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有婚約 第四章 救命的孽緣 作者 ︰ 蒔蘿

自從穿越到這古國,巫綾茉覺得自己像個廢人,許氏請村長介紹了兩個婦人來幫忙家務,連簡單的打水、洗碗都不用她幫忙。

許氏讓她每天只要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過著大小姐的日子,其他的都不用擔心。

偏偏她不愛打扮,更不愛穿那些繁復的衣服,每天就綁兩根瓣子,穿著簡單俐落的衣裳。

許氏看了直搖頭,但也不舍得逼迫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女兒,就隨她了。

「娘,我到後山去一趙。」巫綾茉背起竹萋子,拿下掛在牆上的柴刀,對著在屋內修剪花枝的許氏喊著。

听到她又要上山,許氏連忙放下手中的刺繡走到屋外,不認同的皺著眉,「沫兒,你怎麼又要上山,姑娘家不要老往山上跑啊。」

「娘,我去看看昨天設下的陷阱有沒有捕到獵物,要是有捕到,再不去解開,獵物死了就可惜了。」

「你還會做陷阱抓獵物?」許氏難以置信地盯著女兒,「這……誰教你做陷阱的?」

「沒有人教,我是觀察村里獵戶們設下的陷阱綁法,模仿著做了幾個。」她總不能說是前世學的吧。

「沫兒,雖然你爹失蹤,但我們家不差銀子,你不需要為家計擔心,別做這種危險的事情。」許氏第一個直覺就是女兒擔心家中經濟,想要幫忙負擔,這才拋下嬌滴滴的小姐身分,開始學習狩獵技巧。

「娘,我只是想打發時間,沒有將狩獵當成養家活口的技能。」

「你要是嫌無聊,可以刺繡、彈琴,或是練練字。」

听到這幾樣建議,巫綾茉頭皮瞬間發麻,頭搖得如波浪鼓般,「別啊,娘,您讓我做那些事情會要我的命的,我不想!」

「不想?以前你很喜歡彈琴、寫字、作畫的。」

「娘,您也說那是以前,我們要入境隨俗啊,您看村子里哪戶人家的姑娘彈琴寫字作畫的,她們都忙著上山找野菜、撿柴火,就算是刺繡,也是為了賣錢,我閑著沒事在家彈琴,豈不是會被村里那些姑娘排擠得更厲害,別想交到朋友。」

「說的也是。」他們搬到上陽村後,軒兒很快就跟村子里同齡的孩子打成一片,但沫兒跟軒兒不同,遲遲未能交到新朋友,總是沒有同齡的朋友可以談心,這讓她挺擔心的。

「娘,您就讓我到後山去走走看看,打發時間吧,我保證黃昏前一定回來,好嗎?」

「答應娘一定要小心,可以嗎?」

「娘,您放心吧,我就去檢一下,檢完就回來。」得到許氏的允許後,巫綾茉深怕她反悔,像是腳底抹了油一樣飛快的溜了,三步並兩步往後山趕。

前幾天她在後山的山腰處發現了一條赤煉蛇,可那蛇三兩下便消失無蹤,她在周圍一番好找,好不容易發現了蛇窩,但當時她沒有帶任何捕蛇工具,還有防蛇藥粉跟解毒丸,無法出手。

這幾天她將工具準備齊全,並偷偷熬制了解毒湯、磨制防蛇藥粉,迫不及待想上山將那條赤煉蛇給捕了。

其實制作解毒丸比較方便攜帶,但太費時間,且藥丸的吸收恐怕沒有湯藥的解毒效果快,一番思考後,她決定先熬湯藥,用瓷瓶將濃縮湯藥裝起來隨身攜帶。

她若是夠幸運沒有被赤煉蛇咬到,不需要用到解毒湯藥,下山後再將湯制成藥丸,這樣有利于保存。

天朗氣清,陣陣涼風迎面吹來,本該是很愜意的感覺,但急著趕路的巫綾茉卻沒有感到一絲的涼快,反而是熱汗淋灕。

沒法子,她得趕緊在鄔奕軒玩回來之前趕到發現赤煉蛇的地方,若是被他知道她上山,他肯定會找來,那她好不容易抓到的寶貝們又會被他抓去喂雞了。

現在看到後院那幾只愈加茁壯的雞只們,她都好想把它們炖了。

約莫過了兩刻鐘,她氣喘吁吁的來到後山的半山腰,找到她做了記號的那棵大樹,左右張望了一下附近的地形。

沒錯,這里就是那天她發現赤煉蛇的地方,只要往旁邊的小斜坡爬上去,穿過那堆雜草堆便能發現蛇窩。

巫綾茉拉著樹上的藤蔓,小心翼翼地踩著石頭爬上小斜坡。

四周安靜得只能听到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之音,要不是她十分了解蛇的習性,確定這時間蛇肯定在窩里避暑休息,恐怕會誤以為這沙沙聲響是蛇已經溜出蛇窩了。

