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倆和離是秘密 第四章 驚險逃脫 作者 ︰ 蒔蘿

門扇合上,密室再度陷入一片寂靜。

雷霆陞爭著眼楮看著天花板,思緒開始慢慢恢復平靜,幾幕不屬于他的記憶斷斷續續出現在他眼前。

這個軀殼的主人無庸置疑就是雲王陸雲鈞,與先皇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人年紀差了二十多歲近三十歲。

先皇將陸雲鈞當作兒子般地養大,在詭譎陰謀的皇室中,很少能見到感情如此親密的兄弟。

陸雲鈞多年前身中詭異寒毒,御醫束手無策,最後他們做出一個大膽假設,便是身處酷熱之地,也許可以稍稍抑制身體的寒毒。

于是,一向疼惜陸雲鈞的先皇便將東焱州這塊跟新疆沙漠類似的地方,賜給他當封地。

陸雲鈞前往封地之前,先皇只跟他說了一句——

「好好活著,有生之年朕不想听到你這弟弟比朕這個當兄長的早走。」

為了這句話,陸雲鈞硬是撐了好幾年。

先皇有感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下了旨說,即使他駕崩,也不許陸雲鈞回京奔喪,對他的苦心以及疼愛之心不言而喻。

先皇過世兩年後,太後以一只懿旨命陸雲鈞回京為她祝壽,並讓前來傳旨的太監帶話給他,說若他接了懿旨卻執意不回京,後果自付。

陸雲鈞擔心她派人對府中的人動手,那些都是跟著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陪著他前往蠻荒之地養病的忠心手下,再加上他深知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只能遵從懿旨上京祝壽。

寒毒已深入骨髓,活不過一年……

老天爺真是會開玩笑,讓他穿越,卻附身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是打算讓他這一生體驗兩種死法,是吧。

忽地,他疲憊無光的眼眸綻出一抹戾芒,一股強烈的憤怒情緒充斥全身。

太後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不擇手段逼迫陸雲鈞回京的目的竟然是……

當今太後並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而是先皇在過世前兩年封的新皇後,閨名林纓絡,是禮部尚書林世儒之女,也是陸雲鈞的小姨子,暗戀陸雲鈞。

可陸雲鈞一心想替皇兄收復失土,結束多年的戰爭,無心男女私情,對身旁出現的女人更是視而不見。

他遲遲不肯成親,身邊更沒有知心人噓寒問暖,于是先皇下旨為他賜婚禮部尚書之女林瑪瑙。

她是林纓絡的大姊,可惜紅顏薄命,兩人成親後不久便重病身亡。

約莫一年後,先皇又為陸雲鈞賜婚,這一次是武將的女兒,柯燕,可她卻在婚後沒幾個月便墜馬身亡。

陸雲鈞身中寒毒,前往封地後,先皇又賜了一位美女給他做繼室,千里迢迢送去給他,但在半路上遇到劫匪身中多刀身亡。

這期間林纓絡進宮選秀,頗得先皇喜愛,不久便立林纓絡為後。

選林纓絡為後,是因為禮部尚書在各方勢力眼中並不是一個重要的位置,無須過于積極拉攏,林世儒沒有十分可靠的大山可以依附。

日後皇帝若是駕崩,無須擔心年輕的新皇會被太後身後的娘家勢力給挾持。

先皇給了林纓絡無限的榮華富貴,卻不給她子嗣,當沒幾年皇後的林纓絡,因為未替先皇誕下任何子嗣,又沒有有權勢的娘家靠山,因此只能依附新皇做個隱忍又憋屈的太後。

這一切應該如先皇所預料的,前朝後宮一切安平祥和,但千算萬算,先皇卻沒有算到一點。

太後對陸雲鈞有著令人惡心的別樣心思,更有著無限野心,早已瞞著眾人養了一支私軍。

太後以想在生辰前夕前往護國寺為先皇祈福為由,暫住行宮,當陸雲鈞快抵達京城時,便派人前去,以先皇留有密旨命她代傳,請他前往行宮,可實際上卻是要將他帶往位在玉帶河附近的一處宅子。

