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英雄傳 策謀篇 第八章 安魂曲的邀宴 作者 ︰ 田中芳樹

第八章安魂曲的邀宴

十一月一到,有一件鮮為人知的事情發生了,它使得原本已在進行的活動更加如火如荼地展開。帝國軍連日來不斷地進行各種實戰演習及模擬作戰,同時也積極準備物資、重新編組部隊、整修艦艇、檢閱兵器等等,好像正在為一次從未有過的大規模遠征做準備。十一月四日,一個由三萬艘以上艦艇所參與的大型軍事演習舉行了,閱兵總司令為羅嚴塔爾一級上將。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大規模演習,躁演中甚至有超過一百人以上的士兵因此喪生,其慘烈的程度可見一斑。

在非軍事方面的工作也同時進行著。費沙駐帝國的事務官博爾德克在萊因哈特的命令之下,答應將帝國軍即將進軍伊謝爾輪方面的相關假情報陸續提供給費沙。

而博爾德克則相對要求萊因哈特于計劃成功之後,讓他登上費沙新自治領主的寶座以為報酬。博爾德克滿心以為自己的這項要求會被同意,但沒想到萊因哈特卻遲遲未能答覆他的請求。其實萊因哈特並不是一個吝嗇的人,他是顧慮到將來同盟被征服後,費沙就成為連系同盟和帝國這兩塊領土的重要通道,若交給別人掌管,而自己僅間接統治的話,絕非他所願意。萊因哈特打算找一個他信得過的人來當費沙總督,這樣費沙就仍舊是自己的直轄區,而不是自成一家的屬國,至于博爾德克則給他一個虛位而高薪的職位就可以了。

不過,上述想法雖然合乎統治的道理,但卻不能達到使費沙人憎惡的視線轉移到博爾德克身上的目的。所以萊因哈特最後只得向博爾德克保證,若費沙初期的治安沒有辦法維持的話,就由博爾德克來擔任自治領主。當然,博爾德克要負上全部責任來維持費沙的治安以及他和帝國軍之間的合作體制。

就這樣,博爾德克開始向祖國費沙方面進行傳遞假情報的工作。當然在這些假情報中也得摻雜一些民間來源的消息,這樣才能盡可能使假倩報容易為人相信和接受。其實,博爾德克目前的心境是半年以前的他所沒有辦法想像到的,當時他對魯賓斯基是多麼的忠誠啊!但如今魯賓斯基卻已和他成為不同世界里的人了。自己從以前和萊因哈特的敵對立場,到如今完全倒戈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博爾德克為了要讓自己覺得不那麼心虛,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魯賓斯基的諸多缺點,這樣他的權力當然遲早有一天會被取代的!博爾德克此時根本還沒想到副官魯伯特-蓋塞林格也有野心要取代魯賓斯基之位。他認為蓋塞林格只不過是狐假虎威,假借魯賓斯基的威名到處橫行的鼠輩罷了!他不認為蓋塞林格的存在對自己構成任何威脅。大概只有蓋塞林格本人才覺得博爾德克太小看自己了。

十一月八日,萊因哈特終于就「諸神的黃昏」作戰計劃中的人事安排敲定。

這項作戰的首要行動為率大軍浩浩蕩蕩往伊謝爾輪回廊進發,以此將全宇宙的注意力集中于此,造成假象。然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舉佔領費沙行星和回廊。想要達成此一目的,指揮費沙方面大軍的人須有準確和快捷的當機立斷能力,能迅速調動軍隊,在費沙來不及設防的最短時間內予以全面佔領。而這樣一位人才,則非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莫屬。

作戰計劃中第二階段的指揮官為不久前傷愈出院的奈特哈爾-繆拉上將。萊因哈特在這麼重要的作戰中,將一向有優秀表現的繆拉安排在「疾風之狼」的後面上場,自有他人事上的妙用。原本繆拉很渴望能參與進攻伊謝爾輪要塞方面的行動,以期一雪從前被楊威利打敗的恥辱,不過,如今他這項個人希望可能不得不就此打住了。

接下來第三階段的指揮官為帝國軍最高司令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元帥自己。在他的直屬部隊中,包括有亞特林肯、布拉斯契、卡爾那普、克留尼曼及特奈杰等五名中將。另外,總參謀長奧貝斯坦一級上將、首席副官修特萊少將、次席副官流肯、首席秘書官希爾格爾-馮-瑪林道夫小姐、親衛隊長奇斯里上校等,這些人都群集于伯輪希爾旗艦上。伯輪希爾搭載女性人員,這也是史無前例的。

第四階段的作戰由斯坦梅茲上將指揮。斯坦梅茲曾是萊因哈特的伯輪希爾旗艦的艦長,以前一直擔任邊防的工作,雖然立下許多汗馬功勞,可是因為並非名門貴族出身,所以官位只做到中將。在利普休達特戰役後,被賦與邊境支配權,並晉升為期待已久的上將,宣誓效忠萊因哈特。

最後一個階段的作戰由瓦列上將指揮。瓦列上將于「利普休達特戰役」中曾輔助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平定各邊境星域,驍勇善戰,是個智勇雙全的良將,此次交付給他負責後防聯系費沙回廊和帝國本土的重要任務,相信他必能不負所托。

總計這次的軍事行動所動員的兵力為一二○○萬人,艦艇八七五○○只。其中單是負責費沙和同盟等佔領地警備工作的陸戰人員就佔了四○○萬人。

另一方面,進攻伊謝爾輪方面的部隊也是陣容鼎盛。雖然在基本戰略上,這支部隊只是掩人耳目的一個假象,但為求逼真以達到目的,當然會安排相當的兵力、人才、艦艇和物資等。而且,如果情況有變,這支部隊還可弄假成真,突破伊謝爾輪回廊,趁亂攻入同盟領土,然後和入侵費沙的友軍會合,一起掃蕩同盟領域。總而言之,這次作戰是戰略上的一個相當重要的環節。負責此一任務的總司令官必須具備有相當強的統御力、細致的用兵能力、以及審時度勢冷靜判別情況的頭腦。這個人選非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一級上將莫屬。

