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返回公司時，已是下午時分，沉珍蓁方踏入公司，隨即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好奇與窺探目光包轉。
當她步入美術部門辦公室，小芮一馬當先奔來，問出了眾人最深的疑問。
「說！從實招來，你眼班森到底是什麼關系？」
「不只是班森，你跟大老板是什麼關系？」
公司中正巧有人目擊沉珍蓁二度被大老板接走的畫面，消息一在公司傳開來，眾人登時又再次炸開了鍋，鬧騰得很。
沉珍蓁回到座位上，著手收拾起桌上雜物
小芮追著她轉兒，步步進逼。「沉珍蓁，你不把話說凊楚，我就跟你沒完！你可別忘了，我跟阿肯是為了你才來上海。」
望著很會演的小芮，沉珍蓁忍下翻白眼的沖動，說︰「小芮，你夠了。」
「珍蓁，你怎麼會認識班森？」阿肯也加入逼問行列。
「還有你跟大老板是怎麼回事？」阿威臭著臉加入了這場逼問大會。
望著吵鬧沸騰的辦公室，以及那一張沖著她來的好奇面孔，沉珍蓁冷冷的思索了一分鐘。
事已至此，她似乎也沒有理由再隱瞞。
于是，沉珍蓁面無表情的說︰「班森是我親哥哥，這樣有滿足你們的好奇心了嗎？」
話音一落，整間辦公室瞬間陷入死寂。
下一秒，此起彼落的驚叫聲響遍了整個美術部門。
「班森是你哥？！」小芮發出尖叫。
「那你跟大老板又是什麼關系？堂哥？表哥？」阿威持續打破砂鍋問到底。
沉珍蓁冷睨他一眼，說︰「大老板是來挖角我的人，這樣你滿意了沒？」
「挖角？」不知內情的小芮與阿肯驚呼。
「你們兩個，開始打包。」沉珍蓁簡潔利落的吩咐。
「我們被炒魷魚了？！」
「我們要升遷了。」沉珍蓁糾正小芮。
「升遷去哪里？」阿威緊張迫問。
沉珍蓁正欲解釋，李經理人已來到美術部門，高聲宣布︰「沉珍蓁要被調回台灣了，往後她的工作就交由阿威發落。」
「他們三個才來這里不到半個月，又要調回台灣？」阿威不解又錯愕的提問。
「是大老板那邊下的人事命令，我也只能照做。」李經理淡淡的說。
「珍蓁，我們回台灣要去哪兒上玡？」阿肯緊張兮兮的，就怕全是場誤會，自己一回台灣便宣告失業。
沉珍蓁給了阿肯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說︰「你放心，我保證我們回台灣都有工作，而且比現在的工作更好。」
得了她這份承諾，阿肯這才稍稍放心，著手收拾起東西。
收拾告一段落時，小芮塞給了沉珍蓁一張紙條，並悄聲說︰「這是早上班森要我轉交給你的。」
沉珍蓁微怔，垂眸望著紙條上的飯店地址，以及班森的手機號碼。
「他好聲好氣的拜托我，請我務必要轉交到你手里。」小芮補充道。「珍蓁，你哥看起來好像很怕你，你果真是個異類。」
听見小芮對自己下的評語，沉珍蓁哭笑不得，卻也只是面色淡淡的收起紙條。
「你不打算跟他聯絡嗎？」
盡管不太清楚沉珍蓁的家庭狀況，但從班森那樣的態度不難看得出來，這對兄妺的關系相當疏離，小芮與沉珍蓁同事這麼久，自然也懂她的臭脾氣，多少猜得是她在躲避班森，否則班森何必如此小心翼翼請她轉交聯系方式。
「再說吧。」沉珍蓁一貫冷處理的態度。
幾個人收拾好東西，一同搭電梯下樓，準夆返回公司替他們安排的合租公寓。
抵達大廳時，一名眼戴金框眼鏡的西裝男子，上前攔住了沉珍蓁。
「沉小姐，請稍等一下。」何秘書客氣有禮的打招呼。
沉珍蓁抱著裝滿雜物的紙箱，淡然地望了望何秘書，隨後說︰「你是齊以諾的秘書？」
「沉小姐好眼力。」何秘書有些驚訝于她的好記性。
「找我有事嗎？」沉珍蓁不冷不熱地問。
「齊先生讓我前來送沉小姐一趟。」
「你要送我去哪里？」
何秘書謹慎地望了望她身後的小芮與阿肯。
「我們先搭車回宿舍了。」小芮與阿肯識相的先行離開。
兩人一走，何秘書便探手接過沉珍蓁懷里的紙箱，並引導她搭上稍早前齊以諾送她回公司的那輛勞斯萊斯。
「齊先生讓我護送沉小姐前往香格里拉飯店。」
沉珍蓁坐入後座時，听見擔任司機的何秘書如是報告。
沉珍蓁沉默下來，未再多問。
直至即將抵達飯店時，她才淡淡問了一句︰「齊以諾人呢？」
「齊先生剛才已經搭上私人專機回新加坡。」
听見何秘書的答復，沉珍蓁心底升起一股失落。他離開了？莫非是目的已達到，便放心的離開上海？
仿佛听見了沉珍蓁心中的猜疑，何秘書又補上一句︰「齊先生是趕回去新加坡參加股東會議的。這次齊先生特地排開行程，就為了停留上海一個禮拜，實在是沒辦法再待了。」
「可以告訴我，齊以諾是為了什麼才來上海？」沉珍蓁故作漫不經心的問。
何秘書審慎地答道︰「我不是很清楚，只能告訴沉小姐，齊先生來上海並不是為了公事，因為來上海並不在齊先生原本排定的工作行程里。」
