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密探 第四章 逼問同窗助查案 作者 ︰ 綠光

兩人帶著李鵬來到靶場後頭的一座亭子里,一前一後包夾著李鵬,壓根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我又沒干什麼,做什麼押著我到這兒來?」李鵬就連辯解也是垂著頭,壓根不敢看兩人。

「你沒干什麼?」常參忍不住哼笑出聲。「今日要不是我出面保你,你可知現在會是什麼下場?還是干脆我把你押到皇上面前說個明白?」

「別別別,我只是……我……」李鵬急了,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解釋起,畢竟真的是他下的手。

「你為何這麼做?」赫商辰沉聲問道。

像是心事被窺見,嚇得李鵬抬眼,忙揮著手。「不是、不是……」

「誰讓你做的?」常參再問。

「也、也不是,就……」李鵬慌得都說不成句了。

「李公子,你要知道茲事體大,如果皇上追究御前失儀,甚至扣上襲君之罪,那是你整個李家都要陪葬的!」常參惱聲道。若不是如此,她又何必一開始就保下他?

李鵬整個人呆若木雞,像是不敢相信只是想整整常參、殺殺常參的威風而已,竟會讓自己整個家族陪葬……

「李鵬,要不是常參保下你,你現在還能站在這兒?」

李鵬愣愣地看向赫商辰,這才後知後覺地瑟瑟發抖。「不是……我只是想讓他難堪而已……他們給我個釘子,我想也沒多長,扎進去就是想讓他摔馬,哪知道馬匹剛好到皇上附近時才發難……」說著說著,淚水已經盈眶,整個人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是誰?」

「就是周侍郎家的周三和郭給事中家的郭大。」

常參微噘起嘴,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印象。

「我說過,此二人素行不良,要你別走近,為何不听?」

赫商辰的嗓音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但常參听得出他微帶怒氣。

「我沒和他們走近,是今兒個因為常參拿了個第二名,他們一伙人就在那頭說著,後來祭酒大人說皇上駕到,偏偏皇上又對他青眼有加,他們又和人在那頭低聲議論,說要給他殺威風,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說著說著,他們就把釘子交給我,還笑我肯定不敢,所以我就……」

李鵬說到最後眼淚已經落下,對著常參低聲認錯。「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鬧成這樣……求你別跟皇上說……我不能害了我爹娘,還有我那個才八歲的弟弟……」

他爹只是個員外郎,他是和赫家有姻親關系國子監才肯收他,要是他害了爹娘,甚至其他族人,他是萬死難辭其咎!

常參听到最後又好氣又好笑。「如果不幫你就不保你了。」

李鵬神情傻呆傻呆的,淚珠子還掛在腮邊。「可是……皇上不是要你查?」

「皇上日理萬機,難不成還天天惦記這事?就算皇上真惦記著,難道我就不會胡亂編個原因,何必非要把你揪出來?」常參真是被他逗笑了,畢竟難得瞧他這傻樣,她還是比較習慣他眼高于頂的高傲模樣。

李鵬听至此,腳下一軟竟癱坐在地,放聲哭了起來。

常參被嚇了跳,趕忙拍著他的肩。「不是跟你說沒事了嗎,別哭。」唉呀,都多大的人了還哭成這樣……她都沒哭他哭什麼?

「別理他。」赫商辰拉起常參。

「可是……他不是你表弟?」當哥哥的都不用稍加安慰一下?

赫商辰冷睨了李鵬一眼。「給他個教訓,不是每個人都如你寬宏大量。」話落,就把常參拉出亭外。

常參被夸得有點難為情,撓了撓臉。「也不是寬宏大量,純粹就是覺得李公子雖然脾氣傲了點,但不是個會使壞的人,覺得肯定有人故意慫恿他,他不過是傻得被當槍使罷了。」

赫商辰直瞅著常參,覺得此人有著超齡的成熟,洞悉力極強,即使遭受李鵬三番兩次嘲笑,竟還能以德報怨,著實令他欣賞。

思索片刻,他問︰「那兩人,需要我出面嗎?」

「不用不用,這種小事我自個兒來就成了。」她還不急著揪人,因為她懷疑後頭有人在下指導棋呢。

赫商辰輕點著頭,隨後退上一步,朝她作揖。「李鵬所為,我在此替他道歉。」

常參趕忙扶起他。「別這樣,你是你,他是他,他犯了錯,該道歉的是他。」

「沒將他約束好是我的錯。」

瞧他一臉認真,常參不禁笑了。「我還沒跟你道謝呢,赫二公子。」

「舉手之勞罷了。」

他說得風淡雲輕,可她最清楚當時的險況,一個沒拿捏好,驚動聖駕,那可真的是……後果不堪設想。

「不管怎樣,今日多謝赫二公子,往後若有什麼事擺不平的,盡管找我,必定竭力而為。」她深深作揖,由衷欣賞他這個人,看似淡漠高傲,卻極為公正,要是能與他成為好友,真是她三生有幸。