陸雲鈞明知有詐,還是只身前往。

席上,他滴酒不沾,只是拿起酒杯做做樣子,盡管如此,還是中毒。

原來太後命人在酒杯外沿抹上無味無色的藥,即使沒有喝酒,依然會中毒。她想借此逼著陸雲鈞與她苟合,日後成為他的入幕之賓。

這一切本該如太後的計劃進行,可參與這惡心陰謀的人全部忽略了一件事情,便是陸雲鈞堅如磐石般的意志力。

即使欲火焚身,即使太後的親衛拔刀相向要他從了太後,他依然寧死不從,太後惱羞成怒,當即下令要他的命。

他拼著毒發,與太後親衛搏斗,最後殺出重圍,用著僅存氣力施展輕功順利逃出,借著夜色沿著玉帶河躲避那些親衛。

但毒發加上身受重傷,讓他的行動不如平時靈活,眼看要被追上,他當即跳入河中。

雷霆陞將所有關于陸雲鈞的記憶回想了一遍,發現他所接收到的記憶十分零碎,並不是全部,唯一記得清楚的是他雲王的身分,以及太後所做的事情。

陸雲鈞在國內的威望舉足輕重,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輕易動他,他推測太後對他下追殺令的原因不外乎兩個,一個是太後對陸雲鈞的不知好歹惱羞成怒,另一個原因,也最重要的一點——害怕自己的丑聞被揭發。

太後還年輕,想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假以時日時機成熟,定會攪亂朝廷風雲,這才不計任何後果也要追殺陸雲鈞。

陸雲鈞是在躲避追殺,墜入河底後不久被方才那位小娘子救起。

她說她與陸雲鈞曾經是夫妻,現在已經和離,但……陸雲鈞的記憶里沒有任何有關那位小娘子的,他還期望能找出有關她的事情,看來只得作罷,目前他的處境恐怕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唐思露站在船頭皺眉看著前面的圍欄,每一艘船只都必須接受嚴密的查,每一片夾層夾板都要敲過,一听到聲音不對,立刻掀開,確定沒有問題才會放行,現在整個河面幾乎被大小船只給堵塞了。

這一次搜得特別仔細,那小密室雖然隱密,但不能保證不會被搜出。

「小姐,您瞧,那些士兵如此大動作……」紅棗緊張的扯了下她的衣袖,不安的望著她。

她咬了咬牙道︰「我不能冒這個險。」

「露露,你有什麼想法嗎?」華一謹從另一邊走來。

「這在水面上,除非水遁……我們的船只貿然靠岸後頭,肯定會遭到懷疑。」她突然後悔繼續走水路的決定,「一謹,你常到此處采草藥,對這附近的地形應該算是熟悉,有其他法子嗎?」

華一謹觀察了一下兩岸左右地形,指著其中一處長著一大片茂密蘆葦的岸邊,「你看那一片蘆葦叢,可以搭輕便小船從那里走,應該不容易被發現。」

「你是說我特地讓人打造,一直停放在船艙里的那艘小船?」他一說,她就想到了。

前世,她曾在霆陞哥哥電腦里看到一艘小船的藍圖,小船十分輕巧,但肚月復較深,有做夾層,可以置放東西在底部。

兩年前,她憑著這記憶畫了張類似的草圖,讓人按著打造。

不得不說,古代工匠的巧思與技術的確讓人望塵莫及,她只是給了一張大概草圖,他們

就將她想要的東西做出來,讓她也不得不對他們的技術比贊。

至于小船,除了剛打造好時下水過,其他時間都放在船艙里以備不時之需。

「是的,就是那艘,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後面沒有其他船只,可以無聲無息讓小船從後方離去。

