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同學，你一個人住？」
「嗯，這間房子是我爸媽為了慶祝我考上大學送給我的入學禮物。焰生學長有興趣參觀一下嗎？」
「好。」
有些怔愣的秦芊芊就這樣傻傻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孟美莎笑盈盈地走向葉焰生，看見他跟在她的身後參觀起屋子里的每個房間。
孟美莎笑得很開心，憔悴的神采被顯而易見的嬌羞喜悅沖淡了，偶爾還能看見她巧笑倩兮地伸手輕搭葉焰生的肩膀，好像他們兩人正以閃電般的速度拉近彼此的距離。
「這里是我的練琴房。」
葉焰生尾隨在孟美莎的後面，走進廊道盡頭的房間。
被獨自冷落的秦芊芊依稀還能听見門扉開敞的那一頭傳來孟美莎嬌甜的聲音——
「我學鋼琴已經有十七年了……」
她撇了撇嘴，默默收回目光。
是不是有一首歌的歌詞這麼寫著︰我不應該在車里，我應該在車底。
以現在的情況來說，自己就不應該在屋里，她應該在陰溝底——單身狗被暴擊的下場！
自覺無趣的秦芊芊撇了撇小嘴，正打算起身離開之際，眼角余光依稀瞥見一個瘦高的身影快步閃進練琴房。
她沒有多想，低頭撈起自己丟在沙發上的包包，卻忽然渾身一僵。
孟美莎不是說她一個人住嗎，那麼剛才走進去的男人是誰？
糟糕！難道是孟美莎叫了同伙，躲在家里等葉焰生上門？
大吃一驚的秦芊芊趕緊朝走廊的盡頭跑過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個弱女子沖過去之後能干麼，但是總不能讓葉焰生一個人面對吧。
這家伙雖然傲嬌，但是保護她的誠心是十足十的，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沒義氣啊。
奇怪，走廊有那麼長嗎？練琴房有這麼遠嗎？跑得氣喘吁吁的秦芊芊開始感到不對勁。
她強忍著害怕繼續往盡頭的房間跑過去，依舊敞開的門扉隱約還能听見模糊的交談聲，可是她卻怎麼也無法靠近。
該不會是傳聞中的……鬼打牆？秦芊芊的表情瞬間淒苦，沒想到這個屋子真的不干淨，難怪葉焰生不準她喝水、不讓她踫任何東西，原來他不是生性怪異難相處，而是真的在保護她……好感動。
可是他替她想了那麼多，怎麼就沒想到她怕鬼呢！再這樣跑下去，她就要斷氣啦！
秦芊芊顫抖地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那一間透出溫暖燈光的房間。
惴惴不安的她緊握雙拳、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力喊出，「葉焰生，快救我啊！」
他到底有沒有听到她的呼救？該不會被漂亮小學妹迷得神魂顛倒，五感盡失了吧？
就在秦芊芊快哭出來的時候，練琴房突然爆出一記刺眼的光芒，剎那間，她發現木門竟然就近在眼前。
秦芊芊立刻一掌拍在門板上，用力一推，跨欄似的奔進房間。
「呼……呼……」喘得像頭牛的她吞咽口水抬起頭，撞上孟美莎驚詫的視線，接著轉頭望向一旁的葉焰生，卻見他一派氣定神閑、怡然自若的模樣。
現在是什麼情況？秦芊芊的頭頂上「登、登、登」連冒三個問號。
她剛剛在外面鬼打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個房間里卻在上演眉來眼去的鋼琴演奏會？
「秦同學，你怎麼了？怎麼喘成這樣？」
「我、我剛剛在跑馬拉松呢。」
「在我家嗎？」
葉焰生低沉冷淡的嗓音驀地響起，「我不是叫你別亂逛嗎？」
秦芊芊尷尬地嘿嘿兩聲，悄悄往他的身邊靠近，一雙骨碌轉動的眼楮不停地巡視房內戒備著。
十幾坪大的房間里擺放著一架鋼琴、一張書桌和幾座貼牆而立的大型書櫃，與其說是練琴房，倒不如說是一間書房來得更加貼切。
站在門口就能將整個房間的擺設一覽無遺，觸目所及幾乎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更別說是躲藏了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
那麼她剛才看見的，跑進來的男人去哪兒了？莫非他……不是人？
