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兩角銀,三不五時來斗陣,若要講賭感情,我是世界、世界第一等……」嚴家翔蛇行外加腳打架的走在紅磚道上。
「唉,別唱、唱了!你的歌聲好難听。」向琥掏了掏耳朵,受不了他的五音不全。「方才、方才我還听到有人在問說誰在哭?噗,哈哈哈!有人說你唱歌像在哭耶。」
他每走幾步就東倒西歪的跌坐在地上,全賴她在一旁推一推他,他才曉得再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在哭?!這麼贊的聲音像在哭?嗤,不會欣賞。我跟妳說,我這個人啊,是深藏不露喔!唱歌是這樣、聰明是這樣,連感情都是……都是這樣。」
比起嚴家翔醉得胡言亂語,向琥也沒有好多少,她一樣是兩眼昏花茫酥酥,兩只腳已看得出不是正常人的步伐,而且頭暈到只差沒一口把穢物吐出來。只是比起他醉後的載歌載舞,一下子模仿陳小雲唱「舞女」,一下子學伍佰的「世界第一等」,她的酒品顯然是好了一些。
「是喔?」她腦袋里糊成一團,好想吐,往前顛了幾步,肚子里可怕的酒跟菜的味道已漫上喉嚨,下一秒,她跑到一旁吐得淅瀝嘩啦的。
嚴家翔往前走,突地腳顛了下,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撲,撲到一個朝他們走過來的男人身上。
喝醉了的他男女不分的還繼續說︰「我、我偷偷的告訴妳啊,向琥,我其實有喜歡的人欸!嘻嘻嘻,妳沒想到吧?」
「干我屁事!」一身的酒味嗆得方昊旖的臉更臭了!他想推開這個滿身酒氣的男人,可他卻把他當成向琥,怎麼也不肯放手。
約會被放了鴿子的方昊旖,用盡各種方式都找不到她的情況下,也只有用最笨的方法--到她公寓樓下守株待兔。
他的心情由擔心到生氣,看到向琥和別的男人喝得酩酊大醉,還高歌狂歡的遠遠走來,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這個喝得丑態百出的蠢男人還敢在他面前耍小白?
「妳這麼說就不對了,且別說咱們、咱們的交情有多好,妳知道嗎?我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就是妳啦!」嚴家翔醉笑,「說、說也奇怪,我明明喜歡的就是那種胸部大的女人,怎麼會栽在妳這種沒胸、沒的女人身上呢?這個大概就是緣分。」
方昊旖看了他一眼,見他腿一軟的往地上坐,認出他就是上一回把圍巾套在向琥脖子上的那個男的。
嗤,早知道他對她有意思。不過,只要是正常人大概都看得出來吧!只剩向琥自己還沒察覺到而已。
嚴家翔眼中除了醉意,更有濃濃的困意,大概距離周公召喚不遠了,方昊旖不理他,走過去看吐到軟趴趴的向琥。
「妳還好吧?」
「老嚴,東西吐、吐光了,肚子又有空間了,咱們再續攤。」
還續?方昊旖看她醉得連他和嚴家翔都分不清,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掏出手帕他替她拭去嘴角的穢物,滿月復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向琥啊!
