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蟲的缸中夫 第八章 作者 ︰ 綠光

「我……」

「那日,是你和我相約,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在那時會到善若寺的後山上,然而我卻遭到了偷襲。」

寬爺目光閃爍,「你不能因為……」

「一般偷襲我的,通常會正面直接給我一刀,讓我知道死在誰的手中,而不是可笑的打暈我,害我跌下山。」世君臨怒目如炬。「會這麼做的人,只有一個。」

他不懂武,要是他落單,要對付他只需一把刀就夠了,會在他背後使暗招的人,一向是自知比他還弱的小人。

寬爺聞言,垂眼噤聲。

「我再說一次,把世近良給我交出來,否則等到我找到他時,回報給他的絕對是千百倍!」就因為那一擊,將他的計劃打散,讓他現在盡管得到了米缸,卻覺得失去更多更多。

靜默半晌後,寬爺沒多說什麼,隨即離去。

大廳靜得只听得見外頭的雨聲,以往世君臨總覺得那悅耳如天籟,此時此刻卻擾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呼,事情總算處理完大半,接下來只要找到世近良就可以了。」石猛松了一口氣的說。

世近良是世君臨的養兄,長年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後來還卷了鉅款離家,沒想到多年不見,一回來竟然就打算陷害主子。

石猛發現主子沒有回應,臉色一逕冷沉,只好揣測著他的心思,然後嘆了口氣。

「唉,那兩個擾事的麻煩精總算是走了,不過就是一個米缸,有什麼好吵的?」他邊說邊啐了聲。「爺,你剛剛看見了沒?那胖千金像是愛慘了你,你不過是拿走她的米缸,她卻一副你騙了她感情似的,真是笑死人了,你怎麼可能看得上那種胖姑娘?那種貨色——」

話未完,他就被一個拳頭打得連退幾步,才錯愕的想問為什麼,卻听見——

「石猛,備馬。」

「嗄?現在?!」他愣愣的看向外頭的滂沱雨勢。「爺,外頭正在下大雨耶!」

他一回頭,竟見主子已經奔出外頭,壓根不管淋了一身濕,硬是差人替他牽來馬,然後迅速駕馬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爺到底是怎麼了?」

米乃祿坐在馬車上,神色呆滯,沒有哭,只是失魂落魄的宛若行尸走肉。

「乃祿,你不要擔心,還有我在。」玉堂春坐在對面,暖聲安慰她。

她神色恍惚地看著他,覺得自己作了一場難忘的夢,只是如今她還在夢中,那人卻早已離她干百里遠。

那個會喂她吃甜湯,喂她吃米團的人,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怎麼又哭了?」玉堂春不舍地坐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摟進懷里。「不哭,把那個壞蛋給忘了,還有我在。」

米乃祿沒有反應,只是無聲墜淚,直到听見馬兒發出嘶叫聲,緊急停下,教她往前撲去。

玉堂春也差點跌跤,不禁沒好氣地揚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他發問的同時,他瞥見了世君臨,只見他舉步走到車門邊,一把拉開門,踏進馬車內。

「不許走!」他無視玉堂春,一把將米乃祿扯向自己。

他明白了、他懂了!他會痛,是因為在她眼里看見痛苦,和不再信任他的堅決,即使他不想承認,這樣為了一人而難受不已、牽腸掛肚的心情,絕對是因愛所致,而不只是失憶時的依賴。

她踏進了他內心最荒蕪的地帶,滋潤了他的生命,給予他所渴切的情感,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為她縫衣出一口氣,才願意下廚作膳,只為哄她開心。

「姓世的,你太放肆了!」玉堂春上前一步,想扯回心上人。

「玉堂春,別說我沒有警告你,你要是社膽區敢獨在家這制里作和我搶人,我可以跟你保證,三個月內,我就會將你玉家在京城整個連根拔起,讓你試試當乞丐是什麼滋味!」世君臨聲薄加刃,說的不似威脅,而是勢在必行的計劃。

玉堂春明白自己應該無懼惡勢力,將人搶回,可是卻懾于對方噬人般的危險神情,一時間竟就真的呆坐在馬車內,眼睜睜看他把人帶走。

「你放開我!」米乃祿想扯回手,只要她肯,憑她的蠻力,他根本抓不住她。

「我不準你嫁給他。」

她冷笑。「你憑什麼不準?」

「就憑你將米缸送給我當定情物,你我已經私定終身,你是我的妻。」

「……為什麼你還說得出這種話?!」她氣得渾身發顫,抬手刮了他一個耳光,不敢相信他居然得寸進尺到這種地步。

世君臨輕撫著頰,唇角隱現的笑教人頭皮發麻。「打得好,這一巴掌就當是我給你的定情物,你更沒有離開我的道理。」

「你!」

「到我的身邊,哪里都不許去。」

「你霸道可惡!」

「是,只要霸道可惡就可以得到你,還算便宜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把我留在你身邊,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有想做什麼,我只是……」

