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媳榮門 第三章 參與家中生意 作者 ︰ 春野櫻

應家最大的庭園—— 回春園中,應家人正焚香煮茶賞花。

雖因商發家,但先祖從儒,應家人個個知書識墨,十分風雅。

春日里,回春園花團錦簇,百花爭放,各色花卉爭奇斗艷,大人們品茗閑話家常,孩子則在邊上撲蝶嬉戲。

大白天的,應慕冬雖在席,卻是有點心神恍惚,不為別的,只因他天將亮時才返家。

花間蝴蝶款款飛舞著,柳鳳棲跟元梅、元麒及幾個年紀尚輕的丫鬟們追著蝴蝶,笑聲如鈴。

她在育幼院長大,稍長些便要負責照顧甚至是教導其他年齡較小的院童,因此對孩子她向來有一套。

再者,孩子純稚無邪,心無城府,跟他們相處她既安心又放松,因此即便離開育幼院,她還是會經常找時間回去走走,給孩子們做些甜點或甜湯。

玩了一會兒,她帶著元梅跟元麒回到席上,三人都玩得臉頰紅通通。

應景春笑視著他們,「看來你們都很喜歡嬸母。」

「嗯!」姊弟兩人用力點頭,孩子天真不矯情,誰好玩他們就喜歡誰,「爹爹,嬸母幫我們抓到了幾只蝴蝶跟蚱蜢,可好玩了。」

「鳳棲,你對孩子真是有一套。」莊玉華贊美著,「我還真沒氣力陪著他們跑。」

「我喜歡孩子嘛!孩子好玩。」柳鳳棲笑著說。

她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多想,可听在大家耳里就很有想像空間了。

應景春視線轉向一旁的應慕冬,「可听見了?弟妹說她喜歡孩子呢。」

應慕冬揚起眉,是呀,他便是听見這句話才回神的。

柳鳳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給自己挖了個坑,尷尬地抓起面前的茶盞,卻不知那是侍茶的僕人才剛斟滿的熱茶。

「啊!」手一燙,她趕緊抽手,卻踫翻了茶盞,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莊玉華急忙關心地問︰「弟妹,你沒燙傷吧?」

「呃,我……」她還來不及回應,手已經被一旁的應慕冬抓著。

應慕冬不知幾時把自己的袖子往旁邊的備水盆里擱,浸濕了半只袖子,然後用濕漉漉的袖子去摀她的手。

此舉不僅教柳鳳棲驚呆,也讓席上的應家老小及一旁侍候的僕婢們看傻了眼,畢竟誰都不曾見過應慕冬如此溫情細膩的一面。

應景春跟莊玉華夫妻倆驚訝地互視一眼,然後心領神會地一笑。

應老爺看著從前那桀驁不馴,我行我素,總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應慕冬,在婚後竟變得柔軟,心里自然是歡喜的。

莊玉華出自吳山的書香世家,幾代從儒,她亦是知書達禮,德言容功俱備,嫁進應家後與大兒子感情和美,又育有一雙兒女,幸福圓滿。

反觀應慕冬放浪成性,聲名狼藉,就連尋常人家都不樂意將閨女嫁給他,更甭論那些商戶或書香門第,也因此到了二十七歲還未成家。

當小舅子魏開功說開陽莊子的柳三元因作假帳被逮,願將閨女嫁予應慕冬以抵過時,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這頑劣放浪的兒子終于能娶妻了;憂的則是柳三元品德有虧,他的女兒會是好姑娘嗎?

沒想到柳鳳棲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她個性甚好,善良勇敢,桃花節那日若不是她不顧安危跳下水救援,如今元麒也不能在這兒撲蝶奔跑。

雖說應慕冬好像還是跟從前相差無幾,但總覺得他的脾氣沉穩也平靜多了,因著應慕冬的改變,他自然也打從心里接受了這個媳婦。

讓那濕漉漉的袖子摀著,柳鳳棲的手指頭涼了,心窩卻熱了起來。

這席上席邊這麼多人,他干麼做這種讓人害羞的事啊?抽回手,她羞赧地低著頭。

「真想不到慕冬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應景春趁機揶揄他一番,但沒有半點惡意或是謔意。

「就說是緣分未到吧!」莊玉華笑道,「之前公爹總煩心著小叔的終身大事,如今娶得弟妹如此好品行的姑娘,果然是姻緣天注定。」

「可不是?」應景春附和著妻子,「雖說這緣分來得遲了些,但遲到總比不到好。」

听著應景春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地,柳鳳棲臉垂得更低了。

難道說她穿越而來,就是為了遇上應慕冬?她的到來是為了改變他,抑或是他是能療癒她的那個人?