「能與常參為友,實乃三生有幸。」

常參瞬間瞪大眼,疑惑這人怎把她心底想的說出口,而且這般直白……「我我、我要是能與赫二公子為友,才覺得三生有幸。」

話一說出口,她就飛步跑開,實在是因為太羞人了。

赫商辰不解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微翹,然而當目光掃到還在亭子內哭泣的李鵬,眉頭又微攏起來。

事情恐怕沒那麼單純,不只是那兩人所為,想針對的,究竟是常參,抑或是……皇上?

翌日。

「真的,赫二公子,咱們就是氣不過常參太囂張,想讓她在皇上面前出丑而已,誰知道差一點就把事給鬧大了!」周三公子急得將當天的事說過一遍,只盼赫商辰能放過他。

赫商辰臉色淡漠地瞅著他,黑眸微轉,看著郭大公子。

「真的,我可以指天立誓,咱們真的就只是想殺常參威風而已,沒想要鬧事,更沒打算讓他傷著。」郭大公子趕忙指天發誓,就怕赫商辰不信他。

「釘子打哪來的?」

「撿來的。」

「哪撿的?」

面對赫商辰平靜卻咄咄逼人的態度,兩人知道要是不交代清楚,今日真的沒完沒了,便道︰「那時咱們不是在靶場上列隊嗎?一旁不就有柵欄,釘子剛好就擱在柵欄上,咱們心想真巧便拿了起來。」

「為何覺得真巧?」

郭大公子眉頭都皺成一團,真不知道他問這做什麼,可也因為他這麼一問……「那時就有人說要讓常參摔馬,是吧?」說著,他問向周三公子。

「對。」周三公子點頭如搗蒜。

「當時交談的共有幾人?」

「這……這我怎麼會知道?當時身邊幾個人來來去去,有的說了幾句就走,哪知道到底有幾人?」

「我是不知道有幾人,但是最主要就咱倆,還有劉濤、裴宗康和阮寧中,是吧。」郭大公子扳著手指算完後,再問著周三公子。

「應該是,可其他人……」周三公子抓了抓頭,笑得有點赧然。「咱們說得正熱烈,也就沒那麼注意了。」

「是誰說要讓常參摔馬?」

「誰說的……」周三公子沉吟著,以眼神問著郭大公子,卻見他也攢眉細思。

好半晌,兩人才異口同聲地道︰「不知道,就有個人說,那就讓他摔馬,殺殺他的威風,讓他在皇上面前丟盡顏面。」

赫商辰微眯起眼細忖,心想這事比他預料的還要復雜……

豈料他的眼神太過冷沉,嚇得兩人連忙求饒。「赫二公子,咱們能說的都說了,句句屬實,全都是真的!」要不是想不到還有什麼起誓的法子,他們定會當場起誓博得信任,省得他老這樣盯人。

赫商辰神色淡漠地睨著兩人。「昨兒個扎進馬蹄的那支釘子並不是打蹄鐵用的釘子,長度要更長些,從蹄子打進去會隨著馬兒行走或奔跑一點一滴釘進去,等馬兒跑到皇上面前時,釘子才會鑽過蹄,扎進肉里,讓馬兒疼到發狂。」

兩人听完時還一臉傻樣,再仔細一想——

「赫二公子,咱們沒那個意思,絕無那個意思,你說這話豈不是要把咱們給嚇死?」

兩人面無血色,不斷打著哆嗦,心想赫商辰要是把他們給李鵬釘子的事往上呈,再扣上襲君的罪名……那可是滿門抄斬的罪名。

「所以趕緊想想,到底是誰說要讓常參摔馬,一天,我只給一天的時間。」話落赫商辰轉身就走。

「赫二公子、赫二公子!」

一時間,他們哪想得起來那句話到底是誰說的?