「讓王爺先躲在小船底部,上頭放些藥材,應該瞞得過。」他可是很眼讒那艘小船的,它就跟現在這艘船一樣,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各種神奇的配備都有。

先不提腳下踩的這艘船有著神奇機關,能讓船尾開口下貨,就說一直放在船艙的那艘小船。

一般小船都是掛在大船邊上當作救命艇,可露露卻硬是讓造船師傅造了一艘可以放進船艙里的小船,這簡直是打開了他的眼界。

這艘船跟小船下水試航時,他可是有幸搭過小船的,還親自試劃了下,簡直叫他驚艷。

船體輕巧堅固,速度比一般小船快上一倍,就算是個姑娘也能夠很輕易的劃動。

「那艘小船最多只能載兩個人,我們三個加上王爺,怎麼搭小船走?」唐思露不認同的搖頭。

「我們其中一人護著王爺離開。」華一謹道︰「壓低身子,慢慢劃著小船從蘆葦叢中穿過,不讓官兵看到,之後再到下游會合。」

「你這提議不錯,我們現在也只能這麼做。」

「可是,小姐,奴婢不會劃船啊……華大夫您會嗎?」

「由我帶著王爺穿過蘆葦叢,若是被官兵們發現,我也可以說我是出來采藥,不會被懷疑。露露,就由你應付那些官兵了。」

「看來也只能靠你了,辛苦你了,凡事小心。」

「放心好了,我會隨機應變的,倒是你們要格外注意官兵盤。」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行動。」

三人將又陷入沉睡的陸雲鈞搖醒,撐著他來到放著小船的地方,準備從船尾離開。

幸運的是,一些船家許是听到了風聲,不再將船往下游駛來,而是原地靠岸抑或是轉向,避免全塞在這里誤了事情,因此後方並沒有其他船只。

加上船又較靠岸邊,因此小船下水後,借著船身掩護,很輕易的便劃走,消失在那片茂密的蘆葦叢中。

當雷霆陞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身處一處民宅之中,屋內充滿霉味,身下是硬邦邦的炕床,屋內是簡單的布置,有一張缺角用石塊撐著的桌子、一個燭台,還有幾個破爛的竹編箱籠,除此之外空蕩到不行。

他現在又在哪里?

他最後記憶是,華一謹帶著他將船劃進一處茂密的蘆葦叢中,而後他便沒了意識。

「你醒了。」唐思露端著剛熬好的湯藥走進屋子,見到他清醒了,還試圖坐起身,連忙制止,「歡,你別起來,躺著,免得傷口裂開。」

「這里是?」

她將湯藥放到一邊的床沿上,拿過幾個枕頭將他的頭墊高,「這里是一處山谷。」

「山谷?」

「為了你的安全,我們決定入山躲避到處搜查你的士兵。」

其實他們現在正在往華一謹師門所在之地前進,因趕了多天的路,一路上餐風露宿,一行人十分疲憊,加上王爺的身體不適合這樣奔波,于是在經過這座荒廢的農家時,眾人決定暫時在這邊停留,休息幾天再出發。

「搜查我……」

「是的。據我所知,你的威望不低,看在我們曾經有著那麼一丁點交情上……」她眯細了眼眸,大拇指與食指捏著一點空隙,「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究竟得罪了哪一方大神,讓他要如此上天下海的追殺你?」

雖然前幾天他醒來時說過,他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情,但是經過這些天的療養,說不定他已經想起一些事情來了。

「追殺我的人……」他又陷入沉默。

「是啊,這世間敢動你的人可不多。」這世上除了皇帝外,敢動陸雲鈞的人真的不多,但據她所知,這對叔佷感情可是好得很,所以要他命的絕對不是皇帝。

他伸手,「把藥給我吧。」

「這里,小心燙……」她回身拿過放在床沿的湯藥,並提醒一句,哪里知道她還沒說完,他已經拿過去一口飲盡,在她驚愕中將湯碗還給她。

她只能愣愣的接過湯藥碗,「呃,不燙嗎?」

他搖頭,沒說話。

唐思露模了模鼻子,「呃……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你休息吧。你昏迷多天,雖然其間有替你灌食一些米湯,但營養終究不夠,一會兒我給你端吃的進來。」她端著空碗準備離去。

