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妻 第七章 作者 ︰ 蘇打

第五章

窗外清風吹拂,蟲鳥微鳴。

屋內油燈照亮了一室,更照亮了傅觀如的嫣紅雙頰,以及初九認真的幽深雙眸。

「我沒有不喜歡,更並非不願你踫觸我……」在那雙誠摯眸子的注視下,傅觀如的嗓音終于再次在屋內輕輕響起,「但……你是不是……中了咒術?很不舒服嗎?」

傅觀如確實沒有不喜歡,更一點也不勉強就接受了這樣的他,因為在他開口發問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原來,她喜歡著他。

喜歡這個初見後,雖看著淡漠,但無論她說什麼傻話總會回答,悄悄細心關照著她,而後,更一直與她相依相伴近一年的他。

但由于兩人都沒有戀愛經驗,所以壓根兒沒往那方面細想,日常相處又太過自然、默契,以至她根本沒有機會去發覺自己心底那不知何時緩緩萌生出的情絲,直至今夜。

正因意識到自己原來喜歡著初九,更喜歡他無意識中對她表達出的那份親密與尊重,所以傅觀如才會如此回答。

但若他是中了咒術,她雖不介意他的無意識親昵之舉,卻得先明了他身體有否因此而不適,他倆又得親昵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解開這個咒術,或緩解他身上的不適。

「約莫是春咒,但對我身體無礙,影響不了什麼。」當然也感覺到自己身上不尋常的熱燙與緊繃,初九坦然說道,「我能听听你原來的嗓音嗎?」

無礙?影響不了什麼?

他難道沒發現他不僅又開始吻她了,更在听到她「沒有不喜歡,也並非不願」的語話時,便將她整個人都抱到懷里了嗎?

雖很想吐槽他,但當傅觀如依言將自己原本特意點穴點低的嗓音,點至較接近自己原聲後,才喊了一聲「九哥」,她的唇便又一次被覆住。

……

第六章

第二日,傅觀如難得到了日正當中都還沒由西廂房里走出。

畢竟被初九徹夜愛憐到天明的她,直至他終于探索完並滿足睡去後,才撐起早已酥軟、疲憊的身軀,先將屋內整理一下,為他將衣衫穿戴好,才回到自己房里並直接躺平。

而初九,雖中了巫門女術士胡亂放出眾多巫術中的「春咒」,清醒後微微留有些殘存夢識,但他也只當是個夢,更誤以為傅觀如是因識神受損尚未恢復元氣,還特地去街上買了只雞,為她炖了鍋人蔘雞湯。

依然如同過去每一日,初九靜靜坐在櫃台里,但他今天難得沒有放空也沒有奮筆疾書,因為他正思考著傅觀如身上為何會存在兩道識神的主因。

其實早就醒來的傅觀如,也在西廂房里思考。

思考著君曉曉依然保有處子身的可能原由,以及她出了房後,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初九。

前一個問題好解決,但後一個問題,如同初九一樣,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此最後,她只能秉持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鴕鳥心態,認命走進大廳,然後像過往每一日一樣,對早就坐在櫃台里的初九打招呼。

「九哥,早。」

「不早了,先吃飯。」初九起身淡淡說道,然後逕自向後屋走去。

「嗯。」望著初九一如既往不看人說話的淡靜態度,傅觀如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氣。

因為她實在怕他記得昨夜發生什麼,畢竟依他的個性,決計會二話不說的負責到底,雖她也不是不願讓他負責,但是,現在還真不到要他負責的時候。

「左頰上最大的那顆雀斑點歪了,得再往上兩分。」

當兩人像過往一樣坐在桌子兩頭吃飯時,餐桌上也如同過往一般,傳來初九低沉卻令人安心的磁性嗓音。

「哦,好,我一會兒進屋去修一修。」早習慣餐桌上初九這種天外飛來一語的閑聊,傅觀如喝著人蔘雞湯點了點頭,「老實說,你做菜的手藝真的很好,不打算開個館子?」

「不打算。你得學一些抵御術數的方式。」

「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又不是孩子了,不許把菜椒挑掉!」

「我無法接受菜椒的怪味。一會兒吃完飯我便教你。」

「沒問題——你坐下,今兒個碗我來洗!」

一待吃完飯、洗完碗後,整整一個下午,傅觀如都乖乖跟著初九學習著術數基礎知識,以及初級抵御方式。

「怎麼樣?」在初九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指導下,傍晚的小考里,用盡洪荒之力的傅觀如滿頭大汗抬頭望著他,眼底滿是期待。

感覺著四周動也沒動的罡氣,初九靜默許久,終于轉眸朝向遠山徐徐說道︰「我生平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慧根全無之人。」

「這——」听到初九完全沒有修飾的直白評價,傅觀如真的欲哭無淚了。

她知道現世里的自己確實是沒有什麼第六感之類的靈力,考試猜題時,永遠都能準確猜到錯誤的選項,但就算穿越成了武林高手居然還是沒有長進,這也未免太讓人絕望,特別是在這個有著術數設定、並且她必定還會再踫上的世界里。

「抱歉,九哥。」

知曉自己這輩子大概都無法領悟術數抵御之法,傅觀如著實懊惱,再加上昨日還因此讓初九陷于危難,更讓自小就明白當個拖油瓶是什麼感覺的她,心里更是難受,「我下回接委托的時候,一定會先打探一下委托者的底細,絕不會再像昨天一樣毛躁,給你惹麻煩。」

