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道之嫁 第一章 作者 ︰ 單煒晴

我真不喜歡這些金發藍眼的外國人……

「喝!」

深夜,大地一片寧靜。

超大的雙人床上,睡在左邊被窩里的男人在一陣不平穩的急促喘息後驚醒。

我真不喜歡這些金發藍眼的外國人……

剛才夢里的話猶在耳際,讓他忍不住甩了甩腦袋,想拋開那從兩年前就一直困擾著他的話。

最近,他似乎越來越常夢見兩年前在拉斯維加斯發生的事。

「蒼?」驟然失去溫暖的胸膛,睡在右邊的女人翻坐起身,在黑暗中捕捉到丈夫的身影,伸手就要按下旁邊的小夜燈。

「別開燈。」男人的手比她快一步,攔住她的手,順勢將她往懷里帶。

溫熱的體溫,讓枕在丈夫肩頭的女人舒服地嘆了口氣,軟軟的嗓音在他耳邊繚繞,「作惡夢了?」

男人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將她擁得更緊。

他夢見了兩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事實上,那時的她並沒有真正見到他,因為在听見她說的那句話後,他立刻離開會場,就戈登的說法是「落荒而逃」。

他才不承認那是「逃」,只不過是戰略上的撤退。

「要喝點熱的東西壓驚嗎?」她問,同時輕輕推開他的胸膛。

看不見他的臉,總讓她不放心。

斂下眼皮,他終于開口,「睡吧。」

又多看了他幾眼,她才躺回枕頭上。

夜晚的他,話比白天更少。

身旁的床墊緩緩下陷,她很快的重回他的懷抱中。

他的胸膛依然溫暖,卻無法讓她忽視彼此互相貼緊的肌膚傳來他的緊繃感。

從他們結婚之後,她便察覺他惡夢連連,一開始是一個禮拜幾次,然後次數逐漸頻繁,到最近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被惡夢驚醒,有時一晚還不只一次。

她不是沒問過他作了什麼樣的惡夢,但是總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忘了。

到最後他甚至給了她這樣的回答,而今天他更是連回答都拒絕。

夜,好黑。

她好期待翌日的冬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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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大小姐。」

她是黑道之後。

南和堂的據點是在台灣,但勢力範圍遍及鄰近的幾個亞洲國家,現任當家是她的爺爺——南坤。

父親因為吸毒被逐出家門,所以兒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有個爺爺。

父母親都是毒蟲,她對他們的印象只有吸了毒品後欲仙欲死的飄飄然表情,不然就是沒有錢買毒品時的憤怒、焦躁與不安,不過她還是幸運的,雖然

有一對吸食毒品成習慣的父母,她的身體卻像普通小孩一樣健康。

她是在浴缸里被發現的。

她那吸毒吸到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母親,連要臨盆了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生下她後,做的第一件事還是吸毒,是隔壁獨居的老女乃女乃听見嬰孩的哭聲,過來查看才發現她。

在那之後,她印象深刻可以稱得上親人的,大概只有隔壁的老女乃女乃,而她的父母在她五歲時,為了躲避地下錢莊的討債兄弟,趁著夜晚逃離,卻把她忘在家里。

說好听一點是忘了,不過她懷疑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又過了五年,在她腦海里沒有留下太多記憶的母親再次出現,當時的她差點認不出被毒品折磨得面容枯槁死寂的母親,她將她帶到一個有著日式花園的大房子里,局促不安的等待會面的人出現,那個人就是她的爺爺。

母親得到了一個黑色的皮箱,然後歡天喜地的在她左右臉頰各香了一下,連再見也沒說便離去,她知道,不是母親忘了,是她壓根兒沒想過要說再見,就像他們在危急時只顧著逃命,也沒有想過要帶她走。

那棟陌生的大房子就是南和堂,她十歲後到現在的家。

其實她不是不懂母親拿她和爺爺交換足夠她買毒品的金錢,也不是不清楚父親沒出現是因為身體不堪毒品的侵蝕早已不在人世,一切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只是因為太多人怕她傷心難過都避而不談,她不想讓那些為她著想的人擔心,才假裝不知道。

