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相公後我穿越了 第四章 醉酒後上下其手 作者 ︰ 春野櫻

因為支希鳳及時「通風報信」,在趙嫻跟周娘子還未出手之前樓宇慶便先出招了。

當天午後他便前往西邊院子向趙嫻提出請求,說要帶希鳳妹妹去兗州見識圈馬。

之前只要提到要去馬場便愁著一張臉,像是要拉她上刑台似的支希鳳,一反常態地滿口答應,還要秀妍跟她做伴。

當著樓宇慶的面,趙嫻哪里能說個「不」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樓宇慶將她們帶走了。

圈馬是為了將野馬套回以進行人工養殖、馴化及育種,必須耗費時間跟體力,通常要好幾天都守在河邊。

樓宇慶相中的這群野馬沿著幾百里長的河岸生活已兩年,它們來來去去,極具戒心,他也是花了一些時間由遠而近地觀察它們,卻不輕舉妄動,為的是讓野馬習慣人們出現在其活動範圍內。

抵達樓家馬場時天色已晚,只能先在馬場待一晚,隔天早上再到河邊紮營安帳,等待時機套圈相中的野馬。

用過晚膳後,支希鳳帶著秋心回屋里歇下了。

秀妍則是先去看了松風,跟之前照過面的馴馬手方日東交流馴馬心得,她讓方日東先別以軍馬的標準要求松風,而是跟它成為可以一起玩的伙伴,例如親自參與喂食及洗刷的工作,帶松風去外面跑跑,任其選擇路線及方式,與它玩在一塊,取得它的信任及認可後再慢慢地引導它做出各項軍馬揀擇的基本動作。

離開松風的馬後她繼續前往松花的馬,想探訪先前難產的松花及她接生的小馬。時候不早了,她打算看完松花跟小馬後便回屋歇下,以儲備體力參與明天的圈馬。

進到松花的馬,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松花跟小馬,竟是坐在草堆上獨酌的樓宇慶——

樓宇慶見她進來,先是一訝,旋即咧嘴笑問︰「你是聞到酒香才來的?」

想起之前他們一起喝酒時她一副貪杯的樣子,他忍不住想笑。

「少爺說得我像是個酒鬼似的。」她輕哼一記。

「過來吧!」他笑視著她,「今兒我有古貝春跟蘭陵,想試試嗎?」

「好呀!」見酒眼開的她一口答應,「我先跟松花還有小馬打聲招呼。」說著,她走到柵欄前。

柵欄內,松花跟小馬正躺臥著休息,松花看見她,像是認出她似的叫了兩聲。

「親愛的,你好嗎?」她在柵欄前輕聲對著松花說話,咕咕噥噥地不知說些什麼。

樓宇慶放松又舒適地坐在干草堆上看著她,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著。

比起人,她似乎更擅于跟四只腳的動物相處,不管是來福、松風還是松花,這些向來都對陌生人存有戒心的動物,卻對她敞開胸懷……

說完了話,她轉身走過來,自若不忸怩地在草堆上坐下,「松花恢復得很好。」

「是呀,多虧有你。」他說著話的同時倒了一杯酒給她,「古貝春,嘗嘗。」

她接過酒,啜了一口品味一番,然後一臉滿意地喝著。

「別喝太快,這酒容易醉。」他提醒著她。

她一臉自信地,「不怕,再來一杯。」她豪氣地將空杯遞向他。

他蹙眉一笑,再給她倒了一杯。

「少爺,」她舉杯向他致謝,「謝謝你讓我來見識圈馬。」

他回敬她,「你很期待?」

「當然。」她邊喝邊說道,「我一直很想親眼見識一下圈馬的。」

「這群野馬已經沿著河岸生活了兩年,極具戒心,難以接近。」他說,「我們花費不少心力及時間,才有機會放食以吸引它們。」

「這群野馬有幾匹公馬?」她問。

他微訝地看著她,「你問這問題,可見你對野馬有相當的了解。」

「馬群通常由一匹公馬及幾匹母馬,還有它們的後代組成,大一點的馬群會有多匹公馬,但也只會有一匹頭馬。」她問︰「少爺這次是打算套頭馬,還是任一匹公馬都行?」

「如果可以,當然是希望能套回頭馬與馬場的母馬育種。」他說。

「母馬的發情期是在春天,現在套馬回來是為了讓它們先熟悉彼此跟環境吧?」

「嗯,四年前曾經套回一匹頭馬,卻因為適應不良,不只沒育種成功,還跟母馬有了沖突,最後只好原地野放。」他一臉認真地問︰「你有什麼想法跟建議嗎?」

「野生頭馬本在天高地闊之處奔馳,卻被套進了小小的馬康里進行育種,想必是不會開心的,如果馬母不接受它,相看兩相厭也是必然……你說,這是不是跟人一樣?」

他微怔,「跟人一樣?」

「當然。」喝酒讓她很放松,一放松,她無話不說,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所學所知與他分享。

