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賞點糖 第六章 姑娘回京後 作者 ︰ 簡瓔

曙色微亮,天將大明時,雨停了,風靜了,彷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然而真實的景況卻是令人觸目驚心,這個小集村被惡水挾帶著土石流大面積的蹂躪,幾乎所有的民宅都被山丘坍塌的土石擊中,府衙派來的官兵在瓦礫中尋找幸存者和罹難者,路也全被沖毀,處處可見走山、斷橋與路崩,可想而知,重建之路艱鉅又漫長。

寇撼襲與顏隨京回到了清風客棧,客棧的原貌已經認不出來了,掌櫃欲哭無淚的癱在一旁,相形之下,夏家算是很幸運的,只折損了幾名鏢師和家丁,但損失不大,財物也俱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顏隨京與夏景軒會合後,笑了笑說道︰「看來阿過真的是福星。」

夏景軒這才知道他們一直在一起,頓時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他轉念一想,表妹安然無恙才是重點,她和誰在一起也不用計較了,反正阿過永遠也不會是表妹的選項。

「表妹沒受傷吧?」他問道。

顏隨京搖了搖頭。「我沒事。」

夏景軒說道︰「沒事就好,很多人都受傷了,恐怕明天才走得了,幸好官府設了臨時安置所,咱們晚上先在那里歇一夜,清點財物之後再去鎮上換過馬匹和馬車,看明後二日能否出發。」

夏家鏢局帶了劉大夫的兒子小劉大夫同行,這是走遠鏢的慣例,免得需要大夫時在找不到大夫的不毛之地,現在小劉大夫就忙著幫傷者醫治,醫完了自家人,也幫村里受傷的人醫治。

「有件奇怪的事,我實在想不明白。」店小二包紮好了手臂,與村里人閑聊起來。「我好像看到黑風寨那幫綠林大盜來幫忙將貴人的那些箱籠一個一個抬到安全處,又幫忙把人一個一個的救出來。」

眾人質疑。「說什麼呀?你是不是嚇到頭昏眼花看錯了?黑風寨幫忙救人?對還不對?」

店小二氣不過的道︰「我真的看到了!否則你們想,水流那麼急,連房子都沖走了,貴人的箱籠怎麼一個都沒丟?」

夏景軒也听到了,他思考半晌,仍是不得其解。

石硯笑道︰「少爺不必想了,肯定是老天爺也在幫咱們。」

總之,人手和財物的損失都極小,也就沒什麼好追根究底的,只有寇撼襲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水玲瓏辦事還算牢靠,回頭有賞,之後他會將黑風寨收入麾下。

過了幾日,夏家車隊整裝完畢,再度轆轆前行,有了上回大意的教訓,夏景軒只選官道走,同時也察覺到在洪災中共患難後,表妹和阿過好像有點什麼,便更加的刻意將兩人隔開。

事實上,他們並沒有什麼,在眾目睽睽之下甚至沒有說上話的機會,但夏景軒幾度捕捉到他們的眼神在看著對方,這令他很是介意,如果不在意一個人,又怎麼會找對方在哪里?

總之,他防得滴水不漏,讓石硯時時盯著阿過,與阿過同吃同住,絕不讓阿過有機會靠近表妹的馬車,就連靠近表妹的丫鬟也不行,以防他讓丫鬟給表妹傳話,跟防賊一樣。

如此這般小心謹慎,從燕關出發的兩個月後,車隊終于抵達京城,而浩浩蕩蕩的十里紅妝車隊也引起了京城百姓們的圍觀和議論。

顏家已經得知夏家的車隊進京來了,秦氏大感意外,這規格實在超乎她的預期太多,夏家竟然如此大手筆,令她喜上眉梢,整個人都精神了。

顏家二姑娘顏鈺菁匆匆來到秦氏房中,語氣很是興奮。「娘!夏家給了顏隨京好多嫁妝,那些嫁妝將來都是我的對吧?」

「當然了。」秦氏心情大好,笑睇著女兒。「那丫頭在嫁人之前總算對你還有點貢獻,娘會把嫁妝好好收起來,將來讓你風風光光的嫁人。」

顏鈺菁喜不自勝的說道︰「想到不久之後不用再看到顏隨京的臉,不用再對著她做戲,不用再討好她,我就有說不出的舒暢,她實在太討人厭了。」

秦氏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柔聲道︰「鈺兒,這幾年辛苦你了,在那小賤人的面前伏低做小,委屈你了。」