秦芊芊心頭一凜，更加往葉焰生的身上貼近。
他低頭，壓低嗓音，「別一直靠過來。」這位大姊不知道她已經快要擠進他懷里了嗎？
秦芊芊瑟瑟發抖，「你不知道，這里有可怕的髒東西！」
「你比髒東西還可怕。」至少他們不會貼在他身上。
葉焰生大手一拎，將秦芊芊扯離自己的懷里，才一抬起頭便捕捉到孟美莎眼里一閃而逝的嫉妒陰狠——
以及圍繞在她左右，一大一小的浮空黑影。
葉焰生輕扯唇角，「孟同學不是說要彈一首曲子送我？」
孟美莎眼波含情地瞟了他一眼，柳眉輕揚，嬌媚暗生，「這是我特地為你創作的曲子，原本是想要單獨彈奏給你听的。不然請秦同學先去客廳坐一會兒——」
「孟同學真是多才多藝，現場演奏耶，快拍手！」
「你閉嘴。」
「拍手啊！你也一起啊！」啪、啪、啪！
「……啪、啪。」
秦芊芊硬是假裝沒看見孟美莎的狠瞪，手掌使勁拍得通紅。
開玩笑，說什麼她都不會再離開葉焰生的身邊。
這屋子里有鬼啊！要不是他不允許，她簡直想直接跳到他的背上讓他一路背出去。
悠揚的鋼琴聲響起，葉焰生不動聲色地審視起房內四周。
秦芊芊緊貼著他說悄悄話，「我們快走吧，這里不干淨。」
「走開，你最髒。」
「別開玩笑，我真的看見了！」
葉焰生挑眉，「你看得見？」
她點頭如搗蒜，「我看到一個高瘦的男人跑進來，我怕你被欺負才趕快從客廳沖過來的，誰知道還踫上鬼打牆。」
「那現在呢？你看見什麼？」
「現在？我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不見了，可是我知道這里一定有問題，所以我們快走吧。」
葉焰生俯首凝視幾乎貼在自己懷里的秦芊芊。
以前自己怎麼沒發現呢？她害怕的時候一雙眼楮會骨碌碌地一直轉，好像連瞳孔都在顫抖，看起來一閃一閃的。
「怎麼了？」
「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三哥給你的護身符別離身，別給我添亂。」
鋼琴聲停了下來，葉焰生笑著走上前，「真好听。」
「焰生學長真的有在听我彈琴嗎？我以為你只顧著跟她說悄悄話。」
孟美莎似怒似惱地瞋瞪他的同時，飄浮在半空中的小黑影身形微微漲大，隱隱開始流露出攻擊的敵意。
葉焰生淡勾嘴角，「這是特地為我創作的曲子，我怎麼可能錯過。」
「你真的喜歡？」
「當然。」他伸手撩起孟美莎肩上的一綹發絲，修長的小指狀似無意地輕輕刮過她的臉頰，一次又一次，「再彈一首給我听？」
一旁的秦芊芊簡直想撫額落淚，大哥，這屋子不干淨啊！這樣都沒辦法阻止你撩妹的興致？
黑白交錯的琴鍵再度演奏出悠揚的音符，然而此刻不管響起什麼樣的曲調，在秦芊芊的耳里都只有那一首——
我不該在車里，我應該在車底……
彈琴的人眼楮不盯著琴鍵，反而一直望著葉焰生勾魂放電。
而他的反應也著實絕了，撩撥發絲的大手改為落在孟美莎縴細的肩膀上，拇指曖昧至極的反覆摩挲著，隔著衣裳布料都無法阻擋他指尖想傳遞的熱情。
看不下去的秦芊芊正想移開視線，眼角卻突然瞥見一個高瘦的黑色身影氣勢洶洶地往葉焰生的方向撲去，「危險！」
相較于秦芊芊喊得異常激動，葉焰生只是輕飄飄地往旁邊一站，俐落閃過撲來的黑影。
「咦，不見了？」
「原來你只能偶爾看見？」
「焰生學長，你們在干什麼？」
秦芊芊大吃一驚，「難道你一直都看得見？」
「廢話，我是誰？」葉焰生頓了頓，補了句，「你也不想想我哥是誰？」
她雙肩一垮，「好吧，是我蠢。」
瞧她，都被嚇傻了，怎麼會忘了呢？他倆第一次見面就是葉焰生變裝去游戲館抓鬼啊！
「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別把我當隱形人！」孟美莎忽然像是失控似的憤怒尖叫，霍地站起來伸手就想抓向秦芊芊。
「啊，你干麼？」
「臭女人，你要妨礙我到什麼時候？你為什麼要跟過來？你憑什麼站在他身邊？」
「住手……你住手啊！」秦芊芊左躲右閃的狼狽極了，頭發被孟美莎瘋狂揮舞的十只爪子給抓亂，衣服也被她東揪西扯的像塊抹布。
幸好葉焰生及時扣住了孟美莎的雙手，秦芊芊的臉頰才沒被她抓花。
「放開我！你在袒護她嗎？你比較喜歡這個丑女人嗎？不可能，我比她漂亮比她出色，我什麼都比她好，你怎麼可能喜歡她不喜歡我！」