副司令官為魯茲和雷內肯普兩名上將。魯茲和瓦列一樣,曾經擔任吉爾菲艾斯的副將。雷內肯普則和斯坦梅茲一樣,在歷經了「利普休達特戰役」之後,成為萊因哈特的部下,晉升為上將。他同時也曾經是萊因哈特少年時代的長官,是個老資格的軍人,但外表看起來稍嫌古板了些。

法輪海特和畢典菲爾特兩位上將奉命統領預備兵力等待適當時機。他們兩個都有相當強勁的攻擊力,于決戰時的適當機會投入必能盡展其所長予敵軍沉重打擊。要特別一提的是,畢典菲爾特的艦隊素有「黑色槍騎兵」之稱,以勇猛無雙出名。

克斯拉上將擔任帝都的防衛司令官,奉命留守奧丁,「藝術家提督」梅克林格上將也和他一起留守帝都待命。梅克林格同時也擔任軍務省和元帥府的總管大臣,所有後方物資的統籌補給及後援部隊的編組等事務,都由他全權負責。

上述這些人事命令中,所有與對伊謝爾輪方面的軍事行動有關的皆被有意無意地公開,直到大軍自帝都出發的那一天為止,已經有許多人都獲知此一消息了,這件事情的本身也可解釋為作戰計劃的一部份。「根據各方消息顯示,帝國軍即將任命羅嚴塔爾一級上將為總司令官,對伊謝爾輪回廊采取軍事行動!」

同盟的情報網在接收到帝國軍方面如此明白的訊息後,迅速地將此一危機傳回首都。

消息一到,震撼了同盟首都海尼森。不過,他們仍然相信這次的軍事行動應該會獲致最後的調停。就好像冬天一過,春天的腳步也會跟著來臨一樣,他們深信安定的日子終有一天還是會恢復的。不過,這件事仍然讓人覺得奇怪,因為大家都知道伊謝爾輪是個易守難攻的要塞,其中更有一位年輕的長勝將軍駐守于此,年初坎普和繆拉率領的禿鷹之城遠征軍才大敗而回,帝國軍怎麼可能明知故犯,竟然打算再次進犯此處呢?

這時同盟政府的高級官員們似乎已將楊當做是另一派系的敵對勢力,丟入了記憶的深淵,連在首都召開影響軍事決策的重要作戰會議之事也不知會他一聲。

在聚集了政府及軍部最高級干部的國防協調會議中,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克古上將,在三次要求發言遭到故意忽視後,終于被叫到了名字。老提督指出︰對伊謝爾輪的攻勢只是偽裝作戰,敵人的主力很可能指向費沙回廊。

比克古此言一出,在座的各個高級官員都愣了一會兒,不過,並沒有人同意他的看法,反而不斷地對他冷笑,並且出言譏刺。「比克古司令官的見解真是不同凡響啊!不過,費沙是絕不可能放棄政治上的中立地位,舍棄百余年來的傳統,進而和帝國合作的。最重要的是,如果帝國真的因此而變得更強大的話,那費沙本身的存續也會受到相當大的威脅。他們是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的。」「費沙在我們同盟國內投入了相當大的資本,也擁有相當大的權益,如果同盟被帝國所吞並。那他們在同盟所做的一切投資都將血本無歸,你想他們會吃這種虧嗎?」

老提督的發言遭到各方的攻擊,但他還是堅持初衷地說︰「費沙的確是在同盟投下了相當的資本,但他們是對同盟領域內各行星、礦山、土地、企業等投下資本,而不是對同盟政府本身。他們大可以和帝國軍達成協議,在破壞同盟的政府機構之後,仍然保障自己在同盟領域內的利益不受損害,也就是說,同盟政府的存在與否,對他們根本無關痛癢。這就是費沙人。」

比克古再度提出了反駁意見,大家听了一度沉默了起來,他毫不放松地繼續說︰「難道,費沙真的有對我們同盟政府投下資本嗎?」「提督,請你說話時小心一點,不要亂講!」

國防委員長愛朗茲忍不住高聲制止比克古。因為比克古剛剛所說的話,根本就是暗示著同盟政府的高級官員中可能有人接受來自費沙的賄賂或回扣。面對這樣一個指責,相信敢模著自己的良心發誓說自己絕無收受賄賂的官員們一定沒有幾個。同盟當年的建國者亞雷-海尼森一定沒想到自己為了理想千辛萬苦所建立的國家竟然會被這些下流的官僚所敗壞,他們沒有效法先人的愛國情躁,反而學到了費沙個人利益至上的精神文化中最丑陋的一面,將自己所應對國家和人民付出的義務,都出賣給金錢了。而且這些貪官污吏似乎越來越多,抓也抓不完。加之輿論界、文學界和政界結合,報導重點均著重在一些政治派系間的政爭而已,對社會問題和國家前途漠不關心。

最後,比克古的發言被指為無稽之談,會議最後只是決定了要強化伊謝爾輪回廊的警戒,只要伊謝爾輪要塞方面提出請求,政府立刻會準備其所需的軍用物資。結果,出席此一會議的人,除了有一個人感到不滿外,其他人可說是在稱心如意的情況下散會的。

第八章安魂曲的邀宴

最近,同盟軍駐伊謝爾輪要塞艦隊所屬的戰艦尤里西斯號的艦長尼爾森中校的心情變得非常惡劣。但是他一直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心情不好的原因,也因此,他的部下們紛紛行使他們應有的權利-也就是當上司不在場時,大家公開地談論上司的權利,發揮他們的想像力來猜測艦長心情不佳的原因。有人猜可能是因為沒升官啦!和老婆吵架啦、和波布蘭少校玩牌被耍老千啦、和先寇布少將打賭打輸啦……等等的各種猜測都有,但其中受到眾人一致「激賞」,還因而獲得「大獎」的「創作」,就是菲爾茲中尉所說的話︰「事實上艦長是為了尤里安-敏茲,大家都知道,尤里安現在任職費沙駐在武官,而且人已前往費沙到任,我們的艦長失去了這樣一位單戀的對象,當然失望極了,難怪他心情不好,我們應該多多安慰他!」

