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寵 第九章 揭穿他身分 作者 ︰ 上薰

乍暖還寒,佟福玥披了雙紅羽紗面的大髦,由丫鬟嬤嬤服侍著進了武定侯府,平寧郡主的頭疼癥又犯了,得了消息的兒媳自然要過來侍疾。

春宴才過去三天,平寧郡主應是勞累過度,突然放松下來病就犯了。

佟福玥來到正院,紀鳴和紀東霖、紀東岳坐在廳堂犯愁。

「見過父親,世子好、三弟好。」她一臉的焦急道︰「郡主怎麼突然病了?」

紀東霖、紀東岳起身還禮。「母親只是老毛病,大嫂無須焦慮。」

佟福玥望向紀鳴,一臉愧疚,「父親見諒,相公一早去了衙門,兒媳派人去翰林院知會一聲……」

「不用、不用,下衙後過來探親即可。」紀鳴知道在朝堂行走不能過于兒女情長,男主外、女主內才是正經。

「兒媳進去侍疾?」她總不能闖進內室。

紀鳴神色一僵,輕咳一聲,「東霖進去和你母親說一聲。」

他總不能說郡主看到你和紀寬,病情會加重,說出去會笑死人。

家里忙完後,平寧郡主開始檢視這次辦春宴的收獲和缺失,得知紀寬和佟氏的名聲更好了,連帶府里的庶子庶女在上層圈子都留下不錯的印象,外頭的人都夸他們嫡庶一家親,這本是好事,平寧郡主卻氣病了。

這不是她想要的,狗屁的嫡庶一家親!庶出的永遠只能伏低做小!

平寧郡主愈想愈氣,辛辛苦苦一場卻便宜庶出的絕對不行,給他們挑親事一定要表面好看內里苦不堪言,都給她等著!

她情緒激動無法入眠,老毛病就發作了。

紀鳴一開始不曉得,待听聞平寧郡主頭疼時的胡言亂語,簡直氣笑了,還以為她改好了,沒想到更嚴重,真想破口大罵一頓。

但不行,他不想氣死出身高貴的老婆。

庶子庶女一個個想過來煎藥侍疾,多好的孩子呀,但他為了不刺激平寧郡主,只能一個個打發回去。

如今服侍病榻前的除了郡主身邊的親信,只有沈妙蘭,沈懷安一天三次過來問安,平寧郡主夸他比那群白眼狼孝順。

紀鳴懶得生氣,氣壞了身體沒人替,自己種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吃。

紀東霖走出來,朝佟福玥笑道︰「母親心疼大嫂懷有身孕,讓你在家歇息,不用侍疾。」

事實是,平寧郡主惡狠狠地罵道︰「教她給我滾、滾遠一點!還有紀寬……哎喲!我的頭好疼好疼——」

紀東霖只覺得莫名其妙,無奈之下只能美化一番說辭。

佟福玥一臉感激,又有點不安,「我可以幫忙煎藥。」

紀鳴心里撇嘴,郡主會懷疑你下藥,不敢喝。

模清楚平寧郡主的尿性,紀鳴聲音沉穩得近乎輕描淡寫,「郡主身邊很多人服侍,老爺子身邊卻少不了你和天壽,你們照顧好老爺子就是孝順。」

他一錘定音,誰也不能說大兒子夫婦對嫡母不孝。

佟福玥乖乖服從,又說了一會子話才出府歸家。

她真心覺得平寧郡主不夠狠,真正狠毒的嫡母不會意氣用事,反而會利用生病的時候把懷孕的兒媳累到坐不住胎。

但這也是個性使然,有些人擅于隱忍,有些人拒絕忍氣吞聲,平寧郡主是後者。

回家後稟明紀老爺子,老人家的直覺反應是,「天壽的爹在她屋里?」

「父親很擔心郡主,世子和三弟也隨侍在側。」

紀老爺子懂了,惡媳婦在他兒子面前裝賢慧呢!

「祖父,需要知會相公回來嗎?」

「不用,待天壽下衙後再去探望,反正她不愛看見庶出的。」他也是這時候才說,不然在大孫子面前是絕口不提一個「庶」字,是真正心疼紀寬由嫡子成庶子。

「祖父,其實我真不明白郡主是怎麼想的,她待父親是真心的,討厭庶出子女也是真心的,以她的家世地位,要求父親不納妾、不生庶子女,那時候的父親應該會同意,偏她任由父親納妾生子,自己為難自己,何苦?」

「孩子,人生許多的煩惱痛苦都因為貪心。」紀老爺子很喜歡和佟福玥聊天,評價起平寧郡主來也是毫不客氣。「她貪心的想當元配,一心想將薛氏入塵埃,好突顯自己的高貴,明明是個妒婦,卻貪心的想要賢淑大度的名聲,任由天壽爹納妾生子,好教天壽爹贊揚她不同于薛氏,結果便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自己苦了自己,還當別人全是傻子,相信她是真賢慧。」

