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小桃源 第十二章 侯爺醋翻天 作者 ︰ 雷恩那

蘇練緹從不曉得自己竟那麼容易上當受騙!

又或者是說,真與宋觀塵作了夫妻,他這如墨魚一般「月復黑」的本性終才對她毫無顧忌展露,反正都落入他掌心,逃不掉了。

美其名是要幫她涂抹均勻,藥膏確實抹了,但也抹得太徹底,嘴上哄著她,說什麼「會很快」、「再一會兒便好」,結果前後花去快半個時辰她才得以月兌身,因他抹著抹著突然就湊上來親她,骨節分明的長指大有要往里邊深探的打算,若不是她還能揪住最後一點點清明,真真不堪設想。

太毒了!她怎麼就偏偏對他心軟無藥醫?欸。

包慘的是,她本以為床事上他的蠻橫霸道以及手段之老辣,有很大部分的原因來自上一世那場歷劫,直到他們三朝回門回了趟被她視作「娘家」的「幻臻坊」,才發現事情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那一夜她陪著師父喝酒,師弟、師妹也來鬧她,還有那些宛如親人的坊中大伙兒都來賀喜,她在席間喝得有些高了,但並未醉倒,而宋觀塵似乎也被幾位膽肥的老師父們聯手灌了不少酒。

兩人最後自然是在「幻臻坊」過夜。

回到她的絲芝小院,她憑藉酒氣激起的豪放膽量決定對他發動「復仇大計」,豈料竟讓她見識到他真正受害受虐時的模樣和姿態。

她借酒發瘋的蠻霸與絕對的主動使在同樣喝得有些高的他身上,只見他高大身軀呈現卷伏之姿,精瘦有力的雙腕定在榻上,彷佛被無形的枷鎖鏈住。

她就不該撲到他背上對他一通狠親亂揉。

難得當一回女霸王,她當得無比痛快,把他曾使過的蠻橫招式學了個全,一一回擊在他身上。

當她驚覺他的不對勁時一切已太遲!

他氣息粗嗄促急,身軀繃緊,繃到節節脊骨都在顫抖似的,雙目緊閉,墨睫顫若蝶翼,眉心成巒,微張的唇瓣像要呼救卻怎麼也叫不出聲。

真真嚇得她酒意全退,冷汗淋灕!

那一夜,她一時痛快的「復仇」讓她付出慘痛代價,整晚根本無法入眠,就摟著他不斷輕喚,一遍遍撫著他僵硬背部、親著他發僵的五官,不斷跟他道歉,不斷誘哄著他張開雙眸……

直到天明他仍未掀睫,倒是被她哄睡了,如此她才稍稍放下心,摟著他一道同眠。

然,醒來時竟已是午後,他眼神亮晶晶回摟著她,半點不在意起得那麼晚,她卻羞到險些險榻不出房門,畢竟啊畢竟,整個「幻臻坊」的人定都以為……她……他們之所以晏起,必然是昨兒個晚上不知節制,折騰到天明。

心里的一口氣越嘆越長,卻也越來越心疼,她不知他清不清楚自己「發病」時的樣子,難以對他言明啊。

她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只盼自身能成為助力,讓在劫難夢魘中的他可以循她的喚聲,撫觸,或是體溫和氣息,靈台清明地回到她身邊。

三朝回門之後,宋觀塵便攜她返回寧安侯府。

成親至今已過月余,蘇練緹日子過得較往常忙碌。

除了侯府中饋需打理,寧安侯府底下的產業亦都送來帳目要她過眼,宋觀塵完全就是個甩手掌櫃,只管著他皇城軍司的兵務和布署,以往他便不耐煩看什麼帳本子,總覬帳房事們抱著帳冊追著跑,如今寧安侯府有了當家主母坐鎮,眾位管事當真額手稱贊、感恩載德。

上一場斑門婚事,蘇練緹對當時自己為愛療狂的心境已然模糊,但那些年為卓氏幾房人做牛做馬、打理一大家族庶務所吃的苦頭和習得的經驗,她不曾一日或忘,上一世重生後,她更把學得的技巧拿來經營「幻臻坊」。