曾經療癒了她的趙維,跟她已幾乎可說是陰陽兩隔了,後來她其實常常想,為什麼她不主動聯絡他?為什麼要帶著這樣的遺憾離開?

她不自覺地瞥了應慕冬一眼,他心里也有個教他遺憾的人呢。

「慕冬,」應老爺說話了,「你也不小了,為父只有你們兩個兒子,殷切盼著日後你們兄弟二人可以齊心,好好經營咱應家的生意。」

此話一出,始終神情淡然地看著這一切的應夫人突然一震,她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眼底卻泄露了她的心事。

「下個月初八,景春要前往燕城做買賣,你可有意願隨你大哥一同前往?」應老爺問。

應景春一听,笑容越發大了,「慕冬還沒去過燕城,想跟我一同去瞧瞧嗎?」

燕城是南邊的商業重鎮,萬商聚集,是各方客商進行交易買賣的大城,甚至常有一些來自海外及藩國的奇貨。

「听說南邊商道上最近有點不平靜,你們兄弟二人一起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應老爺說。

「老爺,」應夫人急切地開口,「不是有庭軒一塊去嗎?」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慕冬也該好好學習了。」應老爺說。

「可是慕冬他從沒踫過買賣的事……」

「母親,」應景春打斷應夫人,「就是沒踫過才要跟著學,一回生二回熟,慕冬是個機靈的,應當不成問題。」

魏庭軒是魏開功的獨子,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一直以來都與他父親分別管理著應家的幾門生意,是應家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因為應慕冬無成,應景春得靠著舅父及舅表弟幫忙打理應家物業,不過舅父他們有些行事作風他是看不慣的,可他畢竟只有一人,孤掌難鳴,若應慕冬能與他兄弟齊心合力,或許能有一番不同的景象。

「景春,為娘是擔心慕冬他從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恐怕他……」

「母親,兒子不會給大哥添亂的。」應慕冬聲線平和地道。

聞言,應夫人驚疑不定地看著應慕冬。

應慕冬神情堅定,目光沉靜地直視著她,他一直在想,當初是誰對原主下的手?這個無用的、被嫡母養廢捧殺的廢物究竟是死在誰的手里?

那天他接到哥哥的電話,說父親突然昏倒,便急急告別了張佳純,沒想到趕往醫院的途中竟出了車禍,醒來時頭破血流倒在永樂樓附近的暗巷里,成了應家無用的庶子應慕冬。

他因為頭部遭到重創而失去某部分的記憶,對于原主為何遇害毫無頭緒,因此他盡可能維持著原主的生活形態及模式,暗中觀察著這府里的一切,很快便察覺到原主的無用及荒唐是被刻意養成的。

原主是庶子,生母離世後便被應夫人養在膝下,應夫人對他極盡寵溺,甚至稱得上縱容,所有人都夸應夫人慈愛,將庶子當作親兒,但其實她是刻意將他養廢,成為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浪蕩子。

對原主下手的嫌疑人之一便是應夫人,但他實在不解,她已經將原主養廢了,為何還要取他性命?

雖說刻意維持著原主的生活模式,但他畢竟不是原主,很多事很多人他都見不慣,例如在他院子里的玉露。

玉露仗著過往有原主寵愛,在府里行事十分張狂,他遣走她之後干脆要了一個天真傻氣、沒有城府的小燈進院子做事。

他也想把從前被應夫人支走的桑嬤嬤重新領進自己院里,可擔心此舉引起應夫人懷疑,只能作罷。

他記得桑嬤嬤,她是個忠心的老僕,總是像個母親般端正著原主的品行,可也因為這樣讓應夫人容不下她,以苛待主子的罪名將之降為粗使婆子。

兩個月前,他娶了柳鳳棲,雖說是柳三元為了抵過而奉上的,可從中牽線的人卻是魏開功,魏開功跟應夫人緊密的關系教他不得不提防著柳鳳棲。

但相處以後,他很快便接受了她,她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他想起那個再如何思念都見不到面的張佳純。