「掩耳盜鈴。」

「正是。」

「祖父,我真的感激您,教我不用擔心妒婦之名。」

  

「只要你和天壽好好的,為天壽這一房開枝散葉,我老頭子沒有什麼不滿。」紀老爺子是直脾氣,對自己人很真誠。「人的心就這麼大,怎麼可能一碗水端平?怎麼能不生怨懟?真心喜歡一個人,如何忍心看她成了怨婦?我不懂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我只懂我的老婆子,她一定會傷心。」

「祖母嫁給您,這一生沒有白活,肯定在佛前求了千百年,才得一生良緣。」佟福玥這話是真心的。

他莞爾。「我老頭子讀書不多,只知道真心換真心。」

「您老人家和我祖父是一樣的性情中人。」能與佟靖相比較,紀老爺子很開心。

想了想,他命隨從下帖子給佟靖,約個時間去大雲觀找清風道長下棋,不把清風道長珍藏的棋譜贏過來就繼續努力。

佟福玥去廚房安排午膳,多添一道黃瓜炒蝦仁。

待紀寬下衙回來,更衣後夫妻一起過府請安,遇上沈懷安和沈妙蘭從內室出來。

親眼目睹庶子女不受郡主待見,沈懷安有一股莫名的驕傲感,含笑冷視紀寬,「姨母服藥後想小睡一會,表哥表嫂回去吧!」一副主人家的姿態。

紀寬燦如星辰的眸子望著他,直到如芝蘭玉樹般的豐姿碾壓得他自慚形穢,方道︰「原來你可以替郡主作主了,真是失敬。」

沈妙蘭忙嬌滴滴地道︰「大表哥誤會了……」

「誤會什麼呀?」佟福玥不客氣反問,見到她丈夫就臉紅嬌羞什麼意思?「父親那麼多兒女,卻由著你們反客為主,真希望世子夫人趕緊進門,幫著郡主打理家務,以免教人笑話侯府沒規矩。」

沈懷安薄怒道︰「姨母討厭你們,不想見到你們,莫非是我們姊弟的錯?人貴自知,你們從來不是侯府的主子之一。」

「放肆!」紀東霖走出來,一臉寒霜,「我的大哥大嫂我尊敬著呢!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遠房表親充什麼大尾巴狼?」

懟完了沈懷安,他一臉和氣的向紀寬夫妻道︰「大哥大嫂別理會小人之言,簡直不知所謂。」

「升米恩、斗米仇,施恩太厚並非好事。」紀寬清華俊朗的氣質令人如沐春風,一出口卻不怕得罪人。「郡主憐惜庶妹芳年早逝,收留其一雙兒女,不但錦衣玉食,呼奴使婢,還延請名師教養,親生的母親也不過如此,知恩的當肝腦涂地以回報,就怕養大了野心,忘了自己真正姓什麼。」

沈妙蘭貝齒咬著下唇,直咬得唇色一片蒼白,在心里哭泣,世子好殘忍,明明生得那樣好看,為何不能仁慈些,將他們看作一家人?

沈懷安則在心里掀桌,痛罵紀寬,小人!小人!當面告刁狀!

沈妙蘭幽怨地望著紀東霖,她以為世子是個大好人,偷偷仰慕他高傲清貴的英姿,相信他和姨母一樣高貴善良,將他們視作一家人,誰知並非如此,嗚嗚嗚……這個世道太險惡了,為什麼要欺負無依無靠的他們?

沈懷安心中更是警鈴大響,世子是個糊涂的,紀寬為何被分家出去他不明白嗎?姨母疼愛他們姊弟更甚于庶子,世子還幫紀寬說話,言語之間貶低他們,他想做什麼?莫非想趕他們出去?

不行,不可以!

其實紀東霖只是提醒他們安分些,別忘了客居的身分,奈何做賊的人才會心虛,不是主子才更擔心自己不能長久住在這里。

一言以蔽之,就是姊弟倆起了貪念。

反正有紀東霖出面,紀寬表達了對平寧郡主的關心,便帶著妻子回去。夜里,夫妻倆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

「這才多久,龍鳳胎全變樣了。」佟福玥低聲念道。

「由儉入奢易,享用好日子不必學就會。」紀寬眉心一挑,聲音卻平靜無波。

「愈是如此愈要守住本心,才不至于惹禍生事。」佟福玥若有所思,「沈妙蘭戴的玉鐲成色極好,累絲含珠金雀釵上頭的珍珠,比二妹她們所用的珍珠都大,手上還戴了三枚金戒指,有嵌羊脂玉葫蘆的,有瓖翡翠如意的,侯府嫡出小姐所用的也不過如此,郡主對待表姑娘比自己膝下的女兒好,真的不要緊嗎?」

