不让它流下。

「告诉我好吗?」

她勉强地扬起一抹笑容,婉拒地摇着头。

伟震泠紧蹙双眉,「为什么?」

解萣珸深吸了口气,「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

矛盾的心情起起落落,她再也藏不住心里情绪的波动,脸上的表情微微改变。

「不要!」伟震泠怒吼拒绝。

解萣珸的语气也强硬起来:「你不得不这样想!」

「为什么?」

「你不只有过去,你还有现在、未来,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式,你的未婚妻才是你的现在和未来呀!」话一说完,她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沉重。

伟震泠眉头一蹙,「你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瞒你。」他道歉。

解萣珸吸足了一口气,正眼迎向他,怔怔地看着他。

除了表达歉意外,伟震泠还要她明白,他是爱她的。

「我不记得十年前自己是否爱你,但我确定的是,现在我爱的是你,我说过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的心就遗落在你身上了。」

解萣珸感动的泪潸然落下,然而想及眼前的幸福可能使得另一人心碎,她立即收起泪摇头,「不行的。」

她的拒绝令伟震泠着急不已,忙抬手向她保证道:「我会把俐娅的事处理好的,你等我好吗?」

话一落,望着她的水眸,却只看到坚定与决绝,他的双肩无力地垂下。

「你还是不相信我……」被解萣珸拒绝的态度刺伤,伟震泠苍白的脸色顿如死灰。

解萣珸不是没看到他霎时刷白的脸色,更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拧碎了,只能强咬着下唇,以颤抖的双手捂住嘴,生怕一放手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明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态度坚决与否。

为了不伤害到无辜者,也不愿让回忆痛苦的继续折磨伟震泠,她只有更彻底坚持自己的决定。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董事长,一线电话。」

「好。」伟震泠立即按下通话键。

「嘿,伟仔,阿忠啦!」齐谊忠在电话那头喊着,伴着爽朗笑声。

「阿忠?」伟震泠则是一头雾水。

「齐谊忠呀!你怎么又忘了?」齐谊忠明显的不悦。

「对……」伟震泠欲道歉,却被打断了。

齐谊忠问出满月复疑问:「先别说道歉的话,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完全都不认识我了?」

伟震泠眉头一拧,头疼又来袭,「我……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

「不记得!」齐谊忠大叫,忿然的抗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记得最近十年的事,之前的记忆在车祸后全丧失了。」

齐谊忠惊呼:「你……怎么会这样?」

「可以请你告诉我以前的事吗?」他忍着头痛请求道。

「我……咦?解子没告诉你吗?」齐谊忠不解地反问。

「没有。」她什么也不愿说。伟震泠挫败的想着。

「怎么可能?这些年她一直在等你回来,怎么会没告诉你?」齐谊忠无法置信地喊道。

什么?伟震泠强抑下震惊,急迫地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喔……好。」齐谊忠讲述起十年前的事,「高三毕业考前,你突然休学,我和解子到处找你,找不到你……」

「你跟解子?」他心底疑云再起。

「是呀,你该不会忘了解子是你女朋友吧?」

「我们真的是……」

「当年你爱她的程度是同学们有目共睹的,你还信誓旦旦的说要跟她白头偕老,还答应每年她生日要送她一条你亲手做的项链。」齐谊忠说着。

听到这番话,伟震泠猛地一怔。

「什么项链?你说的是什么项链?」他急急追问。

「就是她戴的那条猫眼石项链,虽然你才送她这一条项链就消失了,不过这十年来她还是当宝一样每天戴着。」

原来项链背后的那人……正是他!

听着齐谊忠的话,过往的种种一一浮现在伟震泠脑海,失去的记忆也蠢蠢欲动,彷佛就要冲出重重围篱。

既然都不记得我了,就别靠近我。

你真想知道项链的故事,问你自己吧!

这一掌是因为你的不告而别。

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好想你,你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络?不来找我呢?