听到這樣的理由,大家都笑暈了!每個人都知道,尼爾森中校是個正常的大男人,他是絕對不會去喜歡少年男子的,上述所說的話完全是笑話罷了!事實上使得尼爾森心情不佳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現在已經是個四十多歲的人了,可是卻還在長智齒!這才是使他悶悶不樂的原因,而他的部下們卻沒有一個人猜對。

伊謝爾輪回廊各處所設置的監視衛星在坎普和繆拉艦隊來襲的那一次,已幾乎完全被破壞掉,但由于國會的預算不足,這些設備一直都沒有修復好,所以在偵察敵人方面的功能就自此大打了折扣。楊威利為了這件事情,曾經再三要求國防委員會追加預算,但因追加預算必須先由經理部來監察。而此項監察卻一直還沒進行,故在法令上就一直無法通過預算。

所以單就這件事而言,國防委員會之所以遲遲未能通過預算案的原因,並不能說是因為他們不喜歡楊威利的緣故,只能解釋為單純的國家機構在處理事務上的無效率而已,其態勢之嚴重也由此可略見一斑。

不過,無論如何,偵察敵人的行動不能因追加預算案未通過而終止,以艦艇巡邏為重點的查哨工作仍然要照常進行。接著,就在十一月二十日這天,也就是尤里西斯號出巡查哨的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事。

當時尼爾森艦長正不高興地撫模著自己右頰上腫起的包包,躁作人員突然以一種緊張的聲音報告艦長,說他發現了敵人的行蹤。但艦長听了卻一點也不以為意,看來他現在全身的注意力已全部都集中在他那顆智齒上,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來感受恐怖和驚嚇了。「無法測定!數不清的艦艇數!」

監控員對這種事雖然已經有過數度的經驗,但對于這次敵軍壓倒性的規模仍然感到相當害怕。「怎麼辦?要和他們打嗎?」

笨蛋!艦長罵道︰伊謝爾輪駐留艦隊是永遠不敗的,它之所以不敗,原因之一就在于沒有勝算時就決不開打。楊的艦隊不需要明知會輸還要去送命的蠢材。「趕快逃走吧!不要拖拖拉拉的!」

就這樣,同盟軍落荒而逃了。帝國軍羅嚴塔爾艦隊的索敵系統捕捉到了他們的蹤跡。

當被問到是否要展開追擊的時候,這位金銀妖瞳的青年提督搖搖頭,示意讓他們逃走吧。

一方面是必須讓這些同盟軍逃回伊謝爾輪要塞,好去報告帝國軍來襲的消息,以擴大宣傳的效果,這也是作戰計劃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是羅嚴塔爾和他的同僚米達麥亞有個共同的毛病,他們對于追擊小小的敵人是不會感興趣的,唯有在面對強勁的對手時,像同盟軍中最有智慧的名將楊威利時,才會感到渾身充滿斗志。

以上就是這次「諸神的黃昏」宏大作戰中兩軍的第一次對陣。也是為自由行星同盟所奏起的安魂曲的第一小節。

楊威利在听取了逃回的尤里西斯戰艦的報告之後,召集所有的幕僚人員至會議室開會。

會議中,卡介輪回想起上半年遭遇敵軍的狼狽慘況,他臉色沉重地憶述著︰「今年春天,坎普提督來襲時也是率領了龐大的兵力,這次我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菲列特利加听了憂形于色地道︰「我認為這次只是羅嚴克拉姆公爵的大規模戰略中的一個小小的環節而已。不是嗎?」

楊點了點頭。由皇帝艾爾威-由謝夫的逃亡開始即展開的巨大戰略中,這只是地域性的一部分。如果萊因哈特只是個光會模仿以前同盟軍徒勞無功行為的人,那楊威利就對他就毫無懼意了。

姆萊參謀長兩只手臂交叉在胸前說道︰「我看尤里西斯以後還是別進行巡邏的工作了!只要它一出巡,就會把敵人引來。」

楊听了這句話,略感意外地瞪了參謀長一眼,他在想,到底姆萊說這句話是在開玩笑呢?還是認真的呢?听起來好像是在開玩笑似的,可是看他的表情,又好像很認真。「算了,事情各有不同觀點。以後尤里西斯在出巡時,會比平常更為提高警覺,這樣反而有效率。」

楊威利最後下令要防御指揮官先寇布和要塞事務總監卡介輪遵照規定進行戰前準備。他也不管參謀長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了。

其實,現在最令楊頭痛的不是前方所面臨的敵人,而是後方自己的同胞。因為後方的首都和自己目前的所在相隔有四千光年之遠,如果戰爭是發生在伊謝爾輪回廊,那首都的高級官員們大可不必擔心,因為他們都相信伊謝爾輪是個攻之不破的要塞,而楊威利對于自己的作戰指揮能力也有相當自信,有信心可把帝國軍拒之于國門之外。但是,如果在另一邊的費沙回廊同時燃起戰火,一旦費沙回廊被佔領,那同盟領域的那道無形的大門就等于被打開了,屆時帝國軍必定會一涌而入,如此那些政府官員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他們一給逼急了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如果楊威利在這種緊急情勢下受命趕赴首都救駕,那伊謝爾輪要塞又該怎麼辦呢?

