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的家书寄出去之后,蔺舫和太子在小镇的街边上漫步瑭,想找一间红茶店歇歇脚,却遍寻不着,两个异乡客,人生地不熟,只好继续四处乱晃。
跟着沉重的脚步,一如她的心情,面对太子尖锐难解的问话,也只能装著没听见。
太子更是沉默,他知觉现实世界的残酷,不敢奢望会有什么结果。两颗在夜空中短暂交会的流星,瞬间就是永恒,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因此,他格夕卜珍惜着每一次两人相聚的时光。
他的一路沉静,倒令她不安,抬眼看他时,意外地发现前方不远驶来一辆警车,她心慌意乱地将太子拉进旁边的店家,躲开警察的视线。
太子莫名地望著她。“你确定要进来这里?”
她只注意着门外巡街的员警,没时间看清楚两人进去的是家什么店。
“嘿,一下子就好了。”幸亏她眼尖,发现得早。太子也太不小心了,他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居然那么明月张胆地和她在镇上闲逛,也不怕被警务人员发现了,害她还得替他操心,他倒好,还有闲心情
问她。“你确定要进来这里?”不进来,难不成眼睁睁看他被抓走吗?
突然,有个坐在柜台内的欧巴桑,照例问两人。
“先生、小姐,要休息还是住宿?”
太子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两服直盯著门夕卜看的蔺舫抢先答话。“当然是休息一下就走了,谢谢!”她只是进来避避风头而已嘛。
欧巴桑懒懒地拿出一本登记薄,眼底浮现窃笑,瞄向太子,继而扫迎侧身在门口边,看来一副偷偷模模样的蔺舫,她心里不免想道:“一定是未成年!”
太子被蔺舫怪异的行为搞迷糊了,她绝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子,可是他们现在又的的确确在宾馆里面,而且还是她主动拉他进来的。
“蔺舫,你到底在看什么?”他正要探出头往夕卜瞧时,蔺舫急忙回身反手抱住他的头,并紧紧地贴苛她的胸日,试图用她的身体挡住,以防被外面的人看见他。
“你别到处乱看啦,很危险的!”她还骂他呢!
太子的脸颊陷在软绵绵又带点甜甜的乳香味道,嘴角微笑如痴人。“我不会乱看了,因为这里更好看!”
两人状似亲密的黏腻,看在柜台的欧巴桑眼里,惹得她笑翻了腰。“哇,小姐,我开宾馆几十年了,头一回见识到像你这么大方的女孩!”她笑得腰肢乱颤,暖昧极了。
蔺舫如遭电极,瞪著欧巴桑。“你说你开的是什么?”她竖起耳朵。
欧巴桑朗诵似地回道;“我开的是宾——馆!”她的笑意未消,等著看那个小姑娘还会有何惊人之举。
“什么?宾一馆?!”她怎么会跑到宾馆来了?她的一生清白,天哪,幸亏没被熟人看到,好丢脸呀!
咦?太子呢?他人在哪儿?这个居心不良的家伙,竟然带她到这种地方来,欠扁!
“那那太子呢?”她被宾馆两个字吓得什么都不记得。
“我在这里!”他的头像永远也不想离开目前所依靠的地方。
蔺舫放眼望去,就是不见太子的人影。“你在哪里?快出来呀!”
这个女大学生,怎么一下子就变笨了,太子偷笑著。“往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游戏,怎老是紧搂著他,也不赶快开房间去,就算要温存,也得进到房里去,那件事要有隐私权的嘛!
他瞪了死鱼眼似的欧巴桑,贼兮兮地瞅著他们两人,嘴角露出下流的笑意,看得很不爽,真想用一张大钞遮住她的视线,可惜他现在没空。
没想到,好景不常,池的身体突然被摧开,还差点撞到了柜台,险些脑震荡昏倒在地。
蔺舫气急败坏地责骂他。“你干么死拖著我?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才说完,一扬头就撞见欧巴桑暖昧的眼神。
他可真是冤枉得无语问苍天。“我死抱著你?!”她现在又翻脸不认帐了。唉,算了,女人,你的名字叫莫名其妙。
她拼命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前,气得眉目纠成一团。太子也傻了,她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对他的反应竞然前后判若两人。
“那我们现在还要开房间吗?”他好声好气地询问她的意见,他是很尊重她的,这种事,勉强不来。
蔺舫脸红得像火烧天。“谁要跟你开房间!”她脚下一顿,气得冲出宾馆外。“我不管你的死活了啦!”
太子当场僵在那儿,难懂她的话意,开房间跟他的死活能扯上关系吗?她的联想力也太强了吧!
