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她超魅的(上) 第十一章 作者 ︰ 蔡小雀

第六章

寶寐吃完豐盛的早午餐後,就在時尚舒適的會客廳沙發上拿出手機,回復客戶的email,處理一些緊急公事,因為還得等賀簡陪同大老板開完跨國視訊會議後,她才能跟他簽合同領「顧問費」。

雖然她隱約有預感,自己在陳氏會計師事務所是待不長了,陸大姊是事務所資深的老員工,擁有先天條件的地位,如果她們兩人在事務所相處起來尷尬的話,走的當然不會是陸大姊。

寶寐千百年來其實也已經習慣了這樣人事和人心的動蕩,所以她心里郁悶了一下下後,也很快就拋諸腦後,打算把手頭上幾個死忠客戶的稅務單子在這兩天都處理完,自己主動遞出辭呈。

況且賀特助今天真是替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啊……

若按照這樣收「顧問費」法,只要安全管道幫忙介紹妥當的客人,她往後隨隨便便就能荷包滿滿,哪還需要培養第二、第三專長?

——老娘也要當個與時俱進的大妖!

落地窗外陽光明亮地照射而入,因為隔著特殊構造的防彈玻璃,所以絲毫不覺刺眼,再加上室內中央空調氣溫宜人,寶寐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又有蜷縮在沙發上貓成一團的念頭了。

就在此時,門倏然被甩開了!

一個身穿香奈兒紅洋裝的年輕少女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瞪著她。「你就是那個裝神弄鬼,多管閑事,還叫陸遠不要理我的江湖騙子嗎?」

「小姐,先生說不能對寶小姐無禮!」修長英挺的趙岩追了上來,劍眉冷峻皺起。

白婈骨折的左手被最精密的護具箍住,絲毫不影響她暴跳如雷的發揮,驕縱地用右手想甩開趙岩,卻被他有力地攔住了。

「趙岩,你不過是我哥的一個助理,你憑什麼管我?」白婈精致青春小臉上滿是高傲之色。

趙岩臉色一沉,依然禮貌而堅定地道︰「大小姐,先生若是知道你吵著出院就是來找人麻煩的,你應當知道先生會怎麼做。」

白婈眼底閃過一抹懼意,可她已經憋屈了大半年,國內上流社會都知道她母親不過是白家老家主外頭的女人,連小三也輪不上,若不是當年僥幸生了她,白家也不會把她認回名下。

以前她隨母親長年住在美國,幾乎就像被放逐了一樣,現在好不容易被允許回國就學,這個她敬畏崇拜多年的大哥眼里卻像是沒她這個妹妹一樣,她半年也見不了他一次。

如果她不鬧,這個哥哥是不是就順理成章忘記她的存在了?

白婈強忍著想哭的委屈感,倔強地昂起頭,「那你讓大哥來罰我啊!」

趙岩沉默了一瞬,還是冷靜地道︰「大小姐,司機已經在樓下等您,如果您不想回住處的話,先生說可以送您回三芝。」

母親就被「安置」在三芝海邊的獨棟小豪宅……白婈聞言抖了抖,心底涌現了深深的怯意,可是她忽地又想到了什麼,顫抖著鼓起勇氣道︰「我可以不鬧,但是我不想自己一個住學校附近的大樓,我想回……家住。」

「這要由先生做主。」趙岩態度沒有絲毫軟化。「小姐,請您先回住處。」

白婈倨傲的小臉下有著隱隱的脆弱。

寶寐在旁邊看著看著,也挺同情這個傲嬌的小姑娘,有點想管閑事,可又覺得自己實在要好好管一管自己雞婆的個性了,于是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後直到白婈被「押」走的前一秒還是沖口而出——

「小妹妹!」

白婈回頭,愕然之余本能怒目而視。

她笑吟吟開口,「我和陸遠同學不熟,只不過他的姊姊是我的上司,這次托我幫忙他消災解厄度過一劫……但嚴格來講,你跟他的命都是我救的哦。」

白婈打了個冷顫,她被附身時恍恍惚惚間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想談戀愛得找對對象,還有,叛逆前先把書讀好,有能力養活自己才叫真本事。」

「關、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事,但我年紀大愛嘮叨啊你管我!」寶寐一臉笑嘻嘻。「而且你打也打不過我,砸錢又砸不過你哥,小朋友就是該乖乖听話,知道嗎?」

「你——」白婈氣極,可一想到她驚人的「殺傷力」,剛剛被怒氣鬼遮掩的腦子終于清醒了大半,只敢跺腳。「哼,要你管!」

「說不定我有可能是你未來的大嫂呢,到時候就專門管你嘿嘿嘿!」她幼稚地對著白婈氣呼呼離開的背影扮鬼臉,可扮到一半頓時僵住——

那抹玉樹臨風皎如月光的修長身影恰好出現在門口。

寶寐差點嗷嗚地轉身撞破防彈落地窗跑走……就算她臉皮再厚再浪,活生生被逮到也是挺羞愧的啊啊啊啊!