「我當天所穿的衣物呢?」

她轉身,有些詫異的眨了眨眼,「衣物……」

怎麼有人完全清醒後第一件事情問的是出事當天所穿的衣物,不是應該問他是如何獲救,或是感激一下救命恩人嗎?

好吧,即使她穿越到這里已經三年了,她卻還是不太懂古代權貴至高無上的心態。

她蹶著紅唇解釋,「你受了重傷,滿身是血跌入河中,身上穿的衣裳早已殘破不堪。」

「然後?」雷霆陞看著她,心下掠過一抹詫異,不動聲色觀察她那雙睜圓的眼楮和蹶圓的紅唇,這表情跟動作幾乎跟……露露如出一轍。

有一剎那,他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露露,那是他用心呵護了一輩子的女人,最後還是無法與她相守,是他心底最深的遺憾……

她回答,「燒了。」

「燒了!」他凜冽寒眸倏地一斂。

她險些被他那瞬間極凍的眼神給凍傷,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趕緊穩住自己的情緒,解釋道︰「當時那個情況,我不得不把你的衣物燒了,若是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今天不只是你,連救了你的我們都會成為你的陪葬。」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該責怪你,但你可知衣物內有十分重要的物品。」看著她那雙顯得慌亂的眼眸,他火速壓下一身寒氣,用溫和的口氣同她說道。

即使如此,在唐思露耳朵里听起來還是像冰塊一樣沒有任何溫度。

「你是說你貼身放在內衣襟里的那塊鐵牌,跟一封用油紙封著、裝著當票的信件?」

「你看了里頭的東西!」雷霆陞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見他臉色突然變得森冷,她連忙道︰「那封用油紙包著的信當時被刀劍劃破,又落水,有些濕掉,我把它拿出來烘干,並不是故意要看你的東西,我沒有打探別人隱私的壞習慣。」

「我知道了。」

「那東西我幫你收起來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何身為王爺的你會淪落到典當物品,不過我看你貼身保存著那張當票,典當的物品應該很珍貴吧。」

雷霆陞明白,會讓陸雲鈞如此重視甚至是舍命護著,肯定有原因,只是目前他並沒有這一方面記憶,只沉默的點了下頭。

「一會兒我會一起拿過來給你。」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張冰冷撲克臉,這讓唐思露心底生出些許不滿,但她還是將這口氣吞下,同他說完便轉身離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雷霆陞眉頭不由得輕蹙了下,不知是他昏迷過久,抑或是原主殘留的意識在作怪,為何對原主這位前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一離開屋子,唐思露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在心底嘀咕著,真討厭,像是別人欠他幾百萬似的,跟雷霆陞一樣,永遠一副要凍死人的表情。

忽地,她腳下一頓。

雷霆陞……怎麼會突然想起霆陞哥哥,肯定是被雲王那家伙氣的,那張不苟言笑的冰塊臉還有那眼神,跟霆陞哥哥太相像了。

她舉起手輕貼著胸口位置,仔細感受著心髒的跳動,每每想起雷霆陞,她的心跳總是會不由自主加快,心頭卻會浮上難受不已的酸楚。

這幾年她試圖借著忙碌的生活麻痹自己,果然投入工作是情傷的最佳療癒方式,從去年開始她便不曾再想起他,怎麼方才……唉,終歸一句,是她負了他……

想到這里,唐思露輕輕嘆了口氣,收拾好低落情緒,往後面的廚房走去。

她先讓正在廚房里忙著張羅午膳的紅棗將熬好的小米粥給王爺端去,這才回到他們搭乘的馬車上,拉開車壁間的暗格,從最里面取出雷霆陞的衣物跟物品。

說燒掉了是騙他的,沒想到他的表情難看到像是要將她冰封後再擊碎,她只好趕緊說里頭的東西留著。

看著衣物上頭的血漬跟破裂的口子,唐思露思索著,他究竟遇上什麼事情?或是惹上什麼不該惹的事情?

