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妻嫁臨 第十章 這女人你讓不讓 作者 ︰ 寄秋

「爹。」

「嗯!」

「爹。」

「嗯!」

「爹!」

「……嗯!」

沒喊過爹的霜明太高興了,一張咧開的小嘴闔不起來,一想到到有爹就興奮的喊一聲,底下的男人就內一聲。

在布莊里他們倒是買了不少布,有男人的,女人的,小姑娘的,小少年的,布莊掌櫃還送了他們一塊略有瑕疵的淡碧色綢緞,可以拿來做被子被面,繡上幾朵牡丹就能遮去叫人扼腕的小瑕疵。

刺繡對李景兒而言並不難,原主有一手好繡技。

于是這「一家人」又走到棉被鋪子,買了十斤棉花,回家塞被子——多了一個人,家里棉被不夠用。

這一路上,霜明一直坐在爹的肩膀上,登高看遠的感覺不一樣,他覺得可以看到更多的人,看得更遠。

「爹。」

「嗯!」

「爹。」

「嗯!」

「爹。」

霜明的爹「嗯」聲還沒響起,霜明的娘便「嗯哼」一聲。

「還不下來,想讓你爹扛你多久,你當自己是一口水袋嗎?」看了真不舒服,兒子是她養的,可是當兒子的總是喜歡找比他強壯的雄性……呃,父親。

「喔。」笑臉一垂的霜明十分失落,作勢要下地。

「坐好,爹扛得動你,多吃點飯呀!兒子,太輕了,爹一點也感覺不到你坐在上頭。」他還能扛得了幾年,等孩子長大了,想扛也扛不動,也就這幾年能親近親近了。

「爹?」他不知該上還是該下,心里暗喜著。

「爹說了算,爹是一家之主,你娘要听爹的。」在孩子面前,蕭景峰擺出男人該有的杰度。

「哼!一家之主?」他倒是想得美。

有孩子在場,依兒童心理學,李景兒不和他起爭執,但心里難免月復誹了兩句,牽著霜真的手往前走。

他干咳了一聲。「我是說大事爹決定,小事由你娘做主,咱們家里沒什麼大事,就順著你娘。」

哼!這還差不多,李景兒嘴角微翹。

「霜真來,坐爹臂上,你看哥哥妹妹都不用自己走路,你也偷懶一回,不要累著小腿肚。」看到霜真在揉腿,蕭景峰一視同仁,甘願當孩子們的轎夫。

就算不是親生的,可是看見妻子對每一個孩子都付出相同的關心,他難免汗顏地想對他們好一點,畢竟在孩子心中真當夫妻倆是他們的親生爹娘。

「娘?」霜真仰起頭,先詢問娘可不可以。

「坐吧!反正那是一頭老牛,不下田也要被牧童坐背,你們這點重量壓不垮他。」胸口碎大石不知承不承受得住?她惡趣味的想著。

「什麼老牛,是頭健壯的公牛,別听你娘瞎說。」蕭景峰舉起手臂,拍拍僨起的臂肌,表示強壯有力。

「娘,謝謝。」

小米牙一露,霜真露出孩子該有的純真笑容,被她爹高高抱起,她「啊」了一聲。

「謝你娘做什麼,明明做牛做馬的是爹。」他故意不平的抱怨,很不高興出力的人沒得半句贊詞。

「也謝謝爹。」她眯著眼笑,邊拉哥哥的腳玩。

霜明也好脾氣地跟妹妹玩。

「也?多敷衍,好像爹是順便的,爹太傷心了。」這孩子心思比較重,看得出對人有防心。

霜真捂著嘴偷笑。

「做人別太貪心了,短短時日他們肯跟你親近就是你運氣好了,像村里的胡婆子看顧了他們好幾回,他們連個笑臉也不給。」小臉繃著,活像她要丟下他們一樣,一個個淚眼汪汪。

聞言,蕭景峰樂在心底。

「娘,胡婆婆會搶我大餅。」

「還不給我們水喝。」

霜明、霜真一前一後的說起胡婆子的惡形惡狀。

李景兒一怔,「不給你們水喝還搶餅吃?」

「她說她的牙口不好,我們的餅軟好入口。」可是他們會餓呀!妹妹常餓到哭著睡著了。

「水喝多了會想尿尿。」胡婆子懶得給他們把屎把尿。