她拿出竹子撥弄著幾乎半個人高的雜草叢,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找到她當時特地疊了幾顆石頭所做的記號,旁邊約莫兩尺距離左右,有個十分隱密的蛇窩。

她來到蛇窩前,手中竹子小心翼翼的往窩里戳了戳。

片刻後,她摟起眉頭,這時間點蛇是不太可能會溜出蛇窩的,怎麼她戳了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

就在她感到困惑時,有一道哀號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救……救命……」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巫綾茉眯著眼楮巡視著林子周圍,眸光略微遲疑的定在一處晃動的草叢上,求救的聲音好像是從那里傳來的。

她記得那邊好像有一個獵人挖的陷阱,當初她在找赤煉蛇時,要不是手中拿了根棍子打著草叢探路,恐怕也會跌下去。

看那動靜,該不會有人掉進陷阱里了吧?

巫綾茉往那動靜走去,撥開層層疊疊的草叢,走到陷阱邊上,往下一瞧,還真有獵物,是個人!

陷阱里有一個穿著一襲水藍色衣袍的男子,他身形碩長,手中不知拽了什麼東西,長長一條。

他已經無力哀號,听到了地面上的動靜,虛弱的抬起頭往上一望,那張還算俊逸不凡,只是發黑的俊臉就落入巫綾茉眼底。

那張臉還挺眼熟的啊,跟那個踫瓷的紈褲有些像……巫綾茉再定楮一看,還真是他,她頓時有些懵了。

那男子似乎也認出她來,「是你……」

「想不到你記憶不錯啊,踫瓷公子。」

「救……救我……」即使不想被她救,感覺自己已經虛弱到要往生的皇甫淙,還是不得不低頭向她求救。

她卻沒有拉他離開陷阱的打算,「你……怎麼了?」就算掉進陷阱受傷,也不會這副模樣啊。

「我被蛇咬了……」

巫綾茉看著他,「巧了,我有解毒藥,你需要嗎?」

皇甫淙眼楮一亮,「要!」解毒藥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她伸出手搓了搓,「我這解毒藥可不隨便給人的。」

「要銀子?多少?」

「一千兩。」

「一千兩?你搶劫!」

巫綾茉毫不客氣點頭,「什麼搶劫,我們這是買賣,是你情我願的,我開出的價錢,你覺得合理再買,不強迫你一定要買。」她掏出瓷瓶,晃了晃,「如果你不買,那我走了。」

「買,我買!」他的命可是比區區一千兩更為珍貴。

皇甫淙手胡亂在身上模索一番,找尋荷包,可不管怎麼模都沒模到,「我的荷包不見了,可能是方才掉了……可否先將解毒藥給我,待我解毒後銀子再補上。」

她搖頭,「這藥很貴的,恕不賒帳,且我並不認識你,你吃下肚後賴帳,我找誰要債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最公平的,你說是吧?」

這番話讓皇甫淙差點氣煞,他堂堂一個皇子,皇帝跟皇後最寵的孩子,會賴帳?

巫綾茉的視線落在他腰上的玉佩,指著道︰「我不介意你拿東西抵債。」

他嘴角劇烈一抽,「這不行。」這可是他身分的象征。

她聳了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可惡啊!皇甫淙內心又氣又急,形勢比人強,誰讓他活該,甩開護衛偷偷溜到這里想去找那巫嬸子,結果人沒找著,在山里迷路了不說,還被蛇咬。

眼前的視線愈來愈模糊,再不解毒,他就真的要英年早逝,不得不屈服。

「行,我可以先將玉佩押在你這里,等我拿銀子來跟你換回。」他堂堂一個皇子,虎落平陽被犬欺,不,是被一個女人欺壓到頭上,遲早要找回自己的場子。

「行,玉佩拿來。」

「我不只被蛇咬,腳也扭傷了,你先把我拉上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可拉不動你,到時跟著你一起跌進坑洞里怎麼辦。」巫綾茉搖頭,忽地想起竹窶子里放了繩索,「不過我可以丟繩索下去,你自己拽著繩索爬上來,如何?」