「沈懷安身上懸掛的透雕魚化龍玉佩,是四弟、五弟求而不得的。」紀寬淡淡道︰「徽州有名的桐油煙墨素有落紙如漆、萬載存真的美譽,有人送了三匣子給父親,父親給了我一匣子,一匣子自用,一匣子讓郡主分給世子、三弟,郡主卻取出兩條墨分予沈懷安,這待遇和世子、三弟沒有兩樣。」

「郡主不是糊涂人,因何如此厚待龍鳳胎?若說是感念穆五娘與她之間的姊妹情,我可不信,過去也不曾連系。」

佟福玥也是被嬌寵長大的,不愛熱臉去貼冷,平寧郡主明擺著不待見他們,她也冷了心,直呼穆五娘而不是五姨母。

紀寬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笑了笑。「侯府的弟弟妹妹便是庶出也是父親的孩子,況且都有生母護著,即使多半順著郡主,倒也見多了好東西,給得再多也只是歡喜一下。不像龍鳳胎,過去十五年粗衣淡食,獲得的太少,何曾見過金玉滿堂?所以在得到時會格外雀躍,一臉的驚喜,滿懷的感恩,郡主看在眼里自然十分滿足,覺得自己的付出有意義,龍鳳胎不是白眼狼。」

佟福玥沉默了。

「小人得志不長久,何況,這與我們沒什麼關系。」

「倒也是。」佟福玥便放下了。

紀寬安撫地輕拍她,令她安眠,待她睡著了,他才翻身平躺望著床頂,冷冷看著,目光比清寂的月色還冷。

小人得志的嘴臉令人煩,那就不看吧!

沈懷安一心想留在侯府,想了又想,成為武定侯的乘龍快婿是一條捷徑。

嫡女進宮伴駕,平安長大的庶女有三位,四小姐太小了,二小姐比他小兩歲,照理說較相配,只是與三小姐紀塵香的天人之姿比起來,二小姐只能說一句淡雅娟秀,生母也不太受寵,這買賣不劃算。

紀塵香比他小四歲又何妨,他不介意等她長大,待他一路考中秀才、舉人,正好才子書生配牡丹佳人,成就一樁天作之合。

不曾被社會毒打過的沈懷安沒想過自己配不上侯府千金,一個庶女罷了,他不計較她出身低是他本性寬厚。

一旦沈懷安起了這樣的念頭,在長輩面前還端著,一副努力上進的樣子,私底下卻悄悄打探紀塵香的行蹤,想制造偶遇。

紀寬深埋侯府的釘子這時便起了作用,透過下人的嘴將消息傳進內院,教三位小姐和她們的姨娘知道有人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四小姐才七歲,她的姨娘倒不太擔心。

紀塵香的生母趙姨娘得到沈懷安略過二小姐,終極目標是美人胚子三小姐,她一時柳眉倒豎,臉色難看極了。

「仗著郡主給一分顏色就想開染房了?我偏不信這草窩里能飛出金鳳凰!」趙姨娘絹了一個尋常的高髻,髻邊簪了一枝紅珊瑚牡丹花瓖金簪,艷麗無雙。

報信的大丫鬟長相普通,卻是個嘴巧的,笑道︰「姨娘容色傾城,生下的三小姐日後亦是顛倒眾生的絕色佳人,侯爺愛若掌珠,三小姐以後的前程大著呢,一個窮小子也敢韻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趙姨娘冷哼,「有朝一日考中進士又如何?六部臣工有多少進士到老也只是五品小官,難道要靠妻子的嫁妝扶持他上進嗎?」

「我們三小姐是有大福氣的,而且那位連個童生都還沒考上。」

「癩蝦蟆想吃天鵝肉,是仗著郡主給的底氣嗎?」

平寧郡主不是寬厚大度的主母和嫡母,見不得庶出的過得太好,趙姨娘不得不提防她故意拿婚事作踐紀塵香。

想到紀鳴的枕邊耳語,他擔心紀霞光進宮至今未傳出喜訊,再過幾年若無好消息,再送個女兒進宮為長姊分憂。

若是塵香能成為皇上的寵妃……趙姨娘覺得自己出頭的日子快到了,怕只怕平寧郡主得知侯爺的打算一定會搞破壞。

大丫鬟近身耳語,「姨娘,奴婢得知一個秘密。」

「你說。」

「伺候沈公子的人曾听見他睡夢中不住呢喃,‘我不是沈三順、我不是沈三順……我才是沈懷安,我就是沈懷安……’姨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姨娘低頭思量,艷麗的眉眼里有冷冷一縷寒光劃過。

她已不再是如花般嬌女敕的年紀了,生育塵香時又受了暗算,無法再有子嗣,塵香便是她後半生的依靠,只有塵香嫁得貴婿,她在侯府內宅才能過得好。

誰敢算計塵香的婚事,誰就是她的仇人!