李景兒明了的一點頭,「以後娘分幾次搬東西到山上的家時,你們就在村里的屋子等娘好不好?」

三顆小腦袋一起點,不過月姐兒是困了,正在打盹。

「這些活我來做就好,你顧著孩子。」他不知道他們過得這麼辛苦,山上、山下來回奔波。

帶著三個孩子確有不便,李景兒每回從山里背山貨進城兜售時,她會看山貨的多寡分兩次或三次拿下來,而孩子還小,不能放他們獨處,便會先帶下來交給胡婆子顧著,她辛苦點多走兩趟,再一起坐牛伯的車入城。

回來亦然,因有牛車的載運,有時她會多買一些日常所需和米糧,同樣托付胡婆子眼看孩子幾個時辰,她把東西搬完後再帶孩子回石屋,這樣上山下山才安全,不致發生危險。

不過這種情形很少,她會斟酌的少買一些,只要夠用就好,畢竟山上能吃的東西多,除了米糧和醬、釀、鹽等不能自產,其它雜糧取得容易,她辛苦一點也就補足了。

胡婆子的品行不算太差,就是有點愛貪小便宜,看到別人有就想要一些,她以為孩子不懂事就自取了,她常睜一眼閉一眼的由胡婆子,不值錢的小東西當是鄉里間的交流吧!

但是沒想過她連孩子止饑的拼也搶,還不給水,這便過頭了,超過她能容許的,大人可以苦一點,不能苦了孩子。

雖然她來了一年多,可是離群索居的習慣讓她和村里的人不熟,認識的人也寥寥可數,真要有事托人照顧孩子也不知道找誰,所以她也開始苦惱了,該不該訓練孩子獨立?

「你不用操演,跟著衛所的兵到遠一點的地方巡查?軍隊的調動出其不意,你不要應允得太快,我一向相信與其依賴別人,不如自己自立。」若是她習慣了靠別人,哪天那人不在了,她會無所適從。

李景兒為人實際,也想得深遠,當她是消防隊小隊長時,她是發號命今的人,如今盡管她的身軀已不是當初的那一具,但思想和觀念還在,她是被依靠的人,幫助他人是天職,她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就不會去麻煩別人。

骨子里養成的獨立精神,她習慣自己做主任何事。

「我不敢說沒有這種可能性,但冰天雪地的,敵人也沒法在大雪中交戰,因此在冰封的這段朗間,敵我兩方是不出兵的。」蕭景峰的意思是我還是很可靠的,有事大可來找我,粗活、重活、髒活他一手包辦。

她嘴角往上揚,「還是不敢勞煩你,你事多,是個大忙人,恐怕力有未逮,不過想想也奇怪,都不是年輕小伙子了,怎麼還那麼搶手?」

一朵桃花開枝頭。

听出她在指陳玉蓮的事,蕭景峰嘴邊的笑意沒了。「她是暗示過,但我推托了,鎮撫大人置在城里的宅子我一次也沒去過。」

他連忙自清。

他跟陳達生的妹妹真的沒見過幾次面,一次是幫陳達生搬家,一次是幫他暖宅宴客,一次是送喝醉酒的陳達生回去。

宴客那一回是請在外面的酒樓,另外兩回都未到後宅,知道陳達生妹妹住後院,他主動避嫌,盡量和戰友走在一起,不與她單獨相處,以免落人口實。

「不動心?」年紀是大了點,但是一打扮起來也是風騷入骨,對入營多時的男人而言是一塊肥肉。

沒有不吃的道理。

「我怕她。」他老實說。

「嗄?」沒料到是這個答案,李景兒怔了一下。

蕭景峰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我懷疑白僉事是她害死的。」

「什麼?!」她愕然。

「她一直嫌棄白僉事年歲太大,在某些方面……呃,力不從心,沒本事又女人多,還拿她當老媽子看待,要替他養前妻的兒女,她說過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他。」