如此一來,加上身邊有宛姑姑以及大管事騰伯幫忙看顧,蘇練緹才花幾日就模熟府里內外之務,連最復雜的人事亦都捋得清清楚楚。

她亦知,寧安侯府的庶務怕是僅給她練練手罷了,哪天宋觀塵這位世子爺決定回去接手定國公府,那必然是一場「大戰」。

暫且管不了那麼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先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才是正理,而她內心所謂的「自個兒」,除了自己之外,當然還包括宋觀塵,夫妻本是一體啊。

而與寧安侯府的中饋和內外庶務一比,「幻臻坊」里的活兒便顯得輕松許多。

不只輕松許多,蘇練緹甚至覺得她每隔五日回「幻臻坊」一趟,與師父、師弟和幾位管事商量坊中營生,帶著師妹和手藝高超的織工繡娘們討論針法、織法,有時靈感一來也畫畫新繡樣、設定新織圖,甚至動手改良織機等等……這些活兒在她眼中不是活兒,是一件件有趣的樂子。

喜歡歡「幻臻坊」的一切。

喜歡她即使成為侯府夫人,回到坊中,大伙兒仍拿她當以往那個未出閣的蘇大姑娘對待。

一切還能如昔不變,全因她嫁的那個男人兌現了他的承諾,任她自由。

她喜歡他,宋觀塵,她喜歡她家侯爺。

「師姊你這……這親手繪制的飛天玄女圖繡樣,咱東瞧西瞧、上看下看,怎麼都覺這玄女的臉長得跟師姊夫頗像啊頗像?」

小泵娘家的聲音清清脆脆充滿朝氣,從「幻臻坊」的繡樓里傳出時,文質彬彬的俊秀公子恰巧信步逛到樓前。

後秀公子對于刺繡或織品其實毫無興趣,今兒個純粹是陪著家中女眷來訪,全因近日被求求、求得頗厭煩,才勉為其難來這兒一趟。

唉踏進「幻臻坊」便有專門接待的伙計上前招呼,如此他也樂得輕松,把女眷們丟給坊中的移計去安排,他可沒心思瞠那些裁縫針黹,繡花織布之類的無聊瑣事。

原本想把人丟下後到大街上走走,想想畢竟不妥,這才隨意亂逛起來。

「幻臻坊」的來客絡繹不絕,前頭大廳晃眼一描就有十來組客人,伙計們各司其職,一時間也沒人管他腳步往哪里去,便任他逛到後邊繡樓的所在處。

忽地,一道如柔風分柳般的清雅女嗓帶嗔亦帶笑地回應小泵娘——「胡說!你師姊夫明明漂亮多了,而且渾身上下可嗅不出丁點兒女氣,景綿這話要被他知曉了去,欸欸……不好說啊不好說。」

這話引來滿樓繡娘的笑聲,笑音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同一時間,這話亦似擂鼓一般聲聲沉沉擊中俊秀公子的心窩,不是因為女子說了什麼,單純是為了這道女子嗓音。

他瞬間如遭雷擊,震得脊背發麻,耳內隆隆鳴響。

是誰在說話?為何那聲音一入耳便撩動心弦?

他本能去看、去找尋,一腳踏進繡樓內。

啊!找著了!

眼前女子盈盈而立,鼓鼓的胸脯,織細似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張鵝蛋臉女敕得宛若吹彈可破,細黑的兩道秀眉透著溫婉,瓊鼻櫻唇,眸若甬泉清泓,光這麼靜靜凝望,入夢無聲一般,神魂已要為之點顛倒。

他曾想像過他的夢中佳人該是何模樣,也曾想,那個能讓他寤寐求之的女子究竟在何方?

未料,他夢中佳人就這樣出現在眼前,這不是緣分,什麼才叫緣分?

他要與她說話,他要讓她記住他,雖說這樣孟浪的舉止很可能嚇到佳人,但已顧不得禮數。

不過他深信自己的優勢,他是高門子弟,滿月復經綸,生得是俊秀出塵,談吐風雅。

她會喜歡上他的。

他會讓她喜歡上的。

他對她,勢在必得。

「這位姑娘,在下卓……等等!你把頭發綰成婦人發髻?」驀然驚覺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他溫文多悄的眼眸突然露出凶光,「你已嫁作他人婦?」

「幻臻坊」的繡樓平時是不隨意任人參觀的,但眼看這位踏進樓里的公子爺實在賞心悅目得很,一屋子大娘和嬸子的老手繡娘們遂沒出聲趕人,還瞧得津津有味,就想看看這位俊俏後生要干什麼。

結果竟是直奔著蘇練緹而去!