他还嬉皮笑脸地回头对欧巴桑说:“女人嘛,会害羞的。”他嘴角自自然然地微微笑著。“这次不成,下次再来喽!”赶紧跟出去找害羞的女人。
一出宾馆的大门,他的笑容就被寒风吹走了。
蔺舫虽然又气又羞得找不到地洞钻,但仍注意一下方才的警车,确定己不在街上了,她才急急地往公车站牌跑去,还特意找小巷道,避人耳目。
“喂,蔺舫等等我!”
太子紧追在后面,她却越走越快,不想被他追上。她处处为他著想,他却让她在人前丢尽了少女的节操。
“不理他了,再也不理太子了!”她在心里发一百遍的毒誓。
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维持与她一致的脚步,并刻意让她走在内侧,自己则守住车多的外围,护著她的安全。
“你别走那么快,小心车子。”过年期间,小镇的车流量比平常多些。
可是,她的脸都被他丢光了,哪有心情管什么车子。
她突然停下步伐,定定地瞅著他看,跳动的眼瞳配合著心跳的节奏,望著他嘴里呼出来的大气,吹动额前的长发,飘呀荡的,就像他的人生,她突然又想哭了,但强忍住,化为忿意出口。
“你不要老跟着我,走开——”她在心里交战许久才声泪惧下地吐出一句刻惹伤他的话来,听得自己都心痛了。
她只知道,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她还是个大学生,清新如朝阳,生长在明亮的一方,而他呢?黑暗社会的底层,是他们那种人呼吸的空间,黑暗与光明,是永远无法共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
但太子并没有离开,灼然的双眼竖定地望进她仓皇的眼眸,温柔的爱意,几乎击碎她的伪装,他茁然的身躯,像打不倒的英雄,死守在她身旁,像个忠贞不二的左古护法。
她却直摇头,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渍堤,所有的爱、怒、恨交织而成的泪液,错综复杂地流回肚内,仍是错综复杂。
然而再不赶他走,她会当场崩渍的。
“走开呀,别缠着我!你父母没教你不要做个令人讨厌的孩子吗?”
太子顿住了,绝痛的神情占去了愁容,刹那间,他又恢复那个冷漠和孤独于一身的太子。
也许他不该赤果果地对人表达真情,太冒险了,什么都没有的他,比谁都容易受伤。
只是,蔺舫的出现,深深吸引了他,让他不顾一切地往火坑跳,不顾一切,连自尊都不顾。
“这里你不熟,让我送你到公车站后,我会自动消失的。”他是那么狂烈地想要保护她,不愿见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而蔺舫却哭得像个泪人儿,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都令她痛彻心扉。
她声嘶力竭地拒绝他。“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可不可以?”泪水狂泻而下,遮住了视线,拔腿横冲过大街,她的心里不断地呐喊著。“太子,不要再对我那么好,我的心防己经快撑不住你的爱潮了。”
太子颓然地将身子靠在路旁的电线杆上,掏出一支香姻,不知为何,那只拿著打火机的手,猛抖,像中风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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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个难得的冬日艳阳天,她却一直窝在房间里,躲在棉被里,足不出户,仿佛那暖冬阳会咬人似的。
连阿壁提议再闯姨婆的鬼屋,都觉她拒绝了,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昨天用完了,一滴也不剩。
阿壁的母亲进房探视几回,昏昏沉沉之中,只觉得有人用脸颊来碰触她的额头,然后狐疑地自言自语。
“咦?没发烧啊?”
她不是身体生病,而是心病了。
她仍感激地告诉阿壁的母亲。“伯母,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她喜欢阿壁的母亲用脸颊来测试体温的温馨举动。
母亲从没这样做过,每次她病了,都是李嫂拿著冰冷的温度计塞入她的嘴里,毫无感情的动作。
伯母走后,心情的温度直坠落,有时候会自怜自艾地认为自己在失去爱情的同时,也失去了亲情。
心情更恶劣了,拉起棉被兜头兜脸地掩盖住,好想就这祥把自己埋葬掉。
午饭过后,飞鹏来访,勉强逼自己起床,知觉飞鹏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她面前,一定是带了太子的口信要转达。
两个人对坐在西踊的窗口前,喝着阿壁烹调的热咖啡,说是给她提神醒脑,飞鹏却喝得叫苦连天,他说不懂为何有些人喜欢自讨苦吃。
“是呀!就像我。”一语双关,刚好骂到她。
飞鹏急得满脸胀红,拼命解释。“蔺舫,你不要误会,我没那个意思。”还直说自己是粗人说粗话,满脑子草包,讲话不经大脑,不像她是读书人,说话懂得修饰。
见他心慌得不知如何月兑罪,教她不忍,飞鹏真是个老实的男生,将来必定是个好丈夫。
她莞尔地回说:“我是说我酷爱喝苦哈哈的咖啡嘛,你紧张什么呀?”