這話若是別人說的,或許听听就算了,多半是發發牢騷的怨言,可她卻是下得了手的狠毒。

「白僉事的死因是?」女人要暗下殺手是防不勝防,她們機伶,狼毒,翻臉無情,絕不可能留活路。

「說是遭到偷襲而亡,但他是背後中箭。」也就是說是自己人下的手,衛所的人查了一半便不了了之,無疾而終,向朝廷報因公殉職。

不明就里的白家人便給下葬了,因家中尚有兄弟,未亡人陳玉蓮搶不到中饋,反而因為鬧得太凶而激怒族中人,最後所有人一致同意代死去的人寫休書,除籍。

當然其中也有不想把白僉事造產交給「外人」的緣故,每個人都有私心,都想分一杯羹,與其交給任性無知的婦人去揮霍,還不如交到能守成的人手中,至少那份家產還在自家人手里,肥水不流外人田。

據悉,白僉事前妻的兒子拿走了一半,女兒也分了一份,其余是你拿一些,我拿一些,剩下少部分在白家老爺子手里,算是替白昭華、白昭陽保管,前者一份嫁妝,後者一份私產,日後生活無虞。

「最毒婦人心,你小心了。」李景兒取笑著。

他沒笑,反而蹙緊眉頭。「我比較擔心你的安危,先前我沒說我有妻子一事是怕她找你麻煩。」

陳玉蓮的性子偏激,從不接受別人說「不」,她手段強烈到寧可把想要的東西毀掉也不便宜別人。

「我在山上她找不到。」那地方那麼隱密,石屋附近她又新設了不少陷阱,想要模到她的住處得有九死一生的覺悟。

「景娘,不要掉以輕心,人一瘋起來可是不管不顧,她連鎮撫大人的書房都敢闖,偷翻軍中文書,偷拿他的令牌使喚手底下的兵替她跑腿,有一回就因為她掉了根發簪,她以為是和她錯身而過的婦人偷的,命人嚴刑逼供,竟將人家六個月大的胎兒活生生打下來……」

後來她才想起是擱在梳妝台上忘了,一句賠罪的話也沒有就走人,婦人差點死于小產後的血流不止,陳達生為了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花了一筆錢才將此事壓下來。

事過境遷,陳達生常拿此事出來大吐苦水,大伙兒才曉得他家有惡婦,自此大家都少到也的私宅走動,遇到惡狗心不驚,一棍子打走就是,若遇婦人為惡,九條命也不夠人家玩。

明哲保身。

「你是指她會利用你們衛所的兵?」連軍令都敢偷,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這人被慣得沒有是非對錯。

蕭景峰表情凝重。「別忘了我曾帶手下闖過你設下的陷阱,又帶人上山采集野生三七,他們都曉得石屋的位置,要進去並不難,若有一個說溜嘴或被套話的話……」

想想還真是事態嚴重,她認為安全的地方成為人人想捅的蜂巢。

不論哪里都有瘋子,病得還不輕。李景兒在心里想著。

「要不,咱們抓緊時間把咱們的事辦一辦?」順勢一說的蕭景峰想得很美,打算一並解決。

「咱們有什麼事?」她一臉不解。

「成親的事。」他臉上多了異彩。

李景兒怔了一會才「喔」了一聲,彷佛才了悟他在說什麼。「不急,我還沒這打算……」

聞言,他雙目深如潭,「景娘,孩子喊我爹了。」

他說得有幾分委屈,名不正,言不順,他都覺得是偷著來,不能理直氣壯的逢人便說……這是拙荊,這是賤內,家里的。

很別扭。

「喊你爹不表示你有資格當我丈夫,三、五年你若讓我滿意了,我再來考慮要不要再嫁給你。」

她一不小心又用現代思維去思考了,認為二十五歲成親太年輕,起碼要等到三十歲,忘了古代的三十歲婦女都當祖母了。

「三、五年?!」他驚得差點掉了手上的孩子。

想到時代的差距,她連忙補救,道︰「最少一年,我要看你的表現,看看你是否能做到所允諾的事。」

「景娘……」一年以後說不定他又隨軍出征了。

她手一抬,制止他開口。「不要再說了,沒得商量,我要顧慮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三個孩子的將來,你也看得出霜明對你有點崇拜,若有一天你做不到他要的,你想他會有多失望。」

