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的代價,就是不能說真心話。
潮濕的東北季風帶來了入秋以來的最低溫,還有叫人憂郁癥快要發作的霪雨霏霏。深夜十點多的攝影棚里,亞洲第一男模的雜志拍照工作才正要開始,現場鬧烘烘的,有如煙花三月的春暖花開。
「書彥,身為亞洲第一男模,又連續三年蟬聯女性性幻想對象No.1,未來兩年內你的工作行程都已經滿檔,可不可以跟大家說說,除了工作之外,還有什麼是你現在最渴望被滿足的?」年過四十的時尚雜志總編輯,頂著夸張的煙燻妝,不斷的對亞洲第一男模——韓書彥,露出垂涎三尺的饑渴神情。
多誘人的男色!多青春的……別以為只有男人貪圖美色,女人遇到秀色可餐的對象,也是會如狼似虎的貪婪鎖定不放。
高腳椅上,緊閉雙眸的韓書彥趁著化妝師揮舞粉刷的空檔,用十分篤定的口吻說︰「喝一杯熱咖啡。」
盡管雙眸緊閉,他仍不忘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秒殺所有垂涎他的靈魂。
「啥?」編輯倏地瞪大眼楮,不小心擠出一排抬頭紋。
喝一杯熱咖啡?就這麼微不足道?真的假的,他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一旁的經紀人何小美聞言,恨不得沖上前去扒開韓書彥的眼皮,狠狠的瞪他一記,但礙于形象以及場面狀況,只得趕緊陪笑接口。
「呵呵,我們家書彥真的很調皮,雖然已經是亞洲第一男模,還是那麼童心未泯,不過這也彰顯了他親切不做作的風格。先讓他去換衣服,待會我們邊拍照邊聊吧。」
何小美經驗老到的擋在韓書彥跟編輯之間,不斷的用手推著屢屢讓她細胞死光光的家伙,免得皮癢的人又一時神經斷裂,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鬼話來。
韓書彥听話的站起身,向雜志工作人員頷首微笑後,才頂著眾人為之瘋狂的俊美臉孔,在一片愛慕的眼光中從容走向更衣間,留下了連番的贊嘆。
大家都說他有一種氣質,足以顛倒眾生。
張狂銳利的姿態讓女人瘋狂拜倒,憂郁深沉的模樣則激發女人的母愛,扮演運籌帷幄的領導者時,別說是女人,就連男人都會為之臣服,然而頑皮促狹的同時,無遠弗屆的魅力又是連純真孩子都不忘一並擄獲。
他可以是汽車廣告里的都會雅痞型男、便利商店海報中有著燦爛笑容的陽光男孩,也可以是公車上赤果胸膛的牛仔褲性感潮男、電玩游戲里征戰廝殺的絕世英雄……韓書彥舉手投足間展現的,無疑就是亞洲第一男模才有的魔魅!
而他也很清楚自己擁有什麼樣的美色。
出道這幾年來,捧著白花花的鈔票想要包養他的貴婦多得幾乎可以組成一個地球村,她們看中的無非就是他秀色可餐的外表、青春活力的。
他懂,漂亮的東西誰都愛,只是……有時他卻覺得好厭煩。
「小韓,你剛剛怎麼可以那樣回答?我不是提醒你很多次了嗎?你現在是亞洲第一男模,所說出來的每一句話絕對要謹慎再謹慎,不然可是會被有心人刻意放大檢視,拿來攻擊你的。」何小美苦口婆心的再提醒。
「好,我知道。」站在更衣室里,韓書彥無奈卻乖順的答。
「我知道你累了,拍完這組照片就讓你回家休息,好嗎?」換了口氣,她好聲好氣的誘哄她偉大的主子、公司的搖錢樹。
「小美,我要喝咖啡。」
「不行。你今天已經喝過兩杯了,我是為你好,咖啡那種東西會危害你的健康、崩解你的骨質……」滔滔不絕的闡述禁止咖啡因的神聖理念。
「只要一口!我真的很想喝咖啡,小美,拜托你,我保證,就算你接下來奴役我繼續拍照到天亮,我都無怨無悔。」他苦苦哀求的模樣,活像是個孩子。
這就是韓書彥,可以是成熟的大男人,也可以如此的童稚,為了口月復之欲不惜像個孩子似的苦苦央求。
何小美不是不心軟,但是為了他的健康著想,她還是得咬牙把心一橫,斷然拒絕。
「不行就是不行,我有責任照顧好你的健康。動作快一點,我先去前面跟那個難纏的總編輯多攀點交情,務必讓她在采訪內容里把你寫得好上一百倍才行。」
腳步聲逐漸遠去,更衣室里的韓書彥看了赤果上身的自己一眼,滿腔的煩躁無處宣泄。
他是個咖啡因成癮者,病入膏肓的那一種,偏偏他的經紀人是個健康生活擁護者,打從他的廣告代言價碼跟工作量屢創新高後,小美就以健康為由,嚴格控制起他每日的咖啡攝取量。
第一男模的頭餃很好听,扔到地上都會發出鏗鏘的響聲,問題是,如果連他唯一的嗜好都要被剝奪,代價未免太昂貴!