一旦接到命令就不能抗命。因為就像他以前對尤里安所說過的,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不可依自己的意願來選擇自己想做的事。但問題是,帝國軍的指揮官是絕不會眼白白輕易地放過楊威利的。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素有雙璧之稱,他一定會料得到若同盟首都告急,則楊威利將奉命兼程救援的可能性。如此一來,他不但可趁機奪回伊謝爾輪要塞-這個原本屬于帝國的據點。搞不好還會乘勝追擊,從背後襲擊楊的艦隊,那就更麻煩了。如果要楊威利在挽救首都危機的同時並保住伊謝爾輪要塞,那只有祈求奇跡的降臨了。到底自己要表現到怎麼樣的地步才會令那些同盟的官員們覺得滿意呢?連楊自己也想不透了。

楊威利在要塞防御計劃中,有一個點子是這樣的︰當敵人快將接近之前,艦隊先從要塞暗中出動,埋伏在回廊內,等敵人進攻到要塞面前時,再從背後施行突襲,前後夾擊之下,必能重創敵人。不過,這次帝國軍的行動相當快速而有秩序,想要夾擊成功恐怕沒那麼容易。這世界上多的是這種還未實行即告放棄的計劃和構想,因為畢竟客觀事實是永遠存在而不會被主觀假設所擊倒的。

楊威利不久後就把敵人大舉攻擊伊謝爾輪要塞的消息傳回首都去,他在報告中還分析敵人的這項攻擊行動背後可能隱藏了別的目的,並非是單純地攻打伊謝爾輪回廊而已,萊因哈特的整個戰略應該是升東擊西,連帶地還會攻打費沙回廊,所以請首都也要對費沙回廊方面的入口加以防範。

這樣的報告想必首都是不會多加重視的,但至少對于比克古司令官在國防會議中的孤軍奮戰來說,總是個精神上的支援。

第八章安魂曲的邀宴

羅嚴塔爾的艦隊終于在伊謝爾輪要塞的面前擺開陣勢了,不用說,他們當然還是位于要塞主炮「雷神之錘」的射程範圍以外。

楊威利認為這次的布陣已絕非虛張聲勢而已,從他們的整個陣勢看來,恐怕真的是要大舉入侵伊謝爾輪了。

如果對方只是偽裝性的作戰,陣容不會如此的龐大,想必敵人是想運用壓倒性的兵力一舉控制住伊謝爾輪回廊,然後再和入侵費沙的友軍相會合,接著一同往同盟領域攻去。若果真如此,那楊威利就真是左右為難了!是要迎戰眼前的敵人而任由帝國軍自費沙回廊入侵同盟不設防的領域呢?還是要不顧背後被襲和伊謝爾輪要塞陷落的危險而急急趕去費沙回廊阻截入侵之敵呢?而羅嚴克拉姆可能就是在等著看楊的下一步棋要怎麼走呢!如果他能逆轉情勢就好了!可是真的太難了……。

羅嚴塔爾那兩只不同顏色的眼楮一直凝注著螢幕中的銀色球體,其人數足以與一個大都市人口匹敵的部下們全部緊張的在等著他下令射擊。最後,這位司令官終于舉起右手從空中往下一揮︰「射擊!」

超過三十萬座炮門同時投擲出了光之利箭。在經過鏡面處理的超硬度鋼、結晶縴維及超硬陶瓷四重復合裝甲的要塞外壁上,雜亂反射的粒子光束發出白熱的光輝,浸浴在炮火中的要塞宛如虛空中燦爛閃耀的巨大寶石,壓過了背後的星群的光芒,向相隔數光年的彼方無言地說出自己的存在。「它連晃一下都沒有!完全毫發無損!」

參謀長貝根格輪中將看到這種景象不覺呆然,口中仍然不敢相信似地念念有詞。「這樣硬來根本就不應該,不過,如此大張旗鼓的攻勢,不也是我們這次任務所在嗎?就讓大家來開開眼界吧!」

暫且不管不確定的未來,羅嚴塔爾是絕對無法忍受在目前的任務上失敗而招致「無能者」這種污名的。一個連這種擾亂敵人視線的任務也無法達成的人,如果他打算舉旗反叛一位霸主,是不會有人肯投靠他、為他效命的。因為一個人的威望是由實際的政績或戰績所累積而來。即使所接到的任務只是對敵人作偽裝戰,但若能成功地完成,取得戰績,又或者甚至能將同盟軍最有智慧的名將打倒,奪回伊謝爾輪要塞的話,那他的威望和名聲也自然會隨踵而至。「聯絡魯茲提督,要他按照原定計劃,采半包圍態勢將敵人圍困。」

羅嚴塔爾和己故的吉爾菲艾斯一樣,相當信任魯茲。魯茲雖然看起來欠缺生氣勃勃的感覺,但他有一種堅定實在的處事手腕,在奇霍伊薩星域會戰時,他就曾圓滿地達成任務,對吉爾菲艾斯的大膽用兵及戲劇性的勝利,有著相當大的貢獻。

在受到攻擊的一瞬間,伊謝爾輪要塞中央指揮室中的巨大螢幕上充滿了爆發而亂舞的光彩漩渦。

楊威利在指揮戰斗時,習慣動作總是坐在指揮桌上,一腳屈起,手肘支在屈起的那只腿上,然後托著腮幫子講話。楊並不認為上司的姿勢可以左右在一旁的部下的心理精神,可是他相信他的這種姿勢至少不會顯得過度緊張,部下們看了也會安心一些。如果他現在僵直地坐在位子上,兩眼布滿血絲,說話激動,語無輪次,或許部下們不敗的信念就會因此而動搖了。所以,身為一名指揮官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有時候不演演戲也不行。對楊來說,這也是挺苦惱的一件事。

此時,在要塞的主要港口內待命的亞典波羅少將報告說︰「艦隊隨時可以出動……」

與其說少將是在報告,倒不如說他是在請求出擊。不過,楊威利還是命他繼續待命。因為敵人已經掌握了先機,只有以不變應萬變,多花點時間來觀察和把握機會了。

就在楊威利想著該如何應對的同時,有一部份的帝國軍已巧妙地遠離了要塞主炮的射程距離,對要塞采半包圍的陣勢了。這種包圍,無論從那個角度看來都似乎完全沒有死角。

楊威利終于下令出擊了,不過,由于他本人不得不待在要塞內掌握全盤的戰局,所以委派費雪和亞典波羅擔任前線指揮。命令下來後,費雪的表情還是淡淡的,而亞典波羅則看起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此時楊威利是想要運用戰術,讓羅嚴塔爾嘗嘗滋味。而羅嚴塔爾這邊,則在以秒計時的精確度,對付楊艦隊的出擊。

