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相逢殍地
小狼不愧叫這個綽號，又是他率先發現了新問題，指著弓箭狀的溪水，鐮刀樣的溪岸，告訴我這里有蹊蹺，這些叫煞，對面恰恰有一塊尖銳的山石，這一切都直指一個窪地，這樣的情況下，這塊殍地，也叫陰窨。殍地再被煞所沖，埋下死人的怨氣不可能散盡，所以這麼巧合的事情，一定有蹊蹺！
在窪地里，我們發現了一道門，中間破個大口子，足夠一個人穿過，里面黑糊糊的，滿是腐朽的氣息，還有點醫院那福爾馬林的味道，立刻讓我鼻子皺了起來。
小狼仔細看那破個大口子的門，吃驚的嚷道︰「隊長！看！這就是那蛻皮的人！」
叫的我渾身一麻，不由仔細看那門，層層疊疊都是些肉塊，沒有胳膊沒有腿，我還正懷疑是不是人的肉塊，小狼接口就說︰「絕對不錯，就是那些褪掉皮膚的尸塊，你看這個頭顱，頂門上一塊大的水銀 ，都浸進頭蓋骨了，和那蛻下來的人皮，腳後跟里的粉末，一模一樣！」
我還是不相信，瞪他一眼說道︰「你別吵了！人是不可能會蛻皮的！除非，除非是剝皮！」
話音剛落，洞里傳出來一個男人的年輕聲音︰「對！你說的不錯，人是不可能蛻皮的，這些就是被剝了皮的人，只不過，這些人是自己剝了自己的皮罷了！」
語調清晰堅定，標準的普通話里帶點京味，肯定是中國人沒錯！小狼已經擺手讓隊員包圍住洞口，端起狙擊步槍瞄準洞口喊道︰「出來！丟掉武器出來！手先伸出來，別耍花樣，外面幾桿槍瞄著你呢！」
良久，窟窿里無聲無息，沒人搭理他，小狼又喊了一遍︰「出來吧，大家都是中國人，我們是警察，不會傷害你的！你再不出來，我們進來後子彈可是不長眼的！」
還是沒人回應，小狼離近了點，就要鑽進去，我冷冷說道︰「你是隊長，還是我是隊長，鄭欽春同志！把你那模金符給我！」我覺得那模金符很有可能就是說話這人的寶貝。
立刻，洞里又有了聲音道︰「模金符！你們揀到了我的模金符？我這就出來，別開槍！」
又過了很久，又沒了消息，我和小狼對望一眼，猶豫要不要進去，我卻心底泛上一點擔憂，覺得那年輕男人可能有了危險！洞口突然有張小臉一閃，眼窩深陷，高鼻深目，還有一層黑毛覆蓋，決不是中國人氏，對了！根本就不象個人類的臉。
我和小狼幾乎同時扣動了扳機，一陣突突的響聲後，把塞住門的尸塊打的蓬蓬直響，那些尸塊似乎經過什麼處理，一點稀爛的樣子都沒有，看的我和小狼心下駭然，我們這些打透水泥牆的高爆燃子彈，打上去竟只鑽進去個彈頭，竟卡在那些尸塊上！
門里傳出幾聲慘嚎，然後是咚咚的腳步聲往里跑去，我和小狼立刻一前一後，鑽了進去，剛鑽進去，我倆立刻一聲驚叫，居然是淹到腳面的臭水，冰涼刺骨，真是癩蛤蟆跳到腳背上，不咬人卻嚇我一跳！
身後，撲通撲通又跳進來兩個隊員，機警的布成作戰架勢，簇擁著我往前走去，我知道，門外留下那三個，必然會警戒好這洞口的！
潮濕的寒氣越來越濃，步槍長的礙事，我們都取出小口徑手槍拿在手上，走上二十米，空氣變的干燥起來，但是又腥又冷，還夾雜著一種妖異的香味，我正考慮要不要戴上防毒面罩，就被眼前的東西吸住了目光。
洞穴前方突然出現一塊開闊地，黑壓壓站滿了人，我和隊員吃驚之下，紛紛用手槍對準了人群，夜視鏡在這樣的黑暗地底，也看不太清，我們立刻換上高能頭燈，做好戰斗準備，張萬群甩出一顆照明彈，這才發現虛驚一場，面前只是整齊排列著一個軍士俑陣，和秦始皇的兵馬俑十分相似，方陣的四角矗立著八稜柱形華表，周邊圍繞著無數翼馬、朱雀、石獅、麒麟和戴冠持劍的石像人俑。
這些石俑的造型古樸，很有中國秦漢時代的風格，如果不是異國他鄉，我都誤以為正在參觀臨潼的秦俑館，莫非這些是陪葬的石俑群，我們不小心進了古代的墓葬里？我拍拍腦袋，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楮。
不由自主，我們四個戒備著走進軍士的方陣中，直到最後一個四邊不靠的地方，才看到孤零零立著個大約一人高的石碑，石碑後面的牆上有幾個洞口向里延伸。我拿出個微型燃燒彈放在面前，借著光亮，仔細看那石碑，只見石碑下面壓著一只石頭刻的巨龜，上面刻著一個黑色的巨大蜘蛛，縴毫畢現，逼真到身上的絨毛都根根分明。
