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雖然曾經掙扎過，可是當孔季揚從琴房出來，進房拿起背包，顯示他真的要出門的時候，她還是屁顛顛的跟著了。真討厭沒用的自己啊！
可是能跟喜歡的人「約會」，誰會放棄這個機會？
她安慰自己，單戀的人就是這麼傻，範可心，你不會是第一個的……吧。
範可心還以為他們會直接上烏來，沒想到卻先去了附近一家燒烤店。
翻開menu看了一遍，孔季揚爽快地點了一份雙人套餐，再加點一份和牛跟海鮮盤。
然後，老兄把自備的手套戴上了。
身為一位鋼琴演奏家，隨時保護雙手是應當的，但這不就表示燒烤的工作由她來了？
對這點，範可心並不以為意，她喜歡負責烤肉，手上有事做的感覺，但是孔季揚的態度也太理所當然了吧？
「你為什麼要吃烤肉？」範可心問。
「想吃。」他托腮看著四周，「飲料是不是要自己去倒？」
「對，剛才服務生有說。還有冰淇淋、色拉都要自己取。」
當服務生說冰淇淋是哈根達斯時，她可是興奮得都坐不住了。
「我要喝可樂，不吃小黃瓜跟青椒。」
「欸？」範可心眨了眨眼，霍然曉得他的意思。
抿了下唇，雖然心中有所月復誹，她還是去幫他倒了飲料跟取了色拉過來。
回來時，桌上已經有肉盤，正中央凹槽內備長炭火正燃燒著。
範可心認命的烤肉，以及隨時幫他加添飲料跟挖冰淇淋。
話說，他竟然喜歡草莓跟巧克力，倒是令她大為驚訝。
大概是偏見吧，覺得他應該喜歡更酷一點的東西？
她好奇地如此問他時，孔季揚反問她︰「冰淇淋有酷的嗎？」
無可反駁。
她只好默默低頭吃她的淇淋巧酥加芒果冰淇淋。
「可是，」她忽然想起了件事，「前天阿姨煮青椒肉絲，你不是有吃？」
「媽煮的一定要吃，不然她會不高興。」
「噢。」
難怪那天他會叫她把青蔥給吃掉……腦中浮現他喝掉了湯匙上的青蔥，小臉不由得暗紅。
「那你叫我跟阿姨說不吃蔥……她不會不高興嗎？」
「會啊。」
「……」這是在陷害她嗎？
「但你不是她的孩子，她不會怎樣的。」
「是喔？」
那天，她戰戰兢兢地告訴孔母她不喜歡蔥時，孔母略顯訝異，但很快地笑開來，還道歉說她忘記了。
那如果是孔季揚坦白他不喜歡吃青椒的話，阿姨真的會生氣嗎？
範可心有些懷疑。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阿姨雖然很干練，讓人下意識有種距離感，但說話其實還滿溫柔的。
「麻煩的是兩者都不是的。」既不是好友的孩子也不是親生子。
他這話說得輕，餐廳內人聲吵雜，她未听清楚。
「你剛說什麼都不是？」
「沒事。」
吃完飯後，兩人搭乘公車上烏來。
假日雖人多，但他們很幸運的一上去就有人下車，因此兩人並肩坐在最尾端的靠窗位子。
孔季揚讓她先坐進去，這動作不知為何讓她有些感動，可能是不用擔心介意旁邊坐著陌生人吧。
搭車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範可心有輕微的暈車體質，無法在車上閱讀或看手機，只好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
孔季揚則是雙手環胸，閉目養神。
過一會兒，範可心察覺肩上傳來重量。
回首，瞧見孔季揚人靠向她，但因為他個子高她許多，所以頭顱隨著車體搖晃。
「你睡著了？」範可心問。
他沒有回應。
大腿上的小手絞紐，顯現內心猶豫。
鼓足了勇氣，她將頭雇向他，再把他的頭安靠在自己頭側。
她感覺到一點點小小的幸福感。
雖然他不喜歡她，雖然他把她呼來喝去的，但兩人這樣親昵地靠在一塊兒，她還是覺得開心。
所以說單戀的人就是傻啊！
不知不覺地，她也睡著了。
途中，公車突然一個緊急剎車，往前撲的範可心醒了過來。
定了定心神，靠回椅背，沒一會兒又睡著了。
在她身邊的大男孩睜開眼，看著那頻頻往玻璃窗招呼，眼看就要撞上的小小蟒首，哼笑了聲，大掌貼著軟頰推過來，放到自己肩頭上，再把自己的頭靠到她頭上，兩人就像對小情侶一樣一路睡到了烏來。
上了烏來，滿山的櫻花、清新的空氣讓人心情大好，一掃範可心驟失雙親、學測失利的陰霾。
她使用手機拍出一幀又一幀的照片。
「我們合照好不好？」
範可心詢問只是用眼楮賞櫻，連手機都沒拿出來的孔季揚。
他以無可無不可的無所謂態度走來她旁邊。
他竟然願意與她合照讓範可心十分驚喜，趕忙抓住機會，在櫻花前連拍了好幾張。
以前兩家人出游時，雖曾拍過合照，但只有兩人入鏡還是第一次呢，因為之前每次只要父母說要幫他們兩個照相，他一定會丟來一句︰「我幫你們拍吧。」的軟釘子來。