顏鈺菁緊緊握住秦氏的手,眼楮放著光芒。「女兒不委屈,娘都幫我把路鋪好了,不但把倒楣透頂的冥婚推到顏隨京頭上,又幫我把嫁妝都張羅來了,女兒對娘只有滿滿的感激,您實在太聰明了,竟想得到讓顏隨京去夏家討嫁妝,實在神機妙算!」

當時寇皇後派人來暗示屬意由她冥婚,顏鈺菁害怕極了,她才不想嫁給一個死人,即便嫁過去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可要守活寡一輩子算什麼破事?

幸而她娘想出了妙計,讓她服下微量的**開始裝病,她配合著一天吃不到幾口飯,身子越來越虛弱,連太醫也治不好,跟著她娘在顏隨京面前以死相逼,顏隨京終于點頭答應冥婚。

那蠢丫頭還真的信了她娘的那套說詞——

「萬不得已才會讓你冥婚」、「若不是你妹妹病重,也不會讓你冥婚」、「若是顏家拂逆了皇上的旨意會被抄家滅族,即便沒有抄家滅族,以後也會成為皇上的眼中釘」。

加上她娘做勢要撞牆,顏隨京心煩意亂之下這才免為其難答應,跟著她拖著「病體」淚眼汪汪去找顏隨京說對不起,姊妹兩人抱頭痛哭,做足了全套戲,顏隨京不出所料都照著她們的腳本走。

只能說她娘長久以來的捧殺太成功了,顏隨京真心相信她娘對她視如己出很疼愛她,也與自己姊妹情深,她真以為她們是不得已才讓她去冥婚,也以為她娘讓她在大婚前去夏家走一趟,就是單純的給她外祖家的長輩們看一看。

她呀,實在傻得可以又笨得可以,性格驕縱,毫無教養,等她嫁進寇家有苦頭吃了,相信沒有人會喜歡顏隨京!自己就快要月兌離苦海了,自小便被娘耳提命面要討好顏隨京,什麼好玩的、好吃的、好用的都要讓她先挑,挑剩的才是自己的,她真的受夠了!她希望以後永永遠遠不要再看到顏隨京……

「夫人,大姑娘已經到了。」

母女倆連忙起身,喜孜孜的要去「查收」嫁妝。

前廳,顏隨京與夏景軒、夏采棠已經見禮並落坐,懷寧侯顏東仁正在詢問他們路上種種。

顏隨京沿路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要見原主的家人,此時品著茶,看起來十分淡定從容。她知道原主的性格乖張,不能說一句不順她意的話,但她不打算扮演眾人眼中的原主,反正她在這里也待不久,很快就要出嫁了,即便覺得反常也不能拿她如何,因此她要做自己。

秦氏與顏鈺菁入廳,正好听到夏景軒說道——

「父親交代,嫁妝箱籠的鑰匙存放于京城的夏記錢莊之中,待表妹出嫁一年後方可取用。」

秦氏一听,整個人都不好了。那怎麼行?到時候箱籠已經到了定遠侯府,就算顏隨京肯把鑰匙交給她,她要怎麼把箱籠搬回來?