赫商辰徐步走向率性堂,邊走邊細忖剛從周、郭兩人那兒得知的消息。

凶手心思極細,每走一步都未留下痕跡,無聲無息地埋伏在人群里,偶爾適度煽動……

「赫二公子!」

熟悉的清細嗓音兜頭落下,他不由抬頭望去。

只見常參坐在桃樹上,看起來像是……正忖著,常參便丟了一樣東西過來,赫商辰快手一接,是一顆青紅色的桃子。

「好甜呢,這桃子真是好吃,要是做成桃脯肯定不得了。」

說著,她已經從樹上躍下,四平八穩地落在他面前,吃得一臉滿足,笑得眸子里像是打翻滿箱的寶石那般燦爛,教赫商辰一時轉不開眼。

「赫二公子?」常參偏著頭打量著他。

赫商辰垂斂長睫,掩飾一時的失態,啟口道︰「桃脯難克化,還是少吃點好。」

常參不由撇了撇唇,細聲咕噥著。「現在就算想吃也沒得買。」怎麼每個人都這麼說,難道他們都不知道桃脯有多好吃嗎?

「說什麼?」

「沒事,瞧你走得急,上哪呢?」現在可是休息時間,就算要趕回率性堂也犯不著走這麼急。

赫商辰這才想起自己正急著找她。「剛才查了些事想跟你說。」

「喔?」她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他竟幫著自己查事。

听他將郭、周二人的說法道完,她不禁微眯起眼思索,直覺得這網撒得真大,想要一一厘清,怕是要費上不少時間。

「得要先從對你不滿之人查起。」

她驀地抬眼,真的覺得與他之間似乎有種不須言明的默契,好像她在想什麼他都知道似的。

「難道不是?」

「是……當然是,只是我樹敵頗多,想要一一捋清恐怕相當難,再者這事查不出證據。」她忙回神應聲,有些頭疼地皺起眉,因為瞧不慣她的人真的很多呀,太難辦了。

別說國子監里的監生了,恐怕就連皇子也對她不滿,好比向來自視甚高的大皇子,還有待她也不親厚的二皇子,至于三皇子……他較寡言,心思藏得比較深,唉,真是的,皇上沒事給她樹敵做什麼?

國子監里的監生,有哪家不是和皇子們沾親帶故?阮寧中不就是大皇子的表弟嗎,裴宗康也是三皇子的表哥,而二皇子對錦衣衛向來有微詞……唉,一個個都是她惹不起也不想惹的。

說到底,國子監就像是朝堂縮影,里頭的人難道就沒有拉幫結黨地選邊站?

「就算查不出證據,也得知道躲在暗處之人是誰。」常參沒說出口的這些,赫商辰心底也通透得很。

「也是。」她無奈地嘆口氣。

「走吧,該進率性堂了。」

常參點了點頭,正要和赫商辰一道走,後頭有人疾步跑來,嘴里還喊著赫商辰。

兩人一回頭,驚見是國子監里司懲戒的監丞。

不得喧鬧、不得疾行……監丞大人自個兒就犯了兩條紀律呢。

「赫商辰,你府上的小廝已在外頭等候,趕緊回去。」監丞顧不得氣喘吁吁,趕忙催促著。

「什麼事?」常參才問著,就見赫商辰臉色微變,睬都沒睬她,大步往外走得極快,就連袍角都快飛起來,可見事態之危急。「監丞大人,赫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赫商辰的母親快不行了。」監丞嘆道︰「今年秋闈,他定是能上榜的,可如今看來……他得等三年後了。」

常參聞言,不禁也跟著嘆氣,可想的卻與監丞不同。

他從來不失儀,如今卻走得這麼急,可見與母親之間的感情深厚……母親一走,他得有多難受。

三天後傳來赫商辰母親病逝的消息,赫家人丁憂,但赫首輔被奪情起用,而在翰林院的大公子赫歲星和赫商辰必須守孝三年,在處理完母親的喪事後,兩人便前往城郊外的赫家祠堂守孝。

常參知道他母親病逝的消息後,一直想去探訪他,偏偏她的身分有那麼丁點尷尬,要說是至交嘛……不算是,更別說是知己,沒有合理的身分,讓她不知道要用什麼名目去見他,只好等著跟父親一道去上香。

誰知道在大門口就被擋下來了,赫首輔真的是一點情面都不給,盡管她再擔心,也只能隨著父親離開。

得知赫商辰前往城郊的赫家祠堂守孝,她也想去探探,無奈手上的差事還未結束,再者她在國子監就學,哪能隨便說走就走。

這一擔擱,時序都入冬了。

趁著休沐,常參沒和誰說一聲就獨自模到赫家祠堂。

只是地方找到了,她反而遲疑了,站在圍牆外有點猶豫,畢竟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面,她突然跑來找他想安慰他,會不會顯得有些交淺言深,太過一廂情願?也沒打聲招呼就不請自來,是不是太厚臉皮了?