「老嚴。」她醉眼惺忪的看著他,「你、你說……你的感情是深藏不露的啊?其實,我也是一樣。」眼前的人影是模糊的,也許正因為看得不清楚,她才有勇氣講這些心里話。
「暗戀一個人是半點甜蜜也嘗不到的,我嘗到的就只有苦。像藥的苦味就卡在喉嚨……卡在喉嚨喔!吐不出來也吞下下去。」她迷蒙的眼因為蒙上一層薄霧而更模糊了。「我知道我需要一杯水把卡住的藥吞下去,可是、可是,我好像陷得太深了,居然連這樣的苦味也想忍下來,忍住不讓苦味消失,任它就這樣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嚨,一點一滴的汲取它的苦。」
「小琥……」
「喜歡一個人真的真的好辛苦,喜歡一個不同世界的人就更辛苦了,這種感覺折磨得我快瘋了,我覺得好像一切一切都到了極限,可……好奇怪,正當我覺得忍受已經到了極點,努力說服自己放手時,勇氣又一點一滴的冒了出來。」向琥笑了,笑中有淚,「人家說,有目標的男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我覺得我也挺像的。
「我啊,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算得上中等美女吧?像我這樣的人在愛情中,要一點小幸福應該不會太難,可是……為什麼我偏偏要這麼不自量力的去喜歡一個極品男人?所以也沒有什麼好怨的啦!怪不得人家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不行!」她忽地用力的甩了甩頭。「我一定要努力的說服自己放棄,也許、也許你說的對,反正你沒有女朋友,而我也沒有男朋友,我看我們就湊和、湊和吧!」
「笨蛋!這種事哪有湊和?」明知她醉得糊涂,他還是無法忍受這種荒謬的想法。
她根本沒理會他說什麼,徑自又說︰「也許你就是那杯水,可以讓我把那些比黃連還苦的感覺吞下去,也許……」她試著要站起來,可雙腿卻不怎麼听話,要不是他及時扶住她,她早一坐到地上去了。
「小心!」
「我、我的腳好像沒有力氣耶!」
「我背妳吧!」
「嗤,省省吧!你自身難保了你,方才要不是我,你有好幾次坐到地上,根本爬不起來。」
不容她浪費時間,方昊旖很有技巧的將她背在背上。
「咦?你很有力氣喔!」熟悉的感覺讓她很安心的趴在他背上。「老嚴,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有一個人也曾經這樣背著我喲!你一定想不到他是誰。」她用力的抱住他。「那個人就是方昊旖!說趄以前的他,那可真是個好人,人啊,為什麼要長大?!」
「長大後的他一樣可以背妳啊!」
「別傻了!他現在大概已經不記得怎麼背女孩子了,只知道怎麼壓住女人。」
他為之失笑,「他有壓住女人的習慣嗎?」
「有!」由于感覺實在太舒服了,向琥忍不住閉上眼楮,聲音輕柔的說︰「老嚴,你今天充當一下方昊旖好不好?」
「為什麼?」
「你背著我的感覺好像他,我想重溫舊夢。」她喃喃自語的說︰「小時候我常到他家玩,玩累了他就會背著我回家。有好幾次我並不是真的睡著,只是為了讓他背我回去我就會裝睡,這件事他一直都不知道。」
「是嗎?」
「是啊!」一提到小時候的事,她的心情轉好,「別看方昊旖好像精明得像狐狸,他有時候很好騙的……」
凌晨一點多的都會冬夜,街燈映著長長的影子……
這一夜向琥醉了,重溫舊時美夢。相較她的好夢連連,同樣喝得爛醉的嚴家翔可沒這等幸運,他在公園的紅磚道上凍了一夜,醒來時有紙箱罩在身上,身邊還散了幾個十元銅板。
人說世態炎涼,原來這年頭善心人士還是不少的。
飛鷹集團五十周年慶。
國內前十大企業飛鷹集團的周年慶在五星級飯店舉行,雖說飛鷹集團因為老總裁臥病,周年慶已經盡量低調的在進行,可一樓的宴會里仍是冠蓋雲集。
衣香鬢影的上流社交際場合,眾人幾乎都是為了利益和拓展人脈而參加,當然,人多的地方口舌就多,口舌多的地方八卦、緋聞也就少不了。
飛鷹集團打從老總裁病了之後,最熱門的話題想當然耳就是接班人的人選。
