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命藥妻 第五章 京城第一醋王 作者 ︰ 裘夢

第二天,當那方白色的錦帕被王府里的老嬤嬤收走時,李素月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元帕——新人新婚用以檢測新人貞潔的東西,大戶人家通常都會走這一趟手續,皇家也不例外。

這是卓瑋玢告訴她的,因為李素月還沒來得及從自己母親和相關的女性長輩那里听到此類常識便被某人拐進了窩,成了他碗里的一道菜。

這種常識,與其由別人告訴她,卓瑋玢反而更願意像現在這樣由自己告訴她。

她的身體、她在男女之事上的方方面面他都想成為她的啟蒙者。

過了一夜,兩個人的身體不同程度的都有些損傷。

李素月的損傷有些無法對外人啟齒,位置太過私密,而卓瑋玢的損傷則是伺候的人都看得到的,比如肩頭的齒痕、背脊上的抓痕,不過那都是王爺在享受某件事時免不了要受到的小損傷,大家只能在心中暗笑。

王妃的神色有些倦怠,整個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過想想王爺昨晚的折騰,伺候的人都表示能理解,就是不知道王妃的肚子里什麼時候才會有他們福王府的小世子。

雖然婚禮還未舉行,但王府中的下人都明白李素月就是女主子了,不敢有半分不敬。被人服侍著梳妝一新的李素月根本沒辦法自己走路,而卓瑋玢毫不介意充當了她的雙腿,將她抱進抱出。

「我最初一直以為你是個殘廢。」李素月多少帶了一點點故意地感慨前塵。

卓瑋玢不為所動,一臉平靜地道︰「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認為的,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不是說體弱,不能久站嗎?這樣抱著我行走沒事?」她用他以前的話嗆他。

卓瑋玢湊到她耳邊輕語,「沒必要的時候,本王自然要節約著使用自己的體力,否則昨晚怎麼能把你收拾得那麼狠,對不對?」

李素月臉色瞬間漲紅,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下去。

卓瑋玢面不改色地繼續抱著她前行,直到進了一處假山上的亭子,才將她放到鋪了錦墊的扶欄上,自己則挨著她坐了下來,然後十分順手地將人攬進了自己懷里。

他的懷里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

「這里是花園的高處,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王府花園。」他向她介紹。

李素月伸手捂嘴打了個呵欠,眼楮里都滲出了淚光來。

卓瑋玢看得心疼,「很困嗎?」

「嗯。」她一點兒也不想強撐,靠在他身上閉上眼,一副沒精神的模樣。

「怎麼身體這麼弱啊。」他毫不留情地吐槽她。

李素月閉著眼楮咬牙道︰「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會這樣是誰害的?」都說了不來了不來了,真不能來了,他還不依不饒地欺負她,她根本受不住好不好。

卓瑋玢發出一陣得意的低笑,貼在她耳邊問︰「為夫厲害嗎?」

李素月呸了他一口,臉又不自覺得泛紅,論臉皮厚度她實在拍馬也趕不上某人。

「我幫你按按。」他十分體貼地提出幫她提供按摩服務。

李素月也沒有拒絕他,畢竟兩人已經是最親密的關系。

閉目享受王爺級別按摩的李素月不知道某人心中打的是何種主意,若是知道的話,她便不會這樣坦然接受這種服務了。

卓瑋玢親手幫她按揉,一邊按一邊腦中就忍不住浮現昨晚他是怎麼廝殺鏖戰的,光是想想身子都不禁有些發熱,他急忙按下心思,專心按摩,不敢再浮想聯翩。

現在不能想,得讓她得到充分的休息,等到了晚上就是他大殺四方的時候了。

在他力道適中的按揉中,李素月安心睡倒在他懷中,就連幾時被人抱回去的都沒有絲毫印象。

她這一覺很長,足足睡了一天的光景,睜眼的時候天色又已經黑了下來。

睡了一天,她的精神養得好了些,肚子也覺得餓,只是時間已經有些晚,她只讓侍女簡單幫她梳攏了長發,用一根金鳳簪挽起,便獨自用過晚膳。

是的,獨自,自她醒來後就沒有見到卓瑋玢,一直到她就寢,他也沒有出現。

原本還有些擔心這人又像昨夜一般窮凶極惡地在她身上為所欲為,如今不見人,李素月一顆懸起的心,漸漸就放了下去——安然入眠。

而在王府外院的某個臥房內,早起精神尚可,氣色尚佳的卓瑋玢此時卻是臉色蒼白中略透病態的緋紅,不時會咳嗽上一兩聲。

「王爺,真的不告訴王妃嗎?」一旁端著藥碗王府安總管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他是一個內侍,一輩子服侍福王府的各任主子,最是忠心不過。