「就拿少爺來說吧!」她直視著他,神情嚴肅,「你本來可以隨心所欲的選擇你想跟

她微頓,想著該怎麼把那件事用含蓄的詞匯說出。

「恩愛?」他語帶試探地。

「對,恩愛!」她覺得這兩個字用得極好,「你本來可以自由挑選喜歡的女子恩愛,可有人覺得你人高馬大、英俊非凡,定可繁衍優秀的子嗣,于是便將你擄去關起來,然後丟給你一個你根本不認識的女子,強迫你跟她恩愛,你願意嗎?」

她的舉例讓他有一點尷尬,可又覺得她這舉例很淺顯易懂,貼近事實。

「我拿少爺跟野生頭馬相比,不是冒犯你,只是……」看他微蹙著眉,她以為自己冒犯他了。

「你沒冒犯我,樓家單傳的我確實與種馬無異。」他不以為意地一笑。

她訥訥地,「種馬對男人來說其實是一種贊美褒揚……」

說完,她默默地喝了幾口酒。

「你說的沒錯,被強迫跟自己不喜歡或是不熟悉的女子恩愛,確實讓人很不悅。」樓宇慶摩拿著下巴,「可我就是需要那匹頭馬跟自家的母馬配種,那該如何?」

「培養感情。」她說,「對于環境的不適應,可能會對頭馬造成身心上的窘迫或是憂郁及焦躁,如果盡量讓它們在原本的環境里相處或許會好些。」

「你是說……」

「在河邊設置育種基地。」她說,「晚上讓它們回到馬場,白天讓它們待在河岸邊或許可行。」

他認為這建議可行,但如今設置育馬基地恐怕有點趕。

「搭建育馬基地不是三天兩天之事。」他說。

「設下柵欄便行。」她提議,「在河邊設基地只是為了讓頭馬可以在原本的環境里活動,並不需要隱密或是遮風避雨,所以只要圍出足夠的空間讓它無法月兌離掌控便行。」

聞言,他恍然大悟,豁然開朗,「你說的對,我們居然都沒想到。」

「我跟動物相處或進行交流時會試著去同理它們。」她說,「就是將它們設想為人,再以自己的立場跟感受去剖析它們的行為。」

他以賞識的、崇拜的眼神看著她,深深一笑。

「我們這些粗人的腦袋就是不好使,今天真是受教了。」說著,他舉杯敬她,「來,我敬你。」

兩人喝著酒,天南地北地聊著,完全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更看不見月兒已慢慢落下。

喝著喝著,因為酒精催化,秀妍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放松,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

本來坐著的兩人,喝到最後卻是半臥在草堆上,猶如兩尊臥佛般相對而飲。

聊開了,他連自己二十三歲時韓健帶他上青樓開葷,他卻不勝酒力而在姑娘房里吐了一床的棋事都說給她听。

「哈哈哈……」她哈哈大笑,指著他鼻子,「你也太遜了,然後呢?」

「什麼然後?」他問。

她喝了一口酒,問︰「那一次,你成功變成一個『男人』了嗎?」

「當然沒成。」他不覺此事丟臉,反倒覺得有趣,「姑娘光是清理那一床穢物,臉都綠了。」

「所以你……」她酒酣耳熱,滿臉通紅,兩只眼楮迷迷蒙蒙地笑視著他,「你還是『那個」嗎?」

他知道她指的「那個」是哪個。

真是奇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跟男人聊這種事,按理他應該會覺得這是個大方過頭甚至是有點輕浮孟浪的女子,可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這樣的她很有趣,很可愛,很迷人。

不過,曾經被馬匪擄去的她應該對男人存在著戒心,甚至是敵意及恐懼,可她跟他之間為何不存在著距離?

是因為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又神智不清,才會這般肆無忌憚地跟他聊這些事情嗎?