這邊,被俊秀公子爺變臉質問的蘇練緹也是懵了。

真是懵了……

卓溪然!

她從上一世就努力避開眼前男人,不願與對方再有一絲一毫的牽扯,她一直做得很好,然這一世她乖乖在坊中待著,他卻陰錯陽差撞上來嗎?

她接二連三的重生,加上宋觀塵一世成功改變了自身命運,是否因此牽助著方方面面,許多她曾認定的事都因而有了變化?

像要印證她的想法似,一抹女敕女敕的鵝黃色小身影仿佛是在追卓溪然身後尋到此處,小小泵娘家賣力跨過對她而言略高的門檻,再邁開小腿跑來。「爹爹!爹爹!璇姐兒找到爹爹喔,呵呵呵……」

三歲左右的女女圭女圭一頭換到卓溪然腿上,小臉蛋仰得高高,對著爹親揚笑。

突然——

「大爺!璇姐兒啊!呢?欸欸,都上哪兒去了?大爺……啊!原來在這兒!還有璇姐兒,怎也跑來這兒?可讓阿娘好找啊!你、你這丫頭,阿娘要你載好的帷帽,你丟哪兒去啦?」

此時又有一大兩小的身影出現在繡樓門口。

為首的那位喚聲甚是倉皇,瞥見繡樓內的景象,她白著臉匆匆趕至,兩名婢子模樣旳瘦小泵娘也跟著快步過來。

事情至此,蘇練緹瞧瞧這端又望著那端,氣息一陣熱一陣寒全堵在胸口,喉頭緊澀到竟令她發不出聲音。

若說卓溪然的出現帶給她的是驚愕,那此刻抱著他大腿喊爹的小小女娃對她來說則是震驚加駭然——

小女娃兒左臉顴骨的位置帶著一塊明顯胎印,殷紅如血,似蝶如血,與她曾有過的那個孩子……她的萱姐兒……是那樣相像!

她來到這一世,究竟改變了什麼?又拖累了誰?

熱氣瞬間染濕雙眸,她揚睫去看,看那小女娃兒的阿娘以及那一雙小婢子。

她認得她們。

那一世她嫁入卓家不到一年,她的婆母卓夫人即幫自個兒長子置了一名妾室,那名妾室比卓大公子還長五歲,是卓公子的女乃娘之女,更是卓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心月復丫鬟之一,那位被抬作姨娘的丫鬟韓氏並不得卓大公子歡心,婆母卓夫人強要兒子將人收入房里,蘇練緹相信很大原因是為了「酬庸」,畢竟韓氏在卓夫人身邊服侍多年,能被視作心月復,定然是幫卓夫人干了不少不能為外人道的私事。

另一方面,她相信韓氏是極心儀卓大公子的,就算僅是妾室,不受卓溪然重視,只要能伴興身側亦甘之如飴。

然,那一世的韓氏並未懷胎生子。

至少在蘇練緹帶著孩子逃往北陵為止,韓氏一直未能懷上。

但今生今世的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韓氏竟成了小女娃兒的娘親,而服侍韓氏的一雙小婢子竟是那一世曾服侍過她、最後還幫助她攜女逃亡的妍心和春陶。

第一次重生回到十八歲,蘇練緹雖不想再與卓家有任何牽扯,卻還是抵不住內心所求,陸續曾假藉各種理由偷偷探尋那時才十三、四歲的妍心和春陶二婢。

上一世除了關注宋觀塵,她亦悄悄看顧她們兩多年。

妍心和春陶皆是卓府的家生子,爹娘和手足是在卓家大宅做事,在卓家底下的鋪頭或莊子上討飯吃,當她得知那兩個小泵娘在父母兄長的護持下過得甚好,沒有她這個「叛逆」的當家主母攔路,兩姑娘一路順遂當上一等大丫鬟,最後嫁人生子,有了好歸宿,她這一顆心便也跟著安放。

