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妻 第十三章 威國公夫人來提親 作者 ︰ 陳毓華

謝隱也不往前院去,他進了門房的值室里,一張床、一個紅泥小爐,小爐上燙著一壺小酒,小方桌上有幾樣小菜,還有半只燒雞,兩個門房本來氣氛熱絡的劃著酒拳你來我往正快活著,不承想有人直接闖了進來。

「你們怎可擅闖……大爺……」兩個中年漢子回過神來,差點要跪地。

謝隱看著里面的光景,大雪天,他還在外頭奔波勞碌,門房地位雖然低賤,卻愜意的守著一方天地逍遙自在喝酒吃雞,頓時生出不如一個門房自在的感嘆。

「借值室坐坐,不會耽擱太久。」頭頂的雪花已經化成水珠從謝隱的發際掉了下來,他解開黑色貂皮大髦,隨手丟到一旁。

門房哪敢說不行,整個謝府都是這位大爺的,他想往哪歪就歪哪,該一邊去的是他們才對。

見謝隱已經在凳子上坐下,袁仲揮手把人打發走了。

螺鈿的食盒共有三層,其中兩層放了六種顏色的餃子,除了月牙餃子和元寶餃子還有四種色彩鮮艷的餃子,可以說是琳瑯滿目,最後一層放了三種沾醬,有辣有甜有咸,還有小碟和碗筷。

秋水沒有夸大,這些餃子拿出來的時候還帶著熱氣,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這麼多,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袁仲並不是拘泥的人,將瓶罐中的醬料依次倒進碟子里,謝隱已經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橘色的餃子什麼都不沾的放進嘴里。嗯,是蘿卜餃子,肉女敕鮮香,蘿卜味道清爽解膩。

袁仲見謝隱開吃,他也不客氣,夾了透明的元寶水餃,沾了用辣椒黑醋白醋醬油調制的辣油,放進嘴里。

嘶,辣得過癮!另外一個沾的是檸檬蒜泥醬油烏醋干貝醬,唔……這也不錯吃!

「這怎麼可能是那小姑娘的手藝?不去開家食鋪太可惜了……」

袁仲後面的話自動斷在和謝隱的爭食中,兩個大男人風卷殘雲,可惜三十粒左右的餃子哪夠兩個大男人搶食,很快被瓜分光了。

「你太過分了,那蟹黃餃子我只搶到一顆,其他都你吃了!」袁仲抱怨,氣得甩了筷子。不夠啊,這麼點餃子哪夠吃?

「水晶素鮫子你不也一個都沒留給我?」謝隱挑眉。

袁仲耍賴了。「總之,就是餃子給得太少了。」

「不少,我一個人吃是剛剛好的。」謝隱可看不慣這人的讒嘴,要不是多了一個他,食物哪里會不夠分?說到底,誰才是那個多余的?

「都說見色忘友,合著咱們謝大人是見美食忘友,你我友情居然就值一頓餃子?」

「別忘了把食盒收拾了,讓秋水拎回去。」謝隱才不與他廢話,直接進屋去了。「今日好歹是除夕,你也休息去吧。」

「可明日還有宮宴。」他孤家寡人一個去哪不是去。

「你在烏衣巷不是有一個紅粉知己,你沒想過她會等你吃年夜飯嗎?再不去就成了早飯了。」

袁仲收起了一貫的嘻皮笑臉,多了一分的鄭重。「那我過去了,大爺有事再去喚我。」

明明面容無比溫和,眼神卻很犀利,好像刀子一樣直戳人心,什麼掩飾都是徒勞。謝隱只身進了內宅,要說這個府邸有誰會給他留飯,就只有他娘了。

  

至于全家團圓的年夜飯,他從來不曾期盼過,那些人沒有一個真心把他當家人,他又何必去礙他們眼,所以謝府的年夜飯向來只有謝壯一家子。

一大家子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吃喝喝,謝壯、秋氏穿著錦衣華服,屋里燒的是金絲炭,也不知道誰在里頭丟了幾瓣橘子皮,香氣芬芳,謝勇和其夫人烏氏幾乎就是這個宅子的主子,新來的僕人不知所以,真以為他是這個宅子的主人。

謝勇也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可東西再好也不是自個兒的,要是能據為己有,當家作主那就更好了。

孫子孫女環繞在秋氏膝下,秋氏含飴弄孫,謝壯父子聊著時事,談莊子里的收成,來年要種些什麼,謝勇私下很看不起謝壯渾身的泥土氣,覺得他爹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有福不會享。