我正滿月復狐疑時，張萬群卻叫了一聲︰「隊長！你看！」
順著他的目光，立刻發現石碑後的一個洞口，扔著一個夜視鏡，很象我們國產化的那種，我頓時眼楮一亮，莫非是那年輕人故意留給我們指路的記號？
周圍突然傳來一陣穸穸窣窣的聲音，讓我們立刻警覺起來，小狼他們也全神貫注，背靠石碑，對準外面，做好了戰斗準備。
穸穸窣窣的聲音奇怪的停了下來，良久，一對長腿在燃燒彈的光亮下露了出來，黑黝黝的翹著，指向我們四個，跟著整個身軀也移了過來，竟是一只毛茸茸的蜘蛛！我可不喜歡這動物！
有點惡心，我手槍一個點射，就打死了蜘蛛，立刻，穸穸窣窣的聲音再度響起，黑暗中似乎成群結隊的蜘蛛正在聚集，正一籌莫展，背靠的石碑竟微微搖動，卡嚓卡嚓的有碎裂聲音發出來！
我們立刻從石碑前跳開，剛一離身子，就見碑頂的石刻蜘蛛伸腿蹬足，有點活過來的跡象！這可真是匪夷所思，那石刻蜘蛛的身體竟然會自己膨脹起來，里面鼓鼓囊囊的有不少東西在亂動，我和隊員們不敢在等，趕忙跳進那擺著副夜視鏡的山洞，又在洞口點了個固體燃燒彈，這才急急忙忙的往里模去。
走不多遠，我發現腳下冰涼潤澤，頭燈照照，發著黃澄澄的金光，仔細敲敲，竟象是純金鑄造的金磚！大伙目瞪口呆，突然瞧見前面有一個分岔處閃著火光，慢慢走過去，還沒站穩腳跟，就不由自主栽了下去，真是好高，幾聲悶響，我們一起重重摔落在一塊有彈性的地面上，栽的我頭暈腦脹，躺在那動彈不得。
良久，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的臉龐，有吃驚也有譏笑，我立刻伸手去掏槍，陌生人說︰「別緊張，這里暫時是安全地帶，大家都是中國人，別急。」
我坐起來看看四周，牆上有東西畢剝畢剝的燒著，身邊隊員警惕的盯著陌生人，手指摳在扳機上，正不知道這是在哪，只听那陌生人呵呵一笑︰「美女！歡迎來到地下皇宮的明堂！怎麼樣？還不錯吧？」
陌生人說完，又伸出手來說道︰「我叫林楠，放心吧！純粹的中國人，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踫上同胞，來，來，認識一下，你要再不起來，小心下面的尸塊跳起來，和你玩剝皮游戲。」
我一听這話，彈簧樣跳了起來，低頭一看，我們腳踩的竟然真是沒有皮膚的尸塊，怪不得彈性極好，我強忍住惡心不看，抬起頭，勉強伸出手去握了一下︰「我叫楊凌霜，很高興認識你。」
林楠握著我的手卻沒有松開的意思，我又急又氣，狠狠瞪他一眼，才發現這年輕人的顴骨上有條淺淺的刀傷，不過，剛好給臉盤增加了許多桀驁和玩世不恭的神色，我使勁抽回手指，瞪了他一眼。
取下頭盔，準備擦把汗，卻見林楠目不轉楮的盯著我看，我火了︰「你倒是說話啊，沒見過美女嗎！」
「好好好，我說我說，這是中亞的哈薩克斯坦國，不用我廢話吧，不過這地下皇宮百分百是我們中國人建的。」林楠取出了一些餅干，也不顧什麼地方，看著我皺著眉頭，毫不在意的邊吃邊說，語氣還是透著點玩世不恭︰「這個古王國，在古書上記載極少，應當是漢武帝時期，在和匈奴不斷打仗的過程中，一支西征的軍隊來到這里後，沒有回國，留下來的遺跡，我找到這里來，全靠一些古文物里的蛛絲馬跡。對了，能不能把那模金符還我，真的是我掉的，一路上和那惡心東西周旋好久，還是給搞丟了！唉！」
林楠和我們走的不是一條路，我們在洞口根本沒有發現什麼痕跡，以我們的經驗，如果有人從那尸骨碎肉門里進來，起碼得用烈性炸藥才打的出洞，而林楠應該是從里面走出來的！
林楠微微一笑︰「是的，我和你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外面那些會蛻皮的人肉，我告訴你怎麼回事，你還給我模金符，怎麼樣？」
我點點頭，算是答應。
林楠接著說道︰「我剛才說那些人是自己剝了自己的皮，是真的！這古王國的最後一代君主，深通風水易理，為了修建自己的墓室，想出了一個極其殘忍的法子。」林楠歪著頭看我，遲疑了下說道︰「你要是害怕，我就不說了，算了，我還是不說為好。」