尹宏寬年過八旬,在年前臥病前他的身體一直極為硬朗,關于接班人問題,外頭事不關己的人討論得沸沸揚揚,尹氏家族內小動作不少,不過卻也沒有有哪個人有那個膽敢在尹宏寬面前暗示什麼。
尹氏家族中人才濟濟,尤其以尹宏寬一手栽培出的尹雪冬更是商業奇才。她在大學時就擔任尹宏寬的私人秘書,他出席任何大小場合總會帶著她,大學畢業後她在業務課當個小組長,一切從基層開始,數年的時間一路靠實力走進飛鷹核心,尤其在尹宏寬臥病後,飛鷹重大決策幾乎都掌握在她手中。
集團中的人心中都有個底,尹雪冬有可能就是繼尹宏寬之後的集團總裁。
她的精明睿智較之尹宏寬有青出于藍之勢,可再有能力的人要成為名門的正主,除了實力之外,身分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視。
了解尹氏內幕的人都知道,以她的身分若真的成為尹宏寬欽點的接班人,勢必引起尹氏大老們的反對。
因為她只是尹宏寬抱養的孤兒,在尹氏家族中,她算是個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女而已。
尹宏寬有兩個兄弟,皆是集團董事,也擔任要職。兄弟們也有不少子女都在集團內擔任主管。較之于他們子孫繁盛,尹宏寬就只有一個獨生女尹夏荷,遠嫁日本名門,就是因為這樣,其他人才如此覬覦起接班人的位子。
在集團內尹雪冬的能力是絕對受肯定的,然而在尹氏家族中卻沒人承認她的身分,因此想成為接班人,她還有一段艱辛路要走。
一般人的想法是如此,尹宏寬又如何想?
他的行事作風縝密小心,想必接班人人選在他在心中早有了底,只是他不說,也沒人敢私下臆測,不過,集團內決策大事,如果尹宏寬沒點頭,任尹雪冬膽子再大只怕也不敢下達任何指示。由這之間「玩味」處去推測接班人問題,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宴會七點半開始,尹雪冬卻一直到快八點半才出現,她的到來立即引來一群人的關注,有人來攀關系、有人來拍馬屁,當然也少不了過來損她的尹家人。
「我說雪冬,今天可是集團的大日子,妳身為總經理還足足遲到了一個小時,妳也太沒時間觀念了。」六十幾歲的貴婦臉上連條皺紋也沒有,多次的施打肉毒桿菌使得她臉部肌肉僵硬如尸。「咱們商人第一就是重時間,人家說時間就是金錢,妳啊……」
這女人是尹宏寬的弟媳,一逮著了機會就想找她麻煩,因為她的兒子也是接班人候選人之一。「我遲到絕對有原因。」面對這些人她的風度一向好。
「是啊!女人化妝、換衣服,這些都是絕對的原因。」旁邊的另一位妯娌也冷嘲熱諷的道。
這兩個妯娌平時感情並不好,可在面對尹雪冬時,她們會團結起來。不為別的,因為她們的丈夫、兒女都有可能是飛鷹集團未來的總裁。這招叫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
「哎喲,妳怎麼沒說到另一個重點?」看著尹雪冬冷傲的臉,她緩緩的說︰「和男人打得火熱,這只怕也是遲到的原因。」她和宇東集團少東方昊旖的戀情最近可是傳得沸沸揚揚的,之前還被八卦雜志拍到在深夜進出飯店。
尹雪冬面帶微笑的看著這對妯娌的一唱一和,對她們刺耳的損人話語充耳不聞。一直到她們說夠了,她才說︰「妳們說對了,我遲到的原因的確是因為男人。」她對著其中一名貴婦說︰「要不是為了替妳那寶貝兒子簽的胡涂合約擦,在這種日子我會遲到?」打從尹老爺病倒,所謂的諸位候選人就開始搶功,在這種無功不搶的情況下,還真是狀況百出。
「妳……妳說啥?」
尹雪冬懶得解釋,只是冷冷的看了她們一眼。
她到達會場後約莫二十分鐘,門口出現了一位更令大家議論紛紛的人物--方昊旖。
宇東和飛鷹集團一向水火不容,飛鷹的周年慶別說方家不可能會參加,連其有生意往來的客戶也都因為顧忌而不敢前往祝賀,而今宇東的未來總裁居然出現?!這可是非同小可。
「難道,那傳聞是真的?」有賓客喃喃的問,一雙眼楮直盯著方昊旖瞧。
「傳聞?什麼傳聞?」這陣子他人在南美,錯過了什麼企業盛事了嗎?