與其得到後才再失去,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免得有太大的落差,對孩子造成負面的影響。

她考慮到心理層面,想得比較復雜,用現代的教育理念去教養孩子,她希望給的是快樂的童年,而不是悲傷的回憶。

「我們衛所里有設置家眷住處,依我們的品階分配小院子,我若是申請可配給一明兩暗的屋子,每個院子都沒有灶房。」衛所人多,不時有兵定時巡邏,不怕有人趁機闖入。

李景兒笑他想法單純。「你不是說白夫人和鎮撫大人的兵都很熟嗎?若她有本事指使其中一、兩人,例如下毒、放人進出之類,那我就真的是深入虎窩成了別人的甕中之鱉。」

反而更危險。

一听此話,蕭景峰心中微微驚動,他真被這個可能性嚇到了。「說好了一年,不許再反悔。」

陳玉蓮是個惡瘡,他得想個辦法切除,不然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安全。

她好笑的一睞目,「說不定反悔的人是你,我可不是男人一說就听話的良家婦女,在我身上找不到溫良謙恭。」

他也笑了,趁沒人注意時偷拉她的手,握住。「你要不堅韌,活不到現在,我希望你活著,活著陪我共度此生。」

蕭景峰話說得很平凡,並不動人,甚至是僵硬,但是莫名地打動李景兒的心,令她為之動容。

「日後你還記得這句話,我就嫁。」管他家有什麼極品親戚,真有心還愁擺不平嗎?

以前她是下定決心要離開那個家,才由著他們使麼蛾子,如今她有意要跟這男人過了,自是要整治一番。

不為而非不會,人還能給尿憋死了不成?

「開春如何?有不少好日子。」他得寸進尺。

一年,過了年便是明年。

投機取巧。

李景兒似笑非笑的瞅著他,「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不怕燙嘴。」他就是急呀!急得上火。

驟地,她嫣然一笑,「是我怕成了嗎?我有貓舌頭。」吃不了熱食。

「景娘……」

他胸口發熱,握住她的手的大手忍不住一捏,柔若無骨的小手恍若撓著他的心窩,讓他心癢難耐。

「收斂點,不要用吃人的目光看我。」看得她都快站不住,感覺他的手正撫向她的身子,上下游移。

「我是想吃了你。」口干舌燥。

「哼!用食欲填你的情愁。」

說完,她芙頰微熱的拉著他擊入一間供應飯食的茶樓,送茶點、送飯菜的伙計在八分滿的席位間穿梭。

打扮得像山婦的李景兒,穿著軍服的蕭景峰,兩個對什麼都顯得好奇的孩子加上一個睡著的小丫頭,這一家子在茶樓中特別顯目。

不引人注目很難,李景兒的竹簍子里還塞著十斤棉花。

尚未入座,二樓的雅間傳來調侃聲——

「見妹忘友,見色忘義,我記得有人請我來喝酒的,怎麼一進城一個個都不見人影,獨留我一人飲茶……」

淒涼呀!