她哭喊,「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你要的米缸已經到手,米家的米行也岌岌可危,你還想要什麼?你還想怎麼折磨我?」

他急聲說︰「我沒有想過要折磨你,我只是……」

米乃祿不等他說完就扯回自己的手,抱住頭,泣聲道︰「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從今以後,你我就當從來沒有相識過,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

「不!我不允!」

「那麼……當仇人嗎?」她不擅長恨人,太傷神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恨自己,恨自己怎會如此天真可憎,教他給騙了!

「不,當我的妻子,我喜歡你!」在雨中,世君臨放聲大吼,就怕她不信,就怕她真是鐵了心。

米乃祿心頭狠狠怞了下,「你還想圖我什麼?」沒有喜悅,她笑得傷悲。

「圖你一份情。」

「然後呢……」她慘澹一笑。

這句話,如果是在他離開米府之前說,她會開心得飛上天,可此刻,她只覺得那是他的陷阱,他的計劃。

「祿兒?」他不解,為何他都把話說開了,她還一點反應部沒有。

「你知道嗎?你從沒說過喜歡我,表示你根本不曾喜歡過我,現在又何必自欺欺人?說吧,你到底圖我什麼?抑或者是想傷害我更深?還是想嘲笑我不自量力地愛上你?可我告訴你,不了……不了,我不愛你了,也不再喜歡你。」她的錯,已經鏤在她的心版,鐫在魂魄上,她一輩子不忘,也絕不原諒自己。

世君臨震住,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傷她多深。

「我真後悔認識你,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帶你回家。」她面無表情地說,再沒有任何力氣去哭去怒去笑,體內的情感好似被怞得干干淨淨,什麼都不剩了。

也許,哀莫大于心死,就是這般滋味。

「我不許你這麼想!」雨下得又急又快,打在身上讓人渾身冰冷,怕凍壞了她,染上風寒,世君臨只好扯著她上馬。「跟我走,你不能再淋雨了。」

米乃祿想掙扎,但多日沒好好進食和休息,再加上擔憂憤怒悲傷等太多太多的情緒充盈在心口,終于教她撐不住地軟倒在他懷里。

「祿兒!」他一驚,隨即將她一把抱起,躍上了馬,直往世府而回。

小姐,我喜歡你。

福至、福至,真的嗎?真的嗎?!

當然是騙你的。

「祿兒,醒醒,別再哭了。」

驀地,米乃祿驚醒過來,一張開眼,那個曾會擔憂她,守在她身邊的人便映入眼簾。

「別哭了……」世君臨啞聲喃道,指尖溫柔地揩去她不斷滑落的淚。

米乃祿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就再度讓自己放空。

不想,就不會痛,所以她讓自己變成木偶,不哭不笑不說話,不管他說再多,她就是吭也不吭一聲,也不喝他喂的茶水。

見狀,世君臨不禁低嘆,看向窗外的雨勢,想了下,突道︰「祿兒,我知道杏樹為何在北方不開花了。」

她看來依然面無表情,可淚水卻在眸底凝聚。

他記得?還記得她說過的話?

「因為北方太冷。」

她沒有搭腔,亦不看他。

「記不記得你說過,只要我猜中了,你便答應我一件事?」他俯近她,逼迫她只能看著自己。「祿兒,我要你笑……笑給我看。」

就是那抹沒有心眼又直率的笑,坦然又真誠,才能如光般照進他的內心,讓他察覺自己的空虛。

養父母去世之後,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憑藉著聰明才智,他賺進大把的銀兩,將世府裝點得有如皇宮般華麗,可事實上,他孤獨如鬼,即使存在著,卻沒人愛他,太多人懼怕他,沒有人真心待他。

遇上她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嗜錢如命,只是拿錢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因為只有錢不會傷害他。

米乃祿直睇著他,淚水終于忍遏不住地決堤,有些呼吸困難,不斷發出怞噎聲。

「祿兒,別哭、別哭,我是要你的笑,不是要你的眼淚……」他手忙腳亂,最後只能緊緊將她擁入懷中,頭一次感到自責,惱自己親手毀了她的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原諒我?」