葉焰生改為用一只手箝制孟美莎的兩只手腕，無言翻白眼。
「她、她怎麼突然發瘋啊？」遭受攻擊的秦芊芊臉色發白，止不住地渾身顫抖。
嘴里依舊不斷咒罵的孟美莎忽地跪坐在地，兩眼一翻，只剩恐怖眼白，「救……我快攔不住了，嗚！大師，請你們救救他！」
驚駭不已的秦芊芊連忙雙手摀嘴，壓下差點奪口而出的尖叫。
孟美莎的聲音為什麼突然變得喑啞？就像……就像是另一個人透過她的嘴巴在說話……
相較于她的驚恐顫栗，一旁的葉焰生薄唇微勾，倒顯得從容自若，「我還以為我必須祭出符咒才能令你開口呢。」
「他就快要失控了，我雖不喜他，但他畢竟是……請大師救他！」
葉焰生劍眉微蹙，略一沉吟，「以他的情況應該不至于如此凶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翻著白眼的孟美莎聞言，突然低下頭狀似愧疚的模樣，半遮面的長發看來我見猶憐。
但是那一雙幾乎不見黑色眼珠，只剩森森眼白的非人眼眸，著實讓秦芊芊感到驚悚。
「半個月前，美莎不曉得從哪里帶回一個小錦囊，神神秘秘的還特地用障眼法將它藏起來……想來應該是拿來對付我們的。」
事到如今，秦芊芊總算是看明白了，確實有個「人」暫時依附在孟美莎的體內，取代了她的神識，借由她的身體在與葉焰生對話。
會不會是她曾經瞥見過的那抹高大黑影？
下意識地，秦芊芊轉頭凝視身旁的葉焰生。
只見他高俊頎長的身形站姿筆挺，略顯淡漠的神情竟透著一抹自若愜意，眼前的詭異情景在他面前彷佛是再平淡不過的日常。
她不由得再凝望他淡然的面容一眼，原本驚恐的情緒竟神奇地平緩下來，也逐漸能靜下心正視眼前這個明顯被鬼魂附身的女郎。
「從那一天之後，整個屋子就開始不對勁。我雖勉強能壓制日漸翻騰的戾氣，可是那孩子就……」
「連『你』都覺得屋子不對勁，那到底該有多麼不對勁？」
秦芊芊此言一出，頓時引來葉焰生的注視，不免有些尷尬，他是不是氣惱她打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不對，他的表情怎麼看起來像是覺得好笑呢？
葉焰生似笑飛笑地瞅睨她，「你不怕了？」
「我……怕啊。」可是因為有你在，忽然就不覺得害怕了嘛。「他到底在說什麼？我听得似懂非懂，他是不是想找我們幫忙？」
秦芊芊的話才剛說完，跪坐在地上的孟美莎突地微微抽搐起來，彷佛在抵抗什麼。
突如其來的動靜差點把她嚇得噎著，連忙躲在葉焰生的身後。
這一驚一乍的模樣搞得葉焰生有些無言，只不過一點小事就讓她又慫又怕，這樣的人有辦法當他的助理？真不曉得三哥是怎麼想的。
「你說的事情，我心里有數了。那麼你呢？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孟美莎忽然停止顫栗，一手熨貼在柔軟的胸口上、另一手則摩挲著自己的頭頂，沒有血色的小巧嘴唇溫柔彎起，「請給我跟她道別的機會。」
秦芊芊從來不曾見過眼前這般詭異的情景，不禁啞然，但是看著女郎唇畔那一抹似眷戀又似哀傷的淺笑，沒來由的讓她覺得心酸。
葉焰生無聲輕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就見他修長手指在孟美莎的額前凌空描摹幾筆，掌心一推，跪坐在地毯上的孟美莎彷佛瞬間失去力量，軟軟地頹倒在地。
秦芊芊瞪大眼，哇哦！這……
葉焰生甫抬眼便迎上她驚詫贊嘆的神情，那張嘴瞪眼的蠢相不知怎地竟取悅了他，「有些突發狀況需要處理……你要幫忙嗎？」
「好！」
他微詫挑眉，「不怕了？」
「欸，這不是有你嘛！」秦芊芊來到葉焰生的身邊，輕推著他往門外走，「萬一等會兒有什麼異狀，您可務必要奮勇上前啊，老板！對了，我們要去哪兒？做什麼事？」
「……不知道要去哪里，你干麼推著我走出來？」
秦芊芊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刮臉，尷尬微笑，「我這不是怕孟美莎又突然驚跳起來嗎？」
屆時她肯定會被嚇得心肌梗塞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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