南和堂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將她放在手心里寵著,疼在心里呵護著,把她當親人看,這就讓她相當銘記感恩在心了。

南綺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南坤平時最喜愛的檐廊前,先踫到了長年隨侍在南坤身旁的左右手季邑瀾。

「大小姐。」年紀大得可以當她爸爸的季邑瀾向她行禮。

南綺連忙抬手制止他的動作,「季叔,別這樣。」

比她年輕的小輩礙于南和堂的規定,就隨他們去敬禮了,但年紀比她大上許多的叔叔們,她怎麼樣也無法坐視不管。

至少長幼有序這個觀念她還清楚。

「爺爺呢?」

季邑瀾微偏身軀,南坤端正坐在檐廊上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是從來到南和堂才知道,南這個姓代表著她身上流著日本人的血,爺爺的爺爺,也就是她的曾曾祖父,是移民到台灣的日本人,但到了她這一代,血液里幾乎都是中國人的血,就連她爺爺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日本人血統。

所以南和堂屬于日式建築。

向季邑瀾露出甜美的微笑,南綺才走向南坤。

「爺爺。」

歷經了年少輕狂的滄桑和刀光劍影下的生活,南坤那張仿佛用最粗糙的雕刻刀刻劃出來的嚴峻臉龐,在見到唯一的孫女後,緊繃的線條終于較為緩和。

「回來了。」

雖然身為黑道頭子的孫女,南綺的一舉一動沒有江湖氣息,反而優雅得像名門千金,款款落坐于南坤身旁。

「天氣很好,來找爺爺下棋。」南綺嗓音軟女敕的說。

南坤沉默了一會兒,深沉的雙眸進射出光芒直盯著她,像是看穿了她真正想的是什麼。

「或許我們可以喝杯茶,聊聊天。」頓了頓,他凌厲的眼滲入暖意,「畢竟什麼時候下棋都可以,但我們倆並不是常有機會聊天。」

南綺紅潤的唇始終保持微笑的弧度。「我以為你喜歡以下棋代替聊天。」

她的棋藝精湛,便是拜她爺爺所賜,從小陪南坤下棋而練成的。

「孩子,你知道我擔心你的新生活。」

新生活指的是她的婚姻生活,南綺結婚到現在,已經快滿三個月。

「我作的決定有這麼令人擔憂嗎?」她淡笑的說,那張絕美的臉上有著淺淺的苦惱。

「大小姐作的決定向來是經過深思熟慮,老爺當然放心,只是天下父母心,嫁了女兒後,擔心的心情總是在所難免。」季邑瀾當場沏了壺上等的抹茶,抹茶的香氣頓時四溢。

她當然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

這樁婚姻,說來其實算是一場交易。

南和堂位于北部的某座山半山腰,清幽的環境似乎不適合帶有江湖殺氣的男兒們,但是南和堂從第一代當家選擇這里做為發跡地後,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就這麼過了好幾十個年頭,到了前一陣子才發現這座山的所有權不是他們的,而握有土地所有權狀的是幾年前才在台灣打響名號的封氏企業。

封氏,一個幾乎跨足所有龍頭產業的知名大公司,在台灣的總公司管理的是亞洲部分的電子業,對于封氏,她的認識不多,剛好就這麼幾句描述可以道盡。

本來他們是井水不犯河水,黑道和商人或許多少會有所謂的利益勾結,但對于她這個英文老學不好的南和堂地下當家來說,要和外商公司接觸的機率不大。

沒錯,目前表面上還是南坤當家,但實際上都是她在處理南和堂的大小事物,外人可能當她是一個南坤從小養在深闔的氣質大小姐,實則很多火爆的場面和侵略性的活動她都曾親自參加,當然,那是在她嫁給封蒼征前的事。