來來回回望著眼前不該出現卻大剌剌出現的所以人,蘇練緹陡生一股想笑的沖動。

但,笑不出來。

張得又圓又亮的眸子里,兩行淚就道麼垂墜下來,掛在面頰上。

「姑娘你……」離她甚近的卓溪然似受到莫大震撼,再次舉步向前,眼看抬起的一手就要極度失禮地撫上她的淚顏。

率先發出喝止聲音的是方景綿,隨即好幾名離得較近的繡娘皆倏地立起,頗有護衛之勢,不過最及時反應的要數蘇練緹自身無誤。

她驊然後退,避開對方踫觸,但掛在臉上的兩行淚卻非她能控制之事。

又再一次突然——

「試問,卓大公子欲對本侯夫人如何?大庭廣眾之下行不軌之事,閣下在潮海閣所讀的書,莫非全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蘇練緹聞聲揚睫,听到那聲音,見到那男人,紛亂的心緒像立時被置了重錯,將她飄忽的神識緊緊抓牢。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小跑步起來,且越跑越快,不顧眾人目光,直直跑向那個乍然出現在繡樓門邊的男子。她家侯爺。

她此生為之動情的人。

宋觀塵一臉冷峻,任由蘇練緹撲進懷里。

他單臂環住妻子縴細的腰身,目光凍到能使人僵化,誰也不瞧,就鎖準在卓大公子身上,俊到沒邊兒的美顏咧出如鯊魚獵食般的冷笑,森森又問——

「閣下是否該給本侯一個解釋?」

宋觀塵一早又奉詔入宮,待得正霖帝放人時已近午時,他專程來接自家夫人回府,沒想到迎接他的會是這般「嚇人」的場面。

他確實被嚇得不輕,一是因卓溪然竟出現在妻子的地盤上,二是因為……妻子哭了。

他唯一能夠自我安慰的是,妻子還曉得要跑向他,她定然是被卓大公子無禮的舉措嚇著,絕非什麼……什麼舊情難了!絕對不是!

可是當他揪住由頭正要大發火,欲替她討回公道便狂泄自己滿腔酸味的怒恨時,她卻不讓他出手,還一副想息事寧人的樣子。

當姓卓的那家伙明白過來她是他寧安侯宋觀塵的人,那表情瞬時間如喪考妣,失望、痛心、懊惱、震驚、悵惘……等等痛苦意緒全在臉上刷過一遍,宋觀塵原本感到痛快,然發現對方望向妻子的目光猶透賊光,當真賊心未死,又令他頂在頭上的一片火燒成火海。

妻子阻著他,沒能動手,無妨,明著不行就暗著來,相逢定有時。

他忍到牙關幾乎咬碎,一路忍回府。

中午連飯也不吃,直接把自己關進齊房里,宛姑姑和騰伯這兩位府中頗有地位的老人還敢候在書房門外小心問上幾句,其他的管事和僕婢根本不敢靠近,自家主爺不痛快,沒人敢笑鬧,才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就壓得滿府上下快喘不過氣來。

解鈴還須系鈴人。

用不著宛姑姑或騰伯來請,蘇練緹在平復心情並整理好思緒後,很自覺地提著一籃子熱騰騰的午膳去敲書房的門。

里邊沒有回應,宛姑姑和騰伯自然不敢擅闖,但她敢。

試著推門才發現里邊根本沒落閂。

她施施然跨入,將食籃里的佳肴一樣樣擺在雲石嵌金絲的桌面上,再擱上碗筷和小碟,布置的妥妥當當了才回首朝那個大馬金刀坐在長條桌後頭、狀似研鑽手中書冊的男人淺淺一笑——

「侯爺該用午膳了。」

她才回眸,他臉便迅速撇開,俊顏面頰似乎有些鼓鼓的,竟孩子氣得有些可愛。

「本侯不餓。」嗓聲硬邦邦。

「為什麼不餓?」她柔聲問,蓮步移朝他走去。宋觀塵抿唇不出聲,冬日里難得露臉的暖暖陽光穿透窗戶紙,將長條桌上的擺設照的清楚分明,亦在他的臉上,身上灑落點點金輝。

每每見他浸潤在日陽中的無瑕俊龐,她腦海里總舍浮現他那張殘顏,她已然如此,身為當事者的他定然更不可能忘記,所有的痛從上一世到今生,讓她想一直疼他、寵他、縱容他。

她繞過長條桌去到他身邊,兩手合握把他手中的書冊抽開。

「侯爺不餓,原來是被妾身氣飽了嗎?」螓首略偏,眸光瑩然。

「本侯並未生氣。」聲音變得更硬。

明擺著是睜眼說瞎話,但蘇練緹才不跟他糾結,擺出誠心侮改的神態,咬咬唇道︰「妾身以後再不那樣,不會再當著外人的面,那樣不端莊、不矜持地就往侯爺懷里沖,候爺別氣了可好?」

「本侯氣的是這事嗎?本侯就恨不得你當眾把我抱緊了!」就抱給卓大公子看!讓他眼紅!讓他心死!讓他……咦,等等!宋觀塵驀地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她下套了。

瞧,笑得那樣小奸小惡樣兒,不是存心的是什麼?