「你今年都二十有七、八了吧?還沒……」她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當然已經不是。」他輕啐一記,「第二天晚上就成了。」

「噗!」她笑了起來,「我听說男人的第一次通常不是給自己的女人,而是給了陌生人,看來是真的。」

他濃眉一皺,「你听誰說的?」

是誰會跟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姓李的。」她眉心一揮,兩只眼楮迸射出懊惱的光。

「姓李的?」誰是姓李的?他莫名地介意著。

「對,姓李的。」她直視著他,一臉嚴正,「他說讓他變成男人的就是一個陌生女人。」

這個姓李的是誰?為什麼他會跟她說這些事?她跟那個姓李的是什麼關系?

「到底誰是姓李的?」他糾結著,不停追問。

她半眯著眼楮看著他,「姓李的是個獸醫,不是……你干麼一直問他的事?」說著,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笑問︰「你對姓李的有興趣?」

獸醫?她指的是馬醫吧?

「他也是馬醫?哪兒的——」他話還沒說,便發現她的手正好奇又不安分地捏著、揉著他的胸口,「你……做什麼?」

「你的胸肌觸感很好欸。」她笑視著他,「跟松風一樣,肌肉結實,線條分明……」

她衷心的贊賞讓他紅了臉,頓時說不出話來。

「姓李的是只白斬雞、肉雞,白白淨淨的,松松軟軟的,模起來……」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我曾經有機會可以吃放山雞的,為什麼當時拒絕了呢?」

听見她這些胡言醉語,他酒都快醒了。她在說什麼白斬雞放山雞?她真的是在說雞嗎?

還是……

「卞秀妍,你在說什麼?」他抓住她正騷擾著自己胸口的手。

「卞秀妍?」她恍神了一下,呵呵笑著,「對,我是卞秀妍……從現在開始,我要過全新的人生,做全新的自己,我要吃肌肉紮實又彈牙的放山雞!」

「你到底——」

「欸!」她忽地欺向他,一把捧住他的臉,然後近距離地看著他。

她紅通通的臉瞬間貼近,兩只黑眸迷蒙地注視著他,倏地,他心跳加速,彷佛全身的血都往腦門沖似的。

他發誓……他從沒這樣心慌意亂又手足無措,他感覺到自己全身在發燙,胸口彷佛有什麼在燃燒著。

「你有夢見過我嗎?」她一臉嚴肅地問他。

「什——」他一愣。

「我夢見過你。」她眼底盈滿困惑跟苦惱,「為什麼會夢見你?」

他驚疑地看著她。她夢過他?是什麼樣的夢?知道自己出現在她夢里,他不自覺地感到喜悅。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我快死了……」她含含糊糊地說著,「我看見光頭,全身好像在發亮的你,我以為你是菩薩派來守護我大難不死的護法或是尊者,可是我……我還是……」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聲,越來越含糊,只听見她說什麼她快死了又大難不死。她指的是被馬匪擄去又逃過一劫嗎?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問。

她抬起眼,眼神放空又迷離,她微微抬臉,用自己的鼻尖頂著他的鼻尖,「我拜過月老後就夢見你,然後又看見你,你……你是那個自己會發光的男人吧?」

她的動作如此親匱,如此大膽,如此……撩撥著他的身心,他已經腦門發脹,幾乎快听不見她說的話了。

什麼月老?什麼發光的男人?他都沒心思去想了。

忽地,她一個翻身,將他壓在底下,他一驚,陡地瞪大眼楮。

「你真好看……」她捧著他的臉,撫模著那道截斷他左邊濃眉的傷疤,「破相了都這麼好看,而且你……」她接著模著他的光頭,「你沒頭發都還是好看……」

「你……」他忍不住笑嘆,「真的醉了。」

「我沒有……」她對著他傻笑,「我酒量超級無敵好,真的。」

「是嗎?」他的眼神里有著復雜的情緒。此刻的她,可愛得讓他想寵溺她,卻也可惡得讓他想打她。

她醉了,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地接近他、撩撥他,她忘了他是個男人,不只好看,還很生猛。

