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深藏不露(上) 第十八章 作者 ︰ 莫顏

前方的腳步聲和喝斥聲由遠而近,听這聲音,似乎有不少人來了。

安芷萱好奇地待在牢里看熱鬧,就見一群人頭戴黑布,雙手上了鐐銬,被官差押了進來。

她隔壁和對面的牢房都是空的,這時候因為這些人的出現,那些空牢房都滿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犯了什麼罪,人人頭上被套著黑布,瞧不清楚長相,只知這些人個個長得高大,隨著他們進來,空氣中也多了血腥味。

安芷萱注意到,他們身上都有傷,這空氣中的血味,就是從他們身上傳來的。

她長期接觸藥草,所以鼻子也訓練得很靈,心想這些人該不會是什麼江洋大盜吧?光看他們身上的狼狽,就知道剛經過一場激戰。

待牢差大哥有空,她得問問這些人是何來歷,肯定有精彩的故事。

將這些人關押進牢後,牢差便將每個人頭上的黑布拿開。

安芷萱好奇地瞧著。

沒看到長相前,她一臉淡定,在看清黑布下的長相時,她瞪大雙眼——

她認得這些人,巧的是,還是熟人呢。

安芷萱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很大,但現在,她卻覺得這個世界真小,小到她居然又遇到他們了。

偏偏在這種鬼地方,她想躲也沒地方躲,索性一直坐著,好奇地打量他們。

喬桑現在全身都痛,他身上不少刀傷,舌忝著唇邊的血,靠坐起來,想試著運氣,卻無法施展內力,氣得他罵娘。

「該死!姓霍的別叫我遇到,遇到一次我宰他一次!」

安芷萱听清了這聲音,看來左邊住的是狐狸桑,那右邊呢?

「他女乃女乃的!姓霍的不是人!竟敢恩將仇報!」

嗯,是大黑熊,那對面的就是……

「喂,易飛,你怎麼樣了?還好嗎?」

對面的男人緩緩坐起身,看得出來他傷得最嚴重,牢房陰暗,這些人身上又髒又是污血,所以一時之間想瞧清楚他們誰是誰還挺難的,只能靠聲音辨認。

對面的男人盤腿打坐,過了一會兒,才低沉地開口。「咱們中的是軟筋散,內力被鎖住了。」

「該死!主公被他們帶走,生死未卜,現在又施展不出內力,該怎麼辦!」

柴先生呢?

安芷萱好奇地左右張望,適巧大黑熊說出了答案。

「現在只能寄望柴先生能說服姓霍的,莫傷了主公。」

哦?听起來,柴先生跟他們口中那位主公在一起。

真巧,他們也惹上姓霍的,就不知他們口中姓霍的跟她遇到的,是不是同一家人?

安芷萱大概是太安靜了,以至于這些男人沒發現她,直到對面的男人抬起頭,目光一掃,突然定住。

被那雙精光湛目盯著,安芷萱突然有點後悔了,她應該听牢差大哥的話,把臉涂上泥巴才對,但隨後又想,她光明正大,有什麼好遮掩的,是他們這些人該遮掩才對。

瞧瞧他們狼狽的模樣,簡直不能看哪。

易飛盯住她就移不開眼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眼花了,居然瞧見她在地牢里?

半年不見,小姑娘長成大姑娘了,頭發不再是雙髻,而是姑娘家的發型。

易飛甚至注意到她頭上的簪子只是一根木簪,丫頭及笄了,怎麼沒買好看的玉簪子?是沒銀子了嗎?她在牢里,是遭遇了什麼事?

安芷萱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他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說驚訝嘛也太淡定,說淡定嘛也太詭異。

興許是易飛的目光太專注,以至于遲遲得不到回答的喬桑,終于注意到易飛的目光,循著他的視線往隔壁牢房瞧去。

這一瞧,瞧出了興味。

「喝!丫頭!是丫頭嗎!」

看看,這才叫做正常的反應,而不是像那家伙,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喬桑這一大喝,程崑也看過來,發現了她,表情驚得不敢置信。

「他女乃女乃的,俺這是見鬼了?」

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安芷萱哼道︰「我可先聲明啊,我沒跟蹤你們,這牢房是我先進來的!」

誰先進牢房有必要爭嗎?

喬桑咧開了嘴,爬到她這一頭的牢柱。「安妹妹,久違了,長大了啊,果然女大十八變,變漂亮了呀,喬哥哥都快認不出你了。」

安芷萱嘴角抽了抽。誰是你安妹妹,別亂認親!

程崑也爬到她這一頭,扒著牢柱,上下打量她。

「真是安丫頭?你怎麼會在牢里?」

是啊,他們是被朝廷追緝的人,坐牢很正常,安丫頭怎麼比他們先進牢房里了?這是大家心中一致的疑問。

提到這件事,安芷萱深深嘆了口氣。「我惹到不該惹的人。」

「誰?」喬桑和程崑同時問。

「霍梁,你們知道他嗎?」

知道,霍老賊的龜兒子,不過套話前也要裝不知道。

喬桑問︰「他是誰?」

「他是知府大人的兒子。」

程崑問︰「你如何得罪他?」

「我將他踢下河。」

「……」好樣的!