想了半天還是無法理出頭緒,她從殘破衣物中模出破爛的油紙信封,拿出上頭印著「鈺州十號當鋪」字樣的當票,準備趕緊把這物品送去給雷霆陞。

雷霆陞看著天花板,思索著。

雲王陸雲鈞,以現代用語來說就是個鋼鐵直男,不說他身中奇毒,對女人沒有任何想法,光太後是他嫂子這事,他就不可能對太後有任何一絲想法。

他一心一念只想著國家、邊疆、百姓,尤其是如何讓他的封地成為一個富饒之地,而不是草木不生的荒涼之地。

這時,門口傳來「叩叩」敲門聲,緊接著是紅棗的聲音——

「王爺,奴婢給您端粥過來,請問奴婢可以進去嗎?」

「進來。」

紅棗端著一鍋香氣四溢的軟糯米粥進來,放到一旁用石塊墊著一只腳的桌子上,一邊舀著粥,一邊同他說著,「王爺,這粥已熬了許久,雞只的所有精華都融入米粥里了,很好吃的。一會兒奴婢扶您起來,您趁熱吃了,這樣才有體力,傷口也能快些復原。」

紅棗說話的同時,雷霆陞已經勉強撐著身體坐起身,對于自己如此虛弱的狀態,他眉頭不由得緊蹙了下。

他這一皺眉可把紅棗嚇壞了,驚慌問著,「您是不是動到傷口了?奴婢不是說會來扶您……還是您寒毒發作?這怎麼辦,傷口有流血嗎?您冷不冷?」華大夫到附近的山上采藥去了,現在不在,這可怎麼辦才好?

「安靜!」雷霆陞低喝了聲,手伸了出去,問道︰「你主子呢?」

「我家小姐啊,她交代奴婢將米粥端過來,讓您用膳,她回馬車上拿東西。」

「她把東西放在馬車上?」他接過粥,眉頭皺了下。

「王爺,您是擔心東西放在馬車上不安全嗎?您放心好了,我們搭乘的馬車是小姐讓人特制的,里頭有許多機關,想盜走馬車或是偷走上頭的物品,也得看小偷有沒有那本事,況且這是在山里,不會有小偷的。」紅棗打包票,「王爺趁熱將粥喝了吧,這米粥可養胃了,里頭還放了一些養氣的藥材。」

雷霆陞稍稍放心,吃了口粥,在粥入喉的瞬間,他驚詫的睜大眼楮,這味道……

「如何,好吃吧。」紅棗一臉得意地勾著一邊嘴角。

他壓下心頭的震驚,「這粥是你煮的?」

隨著記憶深入股髓的味道,他想忘也忘不掉,怎麼會有人煮出相同的味道!

「不算是。」

「究竟是不是?」

「這粥是我家小姐熬的,奴婢在一旁遞食材,幫忙看火,米粥熬到一個程度後便喊我家小姐,她再添加其他配料進去。」

「你家小姐……」他又舀了口粥,細細品嘗其中滋味。

這粥跟露露當年所熬的米粥,在味道和口感上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雞只的味道更加鮮甜。

可能是因為古代的雞都是山林里的野雞或自家養的,吃的全是純天然的食物,加上運動量足夠,跟現代畜牧場里養出來的雞鮮甜度就是不一樣。

只是即使雞只不同,其他的配料、煮法等等,不可能會煮出同樣一個味。

「你家小姐在里頭加了什麼?」

「人參、紅棗、枸杞、甘草、蒜頭、大米……嗜,還有些糯米、花生、芝麻……這做法可麻煩了,要把食材塞進去雞肚子里,熬到整只雞骨肉分離,還要將糯米、花生、芝麻磨成漿,最後放到湯里一起熬煮。」

他眼尾微挑,這分明是當年他教給露露的黃金參湯雞粥的做法!