無處話淒楚。

陳達生、蕭景峰、周璟生三人原本相約要到碧月居一醉,揚言不醉不歸,要一次喝個痛快。

營區禁酒,嚴防酒後鬧事,因此想喝酒就得進城喝,這是規定,凡是陳家軍者必定遵從。

誰知入了城後,在前往碧月居的路上,耳力好的陳達生就听見陳玉蓮尖銳的聲音,知道她有可能又鬧事了,連忙向其它兩人告罪,說他先去處理一下家務事,讓他們稍候。

又過了一會兒,蕭景峰也進去了,亦是去處理家務事。

天生麗質、美人風姿的周璟玉可沒等人的耐心,見人久久未出,他索性到附近的茶樓坐坐,免得成為眾所圍觀的「奇珍異獸」,他天人般的姿容到哪兒都引起側目,無可阻擋。

誰知這一坐就是老半天,當然那兩個男人都把他忘了,一個回家訓妹,一個護著妻兒,他成了落單的那個人。

正覺無趣要離開的周璟玉眼角一睨,頓時若有所思的笑了,守株待兔不就用上了,有趣的來了。

「周神醫。」一見到人,蕭景峰面露尷尬。

「想起來落了什麼了?」周璟玉取笑。

蕭景峰干笑的放下兒女,讓他們行禮問好。

「我是真給忘了,忘記我們是一起進城的,多有抱歉。」

「周叔叔好。」霜明好奇的看著美人。

「周叔叔好。」霜真細語輕輕。

睡醒的月姐兒揉揉眼楮,一瞧見周璟玉竟然興奮的大叫,「美人!」

「美人?」周璟玉眉頭一抽,凶狠的笑看孩子的爹。

「不是我教她的,不要問我。」蕭景峰在心里暗笑,老用藥人眼神看他們的周神醫也有有氣難出的一天。

「不是你?」他便又看向孩子的娘。

當娘的比較鎮靜,不受美色所惑。「是我,美的事物要欣賞,美人養眼,多多益善,心情愉快。」

「你覺得我美?」他笑著一勾眉,十分撩人,但眼底沒有一絲暖意,冷得有如凝晶的雪花。

美得不真實。

「你覺得你不美嗎?」她反問。

他一怔,低低經笑。「有意思。」

「美在每個人的心中有不同的定義,佛祖看蓮花,祂說它美,花若凋謝,難道就不美了?凡人看蓮花,想的是何時結蓮子,何時能賣蓮子、吃蓮子,這又俗了嗎?」

人生百態,只在當下。

「蕭二郎,這女人你讓不讓?」難得有個合他胃口的,不試試就放棄,心里過不去。

冷不防被這樣一問,蕭景峰有些錯愕,隨即明白他是認真的,語氣堅定的回道︰「不讓,我的。」

「呵……不讓就不讓,何必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本神醫像會強搶民婦嗎?」這男人的心眼真小。

「會。」他根本就是個陰陽怪氣的人,為人行事隨心所欲,不受道德規範,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蕭景峰記憶猶新,自己為救陳戎將軍而中了一箭後,生命垂危,周神醫用藥弄醒他,問他要不要成為他的藥人,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貢獻他的軀殼來試藥,說不定能多活幾天。

為了不成為藥人,他努力的活著,無功而返的周神醫氣得幾天不理人,還說他們不懂藥人真正的價值。

聞言,周璟玉氣笑了。「蕭二郎,你沒腦子嗎?」

「我有。」他敲敲硬邦邦的腦殼。

「擺著好看的是吧!無腦已久了。」他也就異與常人的清奇骨骼稍有看頭,其它乏善可陳。

周璟玉的嫌棄全寫在臉上,毫不遮掩。

沒有因為他的奚落而發怒的蕭景峰抱著兒子、女兒坐好,自個兒再倒了杯茶遞給一旁的妻子。

「和你一個心思轉七、八個彎相比,我的確實在多了,踏實本分,不出麼蛾子。」

「啐!長腦了。」會諷刺人了。

「本來就在。」腦子長在脖子上頭。

周璟玉眸心一眯,「你在嘲笑我嗎?」

他無奈的一嘆。「我是指出事實。」

「我覺得你很樂。」讓人看了不爽快。

「你看到我笑了嗎?」他不樂,還非常提防,這個太熱衷醫理的魔人已經走火入魔了,看誰都是極品藥人。

听著兩人毫無養分的對答,李景兒忍不住笑出聲。

他們就像兩個搶糖吃的孩子,明明不想把糖讓出去,偏說對方不適合吃糖,借著各種說詞說服對方。

可看似無意義的言語卻能听出其中深厚的交情,一來一往不傷和氣,只激起一點火花,分寸拿捏得恰到其處,有點小火氣,又不到撕破臉的地步,友誼長存。

「女人,你笑什麼?」笑得人心煩。

「景娘,你在笑什麼?」她笑得真好看。

周璟玉和蕭景峰異口同聲的問,一問完同時訝然的互視一眼,評估這廝在想什麼?