「你的嘴巴也很好看……」她用手指輕輕按壓著他的嘴唇,眼底盈滿著某種渴望,「我……我可以親你嗎?」說著,她嘟起小嘴,眯著眼楮,慢慢往他欺近。

就在他戰勝自己的罪惡感,決定接受她的親吻時,她突然整個人塌在他身上,然後呼呼大睡。

他兩手一攤,未敢踫觸到她,不是因為什麼君子不君子的,而是因為他害怕自己一踫觸到她可能就會失去控制。

她的身體柔軟輕盈,可壓在他身上時……他卻感覺到一種甜美的沉重及負擔。

他就那樣動也不動地躺在她身下,直到自己稍稍平復緩和了激動及澎湃的情緒後,才踫觸了她的身體,將她放在身旁。

看著她沉沉睡去的嬌憨模樣,他蹙眉苦笑。

「看來,我絕對不能讓你在別的男人面前喝酒……」他眼底滿是憐愛,聲線低沉溫柔地,「一滴都不行。」

坐在草原上看著河岸邊成群的馬兒,秀妍提不起勁興奮,只覺得頭昏腦脹,而且有些許的困惑及懊惱。

今天早上她是在馬廣里醒來的,叫醒她的是方日東。

她記得昨天晚上跟樓宇慶喝酒聊天的事,他們聊野馬的事,還聊了一些彼此的趣事及模事,然後呢?她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

她從來沒喝到斷片過,怎麼跟他喝酒卻醉到不省人事?她沒說什麼奇怪的話或是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她並沒有覺得樓宇慶放任喝醉的她睡在馬有什麼不對,他可能也喝醉了,就算沒喝醉也不方便把她送回房間,幸好昨日天氣不是很冷,在外頭睡一晚也沒著涼。

河岸邊,樓宇慶領著參與套馬的人手部署著,彷佛在戰場上布陣的將士般。

他們鎖定了野馬群中的那匹頭馬,而那確實是一匹適合育種的頭馬,骨架肢干精實,比例極佳,意氣風發又體魄強健。

軍馬經常處在嚴峻的環境之中,需要極佳的體力及體能,後天的飼育及訓練當然能有效地將軍馬的效能提升,但若先天不良效能則會減半,所以育馬是非常重要的一環,馬虎不得。

為了不驚動野馬群,樓宇慶的指揮以手勢及眼神為主,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河岸邊安安靜靜,只有偶爾傳來幾聲馬嘶。

突然,遠處傳來馬蹄聲,往聲源一看,不知哪兒沖出了十幾匹馬跟十幾個人呼呼喝喝地朝著河岸邊奔去。

這陣騷動驚動了野馬群,也讓樓宇慶他們陷入可能遭到野馬沖撞踩踏的危機之中。

受到驚擾的野馬四處奔竄,其中有幾匹馬便朝著秀妍三人而來。

見狀,秀妍立刻拉起已經嚇呆的支希鳳跟秋心便要跑開,可支希鳳嚇軟了腿,竟整個人癱坐在草地上。

此時一匹看起來約莫只一歲的母馬朝著她們的方向奔來。

眼見那馬就要撞上支希鳳,秀妍在情急之下便撲向了她,緊緊地抱住她並使勁地扭拽身軀將支希鳳撲倒在草地上。

馬的後蹄一撇踢中了秀妍的頭。

「啊!」她感覺到後腦杓像是被播了一下,瞬間暈眩。

她眼前一陣迷蒙,什麼都看不見,也感覺不到什麼,只听見支希鳳哭著叫她——

「秀妍!秀妍!你醒醒!唉呀,流血了!」

她感覺到支希鳳在搖她、晃她,她的後腦杓有點濕黏,她覺得很不舒服,卻說不出話,只是艱難地抬起眼皮、睜開眼楮。

這時樓宇慶沖了過來,一把拉開支希鳳,神情嚴肅,「別搖她!」

支希鳳嚇壞了,眼淚止不住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秀妍。「秀妍,你別死,別死……」

秀妍慢慢地恢復了意識,還有剛才短暫失去的視覺,她看見樓宇慶的臉,憂急的、恐懼的、隱藏著憤怒的臉。

「別怕,沒事的。」他安撫著她。

可她不怕啊,看起來害怕極了的人……是他。

他將她扶了起來,發現她後腦杓有血,他心頭一緊,小心翼翼地檢視著她的傷口,確定只是皮肉傷後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氣。