可是她人都來了,下次休沐就得要等到年節了。

常參陷入天人交戰,適巧祠堂的小門打開,一個小廝打扮的男人像是被嚇了跳,再瞧常參身上的衣料極為上等,猜想該不會是赫家兩位公子的友人,便恭敬地問︰「敢問公子是我家兩位公子的友人還是同僚?」

「呃……」她頓了下,呵呵干笑著。「不是、不是,我是路過、路過。」

話落便一溜煙地跑了,幾乎繞著赫家祠堂的圍牆跑了半圈,直到氣喘吁吁才停下。

唉,這可難倒她了,她是他的誰呢?

雖然他曾說能與她為友是他三生有幸,這樣的話有時不過是客套,她要是當真了,那不等于她硬巴上人家?

可仔細想想,她剛剛真不該跑的!不是知己,不是朋友,但她可以說是國子監的同窗呀!

她不禁咂了聲,懊惱極了,瞧她這腦袋,平常還頗精明,怎麼現在卻不中用了?她跟祠堂里的人說不是,往後她要是又來了該怎麼解釋?要是下人覺得她古怪,豈不是讓他這個主子臉上無光?

想了一圈,常參真的想撞牆了。

眼看天色都快黑了,她一路趕到這里要是連人影都沒瞧見,壓根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豈不是虧大了?

正門進不去,那就……看著眼前約一丈高的灰白色圍牆,牆邊栽種了整排的樹……她心思暗動,退上幾步再往前跑了兩步,踩牆一躍便直接躍上牆頭,正打算靠著樹干的遮掩瞧瞧祠堂里的格局,猜想他可能會在何處,卻——「常參?」

「欸?」她聞聲往下一看,適巧看見站在底下的赫商辰,整個人都傻了。

來的路上她排練了數種說法,想著該怎麼和他閑聊,也想過可能不容易踫到人,遠遠瞧一眼也就成了,哪知道她才翻上牆頭就遇見他……呃,她應該說什麼才好?

不說點話他會不會以為她是梁上君子?

「你來探視我?」赫商辰臉色平淡地問著。

常參腦袋還轉不過來,听他這麼一問,只能很老實地點著頭。

「下來吧。」

應了聲,常參乖巧躍下,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臉。「我……因為……」說找不到大門,會不會顯得她很蠢?

「找不到大門?」

「嚇!」她嚇了一大跳,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怎麼?」赫商辰不解地瞅著她。

「沒沒沒,不是找不到大門,是……我本來要叫門,剛好有人出來問我是不是兩位公子的友人,我心想我又不是,一時又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就一路沿著圍牆跑到這兒來,心想爬上圍牆能瞧上你一眼就好,誰知道就遇到你了。」

她嘿嘿干笑,往後在他面前絕對不能撒謊,不管他到底是有意揣測人心還是純粹本能猜問都太嚇人了,她可不想撒了謊再被他戳破,太丟人了。

「你不是我的朋友?」赫商辰眉頭微攏問道。

「我是嗎?」她有些不安地摳著指甲。

天氣涼,赫商辰的眸色更涼,直睇著她半晌,再問︰「我不是你的朋友?」

「是,當然是!」她忙不迭地道︰「就因為是,我擔心你,好不容易等到休沐了,便趕緊過來了。」

她自然當他是朋友,可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嘛,多怕表錯情,尷尬。

赫商辰嘴角微勾,笑意若有似無。「走吧,到亭子里坐坐。」

「好。」

亭子里的石桌上擱著茶具,水壺燒得正旺,赫商辰拿起水壺將熱水沖進茶壺里,問︰「那樁事,你可查出真相了?」

常參頓了下才意會過來,沒想到他還惦記著這事。「其實這事可以說是無頭公案,查不到底,反正我找了阮寧中他們幾個旁敲側擊,結果他們竟然對是誰提議要讓我摔馬的人都不知道。」