露露因化療和標靶藥物冶僚,導致食欲不佳,時常吃不下任何東西,她又不愛喝營養品,為了她的身體,他幾乎每天親自炖雞湯替她進行食補。

一天,她突然說要跟他學炖雞湯,希望學會之後可以親手炖給他喝。

明知她體力不行,但他不忍讓她失望,還是手把手的教會她,從食材配料比例、火候、放置材料時間,到如何完成。

露露失敗了十幾次,總算熬出一鍋跟他所炖煮的人參雞粥一模一樣的味道。

這也是露露唯一會煮的一道菜,她總是漾著淡淡微笑看著他將整鍋雞粥吃完。

睹物思人,當露露過世後,他便不再煮這道粥,這也是至今他最懷念的滋味。

「你家小姐是跟誰學這道粥的做法的?」

這做法放在現代也許很普通,但在物資缺乏的古代,尤其現在又是在山林里,應該是不會費這麼一番功夫來熬一鍋粥的,這讓他下意識詢問。

「這煮法是小姐自己想的,她認為這樣好吃就煮了,當時奴婢也嚇了一跳,從未見過這種煮法。我家小姐可厲害了,她第一次下廚煮的就是這粥,還煮得特別成功,這也是我家小姐唯一會煮的食物,您可真是好福氣,可以吃到我家小姐煮的粥。」紅棗在雷霆陞面前大大稱贊她家小姐。

沒兩三下雷霆陞便將一碗粥吃光,將空碗遞給她,「再一碗。」

見著空空見底的碗,紅棗心底忍不住升起一股自豪,「奴婢沒騙您吧,我家小姐手藝是不是很好,瞧您都吃光了!」

忽地,一記聲音自她身後傳來,「紅棗,我相信你要是餓上三天,再難吃的豬食都能吃個精光。」

「小姐您來了。」紅棗趕緊回頭,「您怎麼這麼說,他是王爺不是豬>不吃豬食的。」

紅棗這話一出,雷霆陞跟唐思露不約而同的眉尾上揚抖了下,看到彼此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嘴角又抽了下,而同時抽嘴角的動作又讓兩人愣了一下。

唐思露在心底月復誹了下,不要這麼巧可以嗎,這世上除了雷霆陞可以跟她這麼有默契外,就沒有別人了,她可不希望跟這個雲王有任何的默契。

她甩了下頭,語帶責備,「瞎說什麼,還不趕緊替王爺添粥。你的話要離開嘴巴之前,不先停個兩息時間再出口,哪天被王爺懲罰,我可不管你!」

「知道了小姐。」紅棗一臉委屈的點了點頭,趕緊向雷霆陞道歉,「王爺,請您原諒奴婢的口無遮攔,奴婢沒那意思,不是故意說您是豬的。」

雷霆陞無言以對,這丫鬟是哪里來的?究竟會不會說話!

真是愈解釋愈糟,唐思露在雷霆陞動怒之前開口先訓了她,「好了,愈說愈糟糕,王爺不是那種沒有肚量的人,不會跟你這小丫鬟計較的,快去替王爺添粥。」這話言下之意,是他若計較,就太小肚雞腸了。

「本王不會跟一個沒有眼色的丫鬟計較。」

這豈不是指桑罵槐說她不會教丫鬟,雖然事實真是如此,但這話听起來很刺耳,真是太討厭了。

唐思露微微甩頭將那股不爽給甩到腦外,把手中的墨綠色小包袱遞到他面前,「給。」

他一拿過就打算拆開,卻被她制止。

「王爺,依我看,你還是等吃飽後再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最需要補充營養,我擔心你看了里面的東西後就吃不下。」