他將她抱起,腳步穩健緩和地走向不遠處的馬車。

韓健跟上來,低聲地道︰「少爺,是胡成安在鬧事。」

聞言,他濃眉一皺,眼底迸射出懊惱憤怒的銳芒。

胡成安是馬商胡大駿之子。胡家發跡于兗州,亦是以育馬、養馬為主業,早些年在朝廷的軍馬揀擇上胡家總是贏家,無人能出其右,直到樓宇慶開始進行育種及馴馬並參加揀擇。

胡家的馬場離此地亦不遠,但雖同在兗州育馬,彼此一直以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今天胡成安挑在他圈馬的時候帶人闖了進來,擺明了就是要與他作對。

「先把秀妍送回去治療,這筆帳我會跟他算。」他說。

來到馬車旁,他讓支希鳳跟秋心先上了車,再小心地將秀妍也送上去,怕馬車顛簸讓她不適,他決定自己駕車。

就在此時,胡成安竟騎著馬找上來了——

胡成安模樣肖母,身形碩長,長臉瘦鼻細目,長得一副不討喜的樣子,他跟樓宇慶一樣常常是京城及兗州兩地跑。

「怎麼要走了?不圈了?」胡成安為了自己破壞樓宇慶的好事而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見胡成安還敢過來,韓健、方日東及其他人都十分生氣。

「胡少爺,」韓健道,「樓胡兩家在兗州育馬,早已說定互不侵擾,你這不是壞了規矩嗎?」

「我侵擾誰了?」胡成安哼笑,不以為然地,「我去樓家馬場了?」

「你真是鬼扯!」方日東氣憤地,「自三里亭以下到洞水的沿岸及流域是樓家向官家租賃,不等同于樓家馬場嗎?」

「那些野馬是從我胡家那邊跑來的,我不過是來追趕罷了,哪是什麼侵擾?」胡成安一臉無賴地笑著。

樓宇慶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可眼底卻燃燒著怒焰,想起方才那千鈞一發之際可能發生的不幸,想起秀妍差點在馬蹄底下丟了命,再看著胡成安那囂張妄為的模樣,他一語不發地上前,走至胡成安的坐騎旁,伸出勁臂,一把便將胡成安從馬背上拽了下來——

「啊!」胡成安未料樓宇慶會有此舉,一時反應不及地重摔在地上。

胡成安的手下見主子被拽下馬,一個個想上前救主,樓宇慶猶如利刃般的目光朝他們臉上一掃,沒人膽敢妄動。

「樓宇慶,」胡成安惱羞成怒地瞪著樓宇慶,「你敢?」

樓宇慶擰著他的衣領,將他遇在地上,兩只眼楮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般地直視著他,胡成安掙扎著想起來,卻推不開樓宇慶強而有力的臂膀。

「樓宇慶,你……你快放開本少爺!」他叫囂著。

樓宇慶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告誡他。

「要是我車上的姑娘有個什麼萬一,你會知道我樓宇慶敢是不敢。」說罷,他松開手,旋身坐上馬車,駕車駛離現場。

經過大夫治療及包紮後,秀妍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秀妍,你可終于醒過來了。」守在床邊的支希鳳見她睜開眼楮,喜極而泣。秋心在一旁邊安慰支希鳳邊關懷秀妍的身體。

「我睡很久了?」秀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僵,似乎已經維持同一個姿勢好一段時間。

支希鳳用帕子誼了據鼻子,「快三個時辰了吧,你還好嗎?疼嗎?」

「後腦杓是有點疼……」看支希鳳一臉擔心又自責的表情,她蹙眉一笑,「不礙事的,只是被馬蹄子刮了一下。」

支希鳳眼里泛著淚光,直勾勾地看著她,「你……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為什麼撲在我身上?」

「我沒想太多,只是本能地覺得應該保護你。」她說。

是的,那一刻,她只想到支希鳳才十六歲,還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

沒錯,對靈魂年齡已經三十八的她來說,支希鳳真的只是個孩子,是一個只要她早婚早生就能孵出來的孩子。

她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孩子在自己面前出事呢?「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听著她這些話,支希鳳又忍不住掉下眼淚,抽抽噎噎,「在發生過那件事後,你為什麼還要對我好?你不氣嗎?你……你不……」

她知道支希鳳指的是秀妍被迫頂替她而遭馬匪擄去之事,她想,支希鳳一定很自責吧?