這在時間上真是絕妙的巧合。就在楊坐在指揮桌上一邊思考一邊緊盯著螢光幕的同時,要塞主炮射程界限上的兩軍艦艇亦陷入了亂戰狀態。敵我雙方的艦艇如象棋的馬一樣錯亂地突入,想要射擊對方,其背面、斜後卻又出現友艦,到最後只能使用小口徑的火炮互相射擊。不少的艦艇甚至連這點都做不到,光是顧著避免沖撞和摩擦就花去全部的心力。

在這種狀態下,要塞的主炮就無用武之地了,因為這樣雖然可傷及敵人,卻也可同時傷及等量以上的我方艦隊,根本就是同歸于盡了。「真的要束手無策,任人宰割嗎?」

楊嘆了一口氣,看到對方這種優異的戰術能力,他並沒有表現出咬牙切齒的樣子,他只是在想,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能突破目前的這種困局嗎?羅嚴塔爾軍目前雖然是絕對處于優勢,但總有一些破綻可尋吧!

對于羅嚴塔爾這方面來說,他已完全掌握了有利的局面,大可從容不迫地守住目前的戰況。

同盟軍若想救自己,不能仰賴主炮,唯一的辦法似乎只有從要塞中加派增援部隊。而羅嚴塔爾若看到敵軍增援,一定也會相應地投入更多的後備兵力。

這種拖延消耗的戰術對兵員和艦艇數均佔優的羅嚴塔爾軍而言無疑相當有利,可以使得敵人疲憊不堪。但對方既被冠以「奇跡的楊」、「魔術師楊」等外號,一定會有什麼壓軸的計策等著出爐,羅嚴塔爾興致昂然地期待著。

第八章安魂曲的邀宴

楊的艦隊自要塞出擊,由費雪統領,亞典波羅指揮,兩軍就在要塞外陷入混戰,雙方的炮火你來我往,在黑暗的夜空中不時有火光閃來閃去。

光之豪雨中的帝國軍戰艦玄涅貝克,在復合裝甲和能源中和磁場的負荷超過界限的時候,艦體化成了一團光球。膨脹之後成為超短命的微小恆星,跟著又無聲無息地散去。余光的脈沖尚未消失,一旁又出現了新的火球,在熱與光的變幻中沸騰,還原成無數的原子。

同盟軍方面也不是沒有損傷。就在奧克西納戰艦迅速地趕上三艘驅逐艦,並巧妙地將之擊毀後,它本身的彈道發射孔卻被核融合散彈給擊中了,艦艇從內部開始爆炸,在爆裂的聲光中,艦艇也隨之毀滅。另外,留布利亞納戰艦的正面被兩道強力光束射中,在兩處龜裂連成一處的時候,整個艦體便由左到右分成了兩半。其余還未被波及的軍艦仍然火力毫不間斷地攻擊對方。

就在這混亂的情勢中,楊艦隊又從要塞中派了新增的兵力出擊。羅嚴塔爾的旗艦托利斯坦的艦橋立刻以電腦查詢這支新艦隊中其中最大的一艘軍艦的艦型和名字,最後終于查到了。「是休伯利安旗艦!」

監控員用一種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聲音喊道。

連金銀妖瞳的青年提督羅嚴塔爾都覺得意外,他表面上雖然並沒有說什麼或表示什麼,但是,對于敵方增援艦隊竟然由總司令官親自帶兵出擊這件事,內心中真的是感到相當意外,難道這位智將還意外地也是一名喜歡打頭陣的猛將嗎?

楊和羅嚴塔爾都是三十一歲,雖然這不過是個巧合,但是像他們這樣同在一個戰場上,又同樣年紀輕輕就擁有這麼高的軍階,並且又互為敵人的情形實在不多。「全艦前進!最高戰速!」

羅嚴塔爾下了命令。這次或許是他們成功與失敗的一個關鍵呢!活捉楊威利或將之殺死是全帝國軍的提督們所渴望的,功勞也必定相當大。想到這一點,年輕的羅嚴塔爾一瞬間產生過盛的戰意,也是當然的事了!

托利斯坦旗艦趕在帝國軍的最前面,往休伯利安急馳過去。就在即將進入射程的時候,士兵們都慘叫了一聲踉蹌失足,原來艦體本身被一巨大的鈍物撞擊到,仔細一看,竟然是一艘敵艦偷偷地從斜後方猛然沖撞過來的結果。

當敵艦撞上托利斯坦時,它利用強烈的電磁石的作用,牢牢附著在托利斯坦旗艦的艦體外壁上,然後利用大鑽孔機鑿穿艦體,噴入酸化劑,才幾分鐘的時間,這兩艘艦艇的連接部分就貫通成一個直徑兩公尺的洞袕來,許多身著裝甲服裝的陸戰隊員一個接一個地躍入托利斯坦艦內。

原來這招是楊的詭計。他在想,要對付像羅嚴塔爾這種一流或以上的強勁的用兵家,若不用點二流的詭計制造機會乘虛而入,要制伏他恐怕還得大費周折相當困難吧!于是他只好用自己的旗艦作誘餌,讓敵人誤以為自己就在艦上,將敵旗艦誘出,再以突擊的方式使陸戰隊員們入侵,然後俘擄羅嚴塔爾或將之殺死。入侵的具體策略是由先寇布提出的,指揮官當然就是先寇布自己。「有敵軍入侵!有敵軍入侵!現在采取非常迎敵體制!」