不管,他現在一定要馬上喝到咖啡才行,要不然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哪還有什麼動力繼續驅使自己,像個自戀狂似的站在鏡頭前搔首弄姿?
隨手抓過外套往身上一披,他戴上鴨舌帽,將自己出眾的外表低調的掩飾住,趁眾人不察的空檔偷偷模向逃生梯,學蹺家的孩子去找尋救贖的解藥。
想到濃郁的黑咖啡正在等待著自己,韓書彥立時一掃陰霾,開心得簡直要飛上天。
宋清妍的眼楮干干的。
就像是一畝荒田,出現了龜裂的痕,逼得眼楮里的隱形眼鏡也幾乎快要承受不住的逃走。
她哭不出來。
通常這種時候,大多數的女孩子就算沒有潸然淚下,至少也會表現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偏偏她連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只是神情木然的看著落地窗外的深夜街景,默默听著交往半年的男朋友,在眾目睽睽下對自己歇斯底里的發飆。
「宋清妍,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翁建民發出怒吼,完全不在乎是否引人側目。「瞧不起我是不是?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派對,你卻為了工作姍姍來遲,完全不把我這個男朋友放在眼里。你他媽的是一個月賺多少錢不過領著一份死薪水,干麼跩得二五八萬?我的朋友好意邀請,你卻端著架子不賞臉,你是有多高貴?你他媽的少拿工作忙來打發我!」
她沒有。她無聲吶喊。
身為《美麗生活志》的采訪編輯,每個月的二十三號是雜志社截稿的時間,也是她忙得昏天暗地、人仰馬翻的地獄期。
整個禮拜她已經連續好幾天都在公司熬夜加班,要不是為了顧全男友的面子,她大可以下班後徑自回家呼呼大睡,犯不著還要逼自己強打起精神,趕赴他和友人的派對,結果還落得被這樣指控的下場。
「別人的女朋友一听到要出席派對,誰不是卯起來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個個像要走上伸展台的超級名模,說身材是身材,說臉蛋是臉蛋,結果你卻素著一張臉活像是要去吊唁死人!那是生日派對,又不是告別式,你連條裙子也不穿,簡直是丟盡了我的臉!」
好心寒。她餓著肚子為他努力趕去參加派對,血糖低得快要昏厥,他沒有任何關懷慰問,還為了她今天沒有穿裙子出席派對而羞辱她。
「我忍你很久了,跟你交往簡直無趣到極點,不會撒嬌也不懂體貼,成天端個聖女的架子不能親也不能抱,想要帶你出門認識一些有身分地位的人,結果你老是像座雕像似的放不開,簡直令人厭煩到極點。」
問題是,她從來沒想過要認識什麼有身分地位的人啊!