卓瑋玢擺手,他這身體狀態卻硬要拽著她,本就有些不公平,更何況她應承婚事委身于他也不是出于本心,他又如何能讓她因為自己又生憂慮。

這才剛剛行了周公之禮,他就因對燻香中的藥物過敏而引起身體不適,昨夜那般濃情熾愛,今晚卻任她孤衾冷枕,這種事無論對哪一個女人來說都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

他將她從光明大道上拽到了無法回頭的羊腸小徑上,那便只能盡己所能周全她的感受,能給的都給予,唯獨放她離開不行,她是他唯一想獨佔的,即使是身後的虛名。

卓瑋玢唯一慶幸的是,他病發時,她已沉睡,對一切毫無知覺。

她自小被家人視為不祥,寄身庵堂,剛與他合房,他就突如其來的病發。若是知道了,心中大抵也是不好受的。

安總管欲言又止,最後終究沒再說什麼。

卓瑋玢勉強止住了咳,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外面忽然有人出聲,安總管出去了一趟,不久後回來,臉色卻有些不太好。

卓瑋玢看過去的目光就帶上了些詢問。

「內院來人,說是王妃已經歇下了。」安總管略頓了頓,又繼續道︰「王妃沒有問起過王爺。」

卓瑋玢聞言卻是笑了笑,搖頭道︰「王妃的性子你慢慢就知道了,她不是那種涼薄之人。」經過昨晚,她如今怕是巴不得他不出現呢,正常,而且他們兩人的情分也還不到能讓她主動關心的程度。

「是,王爺,老奴明白了。」

「讓下面的人都對王妃上心點兒,我若不在了……」

「王爺。」安總管打斷他。

卓瑋玢擺擺手,繼續道︰「我若不在了,她就是你們唯一的主子,照顧好她就是對我盡忠了。」

「是。」安總管眼圈有些紅,啞聲應了一聲。

「咳咳……」說了幾句話的卓瑋玢嗓子有些發癢,他拿過一方帕子掩口輕咳,卻在拿開帕子時看到了素帕上的一抹殷紅時微微蹙眉。

安總管也看到了,面色大變,「快快快,去叫太醫來。」

旁邊的小內侍飛快地跑出去,很快,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醫便從外面奔了進來。

「劉太醫您快給看看,王爺剛剛咳血了。」安總管一臉焦急擔憂之色。

劉太醫向倚在床頭的福王告了個罪,然後便在床頭矮凳上坐下,搭手切脈。

「沒有大礙,只是藥性相克,肺燥咳血,我再開一服藥,三碗水煎成半碗,拿來給王爺。

「好的。」安總管謹慎地收下藥方。

劉太醫看著一臉病色的福王,忍不住又勸了句,「王爺體弱,有些事還需節制。」卓瑋玢不大自然地偏了偏頭,含糊應道︰「知道了。」

「香料氣味對王爺身體並無益處,就算王妃喜愛……」

卓瑋玢立刻道︰「她不喜歡,而且她初來乍到,對府中的事一無所知。」

劉太醫眼中浮上笑意,福王對福王妃很是維護。

安總管則是接口說︰「老奴會吩咐下去,王爺王妃的起居之所今後不再點燻香。」若早知那合歡香對王爺身體有害,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點的。

「這事你安排便是。」卓瑋玢對此並不關心,也懶得花費心思。

「王妃真的不愛燻香?」安總管還是有點兒不信的,權貴人家的女眷大多愛燻香,有的甚至還是調香高手。

想到李素月,卓瑋玢的眼中不禁泛上溫柔之色,笑道︰「她呀,無欲無求的,不愛錦衣華服、珠寶首飾,都不像個女人。」

這話听著像挖苦,口吻語氣卻滿是不自知的寵溺。

說到這里,卓瑋玢想到一事,「老安,明日王妃若是提出要回一塵觀,你便安排人送她去。她若問起我就說我有事,若不問起,就莫提了。」

「老奴曉得了。」嘴上應著,安總管心中卻是暗自嘆氣。

他們家王爺這是對王妃上心了,可是王妃那邊呢?恐怕卻不盡然,否則合房之後,王爺突然不見人影,王妃為什麼問都不問一聲?