當尖銳的警戒聲在艦上四處響起時,中央通路上已經發生了慘烈的槍擊和肉搏戰了。「薔薇騎士」連隊拿著經過復合鏡面處理,可抵擋雷射光束的盾牌,一無所懼地往前直沖,遇到敵兵就拿戰斧砍殺,弄得壁上天花板上到處都沾滿了鮮血。帝國軍士兵的勇敢也不輸與入侵者們。被斬傷肩膀的士兵們在倒地時仍然抗拒著死神似地緊抓著雷射槍不放,執拗地連連向涌上前來的敵人射擊,直到力氣使盡才躺在血泊之中。「不要管這些蝦兵蟹將了!我們的目標是他們的司令官,快找到艦橋!」

先寇布指揮著部下。就在他們揮舞著戰斧的身後和腳下,已經有不計其數的敵兵倒了下來,再也不會活過來了。「絕不能讓他們活著走出艦外!我們必須讓他們知道這種愚蠢的行為所該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羅嚴塔爾的參謀貝根格輪中將下了這道命令。貝根格輪以前曾經是齊格飛-吉爾菲艾斯身邊的得力助手,吉爾菲艾斯死後擔任羅嚴塔爾的參謀長,是個充滿知性又有氣質涵養的人,他眼見目前的事態危急,因此挺身而出,親自指揮迎敵。

在參謀長的指揮之下,眼看著帝國軍的士兵們就要自通路兩側夾擊入侵者的那一剎那,先寇布突然猛然往前進逼,閃電般將兩名敵兵擊倒,另外一名敵兵因被同僚的血霧灑到,下意識地往旁邊閃避時,先寇布又是迅速的一擊,對方應聲倒下。面對這樣快速的砍殺,其他人想逃都來不及。

不知該怎麼說,總之是出自于偶然。往前突進中的先寇布,為了躲過自前方跑過的士兵群,順手打開了身旁的一扇門,跳到一個房間里面去。在一片驚愕和喊叫聲中,他看到有一名軍官和兩名士兵拔了槍站在那里。

在經過一次短兵相接之後,敵我共四個人橫躺在地上,而依然站在那里的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先寇布,另一個是帝國軍的一名軍官,這名軍官在這間方圓不過十公尺的房間中,似乎本來想穿上裝甲服出去對付入侵的敵軍,但還來不及穿上就已遇上了敵人。

他看見全副武裝的入侵者並未顯得狼狽的樣子,也沒有大聲呼救,只是微微地皺著眉頭。先寇布看見眼前這人如此的氣度和膽識,再加上他身上穿著黑銀色的華麗帝國軍軍官制服,尤其是他身上佩戴著只有將官才會有的金黃色階級勛章,先寇布心中更加確定此人的身份。「你是羅嚴塔爾提督嗎?」

听到對方以帝國標準語問他,這位青年提督以他那雙金銀妖瞳看著這位無禮的闖入者,點著頭說︰「不錯!你是同盟的鷹犬吧!」

他的回答低沉有力,毫無懼意。先寇布听了也不再多費唇舌,舉起斧頭就要砍下去,他知道說再多也沒用,這種人不會接受招降的。「我是華爾特-馮-先寇布,在你沒死之前,先記好我的名字吧!」

話還沒說完,他那把戰斧已經如風地擊出。

羅嚴塔爾當然不會笨到呆站在那兒領受這種猛烈的攻擊。他修長勻整的身子在意識的完全控制下,跳開了兩公尺的距離。戰斧在半瞬間前羅嚴塔爾頭顱的所在之處,與地板平行地橫掃而過。但是,當羅嚴塔爾剛拔出手槍的時候,應該已呼嘯而去的戰斧,卻無視慣性規律似地以同樣的速度,從反方向再度劈來,羅嚴塔爾不得已只好蹲下了身子。戰斧的利刃將他那黑棕色的頭發斬下了數根,飄向空中。羅嚴塔爾蹲下的身子順勢在地板上滾了一圈,在再度站起來的同時扣下了扳機。閃光如箭一般往對方的頭盔射去,但對方卻及時地以戰斧將面前的光束擋了下來。戰斧的握柄因為無法承受能源的負荷而斷成兩截。

當握柄斷為兩截的同時,先寇布手持的那一截也隨之飛彈而出,打落了羅嚴塔爾手上的光束槍,兩人此時同是手無寸鐵,但這也只是一剎那間的事,兩人像有默契似的幾乎同時動作了起來,先寇布很快從腰間拔出一把相當長的戰斗刀,而羅嚴塔爾則就近把躺在地上一名同盟軍士兵尸體上插著的戰斗刀拔了出來。刀身上還沾滿了那名士兵的鮮血。

兩人持刀對峙著,踏著軍靴的腳步就這樣來來回回地敏捷挪動,刀身散發出來的寒光幾乎凍結了他們兩人的眼楮,兩個人都毫不放松地小心翼翼留意著對方的動作,一人往左挪一步,另一人就往右挪一步,一人往右挪一步,另一人又往左再挪一步,看來這場肉搏戰不會在短時間內分出結果來,兩人的肉搏戰技巧都已精熟,苛烈攻擊與完美防御的均衡不會那麼容易被打破。

就在此時,有許多雜亂的腳步聲漸漸來到這房間,原來是「薔薇騎士」連隊的隊員前來找尋他們的指揮官,而帝國軍則在尾後步步亦趨。

在凱斯帕-林茲的側面掃射下,有好幾個帝國軍士兵被擊中,相繼倒在地下,而增援的同伴又前赴後繼地一邊跨過倒下的尸體,一邊對準入侵者開火。

戰況又陷入一片混亂,室內充滿了怒吼聲、鮮血和光影,在雙方勝敗未分之前,羅嚴塔爾和先寇布已被各自的士兵們給團團護住了。

大約三分鐘之後,同盟軍被趕出室外,陸續撤回。趕來救援的貝根格輪中將直到此時才得見司令官本人。「司令官閣下沒事吧!」

羅嚴塔爾默默地點點頭,順手撥了撥頭發,那兩只金銀妖瞳露出自嘲的表情。沒想到自己竟意外地演出這場鬧劇,身為艦隊總司令的人被逼得和敵將單挑,雖然說是勇敢迎擊敵人,但自己這樣子,和去年與之對陣的奧夫雷沙一級上將比起來,也沒什麼兩樣了。「剛剛那些家伙就是薔薇騎土嗎?」「應該是沒錯。」「馬上中止戰斗,全艦隊撤退。我們這次竟讓敵人的陸戰部隊入侵旗艦,簡直太不像話了,我太過急功而上了敵人的當。」「真是對不起!」「這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立功心切,結果為敵人所引誘,我該讓自己的頭腦冷靜冷靜。」