她正想開口反對,便听顏東仁說道︰「既然是舅兄之意,就這麼辦,是京兒的嫁妝,京兒想怎麼用便怎麼用。」

顏東仁雖然文武皆不行,沒長進沒出息,卻是個毫無心眼的人,也因為這樣,他沒能看穿秦氏對顏隨京是捧殺不是真心,以為繼室真的對亡妻所生的女兒視如己出,還很欣慰。

「姊姊,現在讓我看看嫁妝行不行?」顏鈺菁靠過去,討好的說道︰「我好想看看姊姊的嫁妝哦!」

顏隨京擱了茶盞,淡淡地道︰「妹妹,你耳朵長哪去了?沒听到我表哥說我婚後才能開啟箱籠嗎?我又還沒成親,怎麼能先給你看呢?」

她刻意說了「我表哥」三字,是她的表哥,她母親的娘家,與秦氏母女無關,而夏景軒說婚後一年方可動用,這是現代的信托概念,令她十分佩服,對她來說很有保障。

顏隨京話落,顏鈺菁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還是強顏歡笑地道︰「姊姊這是怎麼了?表哥就是那麼一說罷了,難不成真的會阻擋嗎?」

夏景軒奉夏泰山之命為顏隨京看守嫁妝,還直言絕不能讓秦氏佔為己有,此時見秦氏母女定要用強,正要開口回絕,就听顏隨京先一步開口——

「是我不樂意,與我表哥無關。」顏隨京掃了顏鈺菁一眼,抬眸對顏東仁說道︰「父親,我的嫁妝要等嫁到寇家之後才開啟,可以吧?」

顏東仁一愣,點了點頭。「自然是可以。」

「多謝父親。」顏隨京澄澈的目光從秦氏和顏鈺菁臉上緩緩掠過,不輕不重的說道︰「我希望以後不要再有人提起要看嫁妝之事,誰提起了,就是在覬覦我的嫁妝,那麼我肯定要修書稟告舅父知道。」

秦氏面色陰晴不定,竟一時之間無話可回。

這死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口才伶俐了?以前都由著她操弄的,怎麼突然轉性了?

顏隨京都說重話了,秦氏母女也不敢再多言,嫁妝之事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令兩人恨得牙癢癢。

就在秦氏母女暗自咬牙切齒之際,顏隨京又淡然的開口,「父親,我希望定遠侯府送來的聘禮全部並入我的嫁妝之中,將來好讓我傍身,畢竟我嫁的定遠侯已亡故,將來也不會有兒女奉養終老,未來不可期,這點保障還是需要的,父親意下如何?」

在原主記憶中,定遠侯府送來的嫁妝已全部被秦氏收進她自己的庫房里,目的當然是據為己有。

顏東仁本來就沒有想貪圖女兒聘禮,听她提起連忙點頭,轉頭交代秦氏道︰「京兒說的合情合理,一會兒就派人把聘禮清單給京兒送去,也把聘禮送到京兒的庫房。」

眾目睽睽,秦氏這會兒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暗暗思忖著要怎麼偷龍轉鳳,將好東西留下來從中掉包。

夏景軒朗聲說道︰「我自認眼光還行,不如我幫表妹清點聘禮,將聘金連同嫁妝都存放在夏記錢莊。」

秦氏面色如土,想死的心都有了。

顏隨京看在眼里,不動聲色,朝夏景軒一笑。「多謝表哥,有勞表哥了。」

稍晚,顏隨京回到房中,喜瑩、綺菲已將行李整理好,夏家來人眾多,鏢師和家丁們全部安排在西邊院子,讓大廚房給他們送飯,夏景軒和夏采棠則安排在上房,晚上由顏東仁擺宴接風洗塵。

席上,夏景軒與顏東仁相談甚歡,他多喝了兩杯已有醉意,席散便早早回房歇息,夏采棠有些風寒癥狀,也回房睡下了。

顏隨京坐在鏡前卸釵環,不由得想起阿過來。不知他用飯了沒?吃得可習慣?自己答應要帶他去福臨樓嘗點心,不如明日就帶他去,讓他一償宿願!