只這感情之事,旁人卻實在是無法置喙,只能如人水,冷暖自知。

一人獨睡的李素月一夜好眠,晨起睜開眼自己都明顯感覺狀態跟昨天天差地別。

她在帳內一有動靜,外面便有侍女輕聲詢問︰「王妃可是要起身了?」

李素月一時還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情形,怔了片刻後才道︰「起了。」

隨著床帷掛起,侍女手捧各色器具魚貫而入。

這就是權貴富庶之家的排場!李素月雖然從未享受過這樣的富貴生活,但她從小淡泊慣了——倒是顯得鎮定自若,沒有露出絲毫驚訝來。

淨面漱口換衣,當她坐到妝台前時,只見桌上一字排開的首飾盒中,各色珠寶任她挑選,她心中忍不住哂笑,果真是富貴迷人眼。

昨日她精神不濟,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今日才叫這王府的富貴氣象給嚇到了,但不管心中如何震驚感慨,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是隨意指了幾樣首飾。

梳頭的侍女十指靈活翻飛,不多時便給她挽了一個富貴高髻出來,簪上她方才挑出的幾樣頭飾。

李素月看了看鏡中明艷的少婦,自己都覺眼前一亮,原來換種妝扮的確能讓整個人的精氣神都顯得不一樣了。

侍女又將兩盤玉鐲捧到她面前,請她挑選,她便隨手挑了副羊脂玉的戴上,手上盤慣了念珠,突然沒有了她確實也有些不適應。

外間桌上早膳已擺好,只有她一人的份,李素月也不多問,只管先填飽自己的肚子。

飯後又是淨手漱口,然後似乎她無所事事了起來,這個時候她也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突然不見的人。

依卓瑋玢表現出來的行事風格,他不會無緣無故就不見了人,再一聯想福王一系那如同被詛咒了一樣的健康狀況,事情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依照他們現在的關系,她該主動關切他的,但是她其實並不怎麼想去看望他。