到了端午節,佟福玥已顯懷,挺著肚子吃火腿粽子。

紀老爺子喜歡吃豆沙蜜糖的,突然問道︰「天壽你讀那麼多書,有沒有記載多早以前的人開始吃粽子?」

紀寬吃完一個栗子瘦肉粽,喝口茶才道︰「漢代許慎的《說文解字》一書中已有‘粽’這個字,是一種用蘆葉裹米煮熟的食品,西晉的一本風土記中也描述端午節用菰葉裹黏米粟棗,稱為筒粽。到了前朝,包粽子不用黍米黏米,大多用糯米包裹,花樣也多了起來,唐朝的長安街上就開設了專門賣粽子的商鋪,出售的粽子甜的咸的果仁的,不是端午節也能買來果月復,是一種很方的吃食。」

紀老爺子可惜道︰「就沒有人想到開粽子鋪。」

佟福玥輕輕笑一笑,「祖父想吃,廚房隨時都能做。」

紀老爺子只是想抬杠而已,真有人天天賣粽子,反而不稀罕吃了。

紀寬又道︰「唐代還有一種九子粽,用彩線把九個小粽子扎在一起,當成節日禮品互相贈送,結果有人家里拮據,糯米又貴,就把收到的九子粽轉手送出去,收到的人也舍不得吃又送出去,最後收到的人打開來全餒掉了。」

佟福玥和紀老爺子听了呵呵大笑。

紀寬道︰「到了本朝已不時興送九子粽,自家做了好吃的送至親嘗一嘗而已。」

佟福玥輕笑道︰「節儉過頭反而浪費,以前和祖母去田莊小住,莊頭的寡母胡大娘便是個中典範,賞了他家兩盒糕餅給孩子甜甜嘴,胡大娘總舍不得給孩子吃掉,鎖進自己的箱籠里,哪個孫子討好她就給一塊半塊,放上兩三個月糕餅都長毛了,小孫女吃完拉肚子,祖母和我下回去才听說此事,祖母不太高興地把胡大娘說了一頓,家里何曾窮到那樣的地步,好吃的食物趁早吃完不比壞掉強嗎?」

紀老爺子道︰「話是這麼說,擅門的人從不改變。農村過年,再窮的人家也要買一塊豬肉擦擦鍋底,添些油水,而那一塊豬肉可以吃到二月,客人來了薄切幾片鋪在一盆炖菜上頭便算葷腥。唉,都是窮鬧的!」

紀寬到底沒受過窮,轉移氣氛道︰「戶部一位陳大人出身世族,母族、妻族也是官宦之家,但為人吝嗇小氣,听說家里的人去采買一盆花也要記帳,看那盆花送到誰住的院子里,下月的月錢就要扣去花價,因為花不能吃,誰愛賞花誰付銀子。」

佟福玥莞爾,「那位陳大人想必家里十分富裕。」

「小氣財神的名聲假不了,同僚宴飲從不找他,因為他不曾付過一次帳。」

「這就太過了,可以對自己小氣,不能貪別人便宜,久而久之會沒朋友,官也做不好。」紀老爺子搖頭道。

紀寬微微點頭,「這樣的人也算奇葩,天性如此,他自己覺得舒心快活,旁人看不慣的少打交道便是,只有他家里人須忍耐抱著金元寶吃粗茶淡飯的日子。」

佟福玥心里不以為然,也不多言。

陳大人白天上衙門,戶部是最忙碌的單位,陳夫人若自己有嫁妝,白天弄些好吃的給自己和孩子們吃,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須管好孩子和下人的嘴,陳大人又能如何?

時光彈指而去,六月初六,大吉,佟星心于歸慕容三郎,姊妹們提前一日回去添妝。

佟照月送了一對瓖珊瑚珠的芙蓉花釵,佟星妤忍痛舍了一件瑪瑙連珠鐲,佟星珠很實際的送上兩匣子花生大的銀鎳子,有二百兩銀子,佟星心感激地望向四姊笑了笑,居家過日子,真金白銀才是底氣。

佟星妤撇撇嘴,「俗不可耐!」

佟福玥湊趣道︰「我也是個俗人,不比三姊無須打理中饋,六妹嫁的是三房長子,往後怕是要接手家務,金銀傍身最實在。」一兩一個的金元寶,共一百兩金錠,滿滿當當一匣子,閃著誘人的金光。