你离开的那年,我到处找你……

找不到你,所以我开始等,等你来找我……

解萣珸的话语在他耳畔响起,伟震泠懊恼地垂下头,遗憾当时未能及时唤醒这些记忆。

「你虽然忘记了过去,不过看到你们现在还能在一块儿,我真的很替你们感到高兴。」齐谊忠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我知道。」欲裂的头痛,让伟震泠的声音变得低沉,就快支撑不下去了。

「伟仔……你还好吗?」齐谊忠听出不对劲,忧心问着。

伟震泠难受的说:「头痛又犯了,对……」不起。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有事我们下次见面再说好了。」

「谢谢。」

「你保重罗!」

直到挂上电话,伟震泠才露出疲累的神态,他仰靠在高背皮椅上,心底怅然若失。

原来,解萣珸思念的人正是他,而他竟然在吃自己的醋。

叩叩!

「请进。」他手柔着眉心,企图减轻头痛。

「嗨,震泠。」

听到方俐娅的声音,伟震泠惊得猛抬头,快速站起身,然而过分使力的结果,使得他原本就痛得无法忍受的头快要炸了。

瞥见他脸色急速刷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站不稳的,方俐娅吓得大喊,并赶忙扶住他,「震泠,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方俐娅的惊叫声引来踱步经过的解萣珸注意,好奇的来到门口窥视。

「我没事……」伟震泠说着,用力甩头企图让晕眩的感觉退去,「俐娅,我的药在外套里。」

「我知道,你先坐下来。」让他坐下后,她迅速帮他拿了止痛药,又倒来一杯水。

吃过药,伟震泠的脸稍稍地恢复了血色。

「谢谢。」他努力扯出一道感激的笑容。

「不客气,你的头痛最近是不是常犯?」方俐娅边收拾桌面边问。

「你怎么知道?」

「以前你最不屑吃止痛药,现在竟然随身带着,我就知道有问题。」她好不得意的笑说着。

「嗯……」他不置可否地点头,却被她喊住了。

「停!」方俐娅两手交握在胸前,「你可别再点头,小心头又疼了,刚刚看你脸色苍白成那样,我都快吓死了,千万不要再吓我,我可是承受不起哟!」

「呵……」

门外的解萣珸眼里已泛上一层泪,她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离开。

「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听你这是什么口气呀!」方俐娅非常不满意地指着他,「好歹我也是你伟震泠的『未婚妻』。」最后,她还故作气愤地坐在他面前的椅上。

「呵……」他扬起笑容,抬头打量着她,「你应该就是为『未婚妻』这头衔来的吧。」

「宾果。」她将椅子拉近他,「我可以取消吗?」

「当然。」伟震泠毫不犹豫地回答。

「答得这么干脆,有问题。」她拧起眉望向他,瞧了又瞧,「以前你的回答不是『随便』就是『都好』,不然就是耸肩一副无所谓样。」

「呵!」伟震泠轻笑。

方俐娅最头痛的事莫过于被冠上「伟震泠未婚妻」的头衔,为消除这名号,她忙碌地到处请求、拜托,好让父亲大人能取消这桩婚事,连伟震泠这个当事人也不放过。

她甚至帮他想好台词,要求他到她父亲面前卖力地说她的不是,批评她个性太急躁、动作太粗鲁等等。

就因为她这样独特的个性,让伟震泠愿意花时间去认识她,渐渐地,两人也衍生出兄妹般的情谊。

「她是谁啊?」方俐娅好奇的凑近他,低声问着,一双眼闪着亮光。

「这不是重点,说吧!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已经摆平了。」她挑着眉,一脸得意样,「我可是绝食了一星期,我爸才答应的。」

「你真的都没吃?」

「哈哈……」面对伟震泠的质疑,方俐娅以狂笑回应。

「江经理,这是我的辞呈。」解萣珸恭敬地送上辞职信。

「咦?」江炳庆讶异地盯着她看,迟迟不敢收。

「希望你能收下,批准我……」

「等一下,先让我好好想想。」他抬起手抵在她面前,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他真的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足以让解萣珸决定离去。

理智又识大体的她,不是会无理取闹,更非是个不负责的人,除非是发生重大的问题,否则她不会做这种决定的。

「震泠知道了吗?」江炳庆问得小心翼翼。

她微抬眼,有些怯懦的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他惊呼,随即说:「我问一下震泠的意思。」

「别问他,让我走好吗?」

「解子,你到底是……」江炳庆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说个理由给我。」

解萣珸沉默良久,才缓缓地说:「他有他的生活,我实在不该出现。」

「你们以前真的是……」

这回,她没有逃避的轻点头。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伟震泠的俊脸探了进来。

「炳庆,明天怞个空陪我到得化厂去。」

一见到伟震泠,解萣珸连忙将辞职信收到身后。

眼尖的伟震泠没错过她慌张的模样,他一个箭步向前抢过她手中的信封,低头一看,瞅着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伟震泠陰鸷的神情,几乎令解萣珸无所遁形。