如果對方不是當今的福王,她根本不可能被逼著答應這一樁親事,可就因為對方福王的身分,一道賜婚的聖旨就能讓她不能反抗,他給了她提條件的機會,已經可以說是仁慈了。

但不管如何,當初他是端足了惡霸的嘴臉,她很不爽,縱使如今兩人有了夫妻之實,她心里依舊有些意難平。

福王妃看似尊貴,可是那代表的是余生無數的淒涼冷夜,不少福王妃因心情郁郁,大多在福王過世之後不久便香消玉殖,少有高壽。

皇家的寡婦那也是寡婦啊,不是穿金戴銀,整日珍饈佳肴滿桌,人就會覺得幸福的。

從這個層面上來說,她就算因此恨上卓瑋玢都不為過……

內心頗是猶豫了一番,最後李素月還是對身邊的一名年長嬤嬤道︰「領我去見王爺。」

她不問卓瑋玢在哪兒,總之她就是要見他,如果對方也願意見她,那她自然就可以見到對方。

「請王妃稍候。」

嬤嬤吩咐旁邊的小丫鬟一句,小丫鬟出去後沒多久就回來了,緊接著李素月隨著嬤嬤出門,就見到一頂軟轎在外等她。

軟轎一路從內院抬到了外院,而李素月也終于見到了福王。

只見卓瑋玢正用帕子掩口輕咳,旁邊一個年老內侍捧著一碗藥侍立在一旁——那是福王府的安總管,李素月是認得的,某人給她介紹過。

「你怎麼來了?」止住了咳嗽,卓瑋玢便不由得問了她一句。

李素月徑直走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對安總管道︰「藥給我。」

安總管將托盤遞了過去,李素月將藥碗從托盤中端起,以手感受到的溫度而言,正是合適服用的時候,她便看向某人問︰「自己喝還是要我喂。」

卓瑋玢不禁一笑,伸手,「良藥苦口,我還是不自找苦吃,一口氣喝掉的好。」

李素月將藥碗放到他手中,「我不來就不打算告訴我了嗎?」她有些好奇這人心里在想什麼。

卓璋玢一口氣將藥飲下,她順手接過空碗放到安總管的托盤中,又拿了帕子替他拭掉嘴角的藥汁。

「有些事並不需要別人告知的,如果你有心的話。」他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喜意。

李素月撇嘴,眸微垂,「我也想當不知道來著。」可她畢竟沒那麼蠢。

「那為什麼還是來了?」他看著她的眼神里滿是溫柔。

李素月抬眼看他,「來跟你這個主人道個別。」不告而別總是不禮貌的,來時有信,去時也應有音。

卓瑋玢卻是不以為意地笑著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處,半真半假地道︰「真走?」李素月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安總管悄悄對屋中的內侍們使眼色,大家都悄悄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王爺和王妃。閑雜人等不見了,卓瑋玢手上一用力,便將人拽到自己懷中,用力抱住。

「喂——」一時不察撲倒在他手上的李素月有些惱,但她還來不及起身,眼前一暗一明,人已被壓在床上。

……

歡愉散去,理智回籠,李素月羞憤難當,「你做的都是什麼事,我果然就不應該來看你。」

卓瑋玢卻只是笑著輕撫她的背,什麼也不說。

女人家臉皮薄,有些事做得卻說不得,他心里明白就好。

事已至此,李素月也只能抱怨幾句罷了,但有些話卻還是不得不說,「身體不適,原該靜心休養的,你……」

卓瑋玢的手掩在她唇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你若不讓我踫,我才會難受,為了多陪你幾年,我自是會小心身體的,乖,別擔心。」

李素月拿開他的手,正色看他,「病發可是因為那晚縱欲?」

卓瑋玢搖頭,手指在她被吻得嫣紅的唇瓣上抹過,「屋里燻香里摻了合歡香,這跟我素日服食的補藥有沖突。」

雖然早知道屋里燻香有異,李素月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通常新婚之時夜里都要點上這種香,喝的合巹酒里也會多少加些助興的東西,這是為了幫助新人增進感情讓他們洞房過得自然和諧些。」說著,卓瑋玢湊過去親了她一口。

李素月立時伸手拍他。

卓瑋玢不在意地笑,「以後都不會點了,沒事。」

「平日你大多這麼一直臥病在床嗎?」李素月不想跟他再繼續這個有些敏感的話題,便換了個方向。

「是呀,」卓瑋玢帶了幾分自嘲地說,「吃的藥都要比吃的飯多。」

「那你這些年倒也挺可憐的。」

他湊過去,貼著她的唇道︰「那娘子以後可要好好待我啊。」

李素月紅著臉推開他,低聲啐道︰「就知道鬧我。」沒皮沒臉的。

卓瑋玢翻了個身,讓她趴在自己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背,微微眯起了眼,帶了幾分倦意地說︰「有點累,陪我睡一會兒吧。」

李素月考慮到他人在病中,便也沒好意思拒絕,默許了。

卓瑋玢笑著閉上眼,將懷中人環緊,心情甚好地去會周公。

一覺醒來,已是午飯時分,兩個人起身各自梳洗過,這才在飯桌上再見。

見王爺胃口大開地吃飯,安總管老懷堪慰。

以往每當王爺病發的時候,總是神情懨懨沒什麼胃口,可如今有王妃陪著,不只精神好,連胃口都變好了。

這男人啊,到了年歲,果然還是要娶一個知冷知熱的屋里人才活得有人氣,有盼頭。這話雖不該說,但要讓他說啊,以前的王爺就是沒盼頭,就一天天的熬著,活是活著,可少份鮮活氣,活得冷冷清清的。

如今可好了,王妃就是王爺的盼頭,有王妃在,王爺就想活,想活得長長久久。世人總說姻緣天注定,還真是這個道理,以往也不知明里暗里相看過多少人,可王爺就是看不中,搞得大家都急得揪頭發的時候,冷不防地王爺就有人選了。

目標一確定,王爺就手腳麻利地把人帶回府,將人先圈到自己地盤了,都進了自己的地盤,自然再不可能有讓人飛掉的道理。

他們這些王府里的老人現在就盼著王妃的肚子爭氣,過不久就懷上福王府的小世子或者小郡主,讓府里熱鬧起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李素月總覺得老總管看自己的目光有點熱切過頭了。

卓瑋玢卻是一眼就瞧明白老總管的心思,看了他一眼,道︰「王妃剛來,你太熱情會嚇到她的。」

「老奴的錯,老奴的錯。」安總管笑著認錯,並且收斂了一下自己外溢的情緒。

李素月看了某王爺一眼,他回她一個微笑,她立刻就明白這家伙不會給她解釋里面的問題,哼!