如果楊威利听到羅嚴塔爾這幾句話,一定會認為他不只是個有才能的將領而已,同時也是個有器量的一流人物。

而另一方面,率領部隊回到要塞的先寇布,一手抱著鋼盔,裝甲服也沒換掉,就直接前去向楊報告戰況。楊看到他裝甲服上斑駁的血跡以及滿臉未能殺死敵人司令官的抱憾表情,覺得他就好像是傳說中的圓桌武土一樣。「這次真的是讓一條肥魚給溜走了。不過入侵敵軍旗艦成功,也不能算是全無戰績可言,是不是?」「這倒是可惜了。」「大概對方也是這麼想呢!對方司令官的格斗技術相當了得,竟能再三地避過的我的攻擊。」「搞不好就可改變歷史了呀!」

楊笑了起來,先寇布也在一旁訕笑著,此時他們兩個都在開玩笑地說著話。

第八章安魂曲的邀宴

羅嚴塔爾發揮了非凡的手腕,不單把處于亂戰狀態的艦隊撤離戰場,更同時將之回復了原本整然有序的面貌。而且是在和楊艦隊對戰之中完成的。而楊這方面不消說,他原本也想過要趁隙追擊,但卻發現這些撤退的敵軍似乎沒有什麼可乘的破綻,因此,他馬上下令艦隊收兵回到要塞,先將這場艦隊戰停下來再說。

楊威利盤腿坐在桌上,表情不大愉快地喝著紅茶,他之所以不高興,並不是因為眼前的戰況,而是因為這杯入口紅茶的味道。杯中的茶葉是上等的,但是注入開水的時間把握得不對,以致喝起來舌頭的觸感不好。他現在開始後悔,當初不應該同意國防委員會的命令放尤里安到費沙去的。雖然尤里安不是天生下來就得為了幫他泡茶,但與其說讓尤里安成為一個能攻善戰的軍人,倒不如讓他為自己泡一壺好茶更合適。這是楊自私的想法,因為他喜好紅茶甚于一切。「再怎麼說,一山還是比一山高的。」

卡介輪喝了一口咖啡後談論著。楊威利單腳跳下指揮桌,輕輕地踏在地板上。「如果對方一直那麼執著地攻擊就好了,不愧是帝國軍人稱雙璧之一的名將,實在與眾不同!」

楊一點也不吝于對敵人的贊美。先寇布在一旁毫無顧忌地問道︰「現在的情況是要塞對艦隊,倘若是在艦隊對艦隊的時候,有把握可以打敗羅嚴塔爾嗎?」「我不知道。當初坎普被我們打敗,但他用兵的柔軟度並不及羅嚴塔爾,我們就已經勝得那麼勉強,這次看來得靠運氣了……」「不要說這種沒有把握的話。我認為你連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都能打敗。現在卻連打敗他的部下都沒有信心,那怎麼得了!」「雖然你有思想上的自由,可是也不能憑自己的主觀想像來編織客觀的結果啊!」

楊這句話有一半也是說給自己听的。當他那次面對著帝國軍勇將卡爾-古斯達夫-坎普時,他心里也在想,如果當時他所面對的是萊因哈特本人的話,不就更難應付了嗎?所以絕不能敗給眼前萊因哈特的部下。不過,就像卡介輪所說的,敵人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呢……。

經過這一役,帝國軍便和伊謝爾輪要塞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楊威利心里盤算著,如果帝國軍一旦進入要塞主炮的射程內的話,他就要下令炮擊敵人,或設法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接近敵人施以奇襲。可是目前敵人沒有動靜,他自然也就不宜采取任何行動。不過,楊還是派遣了少量的艦隊從長距離炮轟敵軍外圍的艦只,企圖誘發戰爭,把敵人引進要塞主炮的射程里來。

可是,羅嚴塔爾卻威令如山,把整個帝國軍艦隊治理得一絲不亂,行動迅速確實,始終沒有墮入楊的圈套,伊謝爾輪要塞的監控員們都漸感焦躁不安起來。

先寇布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殺死羅嚴塔爾了。

十二月九日,帝國軍突然展開全面的攻擊行動。帝國軍艦停止了原先在要塞主炮射程以外的地方游弋,而是將艦艇五百只、五百只地組合成一組一組,然後以個別襲擊的方式,一組一組接近要塞實行攻擊。

這是一種自殺性的攻擊,一旦被火力居全宇宙之冠的伊謝爾輪要塞主炮「雷神之錘」轟中,五百只艦艇一定無法承受九二四○兆瓦的熱能,在一瞬間即會被蒸發掉,無一幸免。即使艦隊的速度再快,機動性再高,也不能完全避得開,一般來說,只有對付主炮以外的炮塔和槍座時才能用這種打帶跑的戰術。以上這些道理,羅嚴塔爾當然明白,但他卻因為某種理由,還是不顧一切地展開攻勢,這種戰斗真是前所未見的慘烈。

要塞的炮塔在經過艦隊的連續轟炸之後,許多炮塔都在白光閃爍下被摧毀了。剩下來的炮塔猶兀自對著天空連連開火。而急速俯沖而下的小型軍艦一旦不小心被要塞人工重力的魔掌攫住,盤旋了幾圈就往要塞外壁上撞過去,炸得稀爛。一波的攻擊剛剛結束,又是一波襲來,能源的豪雨沒有間斷地撞擊著外壁。