初時她的確不認為他們會扯上任何關系,直到那個叫戈登——說著一口帶有濃濃外國腔調的流利中文的矮胖中年人,拿著上地所有權狀出現在南和堂,告訴她這里即將成為封氏企業投資的休閑度假中心後,她不得不正視南和堂存在的危機。

基本上,封氏的休閑度假中心要蓋在哪里都行,偏偏他們挑了南和堂的所在地做興建規劃,底下的年輕兄弟們個個血氣方剛,一听見有人上門「找碴」,抄起家伙就要痛毆戈登一頓,然後再去和封氏「理論、理論」。

她知道沒有土地所有權狀就是說不通,今天他們就算去和對方大干一場,站不住腳的還是南和堂,何況她不希望因為這種事而引發任何流血事件,于是她親自去見了封蒼征一面,想和他談條件。

南和堂不只是對于爺爺和其他兄弟們重要,對她而言同樣是,所以在封蒼征提出政策聯姻時,她幾乎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這是她唯一能替南和堂做的事。

「我很幸福。」接過季邑瀾端到面前的抹茶,她嗅著那沉靜的香氣,如此說道。

是的,她知道政策聯姻是將兩個不相愛的人綁在一起,但她不認為自己這輩子會真的愛上某一個人,所以絲毫不在意嫁的對象是誰,只要能對南和堂有實質上的幫助,就算今天要她嫁給一個年紀可以當她爸的痴肥中年男子都無所謂。

只不過看來她的幸運還沒用完,不用經過千挑萬選,一個外在條件一等一的男人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只需要點頭說「我願意」,接著在身分證的配偶欄填上一個男人的姓名,就成了現任封太太。

她想過,就算彼此不相愛,他們還是可以當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而事實證明,他們或許比相敬如賓還要再好一點。

結婚後的生活跟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必須搬出南和堂,和封蒼征住在一起,此外,她擁有的自由和能做的事沒有被丈夫限制住,他只要求每晚必須一起吃飯,睡在同一張床上,至于夫妻之實,他們早在結婚的當晚便履行了這項義務和權利,她沒有拒絕一個已經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求愛的必要。

而且他們幾乎每一晚都戰況激烈,例如昨晚……

想到前一晚丈夫的勇猛侵略,南綺忍不住紅了臉頰。

「大小姐不舒服嗎?」季邑瀾眼尖的發現甚少臉紅的南綺,白皙的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連忙問道。