她應該早就察覺他對她沒半分意思，現在也只能怪自己的愚蠢跟弩鈍。
可現在竟與他有合照了！
這會是她一輩子的寶貝。
範可心看著螢幕上的兩人傻笑著。
看過櫻花、瀑布，搭了纜車，兩人來到老街逛逛，邊走邊吃。
這樣一個行程結束已經是傍晚了。
兩人搭乘接駁車來到溫泉飯店。
湯屋比她想象中的還大，地板是榻榻米設計，有淡淡的藺草香。
開窗可見山景，雖然有些許霧氣，但不影響視野，蔥郁的樹林、寬闊的景象，讓人身心舒暢。
「好棒啊！」她在窗前大伸懶腰。
「哼！」孔季揚朝範可心的背影哼了聲，坐在和式桌前，慢條斯理的翻閱旅館所附的餐點menu。
「你要先泡湯嗎？」範可心坐來桌前問。
「你先去吧。」
「好。」範可心開心點頭。
她自長方形棉質大包包中拿出出門前準備的換洗內衣褲，還有旅館所附的棉質浴袍，入浴房泡澡。
浴房空間大，兩面開窗，亦可見遼闊山景。
隨著日陽沉下，天色很快地黑了。
範可心泡了一個通體暢快的溫泉浴，走進房間。
這時桌上已經擺了一桌的雙人溫泉套餐。
「你肚子這麼餓？」範可心詫異。
她想他們在老街可吃了不少，什麼烤山豬肉啦、山豬肉香腸，還有她最喜歡的小米麻糟等等。
她點的是干酪口味的小米麻糟，孔季揚則是點黑糖芝麻。
範可心猜測他該不會其實很喜歡吃甜的吧？
回想她雖認識他十來年了，卻對他的喜好一點都不了解，畢竟如果會見到他幾乎就是兩家出游時，通常都是桌上有什麼他就吃什麼，表情一直平淡，也沒見他特別對某樣東西表現出喜愛之色。
雖然才一塊兒出來玩個半天，卻覺得好像了解他一點點了。
還有，他還挺愛吃的，就連進來溫泉旅館，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泡湯，而是先看點餐的菜單，跟他的高冷形象天差地別。
桌上的菜色很有原住民風味，範可心吃得津津有味。
「泡湯的時間有多久啊？」
她剛怕時間來不及，所以只泡二十分鐘就起來了。
由于是孔季揚去跟櫃台chick in，她則是跑去拍飯店設施跟擺設，所以不太清楚。
「明天中午十二點。」
「噢……欸？」她大吃一驚。「那不就是過夜？」
「廢話。」
「不是來泡湯的嗎？」
「當天來回很累。」孔季揚斜睞她一眼，「晚上別襲擊我。」
「我、我才沒這麼想……我……你為什麼沒告訴我要過夜？」
難怪這房間看起來這麼大！
烏來的湯屋她不是沒來過，通常都是一進去就是溫泉泡澡設備，沒有任何隔間，小小一間大概五六坪大。
她還以為這間飯店比較特別，就算是湯屋也設計得跟房間一樣呢！
原來是要過夜？！
「現在不是說了？」
這是先斬後奏！
「我沒有準備衣服！」
「那你現在里面穿什麼？」
「不是……我是說明天換穿的衣服！」總不能一套衣服穿兩天吧？
「叫旅館拿去送洗就可以了。」他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別嗦了。」
連抗議的自由都沒有的範可心扁起小嘴。
這房間沒有設床，只有榻榻米，應該是會在上頭鋪床吧。範可心推測。
這樣不就跟他共寢了？
範可心暗暗大吃一驚。
不過還好沒有同床，否則只要一想到他睡在旁邊，晚上肯定輾轉難眠，睜眼到天亮。
「噢，對了。」她想起了件事，「我得給你多少錢？」
今日除了搭公車是刷悠游卡，其他的費用都被他一手付了。
別的不說，這飯店外表看起來挺高級的，里頭的設備也不錯，要是過夜一晚應該不少錢吧？
「存著生利息。」孔季揚漫不經心地說。
「可是這房間不少錢吧？」
「有你沒你我都會來，多增你一個不會多一毛錢。」
「你該不會是本來就有習慣自己出來玩？」範可心又問。
瞧他從容自在的模樣，完全不像是臨時起意。
「爸媽不在的時候。」
範可心訝異的張大嘴，「偷偷的？」
孔季揚抬眼睨，「要去打小報告？」
範可心慌忙搖頭，「當然不會。」又忍不住好奇的問，「為什麼呀？」
「喘息。」
他本來就鮮少與父母二人出游，練琴是個好理由，父母通常不會反對。
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太累人了。
他通常父母前腳一走，他後腳練完琴就自己出門了。
其實琴房也是他喘息之處，只要他在里頭，母親一定不會進去打擾。
雖然他沒真的在里頭看片，但有時就只是坐在里頭發呆，什麼都不做。
要是被母親看到他發呆，肯定要指責他浪費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