我急于知道什麼殘忍的法子，直接把模金符扔給了他，催他快說。
林楠把模金符掛回脖子里，里面有條鏈子，看來真是他掉的。戴好模金符，林楠慢慢說道︰「這國王把人全身都做了藥物處理，變的很堅韌，活著埋在土里只露出胸口往上，然後在頭皮上開個洞，往里一點點灌水銀，水銀沉重下墜，慢慢滲進皮膚和肌肉間的縫隙，人就會覺得奇癢無比，死命扭動身軀，扭呀扭的，最後整個皮給月兌了下來，只剩一具沒有皮的身體，但還不會死，從頭頂出來後，掙扎呼號，又被國王的親兵一一捕獲，立刻抹上藥物，肌肉變的堅硬無比，再斬去四肢，填在這個大風水墓的一些破位里，怎麼樣？這些可憐人算不算是自己剝了自己的皮？」
我差點吐了出來，幾乎忍不住立刻去模自己的頭頂，莫名其妙也覺得渾身發癢，難受至極！
林楠卻沒注意我臉上的表情，自顧自皺著眉頭說︰「唯一解釋不通的就是，斬下來那些胳膊腿兒，去了哪里？」
我沉浸在巨大的不舒服中，半晌，才吃力的開口問他︰「接著說，你是不是個盜墓賊？怎麼來這里的？要找什麼？」
林楠這時注意到我，頓時有點抱歉的看著我痛苦的表情，緩緩說道︰「你知道中國古代神話里有個叫夸父的吧？就是追日渴死的那位大神。這一切說不定就和他有關！漢武西征的這支軍隊，來到這里意外的發現了夸父留下的痕跡，軍隊的指揮官于是下令滅掉這里原有的二個小國，重新從周圍擄掠人口，建立了新的國家！我就是來挖他墓的職業探險家，或者說我是真正的模金校尉吧！和盜墓賊可沒半點牽涉！」
「你老實講，是不是專門干盜墓這行的？」我終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盜墓？這個嘛，其實準確的說，我應該是職業探險家，我並不缺錢。」林楠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盜墓可是一個很危險的活，要踏勘風水，找尋最佳的路線，有時候還要親自挖洞，又苦又累，還要提防粽子、尸煞、邪術，一些不知名的機關暗道，一不小心就賠個精光！象我這樣，職業探險，有寶貝了順手拿點，沒有寶貝了就只當旅游啦，哈哈。」林楠狡黠的笑了笑。
「那這個小國家有什麼寶貝吸引你來盜墓呢？什麼是風水破位？為什麼要填住？」我立刻認定他就是個盜墓賊，沒有理會林楠的惱怒神色，故意點著盜墓賊的名問道。
「不是盜墓，林小姐！」林楠無可奈何的說︰「風水破位每個大墓都有，象這個國王，殘忍的虐殺其他人來填破位，是以煞制煞，說明這里的風水格局不同凡響，大有眉目！至于來找什麼寶貝，簡單的說吧，我喜歡魏晉以前的字畫，可惜存世不多，為了找南朝和宋人摹本，我這幾年起碼翻檢了不下十個古墓，結果在銀川一個古墓里，找到副古畫，畫的內容很一般，蹊蹺的是題跋里寫的詩，我讀給你听，‘山迎峰巒千壑秀，水接清瀑萬花漣，雪透金殿藏珠現，覓得逐日避塵丹’。找到中亞這個消失的王國，就緣自這幅畫。」
林楠又撬起塊尸塊去點上，接著說︰「我當時一瞧見避塵丹這三個字就嚇一跳，因為知道這個名詞的人是少之又少，塵珠、避塵珠和赤丹，是中國傳世的三大聖珠，在一些代代相傳的風水師口中，偶爾才可听到這名詞。」
「塵珠、避塵珠、赤丹……。」我在心里默念著這新鮮的名詞，對林楠說的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人終日忙碌在暗無天日的古墓里，瞧著年輕的臉龐，一點也看不出是做這行的高手。
林楠有點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看到這樣的題跋，我自然一直追查墓主身份，終于在這副帛畫里發現了夾層，得知這人是個工匠，從西域的吉賓王國逃回來，並且還說了吉賓王國用傾國力量，修建地下金殿，掩蓋一個和避塵珠有關的大秘密，照著帛畫中的描述，我千辛萬苦跑來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