飯後,在屋中歇了會兒晌。

等到太陽不那麼烈了,他們就一起回了內院。

本來是不想讓李素月心煩才不說,但妻子既然已經知道他的病情,卓璋玢當然更願意有妻子小意溫存地守著自己,鬼才喜歡跟個孤家寡人似的待在外院獨自養病呢。

別管她現在心中到底在意他幾分,這做了夫妻,總歸她不可能把他當成一個不相干的人,時日一久,情分自然就有了。

王爺變得愛笑了,這是福王府所有人的感覺。

他們以前以為王爺是不愛笑的人,可自從王妃來了後,他們就知道錯了,王爺只是不愛對他們笑而已,瞧瞧王爺每次看王妃那眼神,哎喲喂,簡直能溺死人。

以往王爺養病時,王府上下一片陰雲籠罩。如今王爺養病,心情卻好得要飛起來。

王妃甚至都不需要做什麼,只要安安靜靜地待在王爺身邊,王爺的周身五十尺就都是春暖花開的氣息。

日頭不烈的時候,李素月會推著卓瑋玢到花園里散散心,吹吹風,其他時候,安總管會帶著她熟悉府中事務,將王府里的帳簿全搬來給她看,也會帶她在府中認路。

李素月做這些的時候,卓瑋玢就守在一邊閉目養神。

相處的日子一長,李素月便知道這人一來是因為身體原因,二來則是因為懶。所以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靠著,能靠著就不站著。

真是懶到骨子里去了!

難怪之前她一直看他坐在輪椅上讓侍衛們推著,害她一度認為他雙腿無法行走。

對完最後一筆帳,李素月放下帳本。

這時,旁邊歪在引枕上閉目養神的人就像看到了似的,開口道︰「對完了?」

「完了。」

「速度挺快的。」

「對完這些帳我想回觀里去了。」

听到她這麼說,卓瑋玢睜眼看了她一眼,眉頭微蹙,「府里住得不好嗎?」

「那倒不是,只我到底未過大禮,就此住在這里終究不是個事兒。」她給他的是這個說辭,其實就是不想待在這里,想回自己的一塵觀過清靜日子。

「有人給你氣受了?」卓瑋玢眼楮微眯,不經意間便透出了冷意,一改之前的懶散。「來這兒前你說過,只要我想隨時可以回觀里去的。」她用他的話來堵他。

卓瑋玢勾唇一笑,整個人又重新變得懶洋洋起來,伸手摟住她的腰,將臉貼在她的小月復上,閉著眼楮道︰「這種話你真信啊。」

「不能信嗎?」

卓瑋玢發出低沉而又愉悅的笑聲,神情露出幾分不懷好意的戲來,「這話就跟我在床上跟你說這是最後一次一樣敷衍。」

李素月立刻就想給他一腳。

「怎麼不說話了?」

「想讓你滾,滾嗎?」

「當然不。」

李素月就有些不想搭理他了。

這時候安總管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腳步聲卓瑋玢閉著眼也能听得出來,也不等他開口,先就出了聲,「什麼事?」

「回王爺,府外有人求見。」

「誰?」

「承平伯府三爺的兒子。」

李素月頓時就將目光移了過去,「丁武平嗎?」

安總管躬身道︰「是的,王妃。」

「他怎麼會來福王府,他跟你很熟嗎?」李素月忍不住低頭問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卓瑋玢懶洋洋地道︰「他怕是來找你的。」

「我?」李素月突然像想起什麼,自言自語似的呢喃,「他去一塵觀了吧。」怕是到了那里沒見到她,問了梅香和菊香,從她們嘴里得了些線索便循線找上門來。

這個傻子,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的時候怎麼敢就這樣輕易找上門來?