然而頭一次意識到妻子流露出這般嬌俏得意的神情,宋觀塵發現自己有些挪不開眼,左胸跳得怦怦山響。

膽敢闖他的書房,還敢捉弄他、給他下套,方才甚至還動手搶他的書冊,不好好教訓一番都要瞪鼻子上瞼了。

蘇練緹發出一聲短促的訝呼,腰身被他探臂攬將過去,不及眨眼,一已跌坐在他大腿上,被他牢牢錮住。

她順勢扶著他的寬肩穩住身子,墨氣息拂在他臉上,輕柔又問︰「所以候爺氣的是哪件事?氣到把自個兒關在書里罰坐,連飯也不用,妾身哪里舍得?」

宋觀塵覺得自己真完了,真要被他家夫人玩弄在股掌中。

她只需這般對著他笑,對他溫言軟語地憐惜慰藉,他的毛就被順得好生油亮。

他重重吻了她的唇瓣一記,美目略狠,低嗄問︰「乍遇卓溪然,為何落淚?」

原來癥結所在仍是卓家大公子啊……

蘇練緹知道自己欠自家的爺一個解釋,在那當下是她沒顧及到他的心情,亦無法顧及無端掉淚又急著往他懷里躲,腦袋里一片混亂。

不過此刻的她已經想清,同時也下定了決心,她很清楚該怎麼做,以及該做什麼,而在動手去做之前,她最先需要的是說與宋觀塵听。

她與他是夫妻,是伙伴,是最深知彼此的人,他更是她想傾盡一切勇敢再愛的人。

她吐氣如蘭問︰「侯爺其實早就瞧出卓家大公子便是妾身的前夫吧?」

宋觀塵俊臉都要氣歪。「哪來什麼前夫?你這輩子只嫁了本侯一個!」

帶醋味的孩子氣令她抿唇一笑,心中柔軟。「嗯,今生僅嫁侯爺一人,與他卓家再無半點干系。」

宋觀塵的表情略略回溫,眉目間仍帶冷峻。「那你哭什麼哭?」

「妾身被嚇著了。」她老實回答,螓首軟軟靠進他肩窩里。

宋觀塵低聲詛咒了一長串,把卓溪然罵了個狗血淋頭,一掌還不忘輕拍妻子的縴背,來來回回撫模輕柔。「不怕,本侯明兒個就去打斷他的腿,挖了他的雙眼,讓姓卓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更無法死盯著你瞧。」

「侯爺別胡鬧。」

「哪里是鬧?本侯再認真不過,說到做到!」語氣陰森森。

蘇練緹倏地坐直,杏眸圓瞪,發現近在咫尺的俊顏輪廓再次繃緊,神情再嚴肅不過,她立時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明兒個真要出門蠻干。