想到有理由可以見到阿過,她心里一喜,興匆匆的說道︰「綺菲,你去西院找阿過,跟他說明日去福臨樓,早飯少用一些。」

綺菲知道自家姑娘與阿過的約定,那福臨樓一游可是阿過拿命換來的,這會兒叫她去跑腿她毫無怨尤。

顏隨京心情突然極好,哼著歌,想著明日要把福臨樓的招牌點心全點一遍,還要打包讓阿過帶走讓他吃個夠……想著想著便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一會兒綺菲回來了,卻是帶著石硯同來,綺菲臉上表情很著急,嘴里催促石硯道︰「你倒是自己跟我們姑娘說呀!我不曉得怎麼說,你說!」

「什麼事?」顏隨京看他們那互相推談的樣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綺菲,讓你去找阿過,你怎麼把石硯帶來了?」

綺菲眉頭皺了一下。「姑娘,阿過走了。」

顏隨京聞言一愣,驚跳起來,瞪著綺菲。「這是什麼意思?阿過走了?走去哪里了?」

綺菲又推了推石硯,急得跺腳。「你快說!你自己跟姑娘說。」

顏隨京將視線轉到石硯臉上,急道︰「石硯,你快說!阿過去哪里了?」

「這……小的也不知道。」石硯潤了潤唇又抓了抓頭。「少爺吩咐小的將阿過看牢,小的一直跟阿過在一起,進城門時阿過還在小的旁邊走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的。綺菲姑娘來找人時,小的才想起有幾個時辰沒見到阿過了,便到處去找,問了幾個人,才知道阿過好像中途就月兌隊,沒跟咱們來顏府。」

顏隨京大大一震。「那麼他的東西呢?他的東西可在?」

石硯老實說道︰「阿過哪里有什麼東西啊,包袱也沒一個,就他自己一個人……」

顏隨京眼里掠過一絲模糊的不安,她小心翼翼的問︰「你確定阿過沒有跟過來?沒有進到府中?」

石硯點了點頭。「小的確定。」

顏隨京吸了口氣。他沒有跟過來?那他去哪里了?是等不及自己先去福臨樓了嗎?

她思緒亂糟糟的,很擔心孤身一人的阿過會流落街頭,他在京城無親無故,能去哪里?

他怎麼就走了,不跟過來呢?若是他願意,她可以請她父親收留他,在顏府做個護院也好,至少有個棲身之所和三餐溫飽。他怎麼要走也不跟她說一聲?難道她對他來說是個沒有意義、是不必告知去向的路人甲乙丙丁嗎?她就那麼無關緊要、無足輕重嗎?還是他被綁架、遭遇了不測?

想到這里,顏隨京沒辦法就這麼待著干著急,連忙去找夏景軒,可他醉了,早睡下了。

她不死心,又去找她爹,她爹同樣醉了,也睡了。

她無計可施又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石硯來報少爺起來了,她就風風火火的過去。

「阿過不見了?」夏景軒听到表妹急著找他的理由居然只是阿過不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冷淡說道︰「我手里並沒有阿過的賣身契,當時只說好他做表妹的武衛,兩造沒有打合同,他要離開也無可厚非。」

他知道阿過走了,一醒來石硯便對他稟告了,他認為阿過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要不聲不響的消失,省得他還要找理由打發他走。

顏隨京對夏景軒這「兩手一攤」的回應很是無言,神色嚴肅起來。「人是咱們帶來的,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就這麼失蹤了,難道表哥不去找人嗎?」

「不是失蹤。」夏景軒強調道︰「石硯說的很清楚,是他自己走了。」

顏隨京蹙著眉心。「總之,現在一個大活人不見了,咱們不報官尋人嗎?」

「為什麼要尋?」夏景軒奇怪的看著她。「表妹已經回到京城,沒有安全上的顧慮,也不需要武衛,他想走就讓他走吧,他又不是孩子,好手好腳難道會餓死嗎?表妹也不必放在心上。」