飞鹏这才松了一口气。“哦!是这样喔。”他又尴尬了,脸还是红遁通的。
一阵寒风穿过窗缝吹入房内,嗖——地,扫过她不设防的肌肤,下意识地缩紧身子,飞鹏立即月兑下大衣披在她身上,这个举动令她忆起第一次见到太子时的情景。
“是太子叫你来的?”她忍不住发问。
呆头鹅似的飞鹏,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不是,但是我要对你说的话跟太子有关。”
她抬起浓密的眼睫,恍如出水荷花,可惜带著病容,却更惹人爱怜。
“你想说什么?”只要是跟太子有关的,她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飞鹏也不客套了。“我看你是个好女孩,离太子远一点吧。”他不希望像她这么纯浩的女孩受到伤害。
蔺舫紧张地瞅住飞鹏。“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怕蔺舫对他下面所要讲的话,可能会产生尴尬的心理,飞鹏先把目光移开,背对着她说:“我昨天到镇上去,发现发现你和太子在宾馆门口。”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是去镇上买东西时,不小心撞见的。
这回换她忙着解释。“事情不是像你所想的,我们是在躲。”
飞鹏不想去听他们之间发展到什么程度,只想尽快告诉她,一个她从不认识的太子,一个地碰不得的太子。
“太子从小就是个没人教、没人养的孤儿,他在少年感化院完成了九年国民义务教育,感化院里没教他读书课字,倒让他学会了一技之长——百发百中的神奇枪法,出去不到半年,神枪手太子的名声,响震北中南各个帮派,很多角头大哥都说太子的枪法是租师爷赏饭吃,说他是天生干杀手的料。”
“孤儿?杀手?!”她懦懦地重复念著那几个字,整个人的魂魄像飘离了躯体似地。
飞鹏回头张望她的元神。“阿壁没告诉你吗?那她一定也没说太子出现在咱村子的原因喽?”他气得跺脚。“我还特别叮咛她,一定要尽早告诉你,免得你受到伤害。”他扼腕地怪罪着阿壁。
原来他是个孤儿,难怪他的眼神那么孤独而苍凉,那份早熟的冷静,不该是他的年纪该有的。
“难道他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他的父母总有兄弟姊妹吧?他们怎么不好好照顾太子呢?”她的母在听到太子的身世后,被彻底激发出来。
飞鹏继续说道:“听说太子的父母当初也是小太保、小太妹,没有结婚就生下太子,把婴儿丢在帮里一起厮混的兄弟家里,两个人就各自逃了,不人小太保父亲在一次打斗中被砍死,小太妹母亲听说退出江湖嫁人了。”
蔺舫精神为之一振,总算还有个母亲在世。“他去找过亲生母亲吗?”
“找?他都待在感化院里,怎么找?”
“那他母亲没去探望他吗?”
“拜托,太子是她婚前生的小孩,又是个坏孩子看怎能计她现在的丈夫知道嘛,我看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了。”其实他也根感叹太子的身世,莫怪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凶残,因为他从不曾感受讨家庭的温暖嘛!
“太子。”她听得唏嘘不已,突然很想把满月复的爱给太子。
“后来听说,大子离开感化院后,透过各种管道打听他母亲的下落,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他出感化院后一年,找到他母亲了!”
“真的?!那他母亲现在人呢?她为什么不劝太子退出江湖呢。”什么样的母亲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当冷血杀手?难道身为母亲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吗?”
飞鹏叹口气。“我只知太子第一次见到他母亲,是一张贴在坟墓上的相片。”
蔺舫睁大圆眼,干张着嘴,哇不出话来。
飞鹏很快地恢复平静,他可没忘记来看望蔺舫的目的。“我之所以跟你讲这么多有关太子的身世背景,是希望你离他远一点,太子绝对是个又狠又恶的冷血杀手,你惹不起。”
蔺舫仍是两眼炯炯如火焰似地盯住地面。“我昨天还骂他。”她没勇气说出来,只在心里默想着:你父母没教你不要做个令人讨厌的孩子吗?天啊,那些活肯定伤害到他了。太子,对不起,她不是故意。
飞鹏吓死了。“什么?你居然敢骂他?不要命了呀你!你要是看过太子发狠的模样,我敢保证你连在他面前说话声音都会发抖。”更别说是出言相骂了。
他走到门口。“听我一句劝,离他远一点,准没错,就这样了,我先走。”
“太子现在人在哪里?”她不该对他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飞鹏猛回头。“干什么?”
“我要见他。”她倏地坐起,两眼方往地看着飞鹏。
飞鹏差点跌倒地靠着墙柱。“哦,拜托——我才刚警告过你。”
“赶快告诉我,太子在哪里?”她没有耐心听教。
飞鹏被她吼得双手投降。
我的妈呀,看似娇小柔弱的蔺舫,凶起来也是挺悍的,吓“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