賀簡和保鏢小組暗暗模鼻子,肩頭可疑地微微聳動。

白摯的身形在門口一頓,後來默默地調轉腳步往回走。

「先生?」

「我手機剛剛落在會議室了。」

「是。」賀簡偷瞄了里頭那個恨不能把頭鑽進沙坑掩耳盜鈴的妖嬈嬌艷「天師」一眼,強憋住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有先生和寶小姐在,他從昨夜忐忑驚魂到現在的心一整個安定了下來,對于今晚黑夜的來臨好像也沒那麼怕了。

——城市的彼端,白晝遠去,夜幕四圍。

黑得無邊無際的海面上白浪卷吐,潮聲滔滔……

屋內,白蠟燭長長短短擺放在地面,微弱的火苗忽明忽滅,一個美婦坐在大片梳妝鏡前上妝。

描眉,眼影,腮紅,唇彩……

美婦鏡前描著妝,鏡面里倒映的女子眉眼艷麗,嘴唇嬌紅,咿咿呀呀地唱起了——

……我有一段情呀,唱給諸公听,諸公各位心呀心靜靜心呀,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細細呀道來,唱給諸公听呀……

唱著唱著,鏡子里的美婦緩緩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角流下了兩道血水來。

在周休前夕,賀簡已經連續兩晚連進浴室都不敢讓平安符離身。

他獨自住在離集團總部不遠的豪華電梯大廈十樓單位,按照平常的習慣,只要一下班回到家就會拉開落地窗簾,坐在向著落地窗外大片北市夜景的大沙發上,邊喝著冰啤酒邊听搖滾樂,對著城市燈火輝煌……放空松弛一下。

可是現在晚上他戰戰兢兢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厚厚的落地窗簾是不是依然拉攏上的。

因為昨天晚上他就是一時不查,被騰空撲貼在落地窗上對著他詭笑的紙扎媒婆嚇到了!

……吉時已到,新郎倌上馬羅……

他臉色發白,驚得把手上的紅酒杯往落地窗上的鬼臉砸去!

口袋里的平安符又狠狠發燙,紙扎媒婆尖叫著往後退,轉瞬消失在十層樓高的空氣中。

賀簡抖著手好半天才勉強模出了那殘存余溫的平安符,邊緣已經焦黑了一圈。

要是平安符全部都燒光,他是不是也就完蛋了?