她是個很好的女生,性格溫暖善良,她常常回去育幼院幫忙,甚至提供獎金鼓勵院童學習向上,這些事她身邊的人都不知道,只覺得她是個邊緣人,唯獨告訴了他。

她也是念舊的人,院長送給她的熊玩偶她始終帶在身邊,不管她搬到哪里。

那天他就這麼走了,她會怎麼想?她會知道他出了意外嗎?還是以為他對她不滿意而逃之夭夭?

「慕冬,你願意一起去?」應景春喜出望外地亮了眼楮。

「我願意,大哥。」應慕冬笑視著他,「我會小心不給你添麻煩的。」

「這是什麼話?」應景春臉上難掩歡喜,「那就這麼說定了,可別反悔啊!」

應慕冬保持微笑,眼角余光瞥著臉色難看的應夫人,「大哥,我不會反悔的。」

柳鳳棲靜靜听著應家人的談話,低著頭若有所思。

魏庭軒才回府,就被下人告知父親魏開功要他去書房一趟。

他來到父親的書房外,敲門,還沒說話,里面的魏開功已經開口,「進來吧!」

魏庭軒推門走了進去,「爹,您找我?」

「嗯。」魏開功擱下手里的帳冊,抬頭示意他坐下,「你姑母剛離開,她說這趟去燕城,應慕冬也會去。」

聞言,魏庭軒一愣,「應慕冬?他去做什麼?」

「你姑母說是你姑父要他去的,你景春表哥也盛情邀約他一同前往。」魏開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答應了。」

「那廢柴去了能做什麼?」魏庭軒語帶輕蔑,「該不是懷慶府的紅倌人已滿足不了他,想去燕城找找樂子?」

「你可別輕忽這事。」魏開功神情嚴肅。

魏庭軒仍是一派輕松,「那應慕冬早給姑母給養廢了,能成什麼事?」

「你啊,就是太過輕敵!」魏開功站起身,雙手背在腰後,在書房里走了起來,不停思索著什麼。

「爹?」魏庭軒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我思來想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魏庭軒微微擰眉,問道︰「爹何出此言?」

「過去應慕冬三天兩頭惹麻煩,不是欠酒錢就是玷污旁人的妻子或閨女,遭人找上門討公道,可這大半年來卻不曾再發生這些事。」魏開功臉上多了一絲凝重。

魏庭軒思忖了一下,「可我听翠微說他還是夜不歸營,總放著那柳家女兒獨守空閨。」

魏開功繼續指出異樣,「他遇襲重傷後,看著是跟以前沒太大的差異,但還是有不同之處,像是把寵愛的通房遣走,也不再那般囂張跋扈。」

「他向來喜新厭舊,遣走一個通房也不是奇怪的事情。」魏庭軒再次反駁,「至于不再囂張跋扈,說不準就是因為遇襲那事讓他有點警醒罷了。」

「我也希望只是如此。」魏開功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魏庭軒神情泰然自若,「爹,反正如今已經把柳三元的女兒安插在他身邊了,若有需要總能派上用場的。」

魏開功瞥了他一眼,「柳三元的女兒什麼都不知道,算不上自己人,也別讓她知道太多事情,免得多生事端。」

魏庭軒聞言訝異地問︰「當初不是爹刻意將柳鳳棲安排在應慕冬身邊的嗎?」

魏開功輕輕搖頭,「是柳三元那賊耗子提議的,他被我逮到私吞銀錢,想將閨女嫁給應慕冬,我想著你姑父一直憂心著應慕冬尚未成家,便想著利用此事跟他邀功,討他歡心。」

魏庭軒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我本以為柳家女兒也是個無用又好拿捏的,日後要是需要她做事,只要她爹說句話她便會乖乖照辦,但現在似乎不是這樣,先前桃花節游河,她跳進河里救了元麒,那果敢堅毅實難讓人輕忽之。」