「不,沒什麼。」南綺維持鎮靜,又啜了一口抹茶。

看見孫女臉上的表情,南坤略知一二,的確放心多了。

「嗯,幸福就好。」他的語氣有些感慨,布滿皺紋的手握著杯子,卻一口也沒喝。

「還是來下棋好了。」

發現此景,南綺請季邑瀾將棋盤和棋子拿出來。

棋盤擺在兩人之間。

「要來挑戰第幾敗?」南坤嚴肅的問。

南綺失笑,「是說爺爺你,還是我呀?」

「那還用說!」南坤的眼神還有著年輕時的桀騖不馴。

「還請爺爺手下留情羅。」南綺拱手,讓南坤先下。

一場棋盤上的滅親廝殺正式展開。

季邑瀾收起沖泡抹茶的器皿,「這下又要下個沒完沒了。」

他非常了解這一對祖孫對于在棋盤上征服對方這件事有多麼樂此不疲,只要一方輸了,肯定會要求再續一盤,就這麼僵持不下。

果然,那天一直到了太陽西下,南綺和南坤還在為了那永遠沒有乎手的棋戰互斗不止。

南綺完全忘了七點前要準時回家,和封蒼征共進晚餐的約定。

最後,是封蒼征自己找上門來。

「封先生。」

對于這個搶走南綺的男人,南和堂上下很少有人給他好臉色,就連一向尊重南綺的決定的季邑瀾也對封蒼征頗有微詞。

但是封蒼征一身迫人的氣勢和身材帶來的優勢,讓其他人不敢說什麼。

淡然地點了下頭,他開口就問︰「她在哪?」

「大小姐和老爺在檐廊下棋。」

听聞,封蒼征邁開步履。

季邑瀾往前一擋,腰微彎,用冷淡卻不失禮的語氣說︰「我去請大小姐過來。」

在他心里,檐廊是屬于老爺和大小姐的私人天地,連他踏進那里都會覺得冒犯,更別說讓他這個用卑鄙手段得到大小姐的男人擅闖。

看也沒看季邑彌一眼,封蒼征就像是沒听到,逕自往前走。

工作了一天後,下班回到家最能讓他放松的就是看見妻子的笑顏,當他今晚回到家,發現屋里沒有亮燈,那個總是會到門口迎接他的女人不在,一時片刻的確使他有些慌忙,而現在最好不要再有不識相的人阻擋他。

「封先生。」季邑瀾不死心,再次追上他的腳步。

這次封蒼征經過季邑瀾身旁時,終于觀他一眼。

那是一記犀利如鷹隼的眼神,不帶任何感情,季邑瀾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那就是南坤。

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他沒有再追上去。

封蒼征暢通無阻地來到檐廊,這是他第二次進到南和堂,沒有人替他帶路,他完全是憑藉著直覺找到目的地。

他在離南綺祖孫倆一段距離的地方,駐足不前。

結婚已有一段時間,他卻老覺得自己沒有將她看得很透徹,很多時候她會不經意的出現他未曾看過的表情,就像現在。

夕陽的紅光投射在她低垂的側臉上,晶亮的黑眸和余暉互相輝映,更顯柔和,此刻的她柳眉微蹙,緊盯著棋盤上的局勢,向來漾著淺笑的臉龐換上略顯嚴肅的表情,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認真肅穆的表情,他這是第一次看到,在他面前,她總是笑得很甜、很柔,像個不解世事的天真大小姐,但處理事情的手腕卻一點也不含糊,這點從一些小地方便可以看出來。

也許是他看得太過專注,南綺忽然仰首,黑瞳接觸到他的眼,白皙的小臉又露出熟悉的微笑。

「爺爺,這局就算你贏好了。」

南坤瞥了眼封蒼征,頷首。

南綺將棋子收進棋盒里,再將棋盤一並捧起,收回檐廊後的房間內。

封蒼征也朝南坤點點頭,表示打招呼,在南綺經過他身邊時攬住她的肩頭,厚實的大掌罩上她的面頰,感覺到掌下的溫度偏低,那雙濃濃的劍眉微微蹙起。

「怎麼不多穿幾件衣服?」

他的妻子體質不好,今年幾波寒流已經讓她吃足苦頭,每次寒流報到就是他家的家庭醫生來報到的日子,這幾天天氣雖然回暖,但仍是典型的冬季低溫,要是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絕不會任由她穿得如此單薄在戶外待上十分鐘。

南綺故意忽略他說的話。

「你今天比較早。」確定還沒超過晚上七點,她才敢這麼說。

掏出懷表,他提醒她時間,「快六點。」

「那就是還沒七點。」他的體溫讓她下意識的靠近他。

封蒼征發現了,月兌下還有他體溫的大衣,披在她的肩頭。

南綺回以感激一笑。

這一切南坤都看在眼里。

婚事是南綺自己決定的,現在看到他們夫妻相處不錯的份上,他的確該真正放心才對。

「今晚留下來吃飯吧。」年逾七十的南坤身體依然硬朗,站得直挺挺的,一點老態都沒有。

南綺看著封蒼征,無聲的征求他的同意。

雖然不是在相愛的基礎下結成連理,他還是很尊重妻子,通常他很少拒絕她的要求,畢竟她也很少要求他任何事。

「我讓戈登先回去,晚點再來接我們。」他算是同意了。

「請他一起來如何?」南綺事事征求他的同意,像個溫頤听話的小妻子,在外人面前替他做足了面子。

黝黑的眼眸好像還帶著一抹異樣的湛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只到他胸前的她,好半晌才輕輕點了下頭,「嗯。」