翁建民臉色鐵青的瞪著眼前人,口中飆出的言語銳利得像撲天蓋地的飛箭,听得旁人都覺得受傷,可身為當事人的宋清妍卻遲遲說不出任何辯駁,只靜靜用雙手托住自己的臉龐,目光深幽的望向窗外。
她不是木頭女圭女圭,也不是聾子,她想,自己只是在強忍心碎。
「我受夠了,老子決定要跟你分手——」
撂下了決絕的狠話,翁建民頂著臭臉,張牙舞爪像是螃蟹似的離開咖啡館,獨留宋清妍一人安靜的坐在位置上。
溫馨的空氣里殘留爭執後的煙硝味,宋清妍宛若一尊石雕像呆呆的坐著,甚至沒有勇氣別過目光,去看別人同情的眼光。
她沒有錯,對于這段感情,她不是什麼都沒有付出。但是很顯然的,翁建民在意的不是她的包容、體貼,他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是可以被品頭論足、被炫耀的性感尤物,如此而已。
她從來就不是伸展台上的模特兒,只是一個平凡的上班族,剛開始交往他就知道的不是嗎?這樣的指責根本是無理取鬧。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在外面肆無忌憚的與他爭辯對錯。她總是放不開,她在翁建民身上找不到情侶間該有的暢所欲言跟自在,只好咬住自己的唇瓣,吞下那些不平的欲言又止。
蒸騰的熱氣涌上雙眼,她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警訊,不願自己的脆弱被看見,她飛快低下頭去,假裝專心喝著自己面前那一杯水果茶。
「罵不還口,你是啞巴嗎?演技不錯,今年的金馬獎影後看來是非你莫屬。」一抹譏誚的男嗓倏地起。
好熟悉的聲音!她怔住,連忙別過臉看向聲音的來處。
穿著羽絨外套的高大身影端著香氣氤氳的熱咖啡,連問都不問一聲,就一往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姿態很跩。
從刻意壓低的鴨舌帽下,宋清妍看見了那張稱不上非常熟稔,但也不能說完全陌生的臉,因為他不是路人甲乙丙,而是韓書彥,魅力橫掃全亞洲的超級男模!
再者,他們還比別人多了層淵源——她的大學直屬學姊何小美,正是韓書彥的金牌經紀人。
這世界應該沒有人會質疑韓書彥的帥,立體的五官、一八五以上的精實身材,不管穿上什麼衣服,他總是比別人出色好幾倍。
韓書彥有一種天生的貴族氣質,尤其眉宇間的豐然神采,彷佛他就是唯一。也就是這樣的光芒,每每讓他身邊的人黯然失色不少。
每次看到他出現,宋清妍的心就會不自覺的卜通、卜通跳個沒完,好像有一股熱氣在身體里瘋狂流竄,急著想要找到出口。
她永遠厘不清為什麼,是因為害怕?緊張?討厭?好像都不是……他們明明也常在一起聊天的啊!
無解的情緒,讓她只想要盡可能的回避眼前這個被眾人當作神只般崇拜愛慕的男人。偏偏,他們還是會遇見彼此。
「怎麼,幾天不見就不認識我了?」韓書彥神情睥睨,口吻狂妄的說。
看見了他眼里毫不掩飾的質疑,宋清妍倉卒的別過臉,繼續假裝專心的喝飲料,心中卻是懊惱、慌亂不已。
怎麼會是他,而且還被他目睹了自己最狼狽的一刻!
這個晚上她已經夠難堪了,實在不認為自己還有力氣可以抵抗韓書彥的毒舌嘲諷。她緊張的揪住自己的手,手指糾纏成麻花。
可盡管她刻意低下頭去回避遮掩,韓書彥還是看見了一抹淚痕悄悄滑過她的臉頰,落入她面前的玻璃杯里,和進水果茶中。
他的心,突然無預警的被揪扯了一下。
才踩進咖啡館,他第一時間就看見了身陷感情風暴卻神情木然的她。翁建民的話有多惡毒,他一個字都沒少听,宋清妍有多懦弱沒用,他更是看在眼里,氣在心里。
因為深知她倔強的個性,讓他不方便為她出頭,以免她因此更覺得難堪受傷,否則他早讓那個沒用的廢人有多遠滾多遠了,而偏偏身為當事人的她卻毫無反應,實在是讓他大為光火。
她早該從椅子上跳起來好好吼回去的,結果她卻活似被三秒膠黏到,只是坐著被羞辱,完全沒有一點反擊。
再者,就算要哭也要早點哭,人都走了才來黯然垂淚,她是有病嗎?