「爹究竟在擔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該擔心什麼,只是覺得心中莫名忐忑……」魏開功目光一凝,「咱們父子再怎麼說都是靠著你姑母家才有好日子過,可得好好打算著。」

「爹,景春表哥一直都在咱們掌握中。」說起應景春,魏庭軒又是一派輕松,「至于應慕冬,他廢了十幾年,就算現在突然想上進了,短時間內也不成氣候。」

魏開功抬手指著他,「你啊,當心輕率誤事。」

「爹……」魏庭軒有些不耐煩。

「我可跟你說了,你這趟去燕城凡事警醒一點。」魏開功耳提面命,再三叮囑,「你別忘了你姑母為何要將應慕冬養廢,他可不比景春那般溫和謙讓。」

看父親神情嚴肅,著實有點惱了,魏庭軒總算微低著頭,「兒子明白。」

城南舊城區,祝家醫館。

出行在即,應慕冬先去找祝神手給柳鳳棲取藥。

他穿越後展開全新生活,也暗中拓展著自己的人脈,祝家兄弟就是其中之一,兩人一主醫理,一主藥理,哥哥有神手之美譽,弟弟有鬼手之妙稱,他稱呼祝神手為祝大夫,祝鬼手為祝先生。

為了繼續原主的生活模式,他晚上還是夜不歸營,可要他到秦樓楚館那種地方虛耗日子自然是辦不到的,便在街上四處走。

一次機緣巧合他到舊城區走訪,發現這兒有許多傳統美食,卻因為沒落而漸漸乏人問津,以至于許多攤子及店面經營艱困,一一收店或轉讓。

他擅長創意發想及企劃,于是主動找了一家慘淡經營的糕餅鋪子,表示自己願意無償提供協助。

老板原本也是半信半疑,但听到他願意無償相助,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接受他的提議,並開始進行調整,不只鋪子的擺設動線,就連糕餅的種類、名稱及口味都在他的建議下進行改造。

事實證明改造很成功,糕餅鋪子的生意開始好了起來,老板為了答謝他,自動提議以營收分成作為聘用他任顧問的酬金。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一些茶肆、餐館、小酒肆都透過糕餅鋪子的老板找他協助,他就這樣隱瞞應家二少爺的身分,在舊城區開始了他的個人事業。