「我不怕你給我惹麻煩。」初九輕輕嘆了一口氣,「但兩百六十九回,終究有結束的一天。」

「我明白……」這個事實,傅觀如當然比誰都清楚,但听到這話由初九口中吐出,她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有些微微抽痛,「你……身體真的全恢復了嗎?」

「我只是耗損了一些玄力,調息調息便能恢復。」初九緩緩回過頭,用眼角余光望著低垂著頭,並不自覺用腳在地上鏟土的傅觀如,「下回你若再遇到昨日這種狀況,或者是感覺到四周氣息出現異樣,就記得我昨夜告訴你的,閉上眼,抱元守一。」

「好。」除了悶聲回個「好」,傅觀如真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

「術數究竟是術數,只能影響主掌你個人感官智識的識神,你只要牢牢守住元神——」初九本是又一回叮囑著,但說著說著,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直接向自己的房里走去。

「九哥?」

听著初九斷在空中的話話及離去的腳步聲,傅觀如猛地抬起頭,卻又望見他由屋內走出,而手里,拿著一顆如鵪鶉蛋大小的橢圓形澄黃琥珀,然後招手將她喚至屋廊。

「跟著我做。」將「心珀」由中間旋開,初九將另一半交給傅觀如,「像你平常打坐一樣進入無我。」

「好。」

接過那半顆琥珀,傅觀如望著初九盤腿坐下,閉上眼,將琥珀按在眉心間,所以她也跟著照做,然後在全然的無我間,感覺眉心出現一下小小刺痛。

「給我。」望著「心珀」已沾上傅觀如的元神血精後,初九又說。

「嗯。」

傅觀如依言將沾有自己眉間血的半個琥珀交至初九手上,然後望著他將兩個琥珀重合,任兩個人的血滴融合後,呈絲狀在琥珀中游動,直至布至整個琥珀才緩緩停止。

由腰際取出一條紅繩,初九將琥珀穿至繩上,打了個結又施了術後,再次交給傅觀如,「貼身戴著。」

「謝謝……」

雖初九什麼也沒說,但傅觀如不是傻子,她雖尚不能明了此物的確切作用,但她卻明白,這融合了他與自己鮮血的琥珀,是他給她的護身符。

自女乃女乃離去後便孤孤單單的她,雖同樣孤孤單單來至了這個世界,但由遇上他的那一刻至今日,她其實從沒感到孤單。

只要他在她視線中,她就感到安心,只要他在她身旁,她就感到放心,當他擁她在懷中時,她更體會到了什麼叫傾心……

「去洗把臉,有客人上門了。」望著傅觀如將心珀小心戴至頸間、塞至衣內,听著她吸鼻子的聲音,初九輕輕拍了拍她的發梢,緩緩轉身走至前廳。

日子,就這樣各有所思地過了下去。

因為知道初九以為那夜只是個夢,所以傅觀如也當那是個夢,盡管她明白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她開始會偷偷瞧著他,瞧得都忘了時間,並且工作再忙,也會趕回家與他一起吃飯,並且沒事就在房里畫他的畫像。

她也開始會在夜里練完功,望著東廂房的燈準時在子時熄滅,才安然睡去;然後,偶爾起得比他早,先把早餐做好再出門工作。

都幾歲了,還搞什麼暗戀啊,真是的……

傅觀如曾無數次這樣吐槽過自己,但心動了就是心動了,她欺騙不了自己,也不願欺騙自己。

這世間或許有所謂的一見鐘情,但她對初九並不是。

她一開始只是好奇,好奇他的頹廢、納悶他的厭世,但在知道他之所以浪跡江湖的原由後,她開始感佩他,並在與他朝夕相處後,一點一點地了解他,一點一點地傾慕他,一點一點地累積著小小的喜歡,最後匯聚成滿池的愛戀。

她喜歡他明明無所求卻又不吝默默對他人付出的溫柔,喜歡他完全不在意他人目光自在做自己的模樣;她也喜歡他雖從不看著人說話,但卻是以心聆听所有人的聲音,並以行動做出回應。

而她最喜歡的,是在他身旁時,她可以不必防備、不用勉強,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更不是誰的誰,就只是傅觀如。

或許跟楚開相較,多數人都會覺得楚開絕對集俊美、幽默、柔情、霸氣于一身,是女人們的共同想望,相反的,有些類亞斯柏格傾向的初九,個性也確實較為怪異,一般人見到他,往往便因第一印象而不願深入了解他。

但當他與她背靠背而她完全不必擔心身後,當他用那雙世間最澄淨的眼眸直視她並露出微笑時,她,只為他著迷。

或許她至今仍不明了他的出身、家世、師承,也不認識他任何一個朋友,但她,就是喜歡他這個人,真的喜歡。

所以不暗戀又能怎麼辦?

一來,初九早說好待兩百六十九回的任務結束後,兩人就路歸路,橋歸橋;二來,在知道君曉曉還是處子那一刻,她便明白未來某一天,她勢必還要面對楚家,就算她再想逃,也決計逃不開。

正因為此,由體悟那時起,她再不敢偷懶的每日早晚練功,因為若她真想徹底月兌離楚家,在終戰那一日到來時,她必須有足夠的籌碼,而她的處子身以及一身高絕武功,就是她的籌碼。

但在那日到來之前,是否可以讓她繼續這場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暗戀,好好將他的身影刻在心底?如此一來,待到真正分離之時,她才能不留半點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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