經過半小時後,帝國軍方面已經損失了兩千只以上的艦艇,而伊謝爾輪要塞的外壁上也有兩百多個地方遭受破壞。羅嚴塔爾的戰斗指揮能力的確非同凡響,他巧妙地指導艦隊接近要塞炮塔射不到的死角,然後再徹底集中火力猛烈轟擊,使得要塞外壁終于產生龜裂,而一旦有了裂痕,外壁的缺口自然而然地就逐漸擴大了。

雖然傷及要塞外壁,但是這對楊來說也不是什麼致命傷,他只要再加強戰術,就可彌補這場防御上的缺失。

然而,這時楊卻顯得相當意氣消沉,盡管他早就料到這場戰爭的發生,但他卻沒有積極地去應戰。雖然楊還應付得了羅嚴塔爾的猛烈攻勢,也能巧妙地防止戰局的惡化,減少人員的傷亡,但這種表現不能算是一位主動的創造性藝術家,只能說是一個善于處理工作的職業技術專家罷了!楊此時就像菲列特利加私下所暗暗擔心的那樣,一副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樣子。他似乎覺得,只要不打敗仗就好了,就是這麼簡單,別無所求。「我第一次打過這麼無聊的仗!」

奧利比-波布蘭少校身穿戰斗服,坐在駕駛員餐廳中一面吃飯,一面憤憤不平地抱怨道。因為當他們要出擊時,敵人就不肯接近,而當敵人來攻時,卻又沒他們上陣的機會。這種憑恃著堅固的外壁,只和敵人打炮戰的戰爭是沒有辦法引起像波布蘭這種人的興趣的。「到底對方在搞什麼名堂?難道他們是在耍我們不成?」

伊旺-哥尼夫望著波布蘭,覺得自己的猜測可能是對的。而波布蘭則在粗魯地咬了薰肉和喝了啤酒之後才回答說︰「與其與認真拼命打仗的敵人交手,我倒還比較喜歡邊打邊玩的家伙!」「我現在不是在討論你的嗜好問題,我是在討論帝國軍這次作戰的心態和用意!」「我知道啊!你所關心的問題,司令官早就想過了吧!那個呆子在談戀愛方面拿零分,不過,若論起戰略和戰術來,比他優秀的人倒是沒有。」「跟你正好是相反啊!」

哥尼夫諷刺地回了他這句話,心想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而這位自命為談情說愛高手的年輕擊墜王卻毫不引以為意地笑著說︰「我還不敢這麼自大,到底沒那個能耐啊!光是因為我的博愛主義就不知要扣多少分了。」

楊威利的確就如波布蘭所說的,早就洞悉帝國軍整體的策略了。不過,他雖然想制止,卻無能為力,弄得滿月復重重的心事。以前他也曾經看破萊因哈特的計謀和戰略構想,而這次又是如此,可是,他又能怎樣呢?與其作為一個預言者,還不如做一個實際行動者來得有意義呢!

尤里安如果在的話,他大概會勸他「不要這麼意氣消沉」吧!楊的確是感到「意氣消沉」。他想大聲疾呼「自由行星同盟到底會變成怎樣啊?」……而此時尤里安如果能在他身邊就好了!他真的很後悔放走尤里安。而這種後悔到底對不對呢?他也不知道,只覺得心煩意亂。

第八章安魂曲的邀宴

十二月九日羅嚴塔爾對伊謝爾輪要塞的攻擊行動終究是失敗了。雖然伊謝爾輪要塞也有損傷,但仍然是立于不敗的地位,羅嚴塔爾最後還是從要塞前方撤退。不過,說到底這一切只是帝國軍表面上的手段而已,他們早就預定好要對伊謝爾輪進行大規模的攻擊,然後再把失敗的消息傳給同盟和費沙方面。

這是一出既壯觀又諷刺的戲劇。劇本的內容是︰帝國軍要使同盟政府和人民及費沙的政府和人民們產生錯覺,讓他們作出錯誤的判斷,進而加速歷史的轉變。

帝國軍入侵伊謝爾輪回廊的部隊總司令官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一級上將于是向帝都報告說,因為伊謝爾輪要塞的防御力和抵抗力相當強,所以請求帝國軍最高司令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公爵派遣兵力增援。萊因哈特一接到此一報告馬上表示遺憾,同時向帝國軍的最高幕僚們表達了要不惜一切代價誓要一舉攻下伊謝爾輪要塞的決心,接著就命令駐守在帝都周邊星域備戰候命的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和奈特哈爾-繆拉等上將帶領本部艦隊出擊。「請全速前往伊謝爾輪回廊執行你們的任務。如果有必要,我到時候也會從帝都出發,加入你們的行列。」「遵命!臣等必全力以赴。」

提督們都知道,萊因哈特的命令中,有幾個字是故意說錯的。他們要去的回廊,根本就不是伊謝爾輪。

萊因哈特就在軍用宇宙港中,親自為米達麥亞等人送行。米達麥亞的旗艦人狼就在滿天的星光下駛離港口,陪同送行的人還包括秘書官希爾德等人。「終于開始了。」

穿著黑銀色軍服,正式升為中校待遇的希爾德向萊因哈特說道。萊因哈特像個心事被認同的少年一般熱情地點點頭。「嗯!這是一個結束的開始!伯爵千金。」

希爾德全神注視著萊因哈特耀眼的身影,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躺在病床上的表弟海因里希-馮-邱梅爾男爵。這位患有先天性新陳代謝異常病癥的十八歲年輕貴族和萊因哈特一樣,對宇宙有著極大的響往和野心,但他卻不能和萊因哈特一樣去實現自已的夢想。他甚至于保不住自己的生命。希爾德一面想著她應該找個時間去探望他,一面又再度看了看萊因哈特,然後遠眺遙遠的夜空。

他們遠遠望著的彼岸,正是那一片無限寬廣而即將被征服的星之大海。

-銀河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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