她拿出繩索綁在旁邊一棵樹上,丟下剩余的繩索後,讓皇甫淙自己拽著繩索爬上來。

早就已經沒力,腳又受傷,皇甫淙可以說是用盡了全身僅存的氣力才爬出陷阱,整個人癱在地上喘著大氣,扯下自己腰上的玉佩。

「解毒藥……我警告你,我的家族位高權重,敢騙我給我假的解毒藥,我死了,不只你,連你家族的人也別想活,別以為我在吹噓。」

「切,我是有良心的商人女兒,自然做不出黑心的事情。」巫綾茉接過他手中流淌著綠色流光的玉佩後,直接拔開瓷瓶的蓋子,將里頭的解毒藥灌進他口中。

這解毒藥可是按著外婆給的藥方熬制的,世上大部分的蛇毒都能解,就是極罕見的劇毒毒蛇,至少能緩解情況,怎麼可能無效。

沒有招呼一聲就灌藥,皇甫淙差點沒被嗆死,卻听到她冷幽幽地提醒著——

「解毒藥要是吐出來,劑量不夠無法完全解毒,那可怪不了我。」

他只得強忍,硬是將所有的藥吞下,但也被嗆得夠嗆。

「咳咳咳!」皇甫淙咳得肺都要出來了,眼楮也咳出眼淚,一手搗著激喘的胸口,憤怒的指責,「你……你這粗魯的女人……」

「你這白眼狼竟然這樣咒罵救命恩人。」

「老子我付銀子了,銀貨兩訖!」

「誰說你付銀子的。」巫綾茉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那玉佩比一千兩值錢!」皇甫淙憤怒的吼道,這一吼赫然發覺自己竟然比方才有氣力,胸口不痛了,眼前也清明多了,這女子還真沒騙他。

「是嗎?」她睞了眼那塊玉佩,水頭看起來是真的很不錯。

就在巫綾茉打算將玉佩收進荷包里時,眸光不經意掃過他剛才待過的那個陷阱,赫然發現底下有一條十分眼熟的東西。

她連忙走向前,往下一看,嘴角瞬間劇烈抽蓄,這不就是她此番上山要抓的赤煉蛇嘛!

「你不會是被下面那條毒蛇給咬了吧?」她情緒激動,大口地喘了兩口氣,指了指一旁的陷阱。

「我在山上迷路,不小心掉下那陷阱,壓到那毒蛇,那毒蛇被我壓死前反咬了我一口。」誰也沒有他倒楣。

巫綾茉咬牙切齒,「你倒楣,遇到你我才倒楣!我幾番上山就是為了……」

皇甫淙瞪眼,他可是最受寵的皇子,遇到他是她上輩子燒了高香,竟敢說倒楣,這個姑娘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要不是表哥還需要他們一家人幫忙,他肯定把她眼楮挖了,竟然這般有眼無珠。

「小爺我可是皇……」子。

後面這字還未喊出口,一記驚喜的呼喊聲倏地自樹林間爆開——

「十一少!」

「少主,十一少找到了。」

兩人目光同時往聲源的方向望去,樹葉顫動間,身著黑色錦袍的上官瑾從樹叢後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三名穿著深色短打的手下。

上官瑾大步朝坐在地上的皇甫淙走來,同時沉聲質問,「十一,你為何偷溜出……」赫然發現他不對勁,忙問︰「你怎麼了?」

巫綾茉挑眉睞著面目俊朗,眉宇間散發著一抹英氣的上官瑾,聳了聳肩,代替皇甫淙簡單扼要的回答,「他被蛇咬了,不過被我救了。」

上官瑾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蛇!」他睨了眼臉色蒼白的皇甫淙,確定她所言不假,旋即抱拳,「在下代替表弟向姑娘道謝,感激你——」