連吵架都放不開,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活到現在的!沒好氣的在心里輕啐一句,韓書彥終究還是心軟的掏了掏口袋,拿出手帕。
「喏,拿去。」
眼角余光看見了他遞來的手帕,宋清妍猶豫須臾,連忙伸手怞了過來,壓住自己的雙眼,把突然泛濫的淚盡速吸干。
原來……她也是會落淚的,在失戀的時候。
討厭,她是怎麼了,剛剛面對翁建民的無情羞辱她沒掉一滴淚,卻在韓書彥面前懦弱的不斷涌出淚水,她是怎麼了?
情緒一開了口,就像是泄洪似的涌了出來,宋清妍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明明情緒激動得快要崩潰,卻還是像個小媳婦似的壓抑怞噎。
他好想把她摟在懷里輕哄安撫,偏偏妾身未明的他卻什麼也做不到,韓書彥覺得自己好沒用,一顆心又急又氣。
「喂,你還好吧?」他有點擔心的問,生怕她會哭得缺氧昏厥。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的搖頭,要他別管。
直到老半天過去,她收整情緒後才緩緩放下手帕,露出紅通通的眼楮,用濃濃的鼻音故作堅強的說︰「我沒事。」
「對,你沒事,只是有沙子跑進去你的眼楮!」他無奈的說。
她總是這麼不坦率,尤其愛逞強。看得他心里有氣。
听出他話里的不以為然,宋清妍委屈的睞他一眼,「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小美學姊呢?」
韓書彥不是泛泛之輩,之前女性雜志才舉辦了年度女性性幻想對象票選活動,毫無意外,這家伙再度蟬連No.1寶座。
像他這麼炙手可熱的超級男模,沒有經紀人跟助理在身邊嚴密防守,獨自一個人頂著引人犯罪的臉蛋貿然跑出來,不怕被那些充滿幻想的女人當場吃干抹淨嗎?
挑起眉,他故意曲解她眼里的質疑。「你要找她?那我打電話叫她過來。」作勢要拿出手機。
「千萬不要——」宋清妍表情一驚,想也不想的撲上他,緊緊抓住他的手,硬是不讓他按下致命的通話鍵。
打從大一認識小美學姊,她就一直被學姊當成親妹妹疼愛,每當她遭受了委屈,小美學姊總是二話不說頭一個跳出來挺她,當她最有力的後盾。
如果今天只是工作上的挫折也就罷了,偏偏問題的癥結是感情,她不認為這種事可以輕易靠情義相挺來解決。
再說,學姊本來就不大喜歡翁建民,老說他脾氣暴躁、眼高手低、好高騖遠,這半年來全是因為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處處容忍他的目中無人,要是知道翁建民分手前曾經狠毒的羞辱過她,她不火大的沖到他面前將他千刀萬剮才怪!