「你們的感情真好。」真叫人羨慕。

她的工作伙伴大多是男人,少有閨蜜。

「誰跟他感情——」

「我們有感情?」

周璟玉的不快,蕭景峰的狐疑,兩人的神情大大的取悅了正悶著的李景兒,她放聲大笑。

「你們兩個太……太有趣了……」在現代叫悶騷,內心熱如火,面上冷若冰霜。

「哪里有趣,一點也看不出來。」原本想找樂子卻反遭揶揄,周璟玉傲嬌的小性子又發作了。

「你是面冷心熱,他是呆頭鵝,南轅北轍的兩個人還能湊在一起不容易。」她本來想說磁石,可一正一反才會互相吸引,同性相吸違反自然定律。

「蕭二郎,你是呆頭鵝。」他樂了。

「呆就呆,起碼我有兒有女,好事成雙。」景娘答應二嫁于他,他現在心情好得很,不跟人計較。

「哼!」子女在側神氣什麼,他是不要,要不憑他的醫術,一年百子不是難事,不用干那檔子事也能懷孕生子。

周璟玉是醫理上的怪醫,醫病也制毒,對雲南的蠱非常感興趣,甚至學苗人養蠱,養了好幾種。

其中有種蠱叫鴛鴦蠱,是一對雌雄,先養在男子的精囊中,然後雌蠱爬出體外,進入女子的子宮,該女便會懷有身孕。

說起來駭人听聞,他還真試過了,在一名戰俘身上種蠱,而後將雌蠱放入某位對他窮追不舍的大家千金體內,不久那名女子真的有孕在身,為此該女子被送到鄉下莊子待產,生下一個輪廓深的異族男嬰,最後女子遠嫁五旬老翁為繼室。

周璟玉的想法實在叫人不敢領教,他居然把男嬰送回戰俘的族人手中,繼承那戰俘的所有資產。

「霜明,霜真,想吃什麼,紅豆蒸糕還是如意卷,金絲燒麥也不錯。」一盤碟子就四塊,蕭景峰先給了妻子一塊,再依大小分給三個兒女,每人面前都有個盛糕的空盤子。

「蕭二郎,你問過我這個主人了沒有?」他還真隨意。

「美人,吃糕。」

月姐兒像個風流成性的登徒子,調戲了貌美如花的玉公子,一塊芙蓉蛋卷就往人家嘴里塞。

當爹娘的愣住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被塞的人也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這對無良父母爆笑出聲,公子臉黑了一半,把爬到他身上的女娃撥下去,她又蝸牛爬樹的往上爬,沾滿蛋屑的小手在銀絲錦袍上落下好幾個可愛的手印。

「美人,吃糕,好吃。」怎麼不吃了?