這些舊城區的人進不了原主出入的那些地方,大抵只知道應家有個無用又惹禍的庶子,從不曾見著他的廬山真面目,要對他們隱瞞身分並不是難事。

至于他跟祝神手的相識則是因為有次在茶肆扭了腳,糕餅鋪老板領他到祝神手的醫館治療時,他發現但凡有貧病者前來求診,祝神手不只分文不取,還無償贈藥。

他對此十分感佩,于是提議每個月給祝神手的醫館一百兩的「待用金」,補貼祝神手自付的診金及藥費,這事他是私下跟祝神手談的,也因此祝神手才知道他的身分。

「這些藥還是照舊嗎?」接下祝神手遞過來的十天份藥包,應慕冬問道。

祝神手點頭,「十天後,我再差超峰給你夫人送去新藥,你放心出遠門吧。」

祝超峰是祝神手的獨生子,克紹箕裘,亦在醫館中為貧病者服務。

「有勞大夫了。」應慕冬慎重地致謝。

祝神手笑視著他,「看來,你很喜歡家里給你許的這門婚事。」

「她是被迫嫁給我的,還因此做了什麼傻事,大夫您是再清楚不過的。」他嘆了口氣,「她都這麼慘了,我還能不待她好些嗎?」

提及柳鳳棲新婚夜服毒之事,祝神手眼底閃過一抹憂慮及悵然。

察覺到不對勁,應慕冬頓了下,「祝大夫,您是不是有事相告?」

祝神手深深地看著他,眉心一擰,「有件事,老夫不知當說不當說……」

「祝大夫直言無妨。」

「夫人當日服毒傷身,恐難生育。」祝神手眼底有著惋惜及憐憫。

應慕冬微頓,旋即釋懷一笑。「我不在意。」

聞言,祝神手一怔,「難道你不想與她生兒育女?」

應慕冬聳了聳肩,「不瞞大夫,其實我與鳳棲至今尚未圓房。」

祝神手一听,訝異地瞪大眼楮,「為何?」

「無愛的結合對誰都是折磨,我不想委屈她、勉強她。」

「那你呢?」祝神手直視著他,「雖是初時無愛,但愛情是可以培養的,你如今是如何看待她的?」

應慕冬沒有隱瞞,大方告知,「我是喜歡她的,她是個有趣的姑娘,顛覆我原本對她的認知及想像。」

听完,祝神手溫煦微笑,「既然如此,就好好的跟她相處。」

應慕冬沉默了一下,他是喜歡柳鳳棲,但因為她父親跟魏開功的那層關系,他尚有疑慮,只是這些事不好告訴祝神手。

「祝大夫,」他話鋒一轉,「令郎送藥時,請不要告訴鳳棲關于她難以生孕之事。」

看他不想說,祝神手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放心,我會囑咐超峰。」

這時,內室里傳來一陣女子痛苦的哭聲。

祝超峰自里面出來,神情憂急地道︰「爹,那姑娘醒了,正疼著,要再給她用藥嗎?」

祝神手神情凝肅,「再給她一點藥,讓她能舒服一些。」

「知道了。」祝超峰說完,連跟應慕冬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便立刻又鑽回後面去了。

祝神手長嘆一聲,「真是可憐的孩子……」

「怎麼回事?」應慕冬好奇地問。

「前兩天有個十四歲的孩子從暗窯子逃到我這,她全身是傷,都去了半條命了。」祝神手眼底有著對病患的憐憫,「她說她名叫陳舒,原本是開陽一富戶家的丫鬟,幾個月前遭到主子迷奸,她不甘受辱告官,官府卻說她當時人醒著,是出于自願,而富戶夫妻也一口咬定是她為求富貴,主動勾引主子。」

應慕冬一震,「居然有這種事?」

祝神手又嘆了口氣,「之後她主子便將她交給人牙子,人就這麼被帶到暗窯子了。」

「惡人不被制裁,實在令人憤慨。」應慕冬握緊拳頭。

祝神手搖頭嘆息,「听說這一年多來,開陽及相鄰的長春發生不少類似的案件,受害者都是一些弱勢卑微的女子,而加害人也是非富即貴。」

應慕冬濃眉一蹙,「她們都遭到迷奸?」

「她們說事情發生時自己都是知道的,但就是無法反抗,就算是雛兒,身體也……」祝神手頓了一下,有點難以啟齒,「身體也有反應,所以都告不成。」

「听起來像是下作的**啊……」應慕冬低喃。

「相似,但又不是,服下**的人會主動及渴求,可她們並沒有。」祝神手無奈搖頭,「我想著不知有多少受害女子因為看見別人淒慘的下場,最終選擇隱忍。」

弱肉強食真的是古今中外皆然,在這種封建的時代里,女人本就弱勢,更別說是那些出身于底層的女子了。

應慕冬拿出身上所有的銀兩交給祝神手,「這些錢給那孩子買點好吃的吧。」

祝神手眼底漾著感激。「我代那孩子謝過二少爺了。」

燕城是一個因燕水改道而繁榮的商業大城,舊稱燕鎮。

燕城繁盛之後,各地商人紛紛前來設店號開行鋪,做各種買賣,以鹽、米糧、木材、棉布、藥材及茶葉為大宗,發展至上下二十里的規模。

位于堤中大路的群賢館是商家會面交易的茶樓,應家一直都是在這兒與各路買家賣家會面,商談買賣事宜。

連續三日,應景春、魏庭軒都在這兒談買賣,也進行得十分順利,並成功談好了米糧、藥材、布匹等來年的大宗買賣。

應慕冬是第一次參與,以見習的身分列席並從旁觀摩學習,雖說他在二十一世紀也常常要跟廠商或是店家斡旋,但來到封建的古代,凡事還是要多看多听多學。

今天,他們要見的是一位南方的茶商—— 終南茶行的馮放山。

昨天應慕冬就听應景春和魏庭軒說過,這位馮放山是終南茶行新聘的大掌櫃,是東家範老古的妻舅。從前與範老古談買賣是件輕省的事情,可據說這位剛走馬上任的大掌櫃卻是個不好說話的。