迎上他愤怒的黑眸,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这是我的辞呈,请你批准。」

「不可能,我不会收的。」他猛地将辞职信塞回解萣珸手中,一脸铁青。

解萣珸将信重新放回桌上,不敢面对他冷冽的脸,嗫嚅的轻喃:「我坚持离职。」

「你等等……」头疼欲裂的伟震泠,手指不时按压太阳袕与眼窝,缓缓情绪,不懂为什么才一天而已,她就突然又改变心意,他柔声地问:「解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对呀!解子,有事别闷在心底,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好不好?」一旁的江炳庆也忙着帮腔。

解萣珸撇过头,「没什么好说的,我累了,不想做了。」

她完全放弃的语气,听得伟震泠心惊。

「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严厉驳斥,激动地按着她的双肩,忽然间,鲜明得几近真实的画面闪过他脑际,他本能地将眼前所见说出:「一直以来你就是个负责任、坚持到底的人,我……我记得有一回,在社团演出的前一天,原本搭设好的舞台布景坍塌了,大家不知所措,打算放弃时,你已经动手开工了。」

他的话震慑了解萣珸,使她筑起的坚强心墙顿时瓦解。

江炳庆惊讶得大叫:「震泠,你想起来了?」

伟震泠轻点个头,黑眸露出浓浓情意,对她说:「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我需要你帮忙……」

他的每字每句宛如铅锤般重重地压在解萣珸胸口,逼得她好难受、好无助。

解萣珸使劲地摇着头,露出凄凉的一笑,为何所有事情都在她做了决定之后才出现转机呢?

太慢了……

现在她只希望他能成全自己,让她痛快地哭一场后,潇洒地离开。

「拜托,让我走。」她哑着声音请求,随即快步夺门而出。

「解子!」伟震泠立即追了出去。

冲进自己的办公室,解萣珸再也止不住泪水奔流,心痛欲绝。

喀啦!

门把转动声响起,她连忙抵住门扉,伟震泠却先一步推开门进入。

「解子,你……」伟震泠低嗄的嗓音带着疑惑。

她背转过身,连忙拭去脸上的泪。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说辞就辞呢?」

在这之前,他可以不着急,因为只要她在身旁,他深信自己会有很多机会;但现在她竟要求离开,这教他如何是好?

「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她尽量让自己的音调持平,却止不住心伤的泪水。

「不可以!」伟震泠怒不可遏地吼道。

遗忘的过去与不明的现况,现在又要面对解萣珸突然转变的态度,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伟震泠猛地抓住解萣珸的肩,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说我会想起过去的,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头绪,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唤回过去的记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又不肯告诉我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伟震泠指控的道出心中不满。

望着他的黑眸,解萣珸怔忡住,脑子已被他说的话填得满满。

他捧起她颈项上的猫眼石坠子,看着它,阵阵的头晕目眩如不停冲击而来的浪涛,要卷走他这个溺水者。

他用力摇摇头,试图甩掉头痛,「我想起来了,这是我送你的。」

「你……」解萣珸惊愕的抬眼望着他。

伟震泠俯下头,以吻封住她的唇,浅浅地吮啜着她,一股甜蜜随即在他舌间漫开。

他的鼻息,勾引起她的,几乎要焚去她所有的理智。

撩开解萣珸上衣下摆,伟震泠的手忘情地缓缓上移,当他攫住她如丘壑般起伏的绵软时,解萣珸一震,无预警地推开他。

「出去,你出去!」撇过脸,她命令地大喊。

「解子。」他不解地睇着眼前善变的女人。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解萣珸无礼地将伟震泠推了出去,立刻关上门。

倚着门板,解萣珸的泪滑了下来,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深切的痛恨自己竟然对他的吻无法抵抗。

「老天为什么要捉弄我?」她失控的大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解萣珸蜷曲着身躯坐着,怞怞噎噎地哭泣。

门外的伟震泠,努力平复自己激昂的心情,脸上的线条好半晌才缓和下来,同时在心中暗下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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