她擺了擺手,「謝就不用了,記得付銀子就是。」手心向上,「一千兩。」

「一千兩!」上官瑾怔愣了下。

巫綾茉挑挑眉,「一千兩買你表弟一條小命很劃算,我的解毒藥可是很貴的,赤煉蛇的毒可不是隨隨便便的藥都能解。」她食指指著陷阱下方那條已經死到不能再死的蛇。

上官瑾銳眸微眯,睞了眼陷阱底下那條蛇,點頭,「在下表弟的這條命自然比一千兩銀子值錢。」

「既然你也認同,那就愉快的把他典當給我,權當醫藥費的玉佩贖回去吧。」她手指勾著玉佩晃著。

這種可以結識他們一家的好機會,上官瑾是絕對不會錯過,勾了勾嘴角,「在下外出匆忙,並未帶那麼多銀子,不如改日在下親自送銀子至姑娘府上。」

「送到我家……不如給我地址,我親自登門去取吧。」上她家,誰知道他們心里打著什麼主意。

「如此也是可以,就怕給姑娘造成麻煩。」這姑娘警戒心很重啊,若是不同意,恐怕會造成她更大的戒心,屆時就很難透過她打探那位巫嬸子。

只能一步一步來,只要有交集了,還擔心無法進一步認識結識嗎?

「只要是銀子的事,一點都不麻煩。」

「在下上官瑾,跟表弟這陣子住在鎮上的秀水巷底,不管何時,姑娘皆可帶玉佩前來取銀。」

「沒問題,這幾天我就過去取醫藥費。」巫綾茉將玉佩收進自己衣袖里,轉身走人。

打鐵要趁熱,拿銀子的速度當然也要快。

翌日用完早膳,巫綾茉將那塊玉佩在衣襟內小心收好,向許氏隨口說要到鎮上買點心。

家里的經濟好,除了剛搬到鄉下那陣子,之後點心從未斷過,許氏不疑有他,馬上便同意了。

巫綾茉背著竹董到村口搭牛車到鎮上去。

到鎮上的交通工具雖然都是牛車,但分兩種,一種是私人的,天未亮便會在村口等著載客,另一種是公家的,要等到天亮後才會從鎮上出發,來到村子時已經接近辰時末,因此沒什麼人搭,有時就像是搭專車一樣。

巫綾茉就是看上這一點,不用跟村子里那些愛打探別人家中隱私的婦人們有交集,才挑這時間出門。

等了一會兒,上頭搭著遮陽棚架的牛車緩緩到來,她繳了錢上了公家牛車,牛車上只有三個人,這點讓她很滿意,不擠又不用與人打交道。

牛車不疾不徐地行走在官道上,她眯細了眼,一邊享受著和風吹拂的清涼感,一面享受沿途的鄉村美景。

前世少有這麼悠閑的時間,可以這樣慢游,欣賞鄉間田園的美景。穿越以來,她的精神一直處在緊繃的狀態,這份愜意的感受讓她心情不自覺的放輕松了不少。

牛車行駛不久,路邊隱約間傳來哀號聲——

「救命啊,誰來拉我一把啊……」

巫綾茉朝四周看了看,問了一下同車的人,「大嬸子、大叔,你們有听到求救聲嗎?」

同車乘客紛紛點頭,其中一名穿著藍布衫大嬌道︰「好像有听到。」

「似乎是從……」大叔捧著眉頭仔細听著,不一會兒指著不遠處雜草有一個人高的空地,「好像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哎呀,該不會是有人掉到泥沼地里了吧?」另外一位穿著花布衣的大嬌驚呼,「那是塊泥沼地,不少人被上頭那片雜草給騙了,掉下去沒人拉就爬不上來,有不少人跟畜生死在里頭。」

「不是吧,那不就有人掉下去了。」牛車上其他人不約而同驚呼。

「車夫,你趕緊停停,好像有人掉進泥沼了,做個好事,搭把手將人救上來。」巫綾茉連忙喊了下前頭的車夫。

車夫回頭,皺著眉搖頭,「停下來會耽誤不少時間,這會誤了我的工時,且我這一趟才載你們幾個,賺不了太多車錢,到時上頭怪罪下來,飯碗不保的可是我。」

一听,巫綾茉心中一股怒氣噴出,但救人要緊,她不想跟車夫為此事理論,取出荷包,掏出一兩銀子直接塞到車夫手中,「這些車資夠你耽誤一些時間去探一下了。」

車夫眼楮一亮,「夠了,夠了。」他馬上將銀子塞進衣襟里,扯了下手中台繩,命前頭的牛只轉向。

巫綾茉連忙跟同車的大叔大嬸子道歉,「不好意思耽誤點時間,先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掉到泥沼里去。」