佟星心滿懷感激,又有點惶恐,「五姊這禮太厚了。」

她嫡母也給了五十兩銀票二十張,共一千兩銀子壓箱,跟一百兩金子的價值差不多。

佟福玥含笑道︰「六妹是最小的妹妹,多疼你一些,莫非其他姊姊會吃醋?再說了,六妹是大伯母的女兒,大伯母從來寬厚待我,我對你好也是報答大伯母這些年的照顧,自家姊妹可不許再見外了。」

這話傳到慕容氏耳里︰心里舒坦。

佟星心的壓箱銀子多一些,得利的是她娘家佷兒,三郎日後若能金榜題名,步入朝堂,她也長臉,更能傲視常氏娘家一群蠢貨。

別以為她不曉得,常氏曾打過歪主意,意圖將佟福玥和常家佷兒牽扯在一起,人、財、勢三得,幸而小鐘氏防得緊,狠狠收拾了常氏一頓,常氏才老實下來。

慕容氏掌中饋才得知這消息,暗中嘲笑常氏又貪又蠢,假使能算計佟福玥的婚姻,她嫡親大哥也肯舍了長子,能得了佟福玥的十里紅妝,又有佟清民當靠山,二房再受寵也損害不了大房的利益。

誰能想到小鐘氏舍得將佟福玥嫁給一個庶長子?而佟福玥也如她的名字那樣有福氣,紀寬高中探花,她一進門便是官夫人。

小鐘氏一出手,她心愛的孫女嫁得不是最顯赫,日子卻是最好過。

娘家一個隔房庶妹出閣,佟福玥隨手便能拿出一百兩金錠添妝,可見手頭寬裕又沒人管束,佟照月都比不了。

慕容氏暗中感嘆,當初肯德小鐘氏的勸告就好了,長公主婆婆豈是好服侍的,周鈞又是獨子,過日子不輕松。

佟治不肯听,她也想女兒嫁得顯赫,教人羨慕,佟照月更是喜上眉梢地上了花轎,日子久了才知個中甘苦。

那日夜里,慕容氏和記名成她女兒的佟星心睡一床上,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包括慕容家幾房的復雜關系,還有時常與佟福玥保持連系,多多交好。

佟星心一一謹記在心,她當然知道五姊的好。

慕容氏彷佛在自言自語,「事到如今我才看明白你祖母是真人不露相,她明著不管事,其實什麼都心里有數,她說佟家女不宜進宮,果然挽月有了龍胎也保不住。她最心疼福玥,就方方面面都替福玥打算得好好的,嫁得不顯赫卻過得很滋潤,以為郡主婆婆會刻意刁難,天天立規矩,我們忘了有紀老爺子在,可你祖母沒忘,時不時叫你祖父約紀老爺子喝酒听戲、品茗下棋,去大雲觀吃素齋,紀老爺子活得有滋有味,自然更偏心大孫子夫妻倆……」

佟星心听到後來睡著了,只記得嫡母也羨慕佟福玥嫁得好。

其實她也羨慕,但她更想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滄州的金絲小棗肉厚核小,曬干後呈金黃色,便是很好吃又耐保存的金絲蜜棗。

佟福玥封了十小壇送回佟家,出嫁時小鐘氏將自己的一處私產,位于滄州的百果園悄悄給了佟福玥,佟靖也知道,但他不以為一處果園能有多少收益。

那是他財大氣粗,其實俗諺有「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還錢」的說法,就是當年栽樹當年便可采棗收益,而且棗樹壽命長,可百年收果,並且適應力強,有淹不死的栗子、曬不死的棗子之說,普通農民家里若有三畝棗園,便可以吃穿不愁,還有余錢。

棗花可以讓蜜蜂采蜜,棗木堅硬是制造大車輪軸和家俱的木材來源之一,左也賣錢右也賣錢,是源源不斷的收益,何況百果園中還有桃、李、杏、栗子、山楂……全都是北方佳果。

家有千貫不如日進分文,最怕坐吃山空,田莊收成進了自家糧米鋪,百果園收成一半進了干果鋪,一半賣給糕餅店做成點心。

這些全是她的私房錢,還在慢慢累積當中,雖然成不了巨富,但小富則安,一輩子不缺錢就是幸福。

佟福玥美滋滋地吃著金絲蜜棗,侯府小姑子跟她不親近也不交惡,一人一匣子甜甜嘴,反正她們不知她有百果園。

春芽送棗回來,悄悄告訴她,「大女乃女乃,听說那位沈公子住的院子在鬧鬼呢!」

佟福玥一臉懵懂,「你听誰說的?」

春芽道︰「趙姨娘身邊的翠袖姊姊,怕我們這邊不知道似的,把我拉到一旁繪聲繪影的說,半點也不想遮掩。」

「侯府鬧鬼,說出去可不好听。」

  