「本王心理素質沒那麼低。」他拒絕,逕自拆開包袱。

心理素質?古代有這句話嗎?唐思露愣了一下。

出現在雷霆陞眼前的是一件沾滿血、散發著濃濃血腥味的破爛衣裳,還有一封帶著血漬的信封跟一塊鐵牌。

「你不是說衣服燒了?」

「忘了,以為燒了。」她別過頭不去看他質問的眼神,「士兵上船搜查時又凶又急,治療用到的那些沾有血漬的布巾全丟進火爐里燒了,沒想到這套衣服沒燒到。」

他沒說話,擺明了不相信她說的。

「王爺,您不知道,當時小姐為了救您,不僅跟您躺在同一張床榻上為您掩護,還佯裝月事來又落水,屋內才會藥味跟血腥味特別重,若不這麼做,官兵根本不相信——」

「紅棗,夠了,這種事情不用說給王爺听,你今天話怎麼特別多!」唐思露沒好氣的瞪了紅棗一眼,紅棗是怎麼回事,只要有關她的事情,不用多問,便像倒豆子一樣全說出來。

「小姐,您是王爺的救命恩人,您冒著生命危險做的這些犧牲一定要讓他知道啊,而且你們還躺在一張床上……」話沒說完,紅棗見她家小姐臉色不善,連忙閉嘴不再多說。

听到紅棗說的,雷霆陞那張冰山臉隱隱有龜裂的跡象,他跟那女人躺在一張床上?

唐思露連忙解釋,「王爺,你別听紅棗胡扯,當時會那麼做都是權宜之計,希望你不會怪我們冒犯了你。」

「你也說是權宜之計,我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這事的確讓他感到些許驚詫,沒意料到她為了掩護他,竟然會不顧自己的名聲。

雖然她跟原主曾經是夫妻,但古代教條十分嚴苛,即使是和離的女人,也不能隨意與任何男子有過密接觸,即使是和離的丈夫。

「王爺能理解就好,放心,我不會拿這事逼你……你知道的,若是我想和你一起過日子,當年就不會提和離了。」

雷霆陞拿起那塊鐵牌翻看,忽地抬起頭看向她,「不知道,不如你跟我說說當年我們兩人是怎麼和離的?還有你的名字。」

「什麼,你不記得我們和離的事情?還有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她驚詫的瞪大眼,王爺失去記憶的程度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啊。

他抽出被血漬染紅的信封,仔細研究里頭的那張當票,面無表情地說著,「皇命難為,不是我自願娶妻,是個女人即可,名字就更不重要了。既然我們都無心,你提出和離要求,我不如愉快同意,早早相忘于江湖。」

看著他一副與他無關的態度,唐思露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的感覺。

「也是啦……」無法反駁,她很無力的回應他。

她看他十分關注那張當票,指了指,說︰「我看過當票了,是一個月前在鈺州十號當鋪典當的,典當人是你本人。鈺州跟你的封地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你怎麼會繞這麼大一圈去典當東西?」

唐思露等著他為她解除困惑,可是她等了半晌,他一聲不吭。

她抽了抽嘴角,接過紅棗手上的粥,尷尬的提醒他,「王爺,天大的事情都沒有吃飯養好身體重要。」

「有地圖嗎?」

「地圖?」

「我想知道鈺州在哪里,還有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他這話一出,唐思露一嘆,「王爺,你可是尊貴的大將軍,全國州省山川百岳應該都深刻記在你的腦袋里啊……難道連這個也忘了?」

他有些無奈的回答她,「究竟忘記多少我並不清楚,唯有遇上了才知道自己到底記不記得。」

听他這麼說,她十分無力,但也只能這樣,走一步看一步了。

「地圖目前我手中沒有,都放在其他行李當中,如果你想要知道鈺州在哪里,我倒是可以大略的畫一下位置讓你知道。」見他不語,只是沉點下顎,她側過臉交代,「紅棗,你去拿根炭筆跟紙過來。」