卓瑋玢有些不太情願地從她腿上起來,但又順勢靠在了她的身上,手也很自動自發地摟上她的腰,聲音透出幾分不悅,「你還是見見他吧。」

「嗯。」

李素月等了一會兒,卻發現膩在自己身上的人沒有半點兒動靜,她不由得蹙眉看他,「你這樣我怎麼去見他?」

卓瑋玢抿了抿唇,頭在她頸側蹭了蹭,抱怨似的說︰「這小子就這麼大剌剌找到本王府上來,真是直接啊。」

「他從小就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是個典型的武人。」

「這麼護著他啊。」

「我說的是實話。」

卓瑋玢終于松開了摟腰的手,但又捏住她的下巴,湊上去啄了一下,特別小聲和親昵地說︰「我不管你們以前是怎麼相處的,如今你得跟他避避嫌,知道嗎?」

李素月直接伸手將他推開,沉著一張臉從軟榻上趿鞋下地。

「來人,幫王妃重新梳妝一下,別失了王府禮數。」卓瑋玢口氣不是很好地吩咐。有侍女听命進來伺候,李素月只能讓人重新幫自己打理衣物和發髻。

卓瑋玢全程歪在一邊看著,最後他點了頭,幾名侍女才敢退下。

眼見李素月的一只腳已經邁出了房門,卓瑋玢慢悠悠地開口道︰「想好怎麼跟他說了嗎?」

「看情況吧。」

這是李素月留給他的答案,說完她就走了。

被留下的卓瑋玢喃喃念了遍,「看情況?」

安總管收到來自王爺的一瞥,馬上伶俐地道︰「王爺若是擔心王妃待客有差錯,不如就跟上去看看。」

「說得有道理,那我們就去看看。」

「是。」

另一邊,李素月在內院客廳見到了丁武平。

丁武平一臉震驚地看著從門口走入的表妹,眼神愣愣地跟著她,一直到她在主位上坐下,才有些傻不愣登地說︰「你還俗了?」

李素月真想翻個白眼給他。

「不是,」丁武平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你這是怎麼回事啊?這衣服,這發髻……」他一邊說一邊就下意識往她跟前走。

兩名王府侍女很適時地就擋住了丁武平的路,給他一個深層涵義自行體會的禮貌微笑。丁武平後退兩步,但還是難掩一臉的驚色,「我靠,是福王逼你的吧,否則你怎麼可能好端端地突然就還俗嫁人。

「不對,」丁武平突然反應了過來,臉色難看起來,「外面根本沒有福王娶親的消息,

他這是……這是人干的事兒?」最後,他終于忍不住滿面怒色,當即吼了出來。

李素月忍不住伸手掩面,雖說是從小長大的情誼吧,但是有時候她真的也挺想打死他的。

「大膽,退下。」看著他又要往前沖,兩個攔路的丫鬟異口同聲地喝斥。

「你們兩個退下。」

「是’王妃。」

原本正準備大步走上前的丁武平腳步突然一滯,一臉的難以置信,聲音都因太過吃驚而破音了,「王妃——」

李素月指了個位子,道︰「咱們坐下說吧。」

丁武平在她指的椅子上坐下,瞪著她,等她的解釋。

李素月沉默了片刻,然後自嘲地笑了一聲,道︰「長話短說,簡單來講就是我的度牒被人銷了,然後被人逼婚了。」

丁武平張口結舌了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最後給了自己一巴掌這才終于發出聲兒來,「福王——妃?」

李素月垂陣點了點頭。

丁武平月兌口而出,「可是福王妃都是寡婦啊。」

客廳里突然變得寂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听到。

「咳咳……」

一陣輕咳從門口的方向傳來,屋里的人都下意識地看了過去,丁武平沒有見過福王,是看卓瑋玢的氣度,他就猜到了來人的身分,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太好。

卓瑋玢把玩著手里的折扇,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進來。

丁武平的心隨著他越來越近的腳步開始有些發緊,眼神下意識地就往某個方向瞟。李素月從位子上起身,朝某人迎了過去。

她走到他面前時,卓璋玢也停在了丁武平跟前,斜睨了一眼過去,「本王還活著呢。」丁武平嘴上不敢說,心里卻是回了句︰反正活不久。

「他也不算說錯,否則我現在就不會在這里了。」李素月不無諷刺地說。

卓瑋玢當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但事兒他做出來了,就不怕她這苦主反過來拿來挖苦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另類情趣。