顏隨京見夏景軒壓根不想理這事,她也不跟他爭論了,但她沒有放棄,轉而去找了她爹,將阿過是自己救命恩人之事詳細敘述。

顏東仁听完,很快有了回應。「既然救了你多次,是你的救命恩人,當然不能等閑視之,京城雖然是天子腳下,也不乏作奸犯科之徒,人不見了,需得將人找出來才行。」

顏隨京松了口氣,「多謝爹爹。」

顏東仁讓管事去找畫師來府,照顏隨京的描述畫了一幅畫像出來,好讓下面的人憑著去尋人。

然而顏東仁看著畫像卻是越看越不對,他端詳著畫像,若有所思的道︰「這人怎麼長得好像定遠侯?」

定遠侯幾次班師回朝,百姓都在街上爭相目睹,他也見過一兩次,印象深刻。

「定遠侯?」顏隨京思索著原主的記憶,這才想起定遠侯是何人,她訝然道︰「怎麼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人都死了,怎麼可能去到燕關城還幾次救了你的性命。」顏東仁拍拍女兒的手寬慰道︰「人有相似,興許是長得像罷了,你不必擔心,爹讓管事多派些人出去找,肯定能找著。」

顏東仁說得篤定,顏隨京也放心許多。

之後夏景軒得知她要求顏東仁幫忙找阿過,沒說什麼,草草轉移話題,提起她兄長來。

「父親準備了許多治腿疾的藥物,讓我務必交給睦表兄。」

顏隨京想到原主記憶中的顏丞睦,他是原主的兄長,同為夏氏所出,也是懷寧侯府的嫡長子,原本該立為世子,因為腿瘸了遲遲沒有冊立。

顏丞睦自小書讀得好也努力苦讀,原已考上舉人,有意參加會試求取更高的功名,可腿瘸了之後便灰心喪志,從此不再踫書本,更糟的是,原主本該與他兄妹情深,卻被秦氏洗腦得與顏丞睦失了兄妹情分,甚至看不起腿瘸的兄長,與他不親近。

顏隨京有意在出嫁前代替原主彌補錯失的兄妹情,便與夏景軒一起去探望顏丞睦。

顏丞睦雖然也住在上房,但因腿不方便,一向都是在自己房中用膳,不大與府中其他人來往,他知道妹妹回來了也沒想去看一眼,顏隨京不樂意與他親近他是知道的,便不去自討沒趣了。

因此看到顏隨京與夏景軒同來,他很是詫異,但沒說什麼,不動聲色的先暗中觀察。

顏隨京一進門就發現顏丞睦的房間相對樸素,進門是張書桌,書案上擺放著整齊的文房四寶和一疊書,旁邊有一個書架,架上放滿了書。

再往里有張床,床上的被褥十分陳舊,窗簾居然是塊碎花布,所有家俱的材質都很普通,案桌前那張椅子看著也不舒服,感覺久坐會腰酸背痛,一點也不像侯府嫡長子應有的待遇,可見秦氏明目張膽的苛待著顏丞睦。

她的眼眸轉回顏丞睦身上,他穿著天青色的衣袍,五官清俊,但少了一點神采,人看起來有些疲憊,不知是否因為長年悶在房里的原故?

夏景軒見到寒陽的房間也有些訝異,他沒說什麼,如常落坐。「父親一直很記掛睦表兄的腿疾,此番我護送表妹回京,特地找齊了各種對腿疾好的良藥讓我給表兄送來,里頭有幾種珍貴的西洋藥,表兄務必試一試。」