「那天周娘子把你丟給馬匪時,我……我連氣都不敢吭一聲,我……我覺得自己很卑劣,可是我又很害怕……」支希鳳淚訴著自己的心情,衷心地向她道歉,「秀妍,我對不住你,讓你發生那種事,我真的……真的……」

話未說完,她已經嗚嗚地哭了起來。

「希鳳……」秀妍輕輕地拉著她的手。

「我們讓你替了我,你還……還冒死保護我,你為什麼這麼傻?」支希鳳哭著問。

看著她淚眼汪汪,深深自責的模樣,秀妍笑嘆一口氣,眼底沒有半點怨慰及隱恨。

「希鳳,雖然你常常對我耍些小脾氣,但是你對我也很好呀。」她的腦袋里有很多記憶的匣子,有屬于她的,也有屬于原主的。

只要打開記憶的匣子,她就能看見原主跟支希鳳從前是如何相處的。

「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也是最好的玩伴,你若是有什麼好吃的,總是惦記著給我留一份,你若是得了一匹綢緞錦織,也不忘要求給我裁一套衣裳……」她握著支希鳳的手,溫柔笑視著支希鳳,「欺負我的是你,可護著我的也是你。」

是的,在原主死前,她也沒怨恨過支希鳳或是趙嫻。善良的她,明明在那當下可以否認並指出支希鳳才是小姐,可她卻沒有那麼做。

原因無他,便是因為她願意犧牲自己以保全支希鳳,原主對支希鳳沒有恨,她自然也不會有。

听了她這番話,支希鳳哭得更慘了。

「這里是怎麼了?」門口傳來樓宇慶的聲音。

三人往門口望去,只見樓宇慶正端著一只托盤,上頭擱著一個湯盅還有一個小砂鍋,穩穩地走了過來。

「宇慶哥哥……」支希鳳哭得淅瀝嘩啦。

「你哭成這般,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秀妍怎麼了。」樓宇慶好氣又好笑地。

支希鳳抹去眼淚,嘟曦著道︰「人家是……是喜極而泣嘛!」

「既然是喜極而泣,現在就笑一個吧!」他逗著她。

支希鳳抿著嘴,臉上還掛著兩行淚,卻讓他逗得嬌憨一笑。

看著樓宇慶逗笑了支希鳳,秀妍也笑了。誰說他是大老粗的?他根本就是硬漢跟暖男的綜合體啊!

擱下托盤,他眼底盈滿關心地注視著床上的秀妍,「會暈嗎?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迎上他那因為極度關心而顯得熾熱的黑眸,她的胸口不覺一揪。

「沒……沒有,是有點疼,但不礙事。」想起他那時將造成騷動而引發事故的胡家少爺拽下馬,並給予教訓及警告時說的那些話,她頓時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當時的他真的很Man、很迷人。

「大夫說你的傷口不深,只是皮肉外傷,但還是要觀察注意個兩三日。」他說,「這幾日你就好好地待在屋里休息吧!」

「那圈馬的事……」她想親眼見識的圈馬難道就要這樣錯過了嗎?

「還想著圈馬的事?」他濃眉一皺,兩只幽深的黑眸望著她。

「人家難得有這個機會……」她一臉失望地咕噥著。

「往後的機會多著,不急這一時。」他語氣堅定,像是不容她討價還價般。

「是呀,秀妍,你就听宇慶哥哥的話,好好地在屋里休息兩天。」支希鳳湊過來,對她擠眉弄眼地,「宇慶哥哥都說了,往後的機會多著,只要你想看,他一定會再帶你去看的。」

秀妍讀出支希鳳那擠眉弄眼所代表的含意,那丫頭該不是在撮合她跟樓宇慶吧?

樓宇慶不是支希鳳喜歡的類型她是知道的,支希鳳想把樓宇慶推給她她也可以理解,但支希鳳如何過得了趙嫻那一關?

再者,支希鳳想把樓宇慶推給她,樓宇慶難道就樂意?雖說她也覺得樓宇慶對她的關注及在乎並不一般,可……慢著,為何她覺得樓宇慶跟支希鳳之間存在著某種默契?而且他們兩個哥哥長妹妹短的,什麼時候如此熟絡了?