「大女乃女乃,不是侯府鬧鬼,是沈公子身邊鬧鬼。」

「怎麼回事?」

「說是有一個年輕男鬼纏住沈公子,每日半夜都去他屋里鬧,說什麼‘還我命來……你爹娘害了我,讓你頂替我的身分……你還我命來’,听起來可嚇人了。」

「什麼頂替身分?」在佟福玥眼里,沈家夠窮了,誰稀罕做沈家人。

「奴婢不知,翠袖姊姊只說這些。」

「郡主沒管?侯爺知不知曉?」

「沈公子沒敢鬧出來,是他院里的下人說出去,還沒傳到主子耳里。」

「趙姨娘很不待見沈公子吧,如此留意沈公子身邊的事。」

「奴婢也不懂。」

「行了,我們不替人傳謠言,不給人當刀使。」

「奴婢明白。」

佟福玥琢磨不透此事,暫且放下。

待紀寬下衙回家,換了家常衣裳,一起去紀老爺子的鶴壽堂用晚膳,有一道清炖鱸魚是祖孫倆愛吃的,紀寬將魚月復最鮮女敕的肉挾給老人,老人笑呵呵。

「你們也吃,多吃一點。」

紀寬和緩道︰「孫兒有一件喜事要稟告祖父。」

紀老爺子期待道︰「你說。」

紀寬放下筷子,端正道︰「侍讀學士余大人推薦我參與編撰先帝的文章詩稿,掌院學士和幾位大儒皆允了。」

「這是好事啊!」紀老爺子擊掌道。

紀寬道︰「孫兒也是僥幸,一位同僚突然家里有喪事,暫時不便上衙門,缺一個查找典籍跑腿的,余大人便推薦我。」

「跑腿也好啊,為先帝著書,這是多大的榮耀。」

「我也這麼覺得,以為自己在作夢呢!」

「哈哈……吃飯、吃飯,我們喝兩杯慶祝一下。」

佟福玥已命人去溫酒,一臉與有榮焉,酒送來後她親自給兩人斟酒,她喝玫瑰露相陪,一家其樂融融。

待回到兩人的小天地,紀寬先是關心她今天可有不適,肚里的孩兒可鬧騰?

佟福玥回說一切都好。

他看她白里透紅的秀麗容顏,眼神溫暖,這才告訴她,「家里有喪事的是石凡德,他的妻子難產而亡,留下一個小女嬰。」

「啊?」佟福玥太驚訝了。

「女人生產像過鬼門關,我很擔心你。」

佟福玥心里揪了起來。

紀寬伸臂將她抱在懷里,開始嘮叨,「我家福玥人美心善,從來不做惡事,人品一等一的好,老天都看著呢,你一定能夠平安生產,大人、小孩都平安,順順利利地不吃苦頭……」絮絮叨叨的,既溫柔人心又讓人沉浸其中。

佟福玥心口甜甜的,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她不怕了,她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孩子會牙牙學語地喚紀寬爹爹,喚她娘親,或許長得像紀寬那般眉眼清俊,聰明伶俐會讀書,或許生的是女兒,她會像祖母教養她那樣,好好疼愛自己的女兒,不會丟下女兒不管。

「夫君別憂心,我會好好的,孩子也會好好的。」

「下回休沐,我們一家去大雲觀上香。」

「好。」求個心安。

紀寬小心撫模她隆起的月復部,「孩子你要乖乖的,不許折騰你娘親,不然等你出世,爹一定打你……」

佟福玥听了嘴角彎彎︰心里無限感恩祖母待她的好,告訴她怎樣為人處事,怎樣把日子過好,最後給她找了一門看似不那麼風光,好處卻說不完的親事。

她握了一手好牌,絕不能把好牌給打爛了。

羊角燈亮亮的,暖融融的,兩人溫情綿綿許久,才談一談家事,佟福玥這才想起春芽說的鬧鬼之事。

紀寬听完垂下眼,很快又抬眸笑道︰「那邊的事我們听一听就好,只等爹或郡主發話,我們才能動作。」

「我只是好奇而已。」佟福玥知曉他是個謹慎冷靜的人,她其實也不愛管閑事,低聲道︰「那鬼說什麼頂替身分,沈家那麼窮,誰想頂替?」

「有一事我一直遲疑著該不該告訴你。」

「何事?」她搗著胸口,其實他有一個小青梅?

