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得良夫 第十五章 作者 ︰ 艾思

第九章

這日,春和風暖,陽光正好。

一頂寶蓋紅綢轎子在大晉皇宮里搖搖晃晃的走著,轎子里的凌少軍一身正式的玄黑錦袍,沈怡慶則是穿戴隆重,挽起的發髻上簪了無數的純金花鈿,耳上還戴著瑪瑙耳墜,頸子上也掛著數串珍珠紅寶石垂鏈。

雖然還沒正式進到慈寧宮面見太後,但是乘著宮里專程上凌府接人的大內寶轎,沈怡慶心里惴惴不安,一路挺直了腰,正襟危坐,不敢有任何松懈。

凌少軍看出了她的擔憂,握住了她的手,給了她一抹安撫的笑。

「別怕,太後是我的表姨母,她待人慈善,從來不會為難人。」

「我就怕在太後面前失了禮,給你丟了面子。」

「我們畢竟不是什麼王公貴族,只不過是一個平民,太後心里有分寸,不會與我們計較那些繁重的宮禮。」

凌少軍已經有過無數次進宮的經驗,因此進宮面見太後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沈怡慶卻是緊張得徹夜無眠……還是因為下半夜被他纏住,一再需索歡愛到體力透支才睡了一會兒。

轎子停了下來,外頭的太監喊了一聲︰「慈寧宮已到,兩位貴客請下轎。」

簾子掀開,凌少軍與沈怡慶一前一後下了轎。

看著眼前氣派宏偉的宮殿,沈怡慶腳下一陣虛浮,差點軟倒下來。

前一世的她沒見過這樣的大陣仗,這一世里卻是避也避不掉,她只能硬著頭皮面對。

由于兩人身分只是平民,進不了正殿,因此被安排到了偏殿花園的小花廳里。

兩人在小太監的帶領下,來到小花廳,一走近就看見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坐在小花廳的太師椅上,她的手臂上停著一只綠羽鸚鵡,嘴里嘎嘎叫著。

「貴客來了,貴客來了……嘎嘎!」

听見鸚鵡趣味十足的叫聲,貴婦抬起頭看向了正走進花廳的凌少軍與沈怡慶。

「草民凌少軍,民婦沈怡慶,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凌少軍牽著沈怡慶的手一起來到婦人面前,兩人極有默契的一同下跪行禮。

「都起來吧。」

太後那雙雪亮的眼楮,一直盯著沈怡慶瞧,像是要把她從里到外都看得仔細,不放過每個細節。

沈怡慶被盯得後背發涼,只敢低垂著臉兒,雙手緊扣在身前。

「賜座。」太後一臉威嚴的下令。

兩名小太監利索的搬來了椅凳,凌少軍與沈怡慶兩人面對著太後,並肩而坐。

「如何?新婚燕爾,日子過得可還舒心?」太後用看閑話家常的口氣與兩人聊了起來。

「托太後娘娘的福,日子過得相當舒坦。」凌少軍也一臉笑吟吟的回應。

「這位就是你非娶不可的沈家小姐?」太後的眼神一轉,銳利的落在沈怡慶身上,又再一次打量起她來。

沈怡慶自知躲不過,只能鼓足勇氣抬起臉兒,迎上了太後審視的目光。

「太後娘娘可有吩咐?」

「瞧這丫頭嚇得臉都白了,哀家有這麼可怕嗎?」

看著沈怡慶像只受驚的兔子,性子爽朗的太後不由得大笑。

「娘娘,慶兒自幼長于深閨,本來就很少在外面拋頭露面,更何況這是她第一次進宮,自然會感到害怕。」凌少軍替沈怡慶緩頰。

「這丫頭性子太溫了,這樣制得住你嗎?」太後毫不避諱的表達了她對沈怡慶的質疑。

「那是娘娘沒見過慶兒發火的模樣,那模樣可是誰見了誰怕。」凌少軍半真半假的笑說。

「哀家想把昭月公主賜婚給你,你嫌昭月公主性子剛烈,說你怕婚後會制不住公主,如今娶了只小兔子,你倒是滿意了?」

太後也沒跟凌少軍客氣,用著對自家人說話的口吻,玩笑似的挖苦了一番。

「娘娘,你口中的這只小兔子,可是曾經死過一回的人。」

「嗯?此話怎講?」太後眼楮一亮,整個人都來精神了。

于是凌少軍把沈怡慶前一世發生過的事轉述了一遍。

沈怡慶心里可著急了,幾度想插話打斷凌少軍,不讓他繼續往下說,可是礙于太後一臉听得津津有味,她又怕觸怒太後,只能暗自干著急。

她不明白,凌少軍為什麼要向太後說起她的丑事,再說了,她死過一遭又活回十六歲的這件事,說出來又會有誰信?

正當沈怡慶憂心忡忡,生怕太後听完自己的前世遭遇後,會大發雷霆責備她這是妖言惑夫,或者指摘她是編派謊言,想不到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她意料。

「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奇人妙事!」

太後听得嘖嘖稱奇,原本還一邊听一邊逗弄著手上的鸚鵡,听到後頭已經完全入了神,連鸚鵡都不是滋味的嘎嘎叫,想重新得到主子的寵愛。

「太後曾經向少軍說過,太後的妹妹小時候險些溺水而亡,是大夫及時把她從鬼門關前救回來,後來太後的妹妹便能看見鬼魂,有的時候還能看見一個人的一生。正因為太後的這個故事,我在听見慶兒說出她的遭遇後,當下就信了。」