「救人是件功德,繞過去看看,這樣也比較安心。」大叔道。

「就是,丫頭,我們不趕時間。」穿藍色布衫的大嬸子擺擺手道。

「是啊,要是真的有人掉進泥沼喪了命,我們見死不救就罪過了。」穿花布衫的大嬌說完,搗著嘴小聲替巫綾茉抱屈,「丫頭,你隨手就給那車夫一兩銀子,太……」心疼了,這一兩銀子在她家可是可以用上三個月啊。

「沒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命可不只一兩銀子。」

巫綾茉睞了車夫一眼,又自荷包里掏出幾枚碎銀,分別給他們三人,「你們也別推辭,一會兒要是真的有人掉下,還請你們搭把手一起救人。」

也許是因為養蠱也算是一件違背天理的事情,因此巫家自古有祖訓,遇人有難不能見死不救,每年必須布施捐款做善事。

這也是她今天出手的原因,不去看看她難以心安,才會花去近四兩銀子請他們幫忙。這不是什麼大錢,只要能救到人就值了。

車夫將牛車駛到了定點,指著那片凌亂的草叢,「聲音就是從那里發出來的,丫頭,你要下去看看嗎?」

「嘖,好,我下去看。」巫綾茉跳下牛車就要撥開草叢。

「丫頭,你等等,我去。」大叔跳下牛車,見她的竹窶子里有一捆繩索,向她借用之後,將一端綁在腰上,另一頭系在牛車上,這才撥開草叢往里頭走去。

不一會兒就听到那名大叔扯著喉嚨大聲喊著,「快,再來一人搭把手,果然有個小子在泥沼里,都淹到他的下巴了,不趕緊把人拉上來不行。」

巫綾茉看車夫似乎沒有要去救人的意願,至于那兩名大嫡,看起來是心疼一身干淨的衣裳,不想弄髒。

「我去吧。」她看到牛車上還有一捆繩索,也學著那位大叔,將繩索綁在自己身上後,撥開草叢下去救人。

難怪那位大嬸子說到這片草叢時臉色那般難看,她光踩在這泥地上,腳就深陷其中,要十分用力才能將另一腳抬起,費一番功夫走到那,身上已經滾了一層泥。

她彎身在大叔的身邊停下,「大叔,辛苦你了。」

「丫頭,怎麼是你下來。」大叔先是愣了一下後,隨即知道怎麼回事,搖了下頭,「算了,你也成,我們一人一邊把他拉出來。」

他已經解開自己身上的繩索,將索綁在受困泥沼的人身上。

「沒問題。」

大叔隔空對著車夫大吼一聲,「拉動牛車,我們要把人拉出來!」

兩人隨即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死命地將受困的人自泥沼里拉出。

繩索開始緩緩的扯動,有了牛車幫忙,好半晌終于順利將人給救出了泥沼,又費一番功夫才將人給拉出草叢。

受困者滿身泥淖,彷佛兵馬俑,看不清長什麼樣,車夫提來掛在車座邊給牛喝的那桶水,直接往那泥神臉上沖下去。

各種雜草漂浮其間的水迎面灌下,加上過大的沖水力道,讓那受困者難受的猛咳,「咳,咳,咳!」

眾人這才能稍微看清楚那活動兵馬俑的真面目。

一看,巫綾茉驚呼,「是你!」

皇甫淙一邊咳著一邊回頭睨她,當看清楚她的臉後,也驚呼,「怎麼是你!」

「你……你怎麼會掉到那泥沼里去?」她眼尾劇烈的抽了幾下,這就是傳說中的「猿糞」嗎?如果是,她也太倒楣了,連著兩天都救到同一人。

「怎麼又是你救了我,你怎麼會在這里?」他跟這個坑他一千兩銀子的女人也太有緣分了——孽緣。

「原來你們認識啊,真是太巧了。」一旁的大叔驚詫的看著兩人。

「不算認識,幾面之緣而已。」她一點也不想跟這個一看就是二世祖的家伙有緣。

「這位大叔,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不會忘的。」皇甫淙喘著大氣道。

「哈哈,不是我救你的,是你這位朋友,她听到求救聲,使了銀子請車夫繞過去的,我們拿了些好處,這才下草叢看看是不是有人受困,沒想到還真的有人……」大叔笑著說,他收了碎銀,這救人的功德他可不敢居功。