話聲、笑聲、私語聲都在謝隱進來的瞬間停止,唯有秋氏笑盈盈的迎上去,她這些年養尊處優也養出幾分富貴人家的味道,秋香色的百福紋錦緞襖子,頭上勒了嵌紅寶石的抹額,一副富貴老太太的派頭,這些年過去,她只顯出些微老態,面容依舊存了當年幾分風韻。

她對待謝隱的態度也一如既往。「怎麼到這時間點才回來,可用過飯了,累不累?我讓人給你煨了百匯湯在灶上,可要喝一點?」

「母親放心,兒子不累,剛剛吃過餃子還不餓。」他坐到了秋氏身邊那把椅子上,見秋氏身邊的幾案上有個水晶小碟,放的是一小撮剝好的松子。

他從攢盒里拿起未剝的松子,去殼剝膜,黃黃的松子果肉飽滿,很快水晶碟子里就盛了一小堆。

他拿起來放到秋氏面前,秋氏笑咪咪的撿起碟子里的松子仁放進嘴里,「你今天心情這麼好,還閑得過來替我剝零嘴,可是遇到什麼喜事?」

不只秋氏想問,一屋子的人都想知道。

「今夜是團圓夜,我只是過來陪您。」

秋氏也不管謝勇還在場,竟說起了小兒子的閑話,「三媳婦昨天哭著來找我,老三也太荒唐了,人在禁衛軍營還不安分,和同僚出去跑馬,竟然看上西芹街坊賣豆腐的寡婦,兩人偷來暗去大半年,如今人家鬧著要進門,他才讓人送信回來跟老三媳婦說,老三媳婦不同意,他還鬧著說既然這樣往後也不回家了。」

秋氏喝了口熱茶,「這事不教我知道就算了,既然教我知道,我前些日子就帶了粗使婆子去把那混帳捆起來,揍了這小畜生一頓,哪里知道他死活還是要抬那個寡婦進門,他做的丟臉事還少嗎?他就只听你的話,你得空好好說一說他,別鬧得家里沒清靜日子過。」

謝隱又放了一把松子仁在碟子里,「是兒子的錯,老三在禁衛軍的餉銀是我付的,這事也簡單,一個月不給他發餉,他就乖了。」

秋氏半信半疑。「沒了餉銀,吃飯不就成問題了?」

「禁衛軍也有大鍋飯,餓不著他,蛇打七寸,讓他去軍營歷練是鍛鏈他的心志,可不是讓他去享受的。」想來家里所有的人都忘記老三是為了什麼去禁衛軍的。

秋氏嘆了口氣。「就是個不成材的。」

謝勇的妻子烏氏張嘴想加油添醋,可當著謝隱的面實在沒勇氣,這大伯好狠的心,一個月不給餉銀,小叔那花錢如流水、大手大腳的個性,一天沒銀子使大概就跳腳了,不過錢沒了看他還拿什麼去養外室,到時候別讓寡婦貼補他就是好的了。

「娘,我想讓您請威國公家的龐老夫人替我提親。」

秋氏愣了一下,趕緊吞下口中的零嘴,端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大口,烏氏趁機幫她拍背,她用汗巾抹了嘴,又把烏氏揮開,「什麼時候的事?這麼突然?是哪家的姑娘?」

媳婦江氏去世許久,孫女謝青鸞及笄就嫁了人,只剩下孫子謝昭還沒論及婚嫁,但孫子是人中龍鳳,婚事不愁,只是這個長子清心寡欲多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讓他看上眼?還入了心?他今天這麼高興,難不成就是因為這事?

不說秋氏,包括謝壯和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您要是同意,明日就請龐老夫人去提親吧。」

這大過年的上門去提親,會不會太急促了?

謝勇站起身,一嗓子嚷了出來,因為太過肥胖,御子帶翻了上好的薄胎茶盞,「這麼大一件事怎麼不拿出來和大家商量?」

謝隱瞥了謝勇一眼。「我這不是正和爹娘商量?」

秋氏凝眉想了下。「到底是哪家姑娘讓你看中了?」

謝隱擦了擦手。「孫家大房的大姑娘。」

秋氏納悶了,哪個孫家?名不見經傳的,那孫大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些年她熟是的那些高門大族,他們也都有意撮合與大兒子的親事,只可惜他都說忙。

他不只有司天監的工作還要隨侍在聖上左右,加上孩子都大了,他說已經無意婚姻,也不想耽誤人家的女兒,全拒了,如今這孫大姑娘居然有這麼大的魅力,讓這鐵樹不開花的大兒改變心意?