未多想,她仰首去親他的嘴,一下又一下,那兩片峻唇終于被她親軟,張開將她含住,舌相纏,氣息交融,吻得彼此都禁不住發出輕輕哼吟,很令人心熱臉紅。

長吻過後,蘇練緹把熱紅小臉又埋進丈夫頸窩里好一會兒,忽道——

「真正嚇著妾身的不是卓大公子的乍然出現……是那個小女娃兒。」

環抱她腰身的健臂驀地一緊,表示男人正豎耳听著。

她遂沉靜再道︰「妾身曾告知過,在那一世,我曾有過一個閨女兒,侯爺可記得?」

他低聲應。「你喚她萱姐兒,本侯記得。」

「今日卓家那小女娃兒臉上,有著和萱姐兒相似的紅色胎印。」喉頭突然發澀,她試了幾次才穩穩出聲。「那女娃兒怕是活不了多久,卓家……他們不會讓她平安長大。」

宋觀塵眉心攏成川字,微微將她推開,看著她淡泛淒迷的雙眸。

「你之所以甘冒大險帶孩子過五狼山,正是因為卓家他們不讓孩子活,是嗎?」

眼前這男人總是見徽知著,思緒動得比誰都快,蘇練緹微微牽唇,不清楚有否成功地牽出一絲笑意,但心中確實松快許多。

可能是有他在身邊,有這一具精壯溫暖的身驅任她倚靠,心魂已定,前路清明,她明白自己毫無後顧之憂。

「在卓氏一族中,有胎印的孩子是不能留的,深藏在卓家的秘密,真相污穢不堪……」接下來,她詳細地把上上一世得知的卓府秘辛告訴他——

必于錦京卓家信奉密教,開啟以血獻祭一事。

必于那個以血獻祭的靈契,使得卓家但凡誕下帶紅胎記的女娃兒,那孩子便是被指定的祭品。

必于獻祭過程,得活活取出祭品的心頭血,熱呼呼的鮮紅血液越是純然純真,越能讓卓家一代昌盛過一代,而誓言不可破,一旦違背,全族傾覆。

「……這其實是妾身第二次同侯爺說起這些事。」平鋪直述揭露出駭人听聞的秘密,道完,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牽唇。「頭一回說與你知時,在那當時,是把侯爺視作萍水相逢之人,今朝有緣相遇,明日緣盡別離……未想這一段緣于我而言竟延續了三生,還與侯爺作了夫妻。」

宋觀塵本身就遇過或听聞過太多不仁不義、無情喪德的事,但如瀚海閣卓家幾輩人長年來以子孫鮮血獻祭,這般荒唐之舉實讓他眉峰深皺成巒,目露寒光。

下意識想撫慰她,他收攏雙臂將她擁得更緊。「信我,本侯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絕非為了什麼「替天行道」、「鏟惡除奸」的大義,只覺卓家既然在某一世欺負了他的媳婦兒,這筆帳到得今世可有得算了,他得好好招呼對方。

可惜媳婦兒似乎不領情——

「侯爺莫要輕舉妄動啊!還是讓妾身來,我能對付卓大公子的,妾身已仔細琢磨過,我……」話未能說完,因為被惡狠狠地吼了。

「那樣骯髒的事,那樣骯髒之人,本侯能讓你再去踫嗎?你是當我死了嗎?」

蘇練緹倒抽一口涼氣,連忙抬起小手輕拍他的嘴,急聲輕斥,「什麼死不死的?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她目睹過他的死亡,抱過他鮮血流干的身軀,近近端詳過他灰敗無絲毫生氣的蒼顏,此刻他蹦出這樣一句,絞得她心都痛,心底發酸。

宋觀塵一把抓下她的柔荑,惡狠狠固執道︰「你若以為本侯能容忍你再靠近卓大公子,那還當真是高看本侯的氣度了!」

蘇練緹被他突如興來的火爆震得有些暈眩,她定定望著他氣鼓鼓的面容,唇一嚅,忽地鬼使神差問出——

「侯爺莫非以為妾身對卓大公子還念舊情,所以才堅決不允妾身插手卓家之事?侯爺這般模樣,妾身不得不疑,你這是……吃起卓大公子的醋來了?」

下一瞬,她清楚見識到一張面容從白皙玉色到滿面通紅的速度能有多快,根本才一眨眼,他就整張臉大紅特紅給她看!

他沒有避開她吃驚的眸光,近近與她四目相接。

氣息漸沉,他聲音亦沉,「本侯就是吃醋了,如何?」

蘇練緹沒料到會得到如此直接的回應,真真令她心口陡凜,縴脊顫顫。

她一張鵝蛋臉立時也紅透,咬咬唇卻道——

「那、那……原本今世,妾身是不願再動情的,侯爺那時也說了,這樣很好啊……不願動情、不願再落苦海,侯爺本是很贊同我的,你那時還說了,你要的也不是那些情情愛愛的玩意兒,你僅是想有一個伴,可以談心說事,像夫妻亦若擎友的陪伴,如此而已……可侯爺無端卻吃起醋來,難道是動了情,來跟妾身討愛了嗎?」他繼續瞪她,硬邦邦道︰「就是動情,就是討愛了!」

男人破罐子破摔,全豁出去。

「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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