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男總裁 第三章 作者 ︰ 黑田萌

這是他第一次走進她的店里。

光從外觀,很難發現店里又是另一番天地。

她的店門口滿是花材及綠色植栽,而店里則有著一個被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植栽所包圍的空間。

那個地方擺著一張古董單人沙發,散發出一種突兀的美感及輕松。

「你坐一下,我倒杯熱茶給你。」她說完,轉身走開。

治敏在沙發上坐下,意外地發現這張沙發十分舒服。坐在上面,猶如飄浮在空中般。

不自覺地,他將緊繃的身子往沙發里沉。

仰起頭,他看見天花板上或攀著或垂下的綠色藤蔓,點點暈黃的燈光從一片綠意中透出,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舒坦。

這麼多年來,他很少真正的放松,尤其是在敬子死後。

即使是身處在他那裝潢高級、家具頂級的大樓住宅里,他也從不曾得到一絲一毫的放松。

但今天,窩在這個小小的綠色天地里,他竟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

「會川先生……」香保來到他身邊,手里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早已習慣冷漠看待一切人事物的他,臉上經常是面無表情的。

他冷酷又冷漠的表情敦她一怔,「給你,花草茶……」她怯怯地將茶杯遞給了他。

他接過茶杯,還是沒有說話。

她不奢望他對她說些什麼,但他的沉默代表著什麼,卻令她介意。

她從不認為他們兩人之間還會有什麼交集,即使是在他邀請她吃飯之後。

但他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店門口?很明顯地,他今天並沒有買花的打算,那麼……他要做什麼?

這樣的疑問讓她莫名心慌,而她決定不胡思亂想,

「你休息一下,我要準備打烊了。」說罷,她轉身離開。

看著她轉身離開,看著她忙進忙出的身影,看著這被溫暖綠意包圍著的小小天地,他的心情漸漸地平復下來。

啜了幾口熱熱的花草茶,他舒服地癱進了沙發里。

閉上眼楮,他感覺自己像是到了另一個空間,而那個空間有著明亮溫暖的顏色……他不敢也舍不得睜開眼楮,因為他害怕一睜開眼楮,面對的又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收拾完店面,掩上了玻璃門,香保走進她的「小天地」。

這個小天地是她特意為自己留的,她會在這兒吃飯休息,甚至是打盹睡午覺。

她的小天地從未招待過任何人,而他成了她的第一位客人。

走近,她發現他緊閉著雙眼,手里抓著只剩下三分之一花草茶的杯子。

「咳……」她故意輕咳出聲音以提醒他「我來了」,但他沒有任何回應。

她輕手輕腳地走近他,看著他。

如果她猜得沒錯,他睡著了。只是,他怎麼能這麼快就睡著?

看看表,她也不過才走開二十分鐘……

他很累嗎?還是身體真的不舒服?不管原因是什麼,她不打算吵醒他。

穿著亞曼尼西裝的他,總是給人一種拘謹又高高在上的感覺。但現在,這個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男人,正睡在她最愛的沙發里。

她從不曾想過會有一個男人坐在她的位置上,而她竟會怔望著他發呆。

二十七歲的她,早過了少女懷春的年齡,更不信什麼一見鐘情之類的鬼話,但為什她卻對他有著一種微妙的、奇異的感覺呢?

她發現自己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她不自覺地被他吸引著……

就這樣,她安靜而沉默地站在一旁,細細地凝視著他安詳的睡容。

他那兩道濃眉舒展著,有著一種屬于男性的粗獷及豪氣;他的眼睫毛比她想象中還長,而且又濃又密,漂亮極了。

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她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看著他,她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別那樣盯著我看。」突然,閉著雙眼的他開口說話。