「你不要緊張,不是什麼大事。」紀寬謹記孕婦不可大喜大悲,跟她耳語,「從郡主第一次朝我下手,我為保性命,就收買幾個侯府下人,郡主若想對我不利,能給我通風報信,以免死得不明不白。」

「你真聰明。」佟福玥悄悄放心。

「你不覺得我這樣做不對?」他一直不好意思坦白,怕有損自己在妻子面前的形象。

「是那邊不仁不義在先,你只是自保而已。其實許多勛貴世家的下人都很嘴碎,不然哪來的八卦流言?若有心去打听一下,石凡德的妻子陶氏難產而亡,很快會流出傳言說陶侍郎家的某姨娘厲害,想讓自己生的女兒嫁過去做填房等等,不信你且等著听。」佟福玥覺得這沒啥大不了的。

紀寬放心之余又不免疑惑,「陶侍郎素來耿直,怎會如流言所傳?」

「相公忘了陶大小姐的十里紅妝?財帛動人心,石凡德肯定把持著不願歸還,陶家也怕繼室進門後昧了原配的嫁妝,陶侍郎八成想再嫁一個女兒過去。但陶夫人心里怎麼想的?她親生的唯一嫡女亡故,痛徹心扉之余眼睜睜看著小妾庶女算計,都忘了她可憐的女兒,陶夫人拗不過陶侍郎的打算,卻能放出流言惡心一下小妾庶女。」

「陶夫人自己放出流言?」

「我是這麼想的,除非陶侍郎夠聰明,能安撫住陶夫人的喪女之慟,不教陶夫人感到絕望,那麼就不會有新的流言產生。」

紀寬有點傻眼,長見聞了。

「女人心、海底針,絕望中的女人還怕什麼?」佟福玥一點也不奇怪陶夫人會如何行事,說不定有新創意呢。

紀寬听一听便作罷。

一年後石凡德果然續弦陶家三小姐,外頭流言紛飛,說陶三小姐的姨娘育有庶長子、二子、四子,足見盛寵,早就眼紅陶大小姐的十里紅妝,買通陪嫁嬤嬤害大小姐難產而亡,給陶三小姐讓位雲雲,還說幸好陶大小姐生下來的是個小女嬰,若是生了兒子,只怕就不僅僅死一個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此時佟福玥半眯著眼楮問相公,「沈懷安為何被男鬼纏住,你知道嗎?」

「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我哪會曉得。」

誰不能有點小秘密?夫妻之間什麼事都坦誠相見、一覽無遺,無益天長地久的相處,夫妻親人間最忌刨根究底,適時的裝糊涂方能長久。

紀寬偶爾對武定侯府使點小算計,不想說與人听,佟福玥也不見得想知道,免得心里有負擔。

紀寬對她說︰「沈懷安遇鬼一事,听你說了我才知曉,不過‘頂替’一事很容易聯想,我們看沈家清寒,但沈懷安是舉人的長子,沈三順是老童生的三子,在沈家肯定是沈舉人地位高些,掙的銀錢也多,落在沈大伯夫妻眼里,把自己的兒子換給沈舉人豈不美哉?」

「都是一家人,嬰兒長相差不多,生辰只相差兩日,那時穆五娘已經亡故,龍鳳胎和沈三順同在沈大伯母屋里養著,想把兩個男嬰對調,只消身上沒有特殊胎記,只怕沈老太太也分不出來。」

佟福玥一激靈,「我怎麼沒想到?穆五娘去世,沈舉人鄉試未歸,家里辦喪事正忙亂著,沈老太太又指望不上剛生產完的沈大伯母,把龍鳳胎放一屋子養就忙外頭的事去了,待沈舉人回來,喪事辦完,誰是沈懷安自然由沈大伯母說了算。」

「我猜也是如此。」

「那沈三順被人販子抱走……」

「可能長到會走路了,沈三順的面容越像沈舉人,不比較不知道,兩兄弟放在一起就怕有一天沈舉人會起疑,索性教人販子抱走……不然你想想,危難之時哪個做母親不拼命救下自己的親生兒子?」

是啊,患難見真情,平時可以裝著一碗水端平,對龍鳳胎愈好愈受人贊揚,但急難當頭怎麼可能先抱走龍鳳胎獨留下沉三順?

沈家重男輕女,一手一個男孩搶進屋里才是正常的,偏偏留下沉三順……

「他們收買人販子?」說他們,是不信沈大伯不知情。

「或許是,或許順勢而為,剛好有孩童丟失,便故意將三個孩子放在門口玩,引來人販子了,誰知道呢?」

「他們真壞!」佟福玥為之氣結。

「可不許為不相干的人置氣,何況這只是我們在猜測,真相如何只有他們知道。」

「肯定有問題,不然怎會引來男鬼糾纏沈懷安?」

紀寬干脆利索地轉移話題,然後洗洗睡了。

在翰林院紀寬十分忙碌,難得休沐要去大雲觀上香,卻被紀鳴喊過去。明明已分家出去,一點屁事也要喊紀寬夫妻過來摻和,平寧郡主很不滿這一點。

但在紀鳴看來,長子有出息,就不能教他對這個家離了心,一切可利用的都要利用起來,是紀鳴的成功法則之一。

見到紀寬和佟福玥進門請安,紀鳴很滿意,但平寧郡主的臉更臭了,家丑外揚,還是被討厭鬼紀寬親眼見證,便頤指氣使起來,「今兒我氣不順,正好教佟氏給我端茶倒水、捶肩捏腳,不枉侯爺叫你們來一趟。」