他好想念她像是麻雀般在他耳邊聒噪,想念她一看到帳本就裝可憐的俏皮模樣,想念她嬌柔地喊他福至福至……

「我原諒了你,誰來原諒我?」米乃祿啞聲回答。

她的罪不是那麼輕易可以被饒恕,相對的,他也一樣,原諒了他,就像是原諒了自己的過錯,她做不到。

世君臨直瞅著她,深切感受到自己傷她有多重。「只要你說,我就做得到,我會做到你原諒我,沒有人能責怪你的地步。」

她沒有回答,只說︰「我要回家。」

世君臨掙扎了下。「……好。」

他立刻差人備好馬車,由他親自送她回到米府。

「小姐……福至!」米麗一見到兩人,錯愕得說不出話。「小姐,你怎麼會跟他在一塊?」

「麗兒,我好累……」她一開口,淚水就掉落。

米麗見狀,趕緊撐著她進房歇著。

世君臨大刺刺地跟了進去,見她臉色蒼白,又轉頭朝身旁的石猛命令,「石猛,去找大夫來。」

「是。」

米乃祿聞言,朝米麗招手,示意她貼近,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等等,我家小姐說不用了。」米麗急道。

世君臨眯起眼,這才知道米乃祿有多不願意跟他說話,惱怒中的他還是捺住性子說︰「大夫過府,可以替你和你爹看病,有何不妥?」

米乃祿又在米麗耳邊說了幾句,由她代表發言。

「我家小姐說,最重要的是藥材,不是大夫。」

「我會想辦法備齊。」想到在她眼中自己真是個壞人,他就難以忍受地轉身走出房門,朝石猛說了幾句,待石猛離去後,便如識途老馬般走到米來寶的房里,一進門就瞧見總管常壽守在里頭。

「你想做什麼?」常壽臉色不善地斥問。

他已經听米麗說過,福至正是惡名昭彰的世君臨,對他的評價一路滑到谷底去了。

「回來報恩。」世君臨沒好氣地回道。

這差別可真不小,他先前好不容易在米府建立的一點威信,現在都蕩然無存了。

「哼,誰指望你報恩,就盼你將米缸還回米家。」常壽守在床邊,不允許他再踏近一步。「別再靠過來,虧咱們都把你當自己人,就連老爺也把你當成未來的女婿看待,沒想到你竟背叛米家,傷害了老爺和小姐!」

「……我無意傷害他們,但我確實傷害了,所以現在回來彌補。」

常壽冷嗤。「裂了縫的牆,要怎麼補?」

「嵌入黃金燒熔不就得了?」他回得理所當然,向前幾步,輕輕將常壽拉到一旁。「放心,我也把老爺視為我的岳丈,怎麼可能傷害他。」

他說著,往床邊一坐,便見米來寶正瞪大眼看著自己。「老爺,我回來了,也把米缸帶回來了。」

「……你走。」米來寶氣虛地道,氣色極為不佳。

「老爺,不要激動,暫且听我一句話。」世君臨直睇著他。「我失憶是真的,但想要米缸也是真的,只是小姐把米缸送給我時,我方巧恢復了記憶,才一走了之,可是……我對小姐真的動了情,也把老爺視為自己的長輩,所以我再次回來,誠心彌補我犯下的過錯。」

他說得頭頭是道,米來寶卻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他。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難以服眾,但是我會盡力去做。現下首要處理的是老爺的病情,我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將你醫好,至于米倉的事,也會派人處理,發霉的部份由我買下釀酒,不是的也從我的糧倉里補足,立刻送到商家那里。」

米來寶直盯著他,好半晌才啞聲開口,「常壽,把帳本交給他。」

「老爺!」常壽不能理解主子為何這麼輕易又相信他。

「米家要是度不過這次難關……就會一無所有……」米來寶氣若游絲地說明,細長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冷斂卻又愧疚的世君臨。「他是個真小人,想下手,會先告訴我……」

世君臨不由得垂下臉,在他面前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老爺,你說得對極,我是個真小人,行事之前,我也會先告訴對方,但是此刻,我不當小人,而是要等著當你的女婿。」

此刻,他不求原諒,因為他什麼都還沒做。

要人家原諒,也得要他有一番建樹才成。

于是,世君臨重新在米府待下,掌管米家所有帳冊,儼然成了新當家。他運籌帷幄,大刀闊斧地除去米家糧行原有的陋習,補強所有不是的部份,一步步照著自己的承諾進行。

白天,他在米倉指揮調度,將自己原本打算大削一筆的米糧無償投入米府糧倉,補其所缺,一方面也注意著湛江是否有暴漲跡象;夜里回到米家,就照顧米來寶,看著他的氣色逐漸恢復,對自己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多少感到安慰,然而面對米乃祿時,可就艱澀難行多了。