她嚇了一跳,尷尬又羞赧地退了兩步。

她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不安又惶恐地站在一旁,等著被數落。

他緩緩地睜開眼楮,睇著她。「我睡著了?」

「是……是的。」老天,如果地上有洞,她一定要鑽進去。

「真的嗎?」他微擰起眉心,喃喃地說︰「真不可思議……」

長期受失眠所苦的他,睡前若不喝點酒,根本很難入睡,但他卻在這里睡著了。

他感覺自己睡了一段很長的時間,而且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及休息。

「我睡了很久?」他問。

她搖搖頭,「不,才……才二十幾分鐘……」天啊,她不敢直視他,她甚至好想拔腿就跑。

「是嗎?」他眼簾低垂,一臉若有所思。

香保接下他手中的杯子,「你好些了嗎?」

他的眉頭微微一擰,忽地站起。「嗯,謝謝妳。」

自己在這個完全陌生、有著另一個女人的地方沉沉睡去,讓他感到莫名的懊惱及罪惡。

他向她點頭致意,「謝謝妳的茶,再見。」說罷,他轉身要走。

「等一下……」香保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此舉,只覺得他高大而寂寞的背影讓她難以放心。

他一怔,回頭看她。

迎上他的眼楮,她頓時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她飛快地松開了手,低垂著臉。

「你……你真的沒事了吧?」她怯怯地問。

看著她羞紅的臉龐,他的胸口無由地一怞。

她的美善深深的吸引著他,而正因為如此,他更堅定地認為自己該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沒事。」他冷冷的回應了她。

這樣的冷淡並非他所願,尤其是在看見她臉上露出了尷尬又失望的表情時。

但除了這樣,他什麼都無法做。

他必須排除一切的可能,他不能對她產生情愫。他沒有愛人的權利,更沒有愛人的能力,他只會為另一個女人帶來不幸。

「再見。」他毅然地背身走開,步出了店門,筆直而大步地邁向他停在路邊的賓士車。

目送著他離去,香保有一種莫名難過、莫名失落、莫名悵然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十分不妥也十分不該,看見他那麼迫不及待地離開,她真的感到很糗、很丟臉……

雖然她只是想關心他,但是否在無意間,她的表現給人一種很積極、很主動、很熱情、很……很糟糕的感受呢?

他會這麼急著離開,是因為她讓他感到困擾及尷尬嗎?

突然,她覺得懊悔又懊惱。眉心一擰,她不覺生起自己的氣來。

好幾天了,治敏沒辦法好好的睡覺。

雖已習慣這種沒有品質可言的睡眠品質,但不知為何,近日的他卻因為連續失眠而脾氣暴躁。

「會川先生,」河野走進他的辦公室,來到他辦公桌前,「這個是……」

「放下。」他冷冷地道。

河野一怔,狐疑地端詳著他。

「會川先生,您最近是不是沒睡好?」她主動關心起他。

當然,她是希望他能感受到她溫柔細心的一面。

他抬起眼簾,神情淡漠地睇著她。

「河野小姐,這應該不在妳的工作範圍內。」他說。

被他銳利又冷酷的眸子一瞥,河野心頭一驚,無由地恐懼起來。

他冷漠的黑眸猶如一頭猛獸般,凶惡又充滿著戒心。

「是……」她囁囁地回答。

低著頭,她聲線有點顫抖地道︰「那……我出去了……」說罷,她轉過身子,一秒鐘都不想多待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待她出去,他驚覺到自己的情緒,已因為多日的失眠而難以控制。

平時他雖然待人冷淡又疏離廠但該有的禮貌及態度還是有的,因為他認為那攸關修養好壞。不管如何,他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個沒有教養、狂妄自大且目中無人的混蛋。

但最近幾天,他發現自己的情緒一直處在爆發邊緣。他像一座冒著煙的火山,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盡管他已盡可能地壓抑這幾乎失控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地對周圍的事物感到煩躁不耐。

他需要休息、他需要睡覺,因為再這麼下去,不只他受不了,就連他身邊的人也會怨聲載道。

抬腕一看,已接近下班時間。雖然他平時不在公司待到九點,是絕對不離開的,但今天他決定提早下班。

付著,他毫不遲疑地起身。

抓起外套及鑰匙,他毅然地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洗過澡,吃了一點東西,他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他已經很累,他相信自己應該能睡著。但事與願違,他的腦袋還不斷地運轉著。