也罷,只要他高興就好,不過明日要請龐老夫人上門提親,她恐怕今日就要去和人家說清楚,可除夕夜怎好去打擾人家?不過兒子的幸福重要,打不打擾的,改天讓人備上重重的厚禮致歉,也就沒有人會說話了。

「母親也不耽誤你的事,能持家明事理就夠了,容貌什麼的都是其次。」秋氏又說。

「母親,真要說您也不是沒見過,就是把眼楮給了兒子的那個姑娘。」他嘴角含笑。

听完秋氏可不依了。「什麼?那她的眼……不就是個瞎子?你要報恩,咱們可以想別的法子,以身相許這種,不合適吧。」

「母親,她的眼楮經名醫診治,如今已經好了,別人不管說了什麼,您都不要信,相信您兒子我的眼光就是了。」

秋氏笑了起來,兒子終于要再娶,她心里十分暢快,「我就說哪來的心思替我剝松子仁,原來是為了這件事,行,娘去換套衣裳,你趕緊喚人套馬車,這就為你張羅去。」

秋氏匆忙的去了威國公家里,著實把威國公夫妻嚇了一跳,不過听完來由,直說新年喜事上門必是一年順遂平安,哪有不允的道理。

倒是謝勇和烏氏要回自己院落之前,可沒什麼好話,說的無非是謝隱要是續了弦,迎了新婦進門,將來這管家權,婆婆秋氏是要交出去還是不交?萬一交了出去,人家有了小家,他們還能像現在這般想支錢就支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嗎?

按理說,謝勇這些年從公中昧下的銀錢還會少嗎?他雖然連個正經的活兒都沒有,過得卻是無比滋潤,吃喝玩樂都十分闊綽,烏氏也不差,婆婆讓她管的廚房、繡房的油水本來就肥,頭上就插了五六根金釵。

「反正八字都沒一撇,不過是個繼室,還能壓得過娘和你?」謝勇並不在意這些。

回到院子又讓丫頭拾掇一桌酒菜,夫妻倆吃吃喝喝,灌了好幾壺酒,這才倒頭睡下,夢里自然是作了無數次的風光美夢,美得口水流了到處都是。

大年初一,宮里設宴,長景帝要帶著朝中重臣一起慶賀,東園的幾個主子早早打扮好,盛裝赴宴,姑娘中就帶了孫默娘和孫樂娘兩人,庶子女這等露面的機會沒他們什麼事。

孫拂也慶幸不用進宮,她半點不想再見到「前夫」長景帝和孫窈娘的臉,至于那恩將仇報的小皇帝現在才多大年紀,她更沒興趣了。

至于孫拂退親的事情,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大房夫妻一趟保定來回,加上之前馮氏和姚拓的到來,有心人都在看著,孫邈夫妻對這件事也不刻意隱瞞,這種事瞞得了一時,還能瞞一世嗎?這也成了東園吃年夜飯時最熱衷的話題。

孫默娘和孫樂娘私底下更是把孫拂嘲笑得一塊完整的皮都沒有,要不是時機真的不對,還真想跳到孫拂面前好好嘲弄她一番,指不定她有多傷心呢!

雖然很想這麼做,但對她們來說宮里頭的宴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這宴席可以見到多少青年才俊、高門權貴,不管如何混個臉熟也好,因此暫時歇了去找孫拂麻煩的心思。

西園的人對宮里的宴席不感興趣,也沒他們什麼事,據孫拂所知,朝賀儀式繁瑣又冗長,接下來的宴席由親王皇子郡王陪宴,一點錯都不能犯,雖然說膳食看起來很稱頭,也漂亮,可開動後皇帝吃一口,眾人才能吃一口,皇帝賜酒,貴客才可飲酒,這頓飯不只吃不飽還累人。

前世她都是能推就推,推不掉,總要在自己的寢殿吃個半飽,免得胃腸鬧出毛病來。

一家人用過早飯,孫邈去了書房,四月一過他就要去大興赴任,得趁這段時間多了解大興的民情風俗,心里也好有個底,老實說這時間還真是緊了些。

沒有異議,大房七口人都打算舉家跟著孫邈搬到大興去,縣衙有官舍,足夠一家人敞開來住的。何況住哪都比跟東園的人做鄰居好,不用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小心在街市踫上,就是好事。