「小姐已經睡了。」米麗守在米乃祿房門前,活像個巨型門神。

「……她今兒個吃了多少?」

「小姐說,她不吃你做的東西。」米麗將他一早準備的米香、米團和米圓甜湯原封不動的端到他面前。

「……」世君臨挫敗地撫著額,又把手中的雪帔交給她。「把這件雪帔交給你家小姐,她先前大病一場,近來天候又冷,我怕她凍著,又替她作了件雪帔。」

他身為世家養子,小時便在織坊里走動,不僅會設計織布花樣,亦能設計衣著,更懂刺繡縫制,這些全是養母教他的。

「不用了,我家小姐不缺,而且我家小姐也說了,請你往後不要再送雪帔給她。」米麗堅持不收,一如前幾晚。

「喂,你家小姐未免太不識好歹了,以為我家爺是隨隨便便為人洗手作羹湯的嗎?!」見主子落寞轉身步開,看不過去的石猛朝她嗆了回去。「以為我家爺是肯為每個人縫衣制服的嗎?」

「你囂張什麼?也不想想你現在是踩著誰家的地,頂著誰家的天,敢再耍嘴皮子,我就馬上把你趕出去!」米麗潑辣回嘴。

「肥婆,搞清楚狀況,現在要不是我家爺在,你以為你還能待在這里嗎?」瞧,肥得那麼榮華富貴,是托誰的福?還米粒咧!敢叫這個名字,她羞不羞啊!

米麗氣得牙癢癢的,大眼都快噴火了。「你這瘦皮猴!要不是你家主子,會害得我米家頹敗要他收拾殘局嗎?說到底就是他混蛋,專門偷拐搶騙,趕走養兄,霸佔主業,還逼死養父母!」石猛?哈,標致得像柳葉美人,真不知道他怎麼有臉頂著這個名字。

「喂!你不要太過份了,那是誰說的?!我家爺哪里趕走養兄了?明明就是世近良那家伙狼子野心,卷走了世家的鉅款到外頭花天酒地,我家老爺夫人才被他氣病,世家的產業可是靠我家爺一手經營起來的!」

「天曉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反正你家主子假裝失憶騙了我家小姐,騙走了米缸,這是事實。」

「我去你的!我家主子是真的失憶,那時他根本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還打了我,至于米缸,那是你家小姐要送給我家爺的,那是定情物,是你家小姐反悔!」石猛說話中氣十足。

米麗一頓,隨即又拔尖反駁。「就算是這樣,可是藥材的事你怎麼說?明明就是你家主子壟斷了藥材市場,害我家老爺沒有藥可用,現在還有臉說你家主子幫了米府多少忙。」

「你這個八婆,你怎麼就不說之前玉家壟斷了藥材市場,害我家老爺夫人氣病之後,沒有藥材可用而死?況且每年只要一過立冬,我家主子就會將藥材全都均分給所有藥鋪,就怕有藥商壟斷哄抬價格,玉家大少根本在撒謊,那日之後我家主子到春秋堂就買得到你家老爺要用的藥了!」

米麗聞言,怔怔地眨了眨眼,無法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可是他氣極的模樣看起來還真像一回事。

「石猛,好了。」回頭找人的世君臨低喝。

「可是爺,當好人也得背黑鍋嗎?天底下還有這種道理?明明就是世近良捅的樓子,為什麼罪名是你背?要不是你在,世家的織坊早就倒了,咱們底下這些人更是要到街上去行乞……」

「石猛!」

「爺,這婆娘說的話太過份,你對咱們有多好,咱們都是知道的,可為何外頭的人卻把你說得這麼不堪?那天她家主子這麼說時,我就已經氣極了,想不到她們主從同一個鼻孔出氣,為何你還要幫她們?!米缸都已經還了,咱們幾百石的米糧也都賠了進去,就算是彌補也該夠了!」石猛很不服氣,為何主子傾盡一切地去做,卻沒人發現他的好?