「她?」

「怎麼,懷疑啊?」巫綾茉雙手抱臂橫了皇甫淙一眼,「這帳記上,欠我的一分都不準少。」

她看了眼有些傻住的大叔,解釋道︰「我是他的債主,今天就是要去找他要債的,沒想到半路遇到這臭小子想不開,幸好大叔你仗義,不然我就要不到債了。」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巧啊。」大叔恍然,笑著說︰「這位小爺,欠的錢要還,不要想著靠自殺逃避責任。」

等等,情況怎麼變成他想不開,欠債自殺?皇甫淙連忙大吼,「我沒有自殺,小爺我是三急,想找個隱密的地方手解,誰知道一腳就踩進那泥沼!」

「不用解釋,欠債的痛苦大叔我都知道,但金錢怎麼也比不得一條命。」

「我說我沒要自殺!」都說沒有輕生的念頭,那一車的人竟然沒有人相信,皇甫淙簡直氣煞,他堂堂一個受寵皇子,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去自殺!

「喂,我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救上來,現在打算如何?」巫綾茉左右張望了下,這種公子哥,出門應該有坐騎,她怎麼都沒看到呢?

「勞駕你送我回鎮上吧。」坐騎早在他陷入泥沼後就跑得不見影子了,他現在也沒法子離開。

還好鄉下地方沒有人認識他,他這鬼德行進鎮里不會被認出,若是在京城,他恐怕會被整個京城的人笑死。

「送你回去不是不可以,不過……」

「不過什麼,小爺我的玉佩在你手中,你還怕我賴帳?」

「好吧。大叔,可否再麻煩你幫忙把他扶到牛車上。」有錢能使鬼推磨,銀子是最好使的,巫綾茉從荷包里拿出碎銀塞到大叔手中,「有勞大叔了。」

一拿到銀子,大叔馬上眉開眼笑熱切地打著包票,「沒問題,交給我。」

車夫因為先前收了她一兩銀子,有些心虛,這次便沒有阻止他們,想著大不了回鎮上後打幾桶水沖一沖車子便是。

上官瑾簡直要被皇甫淙給氣死,昨日才被毒蛇咬傷,撿回一條命,今天早上竟然可以避過暗衛的監視,又溜到不見人影。

暗衛到處找不到人,要不是皇甫淙的坐騎跑回來,上頭沒人,他還不知道這家伙出事了。

率領著手下讓坐騎領路,上官瑾匆匆忙忙的往鎮外趕,剛離開梧桐鎮地界,遠遠的便見到一輛牛車緩緩往鎮上的方向駛來,不過他並未將注意力放到那牛車上。

就在他們一行人策馬從牛車旁邊奔馳而過時,一記呼喊聲響起——

「喂,上官公子,你表弟在這里!」

上官瑾連忙扯住手中僵繩,命胯下馬匹掉頭,來到牛車邊,「鄔姑娘,是你!」

他的視線隨即落在躺在牛車上的泥人身上,嘴角劇烈的抽搐了下,英氣俊秀的面容像冰紋般漸漸龜裂。

看他的表情就知他心里所想,巫綾茉撇了撇嘴,嫌棄的指著一旁的皇甫淙,「我跟你一樣詫異,想必你是出來找他的,把人領回去吧。」

皇甫淙抬起被泥土包裹住的僵硬手臂,朝上官瑾搖了搖,「表哥!」

這熟悉的聲音,除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被皇帝皇後寵壞的表弟,還能是誰?

如果可以,上官瑾很不想認他,嘴角抽了幾下,硬生生壓下心頭那股不斷上竄的火氣,「你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這模樣要是被皇帝跟皇後知道,不被剝層皮才有鬼。