因此姚氏走春回來就開始指揮下人把一些平常不用的細軟收拾起來,大型家具可以連同屋舍一起賣了。

而對孫拂來說,不管東園看不看重她,或是擁有珠寶財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邊的人,只要是她的人,不管爹娘還是家中妹妹們,抑或她的丫頭,全都牢牢守護住才是她今生最重要的課題。

她不像姚氏那麼心急,就一個小院子,能有多少東西可收拾,今日收拾一點、明日收拾一點也就夠了,所以她照常過日子,拿出幾疋布料攤在床上,準備做一個荷包。

丫頭們幫著挑選,她自己倒是看中雨過天青色的料子,直覺再沒有比謝隱適合這個顏色的了。

三生在一旁幫忙遞剪子和頂針,綠腰則是把繃子、繡線拿了出來,秋水只能干瞪眼,反正那些女紅啊什麼的她一竅不通,她還以為小姐沒把大爺要她轉述的話放在心里呢。

那天她去送餃子,除了拿回食盒,大爺還讓她帶話,說要一個小姐親手繡的荷包,下次見面的時候可以給他。

孫拂用繃子把裁好的緞子固定住,腦子里早就想好構圖,她要繡二式的九鹿戲春圖,此時外頭傳出了不小的動靜,不用孫拂吩咐,綠腰自動跑去垂花門探看。

綠腰不一會兒就回來,臉色喜形于外,幾乎是咧著嘴,連講話都帶結巴了,「……威國公家的龐老夫人來了咱們家,听說是來提親的,夫人親自迎接,這會去了大廳!」提親?威國公是景辰朝唯二的一等國公,國公府的祖上跟著太祖皇帝闖下江山,子孫一直深受皇恩,出了不少經天緯地之材,甚至是國家股肱大臣,而龐老夫人出身將門,能文能武,才德兼備,與威國公堪稱絕配。

龐老夫人來提親,對象莫非是孫娥?家里也只有她還符合,以龐老夫人的身分,男方必然顯赫到能請動她老人家,真是好大的面子。

孫孅若是能得到一樁好姻緣,那是最好了,她娘說什麼也不會拒絕這樣一門好親事。

孫拂專心的繡著荷包,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姚氏一腳深一腳淺的過來,因為走得急了,扶著門板直喘氣,手里緊緊攢著汗巾,一下說不出話來。

孫拂見狀趕緊親手倒了杯茶,服侍姚氏喝下,才讓她落坐。

姚氏緩過氣來,拉住孫拂的手,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我兒、我兒……」

「娘,您這又哭又笑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招惹您了,女兒替您出氣去!」孫拂替她抹了淚。

姚氏用汗巾擦眼,「沒有人惹我,我這是一時情急,還替你高興,心情沒調適過來,這不就又哭又笑了。」

「您慢慢說,我听著呢。」孫拂又給姚氏續了杯茶,想想她娘是孕婦不能喝太多茶,吩咐綠腰去泡紅棗茶。

姚氏卻不在乎這些,柔聲和孫拂說起話來,「今天龐老夫人到咱們家里來,是來說親的,娘想問一下你的意思……」

孫孅的親事問她什麼意思?娘這是急昏頭了吧?

「龐老夫人是替國師大人來向你提親的,等你爹從外頭拜年回來,我再找他商量,你要是不反對,這門親事咱們就定下來,真是老天爺保佑,你退親後娘一直想該替你找門什麼樣的人家,司天監監正這個五品官雖然在貴族多如狗的京城不算什麼,可國師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娘猶豫的是,國師大人娶的是續弦,我女兒怎麼可以去給人家做繼室?」最糟的是那位大人的年紀和女兒差了一大截,但國師的名頭怎樣都能碾壓東園一頭沒問題,唉,這真教人好生為難。

姚氏一口氣說這麼多,螺絲都沒吃半個,孫拂卻以為自己听錯了——謝隱向她提親?

她腦袋一片空白,謝隱娶她半點好處也撈不著,他孩子也有了,地位高不可攀,又不缺錢,不需要她添磚加瓦,他還缺什麼是她能給予的?