他知道戈登自從第一次踏進南和堂,被那群帶有濃厚江湖氣息的兄弟嚴重威脅,回家後連作一個星期的惡夢之後,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要求他這輩子他再也不要進南和堂,偏偏他拒絕不了妻子的要求,只好苦了戈登和這群令他嚇得皮皮挫的兄弟共進晚餐。

「那我去請戈登進來。」白女敕的小手抓攏他外套的領口,留下兩個年紀相差甚遠,氣勢卻不相上下的男人,然後離開。

屬于她的氣味殘留在空氣中,使他感到安心和放松。

「我們先到飯廳去等好了。」南坤率先邁開步伐,走在他前頭帶路。

不置可否,封蒼征跟了上去。

踏在圍繞于房子最外圍的日式長廊上,隔著窗子便可以看見優雅的日式庭園,早開的山茶妝點著整園的綠葉,余暉將所有景物染上相同的顏色,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一個轉彎後,他們離開了前棟,穿過庭園中的走廊,來到後棟主屋。

「老大。」

一路上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都會向南坤行禮,然後看也不看封蒼征一眼便離開。

直到坐在飯廳的主位,南坤才開口。

「他們並無失禮的意思,只是和我抱持同樣的疑問。」

封蒼征沒說話,銳利的眸子盯著他。

「打從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綺兒,對吧?」南坤直接問道。

在他心里,孫女是無價的,但別人怎麼想他便不清楚了,尤其是一個年收入過百億的商人,有什麼比賺錢更重要?而封蒼征卻提出政策聯姻這個條件,要求南綺嫁給他,然後罷手休閑度假中心的工程。

表面上,他用封南兩家結為親家為由不驅趕位于山上的南和堂,但是他和南綺本來就不相識,突然的要求在南坤看來根本就是為了得到南綺的手段,否則誰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放棄賺錢的機會?封氏和南和堂的聯姻在外界看來或許是一則佳話,可南坤從來不了解他是為了什麼這麼做。

和南和堂聯姻對封氏來說是可有可無的,說難听一點,並無實質上的幫助,才會讓他懷疑封蒼征是針對南綺而來。

「爺爺是認為我待綺兒不夠好?」坐在南坤對面,封蒼征絲毫沒有被他質問的語氣嚇倒,反而用更冷冽的聲音問道。

南和堂的人都不喜歡他,這點他早就知道。

他承認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南綺,也沒否認過自己除了南綺以外的女人都不要,之前在許下婚誓時,他甚至願意在南和堂眾兄弟的眼前斷指,證明他堅決娶南綺的決心,要不是她拚命阻擋,現在的他可能只剩下九根手指頭。

別人如何猜忌他對南綺抱持著怎樣的心態都無所謂,他自己知道非南綺不可的原因是什麼就行了。

「畢竟我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擔心她是當然的。」說到底,南坤還是不放心。

「從許下婚誓那一刻開始,我也是她的親人。」世上最親密的人。

這世上敢這麼對他南坤說話的人,都提前去見閻王了,眼前這個年紀不到他一半的年輕小伙子的確有讓他賞識的膽量。

斂下眼底的激賞,南坤喝了口才剛端上來的茶。

「我可以信任你嗎?」

封蒼征沒有答腔,眼神堅定不移地直視他。

此時,南綺出現在飯廳里,在她後頭一步的距離,戈登亦步亦趨的跟著,深怕慢著了,會被南和堂里的洪水猛獸啃得尸骨無存。

「南先生。」戈登在一旁跟進來的南和堂干部的瞪視下,先行和南坤打聲招呼,然後縮回封蒼征身邊的位置站好,不敢亂動。

其實戈登差點嚇得喊出「老大」兩個字。

「你們在聊天嗎?」南綺選擇封蒼征右邊的座位坐下,同時也要戈登坐下。

封蒼征模模她的臉頰,確定她的體溫沒有過低。「下次打電話要戈登自己進來就好。」

頓時,戈登面如死灰,猛搖頭。

從現在開始,他會努力祈禱不會再有到南和堂吃飯的機會。

南綺失笑,沒有回答。

她知道他是擔心她著涼,倒不是真的置戈登的「死活」于度外。

南和堂的用餐時間是所有的人都必須到齊才開動,沒有地位階級之分,即便是廚子也得就位。

待所有的人就定位後,南坤一聲令下,所有的人才舉箸用餐。

貼心的南綺先替封蒼征布菜,和夫妻倆同桌的南和堂兄弟們全盯著她的舉動,有的看凸了眼楮,有的嘴巴合不攏,不敢相信他們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居然對封蒼征如此體貼入微。