前幾日剛到燕城,他們就听到袁記以低過應家底價的價錢向馮放山兜售茶葉,為此應景春跟魏庭軒心煩不已。

可應景春想著有魏庭軒這談判高手在場,應該不至于談個讓人失望的價格,誰知一早要出客棧前魏庭軒卻突然鬧肚子,無法一同前往。

前往群賢館的路上,應景春愁眉不展。「庭軒什麼時候不鬧肚子,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呢?」

「大哥莫急,見招拆招。」應慕冬安慰著他。

抵達群賢館,應慕冬在永興耳邊吩咐了幾句話,永興便離開了。

來到約定的雅間,正好看見袁記的少東家出來,應景春與他寒暄兩句,便領著應慕冬進到雅間里。

雅間里,馮放山正與同行的孔二掌櫃低聲討論著,見他們進來,立刻起身相迎。

「應大少爺,別來無恙?」跟應景春見過面的孔二掌櫃先打了招呼。

「馮掌櫃,孔二掌櫃,久候了。」應景春向兩人介紹應慕冬,「這位是舍弟應慕冬,初次來燕城見習買賣,還請二位多多擔待。」

「原來是應二少爺,請坐。」孔二掌櫃邀請他們入座。

就座後,應景春有點不安地看著至今未開口說一句話的馮放山。

「二位,」馮放山抬起眼來看著兄弟兩人,「在商言商,方才……」

應慕冬打斷了他,「敢問馮掌櫃,是否已經跟袁記談好收購的價錢了?」

應景春一怔,驚疑地看著他,「慕……」

應慕冬瞥了他一眼,眼底閃爍著胸有成竹的精芒,讓有點憂慮的應景春不知怎地放心下來。

馮放山先是一愣,然後饒富興味地看著應慕冬,「是談的差不多了,袁記開價比應家低了四到五成,終南茶行自是收購他的茶。」

「據我所知,終南茶行自營五家茶樓,其中有一家剛剛開業,且就位在京城,出入的客人非富即貴。」應慕冬面上絲毫不見焦急。

馮放山一笑,「二少爺倒是有心。」

「馮掌櫃過獎了。」應慕冬十分謙虛,「人有品行優劣,茶亦有品質高低,終南茶行的買家家底應也有厚薄之分吧?」

「當然。」馮放山似乎對這番談話有了興趣,「不知道二少爺想說的是什麼?」

通常來談買賣的人只要一見了他那嚴肅的樣貌就先矮了一截,戰戰兢兢,可眼前的應慕冬卻是氣定神閑,不卑不亢。

應慕冬雙手輕拍兩下,永興開了門,手上端著茶盤走進來。

馮放山、孔二掌櫃及應景春都疑惑地看著,不知應慕冬葫蘆里賣什麼藥。

永興將茶盤呈上,上面有兩白兩綠四只茶盞,杯里盛著茶湯,一旁還有兩個小淺碟,上面擱著一小塊茶餅。

應慕冬親自為他們兩人奉上白綠各一的茶湯,「請二位試試。」

兩人互看了一眼,端起茶盞,發現是涼的,兩人都愣了一下。

「冷茶?」馮放山狐疑地看著他。

應慕冬沉靜一笑,「確實是冷茶,馮掌櫃請先嘗嘗。」

馮放山跟孔二掌櫃先嘗了白杯,茶湯清香回甘,順口不澀,再試了綠杯,茶才入口兩人便面露難色,勉為其難地咽下口中茶湯。

應慕冬神情輕松卻誠懇地道︰「二位,白杯中的茶湯是我應家所有,種植于多霧清冷的玉簪山,順口回甘,即便是涼了或是冷泡,依然茶香不減。」

他將兩個淺碟中的茶餅搗開,再呈上。「這是我應家的茶餅,茶葉完整且成色極佳,這個則是袁記的茶餅,搗開後枝葉參半,袁記的茶雖來自上等茶區,卻是經過篩選後的次級品,遠遠不及我應家的茶。」