所有的人事物,一幕幕的在他腦海中如幻燈片般的播放,他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影像就越是清晰。

有時他以為自己已累得睡著,但猛一睜開眼楮,竟發現只不過過了幾分鐘。

「該死!」他懊惱地咒罵著。

他努力地想,想一個能讓他睡著的方法,就算只是一小時。

突然,一個影像在他腦海中閃過,那是一個綠色的天地……

「不……」不行,他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就是那個地方不能。

他沮喪地起身,痛苦地柔著眉心。

那個地方不是只有綠色植物,那個地方還有個女人,一個令他的心有著莫名悸動的女人。

他不想再對任何人產生感情,因為他是個不懂得愛人的男人。

他在工作上無往不利、所向披靡,沒有任何事情難得倒他,再難搞的客戶、再混亂的局勢,他都有辦法處理。

但……他處理不了感情的事。

他以為自己有愛人的能力,而事實上,他卻讓一個愛他的女人走上了絕路。

他不想有人再因為他而悲傷,更不想再為某個人悲傷。

下了床,他走出房間,走進廚房,然後抓了一瓶威士忌。打開瓶蓋,他連拿杯子都懶了。仰起頭,他像暍礦泉水似的,將一瓶威士忌喝光。

睡不著,他總可以讓自己暍到掛吧?雖然喝酒傷身,隔天起來也會因為宿醉而整天昏昏沉沉,但至少……他能什麼都不想的睡上幾個鐘頭。

但這一個方法,在他喝了一整瓶威士忌之後宣告失敗。

他是醉了,但他還是睡不著。他的眼皮沉重、他的身體極度疲憊,但他的腦袋……停不下來。

再這麼下去,他知道自己會瘋掉。而更令他覺得崩潰的是……他只剩下一個辦法,那個他最不願嘗試的方法。

盡管理智告訴他,他不能去那個地方,但已經疲于跟理智抗爭的身體,卻催促著他……

會川治敏,去,去那個地方睡覺,你一定能在那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經過一番的抗衡跟掙扎,生理的需求終于戰勝了理智。

現在的他只想睡,至于會有什麼後果,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想著,他丟下了酒瓶,奪門而出--

將最後一桶花搬進店內後,香保準備關上門。

無意識地,她看著空蕩蕩的路邊。

這幾天,她總是無意地注意著那個地方,期待著某輛車、某個人的出現。

當然,她其實不認為他還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因為那天的他幾乎可說是拔腿就跑的……

讓一個男人因為她而拔腿就跑,這真的是件丟臉又慚愧的事。

她不否認,他對她的確有著一股強烈的吸引力,但她對他並沒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及奢望,她對他純粹只是關心。

沒有任何的企圖,沒有任何的妄想,她只是覺得他需要被關懷,他需要溫暖。

他太灰暗、太悲傷、太憂郁、太深沉、太冷淡,而她覺得他的冷淡是因為他的心里有個傷口,也許已經結痂,但只要一不小心踫觸,就會鮮血汩汩,不忍卒睹。

「唉……」無意識地,她嘆了一口氣。

因為她知道,不管他心里有什麼傷,那都不是她能幫、能管的。

關上玻璃門,正打算降下鐵門時,路邊那空著的地方,不知在何時被一輛轎車佔住了。

她微怔,不自覺地凝住視線。一看,她陡然一震--

她匆忙地按下stop鍵,鐵門只關了一半。

推開玻璃門,她彎下腰,只見一名高大男子從車上下來,然後用力地甩上車門。

那輛車子並不陌生,那高大的男人也十分熟悉,但……怎麼可能?

她就那彎著腰,呆在原處,兩眼發直地看著那男人越走越近。

終于,他來到她店門口,而她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

是他,他……又出現了。

只是,為什麼呢?那天追不及待走掉的他,為什麼在幾天後又來了?

他暍了酒,而且恐怕喝得不少。

「你……」她彎腰看著門外的他,「你怎麼了?」

「我要睡覺。」他注視著她,開口說道。

她一怔,「什……什麼?」他要睡覺?那是什麼意思?