「有勞舅父惦記了。」顏丞睦有幾分悵然道︰「在這世間,會記掛我的大抵只有外祖母和舅父了。」

兩人又談了一些燕關城的經貿,談話告一段落,顏隨京突然開口道︰「哥哥總是不去活動不大好,若是有輪椅會方便些。」

顏丞睦更詫異了,她居然會關心他的身子?心中一動,看著顏隨京,試著搭話問道︰「什麼是輪椅?」

夏景軒也很好奇。「是啊,什麼是輪椅?我怎麼從未听聞?」

顏隨京讓顏丞睦的小廝皓子取了紙筆來,費了點功夫畫下輪椅的大概模樣,將圖紙給他們兩人看。「這便是輪椅,可以自行操控,只要是平路都能走動。」

兩人眼楮同時一亮,夏景軒是生意人,很快想到了商機,他興奮的問道︰「表妹怎麼想到這輪椅的?太絕妙了,能夠造福不少腿腳不便的人。」

顏隨京笑了笑。「沒什麼,靈光一閃罷了,表哥認為這可行嗎?工匠可打造得出來?」

夏景軒自信地道︰「當然沒問題!以夏家工匠的技術,絕對打造得出來!」

「那拐杖呢?」顏隨京又畫了前臂拐杖的樣式。「這個容易多了。」

夏景軒看著那不同一般拐杖的設計圖,驚喜道︰「這麼簡便的法子,過去怎麼就沒人想到?表妹,你太有才了!」

顏丞睦瞬也不瞬的看著顏隨京,覺得她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樣了,明明是一樣的人,但眼里柔和的神采卻與過去截然不同。

顏隨京察覺到兄長探究的眼神,她看著他柔聲道︰「哥哥,這世上關心哥哥的絕不只外祖母和舅父,還有我。除了父親,哥哥是我最大的倚靠,是我的娘家,將來我還要倚靠哥哥,哥哥不要喪志,哪怕是為了我,也要打起精神來,好嗎?」

「京兒……」顏丞睦眼里已經一陣酸澀了,他的內心很激動,原以為在秦氏的教唆下,他們兄妹注定漸行漸遠,想不到妹妹居然有重新親近他的一天,叫他怎能不歡喜?

見狀,此時夏景軒腦子里有個想法成形了,他清了清喉嚨,開口道︰「表兄、表妹,我決定留在京城不走了。」

顏家兄妹不約而同驚詫的看著他,顏丞睦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夏景軒緩緩言道︰「夏家在京城也有生意,我想在京城長住下來。」

他主意已定,雖然顏隨京要嫁人了,但嫁的是死人,他以表哥的身分在她身邊守候,旁人也沒話說,有朝一日她定能明白他的心意,只要能得到她的心,到時他另外娶妻生子完成傳承香火,誰也不能說他關心表妹的生活有錯。

同在京城,時不時將她接來府中小住幾日更不算什麼大事,兩人只要心意相通,表妹心甘情願委身于他,沒有名分又算得了什麼,她雖然名義上是侯爺夫人,但真正擁有她的人是他!

想到這里,他看顏隨京的眼光更不同了,已經將她認定為自己的女人。

不知他心中打算的顏丞睦高興的說道︰「若是這樣,當然極好!」

夏景軒又提議道︰「睦表兄腦子好,算數也好,若是不嫌棄,我想請睦表兄做我商行的大帳房,不知表兄意下如何?」

顏丞睦一愣,卻是說道︰「軒弟一片好意,為兄心領了,但我暫時還沒出門與人交際的打算,若可以,我想試試下次的會試。」

大齊朝並不像前朝,有身懷殘疾不可為官的規矩,他還有機會一搏。

夏景軒很意外被拒絕,他若有所思的道︰「原來睦表兄還是志在功名,是我考慮不周,唐突了。」

「我也贊成哥哥繼續求功名。」顏隨京微笑說道︰「哥哥天資聰穎,不讀書太可惜了,不像我,不是讀書的料。」

顏丞睦意有所指的說道︰「其實你小時候也很聰明,若不是被耽誤了……」

顏隨京知道他的意思,若不是秦氏有意的放縱,對她捧殺,原主又怎麼會琴棋書畫無一精通?連字都寫不好,這看在兄長眼里肯定無比心痛。

她柔聲道︰「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現在懊悔也無濟于事,我又快出嫁了,咱們兄妹能相聚的時光不多,在這為數不多的日子里還要多親近才好,娘親地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這番話是顏丞睦過去作夢都想听的,他不敢想像真有听到的一天,頓時激動極了,眼里閃著淚光,動容不已,「好!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極了!咱們兄妹要同心,只要咱們同心同意,誰也別想再分化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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