馮放山接過淺碟細細瞧著,若有所思。

「都說一分錢一分貨,我應家斷不會為了競爭而削價。」應慕冬一字一字說得清晰,「在下相信終南茶行的客人多是不貪價低而放棄品茗之樂者,我應家與袁記同出懷慶,並無踩低對方之意,他袁記的茶自然有其市場需求,終南亦是如此。」

孔二掌櫃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掌櫃的,這……」

馮放山以手勢攔住了他,直視應慕冬,「你應家的茶怎麼賣?」

應慕冬看了看身邊的應景春,「大哥?」

被弟弟氣勢嚇了一跳的應景春稍稍回神,說道︰「一引為一千兩。」

「底價呢?畢竟誰都想用更低的價錢買到好東西。」

「是這樣沒錯。」應慕冬勾唇一笑,「但也沒有人想做賠錢或沒有賺頭的生意,玉簪山的茶農都是應家的佃農,每年靠的就是這些茶業的收益,若將價錢壓低,損失最大的是這些佃農而非我應家。老實說,我現在是在替這些辛苦的佃農爭利。」

馮放山听完先是一頓,然後笑了起來。「應二少爺真是有趣之人,你應家今年有多少茶餅?」

「三百二十八引。」應景春回答。

「行,我終南茶行全包了。」馮放山豪邁地道。

應景春眼楮一亮,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看向應慕冬,欣慰點了點頭。

成功賣出了茶葉,還與終南茶行簽下五年且具有彈性的契約,應景春欣喜不已,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應慕冬。

「慕冬,沒想到你第一次出手便旗開得勝。」應景春松了一口氣,「看見馮放山時,我還以為沒機會賣茶給終南茶行了,就算賣得也不是這樣的好價錢。」

他好奇地看著應慕冬,「話說你是幾時做了那些準備?那茶又是怎麼回事?」

應慕冬解釋道︰「袁記要賣茶給終南,勢必也會給他們看茶餅及品嘗茶湯,但袁記的茶價比應家低得多,品質必然不高,所以昨天我便事先到群賢館來跟掌櫃的打過交道,請他將袁記的茶餅留少許給我。」

應景春全然不知這些事,驚訝極了。

「袁記的茶熱沖可以,但一旦涼了便會出現澀味,只要同我應家的茶一起品嘗便知高低。終南茶行的客人不乏富貴之家,自然也需要品質高的茶餅,光賣低價的茶餅只會將路走窄了,那馮掌櫃是精明人,自然懂得這道理,他端著架子,故意先見了袁記再見我們,就是想讓我們因為擔心買賣不成而削價競爭。」

听完他這番話,應景春對他投以贊賞的目光。「今早庭軒不能來的時候我還很擔心,如今倒是一萬個放心了。慕冬,咱們兄弟倆一起打拼吧!」

應慕冬愣了下,「大哥……」

「你听我說。」應景春聲線和緩,「過往你放蕩成性、虛擲歲月,所有人都輕瞧你,可大哥知道你是聰明人,只是迷失了。」

應景春這番話讓應慕冬有點感動了,他就跟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大哥一樣,是個溫情敦厚之人。

「那日見你跟弟妹的相處情形,大哥就知道你不一樣了,改掉那些舊往的惡習,好好跟鳳棲相處,生兒育女,咱們一起為應家開創新局。」

「大哥,我從沒踫觸過應家的生意,恐怕還不成氣候。」他謙遜地道。

「成不成氣候都無妨,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夠齊心協力。」應景春伸手抓住了弟弟的胳膊,「慕冬,孤掌難鳴,孤翅難飛,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幫忙。」

望進他眼底的殷切期盼,應慕冬終于頷首。

「為了慶祝,咱兄弟倆今晚大醉一場吧!」應景春很是高興。

應慕冬爽快答應,「成。但為免明天宿醉起不來,我得先去市集繞繞。」

「你去市集找什麼?」應景春好奇地問。

「找辛香料。鳳棲嗜辣,常覺著廚子做的菜太過清淡,我想著去市集給她尋尋特別的辛香料。」說著,應慕冬露出寵溺的笑容。

應景春笑著點頭,拍拍他的肩膀,「瞧,誰說你安定不了呢?你去吧,晚上見。」

應慕冬讓永興跟著應景春一起回客棧,自己便前往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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