「沒讓人盯著他們?」

「盯了個把月,什麼都沒有。」這才叫人氣餒。

「那麼,那日除了咱們知曉的幾個人之外,全都視為嫌疑人,一個個查。」他淡然說著,給常參倒了杯茶。

常參微張著嘴,沒想到他竟還要她繼續查。「真要如此,至少還有二十幾個要查,然而事情都過了這麼久,怕是也查不到證據,再者就算我盯到人了,又能有什麼法子讓那人坦誠?」

所以最後她放棄了,反正皇上也沒差人問她這事。

「不是要證據,也不是要那人坦誠,而是要讓自己知道到底是誰躲在暗處,隨時會危害自己,以此防身。」

常參愣愣地看著他,攢眉想了下,問︰「你這是在擔心我?」

「我不能擔心你?」

面對那張沒有表情起伏的俊臉,常參只覺得自己的心狠竄了幾下,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最後融合成一抹感動。

她不禁笑眯了眼,帶著幾分靦腆和難為情,細聲道︰「我來呢,是探望你過得好不好,想安慰你的,沒想到你倒惦記著我,怕我被人暗算。」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那抹感動就變成了滿滿的喜悅。

雖說她和成碩、和霖稱兄道弟,但實在是太擔心被揭發女兒身,所以慣于獨來獨往,等于什麼事她都得自己來,也沒想過要求助于人,可他卻默默替她盤算下一步,她真的很開心,真的覺得自己得到了人生至友。

瞅著她的笑臉,不知怎地,赫商辰的唇角跟著微彎。

「生離死別是人間常事,我早有心理準備,再者母親掛念我的學業,我能做的就是不辜負母親的期望。」他淡道。

「沒錯,你非池中物,早晚要飛上天的,晚個三年又如何?」

「你呢?」

「我?」

「不參加科舉?」

常參不禁笑出聲。「我爹可是錦衣衛指揮同知,我是他唯一的嫡子,自然要繼承他的衣缽,我要是去考舉,我爹可能會打斷我的雙腿。」

而且皇上也會想個法子讓她無法參加科舉,畢竟她現在有官職在身,哪怕只是個北鎮撫司的官校,手里已經握了一些權,是可以直達天听的。

然而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爬得愈高,就愈無抽身的可能。

「可惜。」

常參聞言,笑嘻嘻地湊近他一些。「赫二公子太瞧得起我了。」

「是你真有本事。」

「唉,我又不是來讓你夸的,別夸了。」太羞人了。

「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

「真的?」

見他神色清冷地點了點頭,常參不禁樂開花。「喏,往後只要我得閑,我就來探視你,你千萬別嫌我煩。」

「不會。」

常參勾彎唇,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喜悅不斷涌現。

「你在國子監里,一切小心為上。」赫商辰不忘再囑咐她一聲。

常參笑眯了眼,輕柔的應聲揉進了冬日爽朗的風聲里。

從這天過後,如常參所說,只要她一得閑,就會跑到赫家祠堂找赫商辰。

兩人像是從一開始就無任何隔閡,哪怕赫商辰總是靜默,她也絲毫不在意,反正他話少她話多,倒也挺契合。

赫商辰慢慢習慣了她總愛翻牆而來的惡習,不再糾正她。

年節後,卻見小廝領著常參規規矩矩地從大門走進來,身邊還帶了個人,年紀看起來與他相當。

「赫二公子,我又來打擾你了。」常參遠遠地就朝他揮著手。

赫商辰眉宇間是往昔的清冷,朝他身邊的人又打量幾分。

「赫二公子,今日我帶我弟弟前來。」她說著,朝常勒使了個眼色。

「赫二公子,在下常勒。」常勒規規矩矩地朝他作揖。

「不用多禮。」赫商辰淡道,看了常參一眼,逕自走進院子里的小廳。「今日怎麼會帶令弟過來?」

「赫二公子,我是想說,你在這兒像是少了個伴,便帶常勒過來,你念書時他也念書,身邊多個人陪伴,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常參快人快語,開門見山地道出她的盤算。

「不用。」赫商辰也夠爽快。

「喔……」雖說是猜想中的事,但像他回應得這麼直接而不迂回的人,真的不多見了。忖著,她偷覷了身旁的常勒一眼,又道︰「也是,畢竟你在守孝,還得自修功課,似乎也不適宜多添個人。」

這話是給常勒和赫商辰台階下,省得把關系搞壞了。

只是常勒垂著臉,赫商辰又不吭聲,她突然覺得自己答應常勒的要求似乎有點蠢。

瞧赫商辰的神情比往常冷,她並沒有多待,帶著常勒離開。

赫商辰瞧著常參離去的身影,心想,下回他再來時得要跟他說說,他這個弟弟,心術不正。

然而這一等,就等過了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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