孫拂苦笑不已,其實她也知道,按照她現在的立場,嫁給謝隱絕對是她最好的選擇,謝隱不僅能護著自己,還能護住大房,單就這一點她就該毫不猶豫的答應才是。

拿起繃子,她想穩定心神,可第一針就下錯了。

西園這邊,孫拂心煩意亂著,東園的女眷卻在宮宴結束後意興闌珊、垂頭喪氣的回到府中。

這回宮宴,孫老夫人不說沒見到被禁足的皇後孫窈娘,長景帝還當著諸多群臣外命婦的面前把讓孫氏女入宮的事情取消了。

可長景帝總算看在孫皇後的面子上,沒讓孫老夫人太下不了台,只當面訓斥她治家無方,暗指她兒子都教不好了,孫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讓人進宮不把後宮攪得一團烏煙瘴氣才怪,長景帝如今對孫皇後的娘家是一點好印象也無。

在座的都不是省油的燈,高門貴冑最擅長的就是見風使舵,一見孫家勢頭有那麼些下降了,男人們還沒有什麼動作,女人卻明顯的開始疏遠起孫家女眷,這讓存心想出風頭的孫家姊妹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依照孫窈娘之前的盤算,宮里多年未進新人,正好拉拔娘家的姊妹,還能找幫手固寵跟照顧她的皇兒才是正經事。

她中意的對象是孫拂,因為最好拿捏,叫她往東她不會往西,偏生那時的孫拂已經訂親,萬萬沒有皇帝和百姓搶媳婦的道理,只能放棄。

她也考慮過其他姊妹,不過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至于孫默娘這親妹妹,後宮是什麼地方?爭權奪利,人心如鬼域,出于私心,她不想害了自己的妹妹。

不過不管她的打算如何,總之都叫短視的孫信給攪黃了。

孫老夫人懨懨的回家,全沒了之前的風光傲氣,就連府里精心準備的飯都吃不香,正想著去歇息,讓折騰了一天的老骨頭好好躺躺,留在府里的心月復嬤嬤卻俯首就著她的耳朵說了什麼。

孫老夫人又是震驚又是混亂,臉色一變,只覺得氣都快喘不上了,「這……不可能吧,怎麼會看上那丫頭?」

「老奴打听得千真萬確才敢來回稟老夫人,何況那龐老夫人進出西園,是老奴那小子親眼所見,不會有差錯的。」

孫默娘見孫老夫人臉色不對,過來挽住她的手。「祖母,到底是什麼事?」

孫老夫人卻揮開她,「孫拂那個死丫頭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威國公府的龐老夫人今日去了西園給她提親。」

這下炸鍋了,李氏和黃氏、孫樂娘齊齊放下手邊的碗,還吃什麼呢?不過一天的時間,怎麼就有這等造化?

所有人都有志一同認為自己听錯了,可一個人有可能听錯,這麼多的耳朵,孫默娘幾乎要尖叫,孫樂娘的表情也很復雜。

「怎麼可能?」孫默娘把指甲掐進了肉里,一臉睜獰,她滿心以為去了皇宮肯定能見著自家大姊,然後她把孫拂被退親的事告訴她,到時候孫拂除了入宮一條路,再也沒有別的選擇,哪里知道,皇帝竟然不讓大姊出來參加宴席,甚至還當眾數落孫家,這樣一來,以前那些與她有交情的姊妹淘紛紛借口走掉,直到宴會散席都不曾過來打招呼。

心情已經不好了,回家還听到這樣的惡耗,只差沒直接吼出來她孫拂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能攀上這樣的親事!

孫老夫人知道這事和媳婦、孫女說了也沒用,繃著一張老臉沒再開口,李氏和黃氏心里不忿,卻也只能背後說酸話,罵孫拂好狗運、老天沒眼!

孫老夫人可不管這些,她讓人去前院等孫璟回來,讓他立刻到後院來。

果然孫璟一下馬車就被請到了孫老夫人住的泰和堂,連官服都來不及換。

孫老夫人看著孫璟進來讓身邊的嬤嬤把事情很快說了一遍。

孫璟也覺得不可思議,才听到孫邈年後要去大興赴任的消息,在他以為不過一個京城近郊的縣令不算什麼,不想才翻個年,威國公夫人居然替國師來向拂姐兒提親!

  

那人可是謝隱啊!大房能攀上謝家,已經不是高攀二字可以形容了,那可是謝家的大爺、景辰朝的國師,連陛下都對他言听計從,大房要是答應了這樁親事,可是要飛黃騰達了啊!

「娘,您先莫急,我去找大哥問問看他們家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還敢說不嗎?人家國師能看上他的閨女,他要是敢駁了人家面子,你在朝堂上還能討得了好嗎?這件事我作主,孫邈那個木頭要是敢吱聲,你就敲打他,不用客氣!」

本來以為這死丫頭的親事就那樣了,隨便給份嫁妝,看誰要就嫁誰,哪里知道這求都求不來的親事居然落到她頭上,總之這件親事孫拂無論如何都得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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