凌少軍娓娓道出自己的心思,這些全是沈怡慶不曾听他提過的話,不禁听得發愣。

太後點了點頭,一臉緬懷的說︰「是啊!哀家的妺妹雖然已不在人世,但是每每提起她,不只是哀家,哀家的親族們都是謂為一個奇跡。」

「所以少軍才說慶兒可一點也不軟弱,她能重活一回,還想辦法扭轉前世的命運,這樣的女子怎能不令少軍心折。」

凌少軍毫不避諱的在太後面前表白心跡,卻讓沈怡慶听得面紅耳赤。

太後露出了然的笑容,說︰「原來這只小兔子背後有這樣的故事,是哀家低估了她……」

嘴里說著,太後的目光轉向了沈怡慶,看她眼兒清亮,神情堅定,雖然有些畏怕,但是柔弱中自有堅韌,確實不是她原先所設想的那樣軟弱。

太後將手上的鸚鵡交給了旁邊的小太監,朝沈怡慶招了招手。

沈怡慶在凌少軍帶笑的眼神安撫下,起身走向太後,正準備福身請安,太後已經先一把拉過她的手握住。

「如果你前世發生的種種,當真屬實,那麼哀家真是無比佩服你。」

「怡慶不敢當……」

「一個女子最害怕的你都遭遇過了,如今再重活一回,除了扭轉嫁錯人的命運,你還有什麼想望?」

看著太後用起慈愛的口吻與自己說話,沈怡慶想起了兒時與祖母一同在大坵莊子生活的日子,眼眶不由自主的泛淚。

「回太後娘娘的話,怡慶為人子女,後悔前一世引狼入室,害得阿爹死不瞑目,沈家家業落入賊人之手,自己與女兒還被害死……這一世,怡慶除了想嫁個好郎君,更盼著能盡一點子女的心力好孝順阿爹,守住沈家家業,然後再把女兒生下來。」

看著沈怡慶眼眶泛紅,神情真摯激切,沒有半點扭捏造假,太後心底的最後一絲懷疑頓時消失。

由于親人本就是奇人,因此太後自小就見多了奇事,見多識廣,更懂得察顏觀色來判斷一個人的真偽。

就她這樣觀察下來,沈怡慶的臉上沒有任何心虛,眼神沉著不飄忽,說起話來抑揚頓挫,沒有停頓或前後顛倒,怎麼看都不像是在撒謊。

于是太後是真真切切的信了沈怡慶的遭遇,並且在听完她堅持守護沈家的一席話後,對于她的孝順相當動容。

「有道是百善孝為先,你如此孝順,可見心底仁善,哀家終于明白為何少軍會選擇娶你為妻,而且還非你一人不可。」

太後拍了拍沈怡慶的手背,一臉的欣慰與感嘆。

「承蒙太後抬舉,怡慶只是個有幸死里逃生的凡夫俗子,不敢哄抬自己。」

「你這麼有孝心,出嫁後也想著守住娘家,實在不容易,這樣吧,明兒個哀家讓內務府走一趟沈記布莊,估量估量一下,讓沈記日後為內務府提供布料。」

太後這樣的用意,無非就是要讓沈家成為皇商,這樣一來,京中就沒人敢小瞧沈家,更沒人膽敢明目張膽的欺負沈家。

沈怡慶又驚又喜,趕緊跪下來謝恩。

「民婦謝過太後恩惠,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哀家也是想盡點力幫你一把。」

太後親自起身扶起了沈怡慶,看著這個老實的姑娘,是越看越喜歡,眼兒都笑得眯眯的。

看著這樣慈眉善目的太後,沈怡慶也漸漸地覺得她並不可怕,露出了親近的笑容。

寶蓋馬車駛出官門時,早已日落星升,太後在閑敘完之後,又留了兩人在宮里用過晚膳,才肯放他們出宮。

回凌府的路上,有別于進宮前的惶恐不安,沈怡慶興奮的聊著太後的好。

凌少軍好笑的听著,等到沈怡慶說至一個段落,才開口調侃她。

「你原本不是很怕太後嗎?現在一個勁兒的夸獎她老人家。」

「我原先以為太後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沒想到她這麼有趣,而且見多識廣,知道好多奇人異事,我的遭遇與她今天說的那些故事相比,真是一點也不稀奇。」

興許是想安慰她經歷了那樣可怕的遭遇,今日在慈寧宮閑敘時,太後說了許多過去她還沒入宮前遇見,或者曾經听說過的奇人異事。

由于太後的親妹妹能看得見鬼魂,甚至還能幫人算命,因此太後一家子經常踫上許多無法解釋的怪人怪事,早已見怪不怪。

「倒是你,從來沒向我提過,原來太後曾經向你說過那麼多玄奇的事情,難怪你會相信我說的那些事。」

沈怡慶想起這件事,有些不悅的嗔怪起凌少軍來。

凌少軍握了握她的手,笑說︰「那些故事不該由我來說,就該讓太後自己來說才有意思,況且,我若是在新婚夜說起了那些故事,我們的新婚夜還能過下去嗎?肯定是說故事說到天亮。」

想起旖旎的新婚夜,沈怡慶不爭氣的紅了臉兒,把手抽回了,推搡了凌少軍一把。

凌少軍見她臉兒紅得像桃子,心中一動,顧不得馬車外還有丫鬟與車夫,欺身上前就親了沈怡慶一口。

「少軍……」她又羞又急,就怕他會把持不住,真在馬車里亂來。

正巧馬車停下來,外頭傳來萍兒的聲音︰「姑爺,小姐,咱們到家了。」

沈怡慶手忙腳亂的整理儀容,凌少軍則是好心的伸手想幫忙,冷不防地被她一手拍開。

沈怡慶嬌瞪他一眼,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低斥︰「都怪你!你還好意思笑呢!」

凌少軍自己也知道理虧,只好擺出低姿態諂媚嬌妻。

「好慶兒,這都得怪你,誰讓你生得這樣如花似玉,讓我實在坐立難安。」

「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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