紀鳴生氣地道︰「一溜兒庶女你皆瞧不上眼,沈妙蘭才是你的心頭好,連宮里賞賜的南珠都給她做首飾,既然如此,就讓她貼身服侍你、孝順你,才不枉你對她一片慈母之心!」

他轉頭對兒子媳婦道︰「天壽和佟氏在一旁坐著,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宣布這個沈懷安是假的,沈三順才是穆五娘所生的龍鳳胎弟弟!」

沈妙蘭掩面哭了。

站在廳堂中央受眾人目光公審的沈懷安蒼白、委頓、畏懼,連續多日的夜不安枕讓他眼圈發黑,人也瘦了很多,精神不濟的似乎一推就倒。

沈懷安神情有些呆滯,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紀鳴喝斥道︰「你就是心里有鬼,才會半夜說胡話,引來了冤死的沈三順的鬼魂糾纏,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不老實招來!你從什麼時候得知自己是假的龍鳳胎弟弟?

「原本這是你們沈家的家務事,老子才懶得管,可恨的是你爹娘明知你是假的,你也明知自己是假的,卻敢來武定侯府認親,騙吃騙喝,跟著我兒子讀書上學,一個假的表少爺日子過得比我兒子滋潤,我兒子沒有的你倒有,你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壽!」

侯府庶子不滿已久,皆對他怒目而視。

紀塵香嗤笑一聲,不屑地撇撇嘴,癩蝦蟆想吃天鵝肉,我姨娘收拾不了你,給爹吹吹枕頭風,一旦爹爹疑心你來路不正,派人調查就容易多了。

紀鳴可不會明說,他懶得去調查一個鄉野之子,但他確實討厭沈懷安得意起來後想跟他兒子比肩,什麼玩意兒?

他派一個輕功了得的下屬易容成少年沈舉人的模樣,每日夜里扮鬼糾纏沈懷安,很快沈懷安就嚇得什麼都說出來。

原來他小時候午睡時,沈大伯母都會坐在床邊為他扇風,炎炎夏日他總是能很快睡著,有一天他迷迷糊糊快睡了,突然听到沈大伯進來小聲說︰「二弟瞧見你日日哄懷安午睡,給他拇風,很感動呢!」

沈大伯母嗤笑道︰「想什麼美事呢?我自己生的我才疼,不是我生的還想我給他扇風,吃屎去吧,一家子蠢貨!」

沈大伯連忙「噓」一聲,「這種話別再說,給人听見我們就完了。」

沈大伯母低聲道︰「我知道,我們一輩子都不能認親兒子,但養恩比生恩大,只消二弟肯用心栽培我們懷安讀書上進,一切都值得了。」

沈懷安听得糊里糊涂,太困了便沉沉睡去,等午睡醒來,屋里只有他一個人,回想他听到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愈琢磨愈心驚,不敢相信是真的。

他是沈懷安,沈舉人的長子,他只認這一點。

他心思很深,不想失去因身分而得到的利益,一直以來表現正常,沒教沈大伯夫婦發現他已窺知真相,直到紀鳴一語戳穿他的真實身分。

沈懷安搖頭不認,他死也不能承認。

紀鳴倏地站起來,「來人,把這個騙子捆起來,堵住他的嘴,趕一輛車將他送回老沉家去,教左右鄰居和沈氏族人都知道沈童生夫婦所干的惡事!調換男嬰,害龍鳳胎弟弟被人販子抱走,還冒充是舍己救人的大善人,太惡心了,快送走!」

沈懷安想掙扎想辯駁,他是無辜的,但沖進來的侍衛很快將他押下去。

平寧郡主做了冤大頭,覺得丟臉丟大了,更多的是氣憤,居然有人敢騙她?

沈妙蘭還在一旁嗚咽道︰「姨母,我怎麼辦?大伯、大伯母不是我的恩人,而是害死我弟弟的大仇人,嗚嗚嗚……我可憐的弟弟,你是什麼時候死的我都不知道,還對大伯母感恩戴德,熬夜做針線供冒牌貨讀書,我好冤啊……」

平寧郡主被吵得頭疼,很是暴躁,「哭哭哭,你只會哭,哭有用的話,你回去老沉家哭死你的仇人去!」

沈妙蘭嚇得雙膝下跪,哀求道︰「姨母,我已經沒有家了,您不要趕我走,您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想留下來就安靜待著!」

「好、好,我不哭、我不哭。」沈妙蘭雙手抹淚,想笑一個卻比哭還難看。

佟福玥看了都替她尷尬,但想想沈妙蘭已無依無靠,倒也不怪她要牢牢抓住平寧郡主這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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