「這是誰家的小混蛋?!」他低吼。

「養孩子能修身養性,你不如試試。」他們能磨盡人的耐性,使人脾氣變溫和。李景兒以過來人的經驗建議。

「蕭二郎,你管管你的老婆、孩子。」夫綱不振的男人遲早會被妻兒爬到頭上撒野。

「挺好的。」

他的「不管」迎來某人的贊賞,為此他傻樂地連飲好幾杯茶水,如牛飲水。

「是挺好的,多和孩子親近才有赤子之心。」人要童心未泯才會快樂,太過深沉老得快。

「嗯哼,你們夫妻倆倒是一條心,孩子不要了嗎?」他高舉咯咯直笑的月姐兒,她歡快的直踢腿。

被稱為夫妻的兩人互視一眼,眼神中多了彼此默認的流彩。

驀地,邊吃邊和妹妹玩的霜明嗆到,一听那輕虛的咳聲,周璟玉眉一擰的伸出手,扣住霜明手腕。

「怎麼,孩子病了?」

診脈片刻後,他開口道︰「一年多前生過重病,病愈但未斷根,偶爾會有夜咳的毛病。」那場病病得不輕,差點救不回來。

「對,有時咳兩聲就睡了,有時咳大半夜才停。」她當是風寒,煮板藍根、金銀花的水讓他溫飲。

「肺疾。」

「嚴重嗎?」肺病一發作起來會要人命的,這落後的古代缺民少藥的,延誤治療時機。

「還好。」有他在都不是病。

「景娘,你別著急,周神醫的診斷從未出錯,一會兒熬了藥就能給孩子服用。」不是惡疾才無動于衷。

一听是神醫,李景兒心思就活了。「我家霜真、月姐兒也拜托了,最好開百病不侵的藥,保百年康健。」

「你倒是敢想。」周璟玉一嗤。

百毒不侵的藥他倒是有,但是百病……嗯,可以試試。

「想想又不犯法,而且也不用給銀子,想一下又何妨。」李景兒說得理直氣壯,有能泊百病的藥誰不要。

周璟玉鄙夷的「哼」了一聲,診起霜真的脈。

「心思重。」他看著李景兒道。

李景兒面不改色,彷佛早知其事。「要服藥嗎?」

「有帖藥她可以用,要服一年。」心郁也是癥。

聞言,她頭一點。「月姐兒呢?」

神醫再診,氣煞了。「跟牛一樣健壯,誰生的孩子像誰,她爹都只剩一口氣了還能活過來,可見人賤好養。」

父女倆不只笑得如出一轍的傻氣,一樣骨骼清奇的適合習武,蕭二郎是拜錯師才武功平平,僅臂力驚人,若他的女兒從小打下基礎,日後必是學武奇才,能成大器。

周璟玉表面上雖對這家人不耐煩,但心里想的是該如何為孩子配藥,給月姐兒找個好師父,再把百病不侵的藥弄出來。

「啊!你們都在呀,我找了你們老半天,找得滿頭大汗,以為你們走了。」外面吹著冷颼颼的北風,陳達生卻頻頻拭汗,可見所言不虛。

他一到就猛灌茶水,一壺茶喝不夠還叫伙計快再上一盡,茶樓的茶不怕喝,還有茶點可食。

「你不是帶令妹回去?」這麼快又出來了?

「別提了,遇到我那三嬸,兩個女人三台戲,手挽手說要去看雜耍,我攔都攔不住,只好派人先把兩個孩子送回府。」

昭陽還好,本就不愛熱鬧的性子,一說回府走得比誰都快,可是昭華卻鬧騰得很,死活都要跟看她娘去,他一個火大劈昏她,看她怎麼鬧。

「陳大人,這陣子請你看好令妹,以她的心性,我擔心她會對景娘不利。」蕭景峰已盡量說得委婉,沒直接挑明人家的妹妹就是眼高于頂的潑婦,不像畜生一樣的拴起來,遲早惹出禍事來。

臉色疲憊的陳達生揉揉發疼的額側。「看好她談何容易,腳長在她身上,想跑哪就跑哪,我還能綁住她不成?」

他也頭痛得很,只想把人遠遠送走。

「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分上,我把丑話說在先,若她真對景娘做了什麼,莫怪我不顧咱們多年的交情,身為男人,景娘和孩子是我的責任。」不到非不得已,他也不願出手。

「家門不幸,我也不曉得她的性子幾時養歪的,我十四歲就跟著陳將軍上戰場,家里就她和翠娘兩個……」他一說到這里便停了下夾,以下的話不用說都自能明了。

翠娘是陳玉蓮的嫂子,陳達生的結發妻子,她們姑嫂感情不是很好,但翠娘被捉奸在床前,小姑是她帶在身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難免有樣學樣的學了一身不好的習性。

等陳達生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趕快把她嫁人,禍害別人,誰知不到幾年又回來了,繼續為禍。

「我可以把她變成廢人,一勞永逸的解決。」周璟玉取出一根翠瑩瑩的毒針,放在攤開的白布上。

眾人靜默。

顯見此法不可行。

「不是說好了要大醉一場嗎?不過有弟妹在場,咱們就少喝點,別真醉了,一會叫壇桃花釀來喝喝……」

「這里是茶樓,不賣酒。」一名面無表情的伙計站在身後,手提長嘴銅壺加水。

陳達生頓時一臉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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