「這麼大的新聞你不知道?!」一個訝異的聲音又加入,「宇東集團的少東方昊旖和飛鷹集團的大小姐正在交往。」
「他們兩家不是世仇?」
「就因為這樣才跌破大家的眼鏡。」
看著方昊旖面帶微笑的一步步朝著尹雪冬走過去,又有人開口,「看來傳聞是真,在這種尹家人齊聚的日子,方昊旖都敢前來會情人了。」
在大家議論紛紛之際,方昊旖接過尹雪冬遞來的香檳。「你終于也來了呀?我當你嚇得不敢露面了。」她取笑的說,伸手理了理他有些歪斜的領夾。好不容易有這種尹家人齊聚的場合,他們得好好的親密一下。
他失笑,「這種陣仗我的確得培養勇氣,你們尹家人看人的眼神一向都夾槍帶棍的嗎?」從他進來到現在,她不必特別介紹,他就可精準無誤的認出哪個是尹家人,即使他們從未打過照面。
打他出現,宴會中有一群人就突然間變斜眼了,要瞪人也要有技巧,這麼大剌剌的。
哎!真是丑態百出。
看到這種陣仗,他呀,好怕喔!怕他的出現會把某個尹家大老氣得一口血噴了出去,那他就罪過了。
「不,尹家人的本事是笑里藏刀,大概只有面對你才笑不出來吧!」方尹兩家是世仇也就算了,飛鷹集團有不少大生意都是被方昊旖搶走,他根本可以說是飛鷹集團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介紹我給他們認識?」方昊旖笑得很壞。
「今天這樣就夠了。」要他過來,主要也只是要他們看清楚,她是真的和他在一塊。今天是飛鷹周年慶,她不想徒生是非。「毒藥要不要一次一次慢慢來,一次把人毒死會少看到很多有趣畫面。」
「說到底妳還是喜歡惡整人。」這女人的惡絕不在他之下。
尹雪冬一笑,揚了揚漂亮秀雅的眉,「我啊?你可真冤枉我了。」
方昊旖語重心長的警告她,「雪冬,妳要怎麼玩我不會阻止妳,甚至妳無聊時想捉弄我,只要妳夠本事,我也由得妳,不過,有一個人妳最好別去招惹她。」
美眸靈巧的一轉,「有這樣一個人嗎?」
她裝傻?他不介意講明白。「向琥。妳別去招惹她。」
「理由呢?」
「她和我們之間的事一點關系也沒有,別把她牽扯進來。」
「一點關系也沒有?」她冷冷的扯起一抹笑意,「說到這個我就怨,明明是一點關系也沒有的人,可我的男人卻在三更半夜背著喝得爛醉的女人回家,這事沒被八卦雜志的記者發現真是奇跡,不過,卻有一迭拍得清晰無比的照片放在我桌上。」她似笑非笑,「你說,我怨不怨呢?」
「她喝醉了,我……」
「你沒有辦法放任不管是嗎?」她還是笑,「你老是說向琥是路人甲乙丙,以你的性子是喜歡看路人甲乙丙出糗的,可你卻見不得她出糗。昊旖,你變了,太不像你了。」
「妳管太多了。」
「我是可以不管,不過,防礙到計劃的人事物,我就沒法子不管了。」尹雪冬撫上他令女人瘋狂的俊臉。「你呀你,好自為之吧!」
她根本就是喜歡惡整人。尹雪冬頑劣挑釁著他深埋的陰騖性子。「妳……」
她一笑。「昊旖,你說咱們倆杠上,究竟誰會輸、誰會贏呢?呵!對于未來事情的發展,我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