「掉泥沼里了,幸虧遇到了鄔姑娘,她大發慈悲順手拉我一把……」皇甫淙簡單的交代一下,不想讓人知道太多,尤其是他表哥。

「好好走在官道上,你會掉泥沼里?」上官瑾是打死不相信。

「喂,上官公子,你現在是要怎麼處理他?」

上官瑾壓下心頭浮動的怒火,朝身後的一名隨從使了個眼色,那名隨從隨即翻身下馬走至牛車旁,將皇甫淙從牛車上背起,三兩步便回到自己的坐騎上。

「鄔姑娘,多謝,表弟的救命之恩,在下改日會親自上門道謝。」他抱了抱拳。

「喂,改日就免了,我今日到鎮上就是為了這個,你表弟只是順手救的。」她自衣襟里拿出那塊玉佩,在他面前晃了下,「為了救他,我可是使了不少銀子請人幫忙。」

「在下出門急,未帶銀子在身上,若不然,姑娘與在下一同回去取銀子可好?」

「跟你?你要載我?」巫綾茉上下瞄了眼他的坐騎。

「是的。」

「你確定?」她指了指身上這一身泥淳,他可是穿著玉白色的錦袍,泥巴一沾上,還不知道能不能洗干淨,他不心疼,她可替他那一身衣裳心疼。

「若是鄔姑娘介意,那到鎮上後再到在下現在暫住的宅子找在下。」

她隨即明白,他所指的是與陌生男子共騎一匹馬,名節可能受損。

她又不是古代人,哪里會計較這些。「我自然是不會介意。」

巫綾茉跳下牛車,讓牛車先行,之後才走到上官瑾的坐騎邊,伸出白女敕的小手,「搭把手吧,你不會以為我這樣就爬得上去吧?」

這動作讓上官瑾微怔了下,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她舉在半空中的玉手,和因為袖口下滑而露出的那一節如凝脂般潔白的皓腕,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提議有多魯莽。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他伸出修長好看卻布著些粗繭的手掌,「上來吧,記住要抓好,否則容易掉下去。」

當他與她細女敕玉手交握時,像是有電流竄進他的心底,一顆心激跳了下,讓他有一瞬間的微怔。

怪了,他心頭怎麼會產生那種奇怪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

她坐到他身後,一把圈住他精瘦結實的腰身,「放心吧,我會抓牢你的。」

他還未從閃過心頭的詫異回神,旋即又因她這毫不避嫌的動作而怔了下,她一個姑娘家竟然這般大膽!

「你怎麼了,不走嗎?」巫綾茉絲毫沒有身處在古代的自覺,歪著頭困惑地看著上官瑾。

「走了。」上官瑾拋開心頭那抹異樣,手中韁繩一揮,領著手下帶著皇甫淙朝鎮上方向急馳而去。

到了上官瑾暫住的地方,兩人簡單打理了一番,巫綾茉便切入正題。

「上官公子,稍早我已經表明來意,這在府上也耽誤了不少時間,你看……」趕緊把該給本姑娘的銀子趕緊端上來。

「自然。」上官瑾向外喊了聲,「管事!」

管事領著小廝端了個托盤進入,恭敬的呈到她面前,「鄔姑娘,這里是一千五百兩銀票,請您點收。」

「一千五百兩!」她銳眸飛快瞄了一眼托盤上一字排開的銀票,上頭都蓋著紅色的官印及復興錢莊的大印,假不了。

「今天鄔姑娘又救了在下表弟一回,另外五百兩是給你的謝禮。」上官瑾接過下人泡來的茶,呷了口道。

「這謝禮……」怎麼感覺她像是專門上門敲竹杠的。

他似乎一眼便看出她心里的想法,「鄔姑娘放心收下吧,表弟的命遠遠比這一千五百兩值錢。」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卻之不恭了。」她火速拿過托盤上的銀票,塞進衣襟內,像是晚一點這些銀票就會被搶走似的,還不忘拍拍胸口確定銀票穩妥的放在衣襟里。

這動作讓一旁的管事看了,眼尾劇烈抽了下。

上官瑾輕咳了聲,「鄔姑娘,不知表弟的玉佩你可帶在身上?」

巫綾茉自另一邊衣襟里取出玉佩,放在托盤上,「這里,銀貨兩訖。」

上官瑾接過手下隨影遞上來的玉佩,仔細地端詳了下,確定無誤後點了下顎,讓管事收好,一會兒交給皇甫淙。

「都檢好了,確定沒錯了?可別我走了後回頭賴上我。那我走了。」銀子收到了,該走人了,不早些回去,許氏又該擔心她了。

巫綾茉才往門外走沒兩步,上官瑾就喊住她。

「鄔姑娘,可否跟你打听個事?」

她回過身疑惑的望著他那張俊逸的臉龐,「什麼事?」

「你是否听過巫嬸子這個人?」

「巫嬸子?」跟鄔奕軒交情很好的隔壁鄰居不就是巫嬸子。

她跟巫嬸子真的是無緣,每次要去見巫嬸子都撲空,到後來她都放棄了,一切隨緣。

「是的,實不相瞞,在下與表弟前來梧桐鎮,是為了尋找傳說中的高人巫嬸子,向她求藥,若是你認識巫嬸子,抑或是有她的任何下落,還請告知,在下感激不盡。」

「求藥,高人?」她驚詫的看著上官瑾。

「是的,在下的一位朋友有多年沉祠宿疾,藥石罔效,听聞巫嬸子手中有靈藥能救無藥可救之人,在下這些年來不斷打探,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打探到她的下落,似乎就落腳在鄔姑娘所住的村子中。」