「你是不怕暴動嗎?敢這樣抱著我?」韓書彥嘴賤的瞟了她緊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一眼,戲謔的問。
聞言,宋清妍趕緊收回手,規矩的把身子坐正。「我、我才沒有抱著你。」
呿,膽小鬼,這樣也嚇得收手,她真是病入膏肓的溫柔、單純又愛故作堅強,而且還很放不開,規矩死板得令人發指。
「什麼天大的事情吵到要分手?」拿起杯子,韓書彥啜了一口咖啡,狀似輕松的問。
他當然知道吵架的理由,只是想要听她親口說。也許,說出來會讓她好過些,畢竟人不是萬能的,情緒總是需要出口。
抿住嘴,她遲遲沒有回答。
他挑眉,很閑適的再度拿出手機晃了晃。「不說?那我找小美來。」
抗議的睨他一眼,她才勉為其難的咕噥,「他朋友的生日派對,我遲到了。」
「最近應該是雜志社截稿期,你沒提醒他說你會很忙嗎?還是說,他以為每個人都像他那樣,一份工作可以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靠著玩樂就可以度日?」他毫不掩飾對翁建民的鄙夷。
听小美提起那個男人幾次,每次總是搖頭兼嘆息,他常常懷疑宋清妍那雙漂亮的眼楮到底是出了什麼錯,要不怎麼會看上那種爛人。
多諷刺,連韓書彥都知道她最近會很忙,可是她的男朋友卻只顧著他的社交活動跟他的男人面子。
「可能是忘了。」老實說,她也不確定他到底是記得,還是根本就忘了。
「忘了年紀輕輕就記憶力衰退,你應該建議他到醫院去做個腦部斷層掃瞄,檢查看看從來不思考的腦袋是不是長了腫瘤還是斷了神經。不過就是個生日派對,遲到又怎樣?他們又不會少玩了什麼,那麼急是趕著要去投胎嗎?」
宋清妍心里很矛盾,因為,她還滿想認同他說的話的,盡管有些刻薄。
再啜一口咖啡,韓書顏又問︰「還有呢?」
「他說我很不會打扮,連裙子都不穿,丟他的臉。」
聞言,他側過臉,用他專業的眼光,來回仔細打量她。
宋清妍的五官不用多說,盈溢水波的雙眸、秀氣的眉型、直挺的俏鼻、唇潤嫣紅,就像她的名字那樣清麗妍秀。
浪漫微卷的頭發扎著秀氣的公主頭,身上的紅色幾何背心十分搶眼,外搭白色A字型外套,保暖又典雅,剪裁利落的深藍色九分褲露出迷人的腳踝,蹬著充滿成熟感的魚口鞋——整體來看,知性之中又保有女性化的一面,是頗具流行感的完美搭配。
「很好啊!這樣哪里丟臉了?」他想不透翁建民到底在抱怨什麼。
要不是宋清妍只有一百六十公分高,小美早把她推上伸展台,幫她撈個第一名模的寶座來聞香了,腦滿腸肥的翁建民算什麼東西?
「翁建民一定沒有每年作健康檢查的習慣。」他斬釘截鐵的下定論。
他喜歡宋清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了。
她總是不大說話,每次小美拉著她來參加公司的聚會,她就像個拘謹的小媳婦,整個晚上都呆坐在位置上保持微笑,笑到僵了還在笑,像個傻瓜。
偏偏他誰都懶得搭理,就愛找她說話。別人對她噓寒問暖,他卻賞她毒舌嘲諷,常常惹得她一張小臉乍青倏白的狼狽,只要看她被自己激怒得失態嚷嚷,他就覺得有趣極了。
他很壞,他知道,但是只要能比別人多跟她說上幾句話,就算是被當成壞蛋也無所謂。
不過,她似乎只有在面對他時才會發怒,人一多,她就別別扭扭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這算不算是對他的一種特別待遇?
想到她的工作是要采訪別人,他都不免為她捏把冷汗,就怕她把受訪者惹毛。可是這幾年也沒听她換工作,事實證明,她是可以勇敢一點的,只是太習慣委屈自己順從別人,尤其慣性的在愛情里寵壞男人踐踏自己。
「你怎麼知道?」宋清妍很認真的盯著他問。
在面對她澄澈的目光時,韓書彥立即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發燙。
每當她這樣看著自己,他就覺得心猿意馬,好想吻她……不!冷靜點!
回過神,他佯裝鎮定的板起臉孔說︰「因為他的眼楮顯然有問題。用我專業的眼光來看,你穿得非常得體。要不然,他希望你怎樣?擠女乃、果背、露腿,外加大走光,這樣他就會比較有面子嗎?依我看,動物園里的雙峰駱駝可能比較對他的胃口。」
歪頭端詳他須臾,宋清妍困惑的皺起臉。「……你今天好奇怪。」
記憶中的韓書彥,每次開口不酸她個幾句是不會甘心的,總是要把她激怒,最好害她氣得瀕臨失態才會痛快,可為什麼今天完全是在幫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