只是他不介意她嗆他,但他多少有點兒介意她這麼維護別的男人。

看到他出現,她無動于衷,沒有絲毫起身相迎的意思,可是在看出他有意對丁武平施壓的時候就起身迎了過來,主動擋在對方之前,這讓他心頭有點火;還有表兄妹、從小的情誼,兩家有過結親的意圖,火上澆油。

這種情況下,卓瑋玢要是心里對丁武平一點兒芥蒂都沒有,那肯定是不現實的。

手中的折扇在鼻頭點了點,卓瑋玢的聲音有一點點危險,「阿月,記得本王跟你說過底線的,對吧。」

李素月眼楮睜大,覺得這人真是有些不可理喻。

「想說什麼?」卓瑋玢微笑問道。

李素月抿抿唇,壓了壓情緒,道︰「別的事我們另說,行嗎?」

「行。」卓瑋玢從她身邊走過,徑直到主位落坐。

丁武平有些擔心地看了表妹一眼,「表妹……」

李素月擺了下手,也沒有再費神走到主位那邊,就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你到一塵觀是有事找我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著去看看你,誰知道到了才知道你出事了。」「沒事。」

「怎麼會沒事?」丁武平朝主位的某人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你不知道福王什麼情況啊?」

李素月勾了下嘴角,聲音也沒有刻意壓制,很平靜地道︰「有句話他說得沒錯,就算他不在了,福王妃的身分也可以護住我,挺好的。」

「那你願意嗎?」丁武平擔心地看著她,如果願意又怎麼可能會用「被逼婚」三個字。李素月直接給他個表情讓他自己體會去。

「那——」

李素月輕飄飄一句話堵住他下面的話,「他是福王。」

丁武平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是呀,對方是福王,他要真想娶誰又怎麼可能會娶不到。在皇家的權勢下,出了家的表妹都能被人擅作主張地銷了度牒,還能怎麼樣啊。

「一輩子很長的。」他忍不住低吼,這往後漫漫人生她會很苦的。

李素月點點他手邊的茶,微笑道︰「喝口茶,冷靜一下。」

丁武平現在哪有什麼心思喝茶,可是看看那個坐在主位上的人,有些話他根本沒辦法跟表妹好好說。

「我很礙事嗎?」卓瑋玢特別上地道問了一句。

「王爺,您能放過我表妹嗎?趁著現在外面還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來,還來得及。」

李素月伸手掩面,她真的不想承認這個傻子是跟她一起長大的。

卓瑋玢冷笑,「不可能。」

「其實,王爺您看,我表妹她長得也不漂亮,性格也不好……」

「咳……」李素月清了清嗓子,「雖然知道你是在幫我,可是,老實說啊,這話听著著實是不順耳,而且也沒用。」如果有用她還用變成現在這樣子嗎?

卓瑋玢睨了她一眼,又看向丁武平,「我們夫妻的事丁公子就別摻和了,其他的事也麻煩快點兒說,我不喜歡她在你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我是她表哥。」

「她之前出家了,那就表示跟之前的塵世家人沒有了關系。」卓瑋玢十分無情地點出這一點。

丁武平頓時被堵得啞口無言。

「還有,這事目前沒有消息外露,所以請丁公子離開後也不要亂說。」

丁武平實在忍不住了,「這對我表妹不公平,她這沒名沒分的就……」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

「這事不在討論範圍,還有別的事嗎?」李素月干脆利落地圈出了談話範圍。

卓瑋玢掃了她一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扇子。

丁武平不明白,「表妹——」

「我可能還要在這里耽擱幾天工夫,你要有空的話就去觀里跟那兩個丫頭說一聲,讓她們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去的。」

「好吧。」丁武平垂頭喪氣地應了下來。

「還有,以後有事多動動腦子,別腦袋一熱就亂來。」

「哦。」丁武平被說得垂頭喪氣的。

「行了,沒事就回去吧,如非必要不要到這里來找我。」

「表妹,你在這里真的沒事嗎?」丁武平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問。

「沒事,」她耐著性子回答他,「我不是那種有苦肚里吞的人,不會為難自己的。」「那好吧,我知道了。」

最終,丁武平還是帶著對表妹的擔心離開了。

「現在我們可以說說那件需要另說的事了嗎?」

李素月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卓瑋玢的表情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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