紅棗欠了子,一溜煙往外跑去。

唐思露睞了眼消失在門外的紅棗,有些憂心地看著又將一碗粥吃完的雷霆陞,猶豫片刻,決定提出心底的困惑,「王爺,你可以跟我說說……你還記得多少事嗎?誰要你的命這事你還記得嗎?」

雷霆陞沉默片刻,這次終于不再裝傻,點了點頭。

他本不想多說,但看在她是救命恩人的分上,還是開口提醒她,「不要知道太多,以免惹禍上身。」

「嘖——」她拉長尾音,看來敢動他的人身分果然不簡單啊。「放心吧,我不會再問,但你身上中了千里冰封這事呢?總可以說吧,或者是你連這事也忘了?」

「千里冰封!」他眸子倏地眯起,「你知道?」

她點頭,「華一謹告訴我的,這毒是他師兄制作的,因為是半成品,還有你利用酷熱天氣壓制身上的寒毒,因此才能活到現在。」

「這毒有解嗎?」他不迂回,直接問道。

「千里冰封的解藥其實一謹已經研究出了,但差最後一步,有兩種藥材,若是用錯的話,會馬上斃命……這可以說是一翻兩瞪眼的賭局,他不敢貿然配出來讓你服用。」

「我想你們帶著昏迷的我進山時就已經做出決定了,說吧,是帶著我回華一謹的師門抑或是回封地?」

她嘴角暗抽了下,這雲王真不愧是帶兵打仗的,只一眼便看出他們的想法,「自然是帶你回神醫鬼手門醫治,若是有什麼萬一,也能及時救治,你覺得呢?」

「你認為我有選擇的余地?」恐怕他們現在已經跑了一半的路程。

唐思露想了下,還是決定跟他老實說,讓他了解他們的用心良苦,免得日後他對他們生出什麼誤會,「王爺,一謹身為大夫,救治病人是他的職責,但我從未看過他這麼想救活一個人的性命。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這些天他幾乎是衣不解帶的研究千里冰封的解藥,直到今早,他一臉快休克的鬼模樣來找我,說了最後的兩種藥材。」

雷霆陞濃眉微微挑了下,「哪兩種?」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一謹提了下,兩種藥長得很類似,一不小心弄錯,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必須回師門確定。」她蹶著唇撓著一邊耳鬢,回想著華一謹跟她說的。

她這動作怎麼那般眼熟,像極了露露……雷霆陞微眯著眼眸,不動聲色的盯著她這無心的動作。

「當年一謹的大師兄離開師門時,有落下一些手札沒有帶走,他印象中曾經在手札中看到千里冰封的紀錄,因此他必須回去仔細研究一下,再做最後決定。

「所以不是我們不尊重你,沒有詢問你的意見便自作主張,帶你前往神醫鬼手門,實在是這一路上你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四處又都是官兵,我們不知是敵是友,只能先做出決定,希望你不要見怪。若是你不想前往神醫鬼手門,待一謹回來後……」

「我要先前往鈺州一趟。」

「鈺州?」她愣了下,旋即想起那張當票的事情,想來那事比他的生命還重要,想了想才道︰「一會兒一謹采藥回來,我問問他,確認了你的身體狀況再做決定,可以嗎?」

他點頭。

唐思露見他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放心不少。

古代權貴時常翻臉不認人,忘恩負義這種事更是做得得心應手,誰知道他們順手救了他,日後他會不會狼心狗肺來個恩將仇報,所以她凡事小心點好。

唉,都怪紅棗,沒事讓她一定要救什麼前夫,要不然會遭天打雷劈。不對,都要怪那道天雷,若不是剛好打下,她也不會良心不安,心虛的承接這個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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