「夠了!」世君臨惱火地眯起眼。「你要是覺得不滿,可以離開,我不留。」話落,他轉身就走。

現在他想听的是米乃祿說話不用換氣的聒噪,而不是石猛義憤填膺地替自己抱不平。他不在乎外頭的人怎麼批評他,只在乎他愛的人如何看待他。

「爺,你別趕我走,我已經決定這一輩子跟定你了!」石猛見狀,隨即跟上前去。

米麗怔在房前,突地听見後頭房門打開的聲音,連忙回頭。

「小姐,外頭風雨很大,你在里頭待著就好。」

「麗兒,我在房里悶了好幾天,你讓我透透氣嘛!」米乃祿臉色青白,豐潤的身形又縮水了不少,就連衣袖也寬松許多。

「可是,小姐這些日子不吃不喝,睡得也不多,整個人瘦了好多,我擔心你撐不住。」米麗急得都快掉淚了。

就因為主子為情所傷,憔悴消瘦到這地步,她才不能原諒世君臨,而且有些狠話早先她就跟他說過了,他卻明知故犯,如今再彌補,又補得了什麼?

「我沒事。」米乃祿勉強勾笑,站在門外,看著滂沱大雨,卻已經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方才,她在房內听見了石猛的大嗓門,想起那天在福客樓听見的傳言,也想起她以往總能秉持不偏頗的心思,唯恐誤解別人,然而如今面對那男人,她卻不能平心而論,遲遲無法原諒他,卻又牽掛著他。

愛情這玩意,看不見模不著,卻是世間最折磨人的利器。

「小姐,夜深了,進屋里吧。」

「……麗兒,他剛回來嗎?」

米麗自然知道她問的是誰,不由得抿了抿唇。「嗯,他剛回來不久,去過老爺房里,才過來探視小姐。」

「他真是替咱們的米行做事?」

「我听常總管說確實是如此,而且他和商家們也處得極好,現在常總管一談到他就嘆氣,總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痛恨傷害小姐的世君臨,可卻也知道唯有他才能療癒小姐的心病,所以忍不住多說了一些關于他的事。「這些天,他總是早出晚歸,畢竟他還有自己的產業要打理,方才我瞧他氣色不太好……「

她不確定世君臨到底是不是個好人,但連著幾天,她發現他和外頭傳言有所不同,所以才試著激石猛那個笨蛋反擊,好讓屋里的小姐听見,希望她可以重新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將他驅逐在心房之外,沒想到也一並問出了那麼多內幕。

「是嗎?」米乃祿緩步朝長廊走去。

「他一早總會先替小姐準備早膳,午膳也派人盯著,晚上回來又替小姐作甜湯,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時做雪帔的。」米麗跟著、說著,一邊偷覷她的反應。「每晚拿來的雪帔都是不同款式呢。」

米乃祿沒有答話,只是在自己院落的長廊上漫無目的的游走。

想見他,不見他……她好矛盾好痛苦,想愛他,卻又愛不了,最終把自己折磨得身魂快要剝離,食不下咽,夜不成眠。

這人為何會這般令她煎熬?

要嘛,痛快的讓她死心,痛到心魂俱碎,她就不會再痛了,可他卻不,偏偏比以往還要寵她,像是要寵到那顆已死去的心再復還,可心都死了,要如何復生?

米乃祿院落前方的亭子有道微弱的燈火,世君臨就待在那里看賬本。

守在一旁的石猛端著被退回的佳肴,忍不住嘴饞。「爺,她不肯吃,我可以吃嗎?」

世君臨冷眸瞪去,石猛馬上很識相地將嘴邊的米團放下。

「爺,她明明就已經鐵了心,為何你還是……」話未完,他又被主子冰冷的注視逼得把話吞回肚子里。

不敢再開口,他只能意興闌珊張望四周,卻突地瞥見對面檐廊底下有兩抹身影,忙道︰「爺,那肥婆和她家主子在那里。」

世君臨猛地抬眼,果真瞧見米乃祿在對面的長廊徐步走著。「石猛,將雪帔拿去給她,要她穿上。」

「嗄?」

「去!「

「……喔。」嘆口氣,石猛依言拿起擱在桌面的雪帔,護在懷里,頂著雨沖到對面長廊。「喂,米家千金,我家主子叫你穿上。」

米乃祿聞言,緩緩側臉看向他,繼而又望向遠方被雨水阻擋得快要看不見的燈火,虛聲對米麗說了幾句。

「我家小姐不穿,你拿回去。」

石猛只好回頭吼,「爺,她不穿!」

「叫她進屋,別吹風。」世君臨沉聲道,不過隔著幾尺遠的距離,他卻覺得她遙遠得教他觸模不到。

「喂,我家主子叫她進屋,別吹風。」

米麗听完米乃祿的交代後,又說︰「我家主子說,不勞你家主子擔心。」

「爺,她說不用你擔心。」

世君臨抿了抿唇,起身走出亭子,站在外頭淋雨。「石猛,跟她說,我會很擔心。」他說著,深邃瞳眸眨也不眨地瞅著那抹愈發消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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