「原來如此,巫嬸子就住在我家隔壁,但她來無影去無蹤,我剛搬來沒多久,從來沒見過她,跟她並不熟,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也許你可以去找村長問問,他應該很清楚每個村人。」她聳了聳肩道。

她怎麼沒听軒兒說過巫嬸子會制藥?據她打探,巫嬸子是個蠱師,至于功力如何,她並不清楚。

上官瑾說巫嬸子有靈藥,能救無藥可救之人,世上哪有這種藥,除非是藥蠱……

她怔了下,難道上官瑾說的是藥蠱?這巫嬸子會養藥蠱?

不可能啊……據巫家流傳下來的《蠱典》所知,藥蠱只有巫家傳承的養蠱術才培養得出,其他門派是養不出來的,難道這個古國也有巫家蠱術分支?

「在下清楚了,多謝鄔姑娘告知,日後若是鄔姑娘有巫嬸子的消息,還請給在下帶個口信。」

巫綾茉收斂了心神,決定一定要找機會認識巫嬸子,看看是不是同宗的,「我知道了。」擺擺手走人。

她得趁著市集還未收之前,趕緊去采購一些養蠱用具,繼續她的養蠱大業才成。

一想到手上有充裕資金可以好好采購一番,她開心的哼起歌,踩著愉悅的腳步離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上官瑾有些失望,看來從鄔家著手進一步認識巫嬸子是不行了,得另想辦法。

這時,讓下人換了五大缸熱水才終于將一身泥漿洗淨的皇甫淙,神清氣爽的來到正廳。

看到皺著眉頭沉思的上官瑾,他左右張望了下,「表哥,那個丫頭呢?她不是拿我的玉佩來換銀子,人呢?」

「走了。」

「走了!」他有些錯愕驚呼。

「怎麼,銀子拿了不離開,難道留下來用晚膳?」

「一般這種硬要留下男人玉佩作為補償或是押金的,通常都是想攀高枝,妄想烏鴉變鳳凰。像這麼好的機會,那個姑娘竟然沒有想辦法多留一刻,而是拿了銀子便走人?」怎麼跟他踫到的那些女子作風不一樣。

「鄔姑娘不是那種人。」

「是嗎?女人不都是想盡辦法想嫁個有身分地位的如意郎君,像本皇子跟表哥你這一種,一些大臣的嫡女可是上趕著想嫁,就算是做妾也無所謂。」

「看得出來她與一般姑娘不同,她不簡單,別把她跟那些膚淺的女人歸成一類,否則日後吃苦頭的可是你。」

雖然跟巫綾茉才踫過幾次面,但他感覺這個姑娘跟時下女子不一樣,寧願與她交好也不交惡,更不能看輕她。

「我怎麼看不出她有什麼不一樣,就看出她死要錢,臉上寫著「銀子」兩字。」

「反正你听我的,日後說不定有需要請她幫忙的地方,別輕易得罪她。」

連著兩次都在巫綾茉面前出丑,皇甫淙打從心底不想再看到她。

瞧他一副「你眼瞎」的表情,上官瑾斂下臉,「總之你听我的沒錯,難道我會謳你不成?」

「表哥自然是不會騙我,我听你的便是,看到她,我盡量和顏悅色。不過,表哥,她家隔壁的巫嬸子,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巫嬸子,你有借機問她嗎?」

「她不清楚。」

「不清楚,那難道我們要直接上門?」

「你說的沒錯,我現在想直接上門找人。」

皇甫淙一臉驚恐的盯著他,「表哥,你不擔心我們直接上門會被人下蠱,全身長滿蟲?」

一想到那畫面,他身起雞皮疙瘩,忍不住抖了抖。

「你沒用的鬼怪閑書看太多了,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官瑾對外喊了聲,「來人,去將十一少屋里的那些閑書全丟到膳房大灶里燒了!」

「我好不容易有機會看那些妖怪奇談、奇人異事的閑書,回宮就沒這機會,你別毀了我那麼一點愛好。」

「不行,你腦子被荼毒壞了,再不燒了,改天就說你要上山學藝抓妖除魔了。」

「別啊,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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