當下他二話不說馬上打給「寶天師」,手機那端的軟軟嗓音傳來——

「安啦,平安符還能再頂一次。」

「寶小姐,它們一個晚上只會來找我一次嗎?」賀簡好好的一個商界菁英此刻可憐得像被遺棄街頭的夾尾哈士奇,哪里還有半點平日陪同先生巡視集團時的赫赫氣勢。

「不然你想它們一晚來幾次?」

「……最好都不要。」

寶寐咯咯笑了。「反應挺快的嘛,我還以為你會說一晚一次就好呢!」

「寶小姐,我是害怕遇鬼,不是智商欠費。」

「紙扎人不是鬼,沒什麼好怕的啦!」她安慰道。

「……」賀簡苦臉——您法力高強當然不怕。

「沒事早點去睡覺,我要去追劇了。」手機那端窸窸窣窣撕拉開包裝袋的聲響,果不其然下一秒已經听到她在嚼餅干的聲音。

隔天不用上班,可以徹夜追劇耍廢、癱在沙發上當一袋馬鈴薯的感覺真是太爽了哈哈哈。

賀簡心情復雜至極的結束通話,只能拖著軟如面條的雙腿,鼓起勇氣把落地窗簾全部拉上,然後將那個平安符貼胸放好,這才敢去洗澡睡覺。

好不容易,又撐過了一個晚上……

星期六一早賀簡就迫不及待開車到了大稻埕寶寐的住處外,可他萬萬沒想到本來應該在北京的先生居然也在這里。

「先生?」看見熟悉的座駕時,賀簡以為自己眼花了,下車後忙趨前。

防彈休旅車前座暗色車窗降下,輪值的柳特助雷朋墨鏡後的眼神冷靜嚴肅。「先生在休息,凌晨在飛機上又整整開了三個小時的會。」

先生睡眠品質本就不好,而且原計五天的行程縮短成三天,肯定又是為了工作犧牲了休息時間。

賀簡瞬間調整回菁英特助的角色,神色凜然,壓低聲音道︰「柳韁,怎麼沒勸先生先回家補個眠?」

柳韁低道︰「先生要抽空和你們走一趟嘉義。」

賀簡一怔,感動至極。

「——早點解決你的事,就能越快請寶小姐代為找出堂少爺的下落。」柳韁挑眉。「你看是要入贅還是嫁人,總得有個交代。」

賀簡滿滿感動都被這家伙一盆冷水潑涼了——靠!早知道就不要在他們助理群組里面PO文取暖了,還能不能有點同事愛了?

「你們這是等著看我的笑話是嗎?」賀簡磨牙。

「不是等著看,是已經在看你的笑話了。」柳韁露出雪白牙齒。

賀簡要不是怕吵醒先生,肯定要把人拖出來到暗巷好好「談談人生」。

寶寐準時打開家門,看到的又是這麼大陣仗,腳步頓住——

好、吧!

不知何時,天空厚厚灰色雲層洶涌聚攏而來,起風了……

大雨嘩啦啦落下,伴隨著遠處不斷撕裂空氣的炸響雷鳴,朦朧水氣飄浮中,樹林村景漸漸染上一抹舊色。

那棟巴洛克式老洋樓隱沒在大片晦暗森林中,僅有一個入口,一條彷佛通往異世界的幽靈小路……

「賀簡,你老家是鬼屋嗎?」開車的柳韁橫了坐在副駕駛座的賀簡一眼。

「當然不是。」賀簡回瞪。

「確定?」柳韁喃喃。

賀簡看著煙雨蒙蒙中熟悉又陌生的入口處,硬著頭皮道︰「當然確定,我過年還回來過,只是現在雨勢太大,路口的燈又壞了,看著比較嚇人罷了。」

前方隨扈的悍馬車忽然打著閃光燈緩緩停了下來,他們也跟著停了車,看著黑西裝保鏢撐傘冒雨而來。

「賀特助,前面入口柏油路面破了個坑洞,車子過不去,如果不是下車步行進入,恐怕得掉頭找另外的路。」傘下的保鏢神情凝重。

「你老家有後門的通道嗎?」柳韁問。

賀簡搖頭,神色也有些難看。「我曾叔祖父當年負責監造老宅,當時清末民亂盜匪叢生,只留主宅對外的出口,宅子四周是高牆,高處還有監守用的銃櫃槍窗槍眼……總之,後門沒通道。」

後座的白摯合上手里的企劃書,看著身側揉著眼楮剛剛醒來的寶寐,清眸幽深。「寶小姐的意思呢?」

「唔?」寶寐懶洋洋地在舒適真皮座椅上蹭了蹭,表情還有些睡意恍惚,正可惜著自己方才怎麼沒趁睡著的時候往他身邊挨靠過去,美男子的女敕豆腐能偷吃一口是一口啊!

白摯凝視著她傻萌傻萌仰望著自己的模樣,雪白臉蛋猶殘留著被真皮座椅壓出來的紅印子,依稀可見上頭淺淺的……車徽標志。

他心微微抽動了一下,有抹笑意像水底小金魚吐泡泡般細碎冒上來,雖然剛剛到唇邊就抑制住了,但再重復問了一次時,嗓音也不自覺溫和了些許。

「喔,小事。」她听清楚後,隨意地擺了擺手,笑道︰「障眼法而已啦,不用管它,一樣直直開進去就好了。」

「確定?」柳韁和賀簡跟保鏢三張臉浮現愕然。

「孩兒們,沒听過『眼楮有業障』這句潮話嗎?」

孩兒……們?

那句……潮嗎?

三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其中就連幾天下來對寶寐信服到不要不要的賀簡也無言以對。

「听寶小姐的。」白摯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大雨嘩啦聲中穿透震懾而來。

「是,先生。」

悍馬和防彈休旅一前一後駛過了原本應該有大坑洞的入口,卻在輪胎經過的剎那如履平地,兩輛車的駕駛心中不由一咯 !

難道,真是幻覺?

寶小姐說是障眼法,可這突如其來的晦暗天色淒風苦雨中,隨著越來越大的雨而瘋狂搖動的樹林枝葉彷佛恐怖電影中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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