聞言，沉珍蓁嘴角微微揚起。
齊以諾是為了她來的。看來，他並沒有說謊，他是喜歡她的。
這並不是沉珍蓁第一次被人追求，但齊以諾卻是第一個讓她如此動心的異性。
抵達香格里拉飯店後，沉珍蓁一進入飯店大廳，便看見坐在角落處的班森。
「沉小姐。」何秘書為她指了指班森所在的方向。
這是齊以諾安排的嗎？為了化解她的心結，所以為她安排這場會面。
沉珍蓁心口一暖，朝著不遠處的班森走去。
「珍蓁。」班森站起身迎接她的到來。
沉珍蓁靜靜地端詳兄長一會兒，在落坐之前，低低喊了一聲︰「哥。」
班森愣了愣，霙時欣喜若狂，卻又怕表現太夸張，會引起妺妺的反感，連忙重整情緒，將臉上的狂喜之色藏起。
「是我失控了。」沉珍蓁神色淡淡地。
不願再提起令她不快的事，班森轉移話題︰「我幫你點了一杯冰拿鐵。我記得你最愛喝的是拿鐵，少冰，對不對？」
這麼多年了，即使兄妹倆沒聯絡，他依然記得她的喜好，沉珍蓁捧起那杯冰拿鐵，心中一陣酸。
「哥，對不起。」她做了個深呼吸，強迫自己不許再逃避。「我不該把錯都推到你身上，爸媽不喜歡我，這並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你很討厭爸媽總是拿我們來比較，我也知道爸媽對你的要求很不合理，但我沒辦法改變他們，我只能想辦法讓你心情好過一些。」
「這些年來，我對你不理不睬，漠視你對我的好，你會不會恨我？」
「這才是我想問你的。」班森笑得自嘲，亦透著一抹悲傷。「珍蓁，你是不是很恨我？」
沉珍蓁眼眶泛紅，咬了咬唇。她必須承認，她恨過這樣的家庭，恨過這樣的父母，亦恨過這樣的兄長。
她的努力被視而不見，她的存在被視若無睹，所有人眼中只看得見兄長，她曾經惡毒的想過，如果這個家只有她一個孩子，那該有多好。
但當她接到兄長不間斷寄來的卡片與禮物，當逢年過節時，兄長不顧總被她冷眼對待，堅持回台灣來見她，或邀約她前往美國拜訪，她內心比準都清楚，不論父母如何對待她，班森永遠想著她這個妹妹，他將這份手足之情時刻掛記于心。
從小到大，班森一直是個溫柔的好哥哥，他總是忍著她的壞脾氣，讓著她的任性，他比父母更包容她，亦更看重她。
可是不被父母疼愛的痛苦，以及對兄長的忌妒心作祟，使得她下意識排斥起班森，甚至對他的關心。
為了不讓母親再拿兩人來比較，她放棄了她愛的美術，放棄了她的設計夢。
倘若不是齊以諾的鍥而不舍，恐怕她也不會正視自己心底真正渴望的。
「哥，我想過了。」沉珍蓁忍住淚意，難能可貴地向兄長展露笑顏。
已記不得有多少年不曾見過她笑容的班森，忍不住悄然紅了眼眶。
「我接受了威映集團的邀約，準備到威映成立的設計中心工作，對方承諾會重用我，也會給我該有的資源。」
「這樣很好。」班森擔心自己會多說多錯，更不敢隨意給意見。
他很清楚珍蓁的性子，她比誰都有想法，亦有自己的行事規則，除非她自己心甘情厚，否則準也左右不了她的決定。
「我想跟你一樣，成為一流的美術設計師，我在3D動畫這一塊還很弱，但是假以時日，我會追上你的。」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班森探出手，輕輕覆上了她微攏的拳頭。
「哥，謝謝你。」沉珍蓁隱忍的淚意再次洶涌。「除了你，沒有人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胡說。」班森微笑反駁。「如果不是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威映集團會找上你嗎？」
思及與齊以諾交手的種種經過，沉珍蓁臉頰不自覺地發燙。
望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班森技巧性地試探，「我很好奇，威映集團是怎麼找上你的？又是怎麼說服你的？」
「哥，你認識齊以諾吧？」
「我知道。」班森心知有些事不能隱蹣，只能大方承認。「他中午有拔電話給我，我也是在那時才知道，原來他認識你。」
珍蓁不疑有他，繼續往下說︰「先前我一個同學參加了威映舉辦的比塞，得了冠軍後順利進入威映，那個同學向威映推薦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齊以諾竟然主動來跟我接洽。」
班森笑笑地說︰「我從前就听說齊以諾在培養人才上是不惜重資的，他很有野心，打算讓威映集團成為東方的好萊塢。」
「我拒絕了齊以諾很多次，但他都不放棄……很相信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