喬桑听了捧月復大笑,他們氣霍老賊不講道義,這時候听到安丫頭把他寶貝兒子踢下水,听了又解氣又稱好,連程崑都豎起大拇指,贊一句踢得好。

易飛只是靜靜地盯著她,突然問︰「你為何踢他下水?」

安芷萱看向他,這可真是問到重點了,她不怎麼想回答,但在他們三人的盯視下,她只是隱晦地說了句。

「誰讓他無故叫人把我撞下河,我一氣就奉還給他,讓他也嘗嘗被踢下河的滋味!」

三人突然沉默,連喬桑都收起了放肆的笑容。

三個大男人都見過世面,什麼骯髒事沒見過?男人把女人撞下河是為了什麼,當然是見色起意,以救人之名,行佔有之實,她就算說得避重就輕,他們卻听出了真相。

跟半年前相比,眼前的安丫頭可真是美太多了,不但身子長開了,女子該有的玲瓏身段,她樣樣都有,可以想見再過一、兩年,必是人間絕色。

領會出她踢人下水的原因後,三個男人同時沉下臉色。

喬桑眯了眯眼,露出一股想殺人的邪火。程崑雖然向來跟丫頭不對盤,但他跟丫頭又沒深仇大恨,听到有人對丫頭起色心,亦是怒火中燒。

至于易飛,一雙隱在陰暗中的黑眸,詭光閃爍,陰氣沉沉。

安芷萱自以為掩藏得很好,殊不知自己只講一半,對于這些走南闖北的男人來說,等于是全招了。

程崑性子直,氣性大,憤怒地用拳頭砸向牢柱。

「別讓老子遇到那龜孫子!遇一次揍一次!」

喬桑瞥了易飛一眼,故意大聲嘆了口氣。「可惜現在咱們在牢里,能不能出去也不知道。」

說到這個,輪到安芷萱好奇了。

「你們為什麼也被關進來了?」

「咱們遇到小人,一時不察,中了奸計。丫頭,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個問題呢。」

安芷萱听了一頓,關心問︰「什麼意思?你們……會被砍頭?」

喬桑側躺著,一手撐臉,笑望著她。「有可能。」

安芷萱眨了眨眼,見他說得輕松,哼道︰「別開玩笑了,騙我呢。」

喬桑只是呵了一聲,沒再說話。

三個男人都安靜下來,氣氛突然沉悶起來,有一種無形的壓抑。

突然,程崑躺在地上喘著氣,似乎有些痛苦,這動靜讓安芷萱一臉疑惑。

「他怎麼了?」她問喬桑。

「內力受阻,無法運行。」

她一臉茫然。「什麼意思?」

呵,也難怪丫頭听不懂,她沒有內功,自是不明白對于練武之人來說,內力受阻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丫頭,本來喬哥哥該救你出去的,可惜我們三人都中了軟筋散,內力被封,無法施展……就是無法打架啦,我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

安芷萱終于嚴肅起來,正視他們的話。「你是說,你們現在沒功夫了?」

「是啊,所以安丫頭,如果咱們死了,記得給三位哥哥燒炷好香,燒些紙錢,好歹咱們也算相識一場不是?」

喬桑語氣帶笑,安芷萱卻听得心驚,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雖然只是萍水相逢,可是她一點也不希望這些人出事,而且听到他們可能會死,她一點也笑不出來,還有淡淡的心痛。

她咬唇擰眉的模樣,逗笑了喬桑。

「丫頭,說來咱們在牢里相會也算有緣,你放心,你易飛哥哥會想辦法救你的,是吧,易飛?」

安芷萱抬頭看向對面牢房,見他也在看自己,正想問你們都自身難保了,怎麼救我?卻見易飛突然伸手丟了個東西過來。

那東西精準地穿過牢欄,落到她面前。

她看了看他,伸手拿起來,外頭用布捆著,她將布解開,發現是一把小刀。

「那把匕首削鐵如泥。」易飛說︰「小心收好,你看準時機,必要時用它防身,說不定可以逃出去。」

她愣住,舉高匕首,細細打量,不禁疑惑。「既然它削鐵如泥,你們為何不用它斬斷鐵鎖逃出去?」

程崑嗤笑一聲。「丫頭,咱們三人都中了軟筋散,外頭重兵看守,咱們就算出了牢房,也逃不出去,不如把匕首給你,等咱們死了,他們撤了重兵,你就有機會逃出去了。」

喬桑補充。「這是唯一的一把刀,藏好了,別被發現,你不是他們看守的目標,逃走的機會大,記得躲得遠遠的,別再被抓了。」

安芷萱沒想到,當大伙兒一同落難,他們竟會先為她的安危著想。

安芷萱曾經落難過,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求助梁松,可是梁松卻出賣她;將她養大的二伯、二伯母也早就收了聘金,將她賣給老男人做妾。

她與這些人非親非故,他們卻把這唯一的武器送給她,讓她自保。

誰是壞人,誰又是好人,若不經歷患難,是無法瞧見真正的人心。

安芷萱將布捆好,收進懷里,抬頭問︰「要如何才能解你們中的……什麼散?」

「軟筋散。」喬桑忽然目光一亮,問道︰「丫頭,你若是還有花蔘,說不定就能幫咱們解毒了。」

安芷萱眨了眨眼,目光雪亮。

喬桑見狀,倏地坐起來。

「丫頭,你真有?」

花蔘何其珍貴稀罕,能找到一朵已經很不容易,何況安丫頭曾經給了他們兩朵,喬桑認為那已經是極限了,他不認為丫頭還有第三朵,所以他也只是隨便問問,直到瞧見丫頭的眼神,原本因為軟筋散而有些頹喪的他,整個人振奮起來。

安芷萱心想,豈只是有,她的藥園全是滿滿的花蔘,正鮮紅綻放呢。

安芷萱隨手一伸,就是三朵新鮮的花蔘,配上她嬌艷如花的笑臉。

「給,送給三位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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