「今兒讓胡成安那混帳東西一鬧,那些野馬都跑了,恐怕這幾天是不會回來的,所以你也不必急。」他勸慰著她,「這幾天就先待在屋里休養吧。」

「我只是後腦杓刮了一道,又不是腦袋破了,你們未免太小題大作。」她輕啐一記,無奈地,「我才沒那麼柔弱呢!」

「我知道你不柔弱。」樓宇慶深深注視著她,語帶商量,甚至是央求地,「但為了讓我放心,你這兩日就安分點,行不?」

他對她那麼不放心嗎?迎上他那深濃熾烈又懇切的的目光,她的胸口又一陣緊縮。

已經有多久沒被男人這般關愛著了?她都快忘了那種被關心被憐愛、被當小女人看待的感覺了呢!

回想起跟李家駿七年的感情,大部分的時間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個姊姊,而他是需要她時時叮囑關心及照顧的弟弟。

也許不怪他,畢竟他們是那麼的懸殊且不對等,他能釋放的能量有限,永遠滿足不了她、照拂不了她,她想,也許他也很沮喪吧?

可眼前的樓宇慶不同,他擁有強大的能量,像顆恆星般持續地發光發熱發亮。

請給我一個自帶光芒、不怕我鋒芒畢露的男人吧!

她想起自己向月老祈求的,而他……真是那個看起來像是喝醉酒的月老給她奉上的真命天子嗎?

「睡了那麼久,該餓了吧?」他溫柔笑視著她,「我讓人給你炖了女乃湯雞脯盅,再煨了一小鍋的木耳蛋皮飯。」

一旁的支希鳳出聲鬧著,「唉呀,真是羨煞我了。」

「羨什麼?」樓宇慶蹙眉斜瞥了她一眼,「你也有,待會兒哥哥我便著人給你送過去。」

支希鳳一听,立刻模了模肚子,「我餓了,我要回房去等飯。」說完,她揪住秋心的袖子,「秋心,走吧!」

沒一會兒,主僕兩人已跑得不見影。

「這丫頭看著乖,骨子里可鬧得很。」樓宇慶笑笑叨念著,轉而望著她問︰「要我喂你吃嗎?」

「欸?」她一驚,羞得搖搖頭,「不用,我……我手又沒殘。」說著,她自個兒翻身想坐起。

「你別動。」他伸出手,一把摺著她的肩膀,神情嚴厲,「才剛提醒你要小心,你又亂來,別動,我扶你起來。」

她覺得他真是太小題大作了,她不過是後腦杓給馬蹄子掃了一下,怎麼他待她像是她被馬拖行了幾公里遠一樣?

他將手臂伸進她身體底下,托起她的身子往上,她為了找到支撐點,手不經意地抓住他的前襟,踫觸到他的胸膛……

那結實又有彈性的觸感,瞬間打開了她腦袋里某個記憶的匣子,她的腦袋里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畫面——她對著他的胸部上下其手,又模又抓又捏。

天啊!她干了什麼蠢事?

不不不,她怎麼可能在酒後干那種事呢?她不是那種人啊!

她倏地抽回手,強作鎮定地看著他,疑怯地問︰「那個……我們昨天晚上在馬喝酒,我是不是醉了?」

他挑眉一笑,「你酒量那麼好,怎麼會醉?」

怎麼她覺得……他不是在肯定她,而是在笑她?

「我說那個……」她礙口地、尷尬地,「昨晚我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他直視著她,「例如?」

例如?她怎麼說得出口?太丟臉了!看他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她應該是沒做什麼蠢事吧!

剛才那瞬間閃過的畫面,應該也只是幻想,不是真的。

看著她一臉苦惱又羞赧不安的表情,樓宇慶幾乎要笑出來了。「你這麼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她問。

他眼底迸出一抹狡黠,似笑非笑,卻又一臉認真地問︰「你喝醉的時候,是不是會對別人上下其手,模模蹭蹭的?」

聞言,她腦袋瞬間一片通紅,滿臉滿耳的灼熱。

糧了!那不是夢,也不是想像,她真的對他襲胸了!

她一臉懊惱又後悔的表情,嘆了一口氣,頹坐在床上。

此時,樓宇慶一副「我不計較」的樣子,輕拍了她的肩膀,大氣地道︰「別放心上,我不介意。」

她滿臉潮紅,懊喪地瞪著他,「齁!走開!」

說著,她羞惱得像個撒潑的孩子般在床上蹬踢著兩條腿。

樓宇慶一臉嚴肅,眼底卻泄露著稚氣的狡詐。

「好,我這就走開,你乖乖吃飯吧!」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他前腳剛跨出門口,秀妍便听見他彷佛惡作劇成功的孩子般哈哈大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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