封蒼征不語,只是按下她的手。

他膽敢拒絕大小姐!

在場的南和堂兄弟們立即想抄起家伙,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南坤禁止他們吃飯時帶刀械進飯廳,于是個個一臉挫敗,流露出噴火的眼神,繼續觀察後續發展。

「不喜歡這道?」南綺嗓音軟女敕的詢問封蒼征。

淡然地點頭,他舉箸將她方才夾進碗內的食物放進她的碗里。

這家伙居然要大小姐吃他不想吃的東西!

這下已有不少南和堂的兄弟沖動得跳起身,想回自己房間去找可以打爆腦袋的工具,來揍人。

隨時注意四周情況的戈登差點嚇得屁滾尿流,頻頻向封蒼征使眼色,但全副心思都在妻子身上的他根本沒發現。

反倒是南綺聳聳肩,指著另一道菜,「紅燒魚?」

相處了一段時間,她多少模清楚封蒼征挑食的壞習慣,硬逼他吃不喜歡的食物,他老大可是會和她翻臉的,懶得為了這種小事吵架,她干脆由著他去。

相敬如賓。

這是她婚姻生活的總指標。

「嗯。」封蒼征這才松開微蹙的眉頭。

見他頷首同意,南綺露出一抹撫慰眾人的笑容,頓時南和堂兄弟們的火氣消退不少。

大小姐是他們這群男人的心靈綠洲呀!眾人一致閃過相同的心聲。

「蝦子?」南綺又挑了另一樣菜肴。

封蒼征劍眉微蹙。

「我幫你剝殼」。她加上這一句。

封蒼征的眉頭舒展開來。

知道他只是嫌去蝦殼麻煩才不想吃,南綺將剝好的蝦放進他的碗里,他二話不說的掃進嘴里。

他X的!不長眼的家伙,也不看看是在誰的地盤上,竟要大小姐替他剝蝦殼?!

戈登再次感受到強烈的殺氣刺向他們主僕。

這簡直就是一場鴻門宴,他實在是吃得食不知味。

「夫人,讓我替老板剝蝦……」戈登想代替南綺,卻立刻遭到封蒼征的瞪視,只好乖乖噤口。

一時之間,他分不清楚到底哪邊比較恐怖。

月復背受敵呀!而且兩邊都帶來極大的威脅。

跟在封蒼征身旁多年,戈登什麼不會,就是看他的眼色最厲害,只好不斷祈禱這對夫妻別再做出什麼會令這群凶神惡煞看不順眼的事了,不然他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活著走出南和堂。

不!就算活著走出去又怎樣?說不定晚上就會被暗殺!

假想情況不斷在戈登的腦海里上演,他頭一次感覺到要勝任封蒼征的私人

助理這個職位並不容易。

好不容易,在還算和平的氣氛下吃完這頓晚飯,封蒼征牽起南綺的手,向南坤表示不多做停留。

「爺爺,我會再來的。」南綺給了南坤一個擁抱。

「遇上難過的事,隨時可以回來,南和堂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拍拍她的背部,南坤銳利的視線對上封蒼征,這話其實是說給他听的。

封蒼征毫不畏懼的回視他。

拐彎抹角的老人。

「綺兒。」他朝她伸出手。

南綺又緊緊的抱了南坤一下,然後放開他,將手交到封蒼征的手里。

南和堂再怎麼溫暖,都是她以前的家,現在她已嫁做人婦,有封蒼征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棲身之處。

他,就是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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