「讓我進去,好嗎?」他說。

他的神情疲憊,而且給人一種情緒很不穩定的感覺。

「ㄜ……我……我要打烊了耶。」

「我知道。」他的眼里爬滿紅色血絲,像一張紅色的蜘蛛網般。

她一頓,「那……」

「我只是想好好睡個覺,把妳的沙發借給我。」

「ㄟ?」他的意思是說……他要在她店里睡覺?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彎下腰,顧不得可能會撞上她,一古腦地鑽進她店里。

她往後一退,訝異地看著他。

「會川先生?」她狐疑且不安地望著他,「你……你喝醉了嗎?」

他濃眉一叫,苦澀地撇唇一笑。「我也希望。」說罷,他徑自地往里面走去。

香保愣了幾秒鐘,杵在原地,一臉苦惱且不知所措。

須臾,她關上了鐵門,慢慢地走近她的小天地。

他已經坐在她的沙發上,而且閉上了眼楮。

她走了過去,滿月復疑竇地看著他。他為什麼會突然跑到她店里睡覺呢?

他的神情既憔悴又疲憊,感覺得出他已經很久沒奸好休息了。他這幾天都在做什?忙著工作以至于沒時間睡覺?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必要跑到這兒來睡吧?

以他的經濟能力及條件看來,他應該會有個舒適的家,有張舒服的大床,而不應該窩在她這間小小的花店里。

因為心里滿是疑問,她不自覺地又盯著他看--

突然,他睜開了眼楮。「妳好像很喜歡盯著別人看。」

她一震,驚羞地瞪大了眼楮。「ㄜ,我……」

「對不起。」他神情疲倦但平靜,「我不是故意打擾妳的……」

「你……怎麼了?」

「我失眠了好幾天,不得不來打攪妳。」他說。

她微怔,不解他的意思。

「真奇怪……」說著,他慢慢地閉上眼楮,「喝了那麼多酒還睡不著的我,現在居然想睡了……」

她忍不住地注視著他,雖然他好像總感覺得到她注視他的目光。

他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睡不著?為什麼他得到她這里才睡得著?為什麼……她心里有太多的疑問,但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問他。

這個悲傷又冷漠的男人,究竟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及故事?

她就這麼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她確定……他睡了。

她轉身取來小毯子,輕輕地為他蓋上。再看了他一眼,她到櫃台處打了一通電話--

「喂,媽嗎?」她盡量壓低音量,「我今天在店里睡,不用等我了……嗯,再;見。」

放下話筒,她的視線不自覺地又往他的方向飄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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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醒來,治敏知道自己睡了一個好覺。

多不可思議,他竟能在這里安穩地睡去。為什麼呢?

他睜開眼楮,環顧四周。她種的植物並沒有什麼特別,而這張椅子也沒有任何催眠裝置,但他偏偏就是在這兒沉沉的睡去。

他的睡眠時間通常不需要太長,只要能確確實實地深睡幾個鐘頭,就足夠他應付太多的事。

翻腕一看,時針正指著六點。

他取下蓋在身上的小毯子,將臉一撇--

看見她就坐在櫃台後,而且趴在桌上睡著,他心頭一震。

顯然地,她昨晚就趴睡在那里,而使她無法好好休息睡覺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他是睡了個好覺,但卻連累她無法回家休息。

忖著,他不禁感到愧疚。

他慢慢地起身,沒發出任何聲音地走向了她。

盡管坐著睡並不舒服,但她卻安穩地睡著。

白皙又粉女敕的臉龐、卷翹的眼睫毛、小巧高挺的鼻子、微微開啟的唇片……如此毫無防備睡著的她,牽動他的心弦。

這真的很不可思議,她安祥的睡臉居然讓他感到心動且安心。

一股幽緩的暖流在他身體里流動著,很快地就蔓延了他的全身。

不自覺地,他伸出了手,以手背輕輕地拂過她柔軟的瞼頰……

驚覺自己競有此舉,他懊惱地叫起濃眉,猛地怞手。

而也在同時,她慢慢地睜開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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