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小心機 第十一章 第二受寵 作者 ︰ 上薰

采薇院的消息傳至正院時,王妃對于花榮月搞不清楚事情重點的處理方式感到很不滿。

「榮月怎麼會這個樣子?太教我失望了!」王妃神色一凝,目光凌厲地掃過去,「蔡嬤嬤,我讓你管著豐澤堂,你就沒勸世子妃一句?」

蔡嬤嬤冤死了,馬上膝蓋落地,向前膝行數步,伏首道︰「王妃明鑒,奴婢心心念念忠誠服侍世子與世子妃,可世子妃身邊自有周嬤嬤和陪嫁丫鬟,等閑不許奴婢進正屋,奴婢只能給周嬤嬤打下手,世子妃有什麼心思,奴婢根本不曉得。這次的事,是周嬤嬤自己熬好了

打胎藥,帶了一群僕婦往采薇院去,奴婢這才知曉,趕緊來稟告王妃。」

說完連磕了數個響頭,順手告了周嬤嬤黑狀——周嬤嬤把持著豐澤堂,教唆世子妃給兩名小妾打胎,忠奴想提醒世子妃一句「婆婆尚在,有事可請高堂作主」也沒機會,周嬤嬤完全一手遮天。

安慶王妃「啪」的一聲,一掌打在桌上,桌上的茶盞點心碟乒乓作響。「我還活著呢!她寧可听一個下人的話,都不會想到要來請示婆婆一聲?」

「娘,當心手疼。」寇泱回娘家探視雙親,不巧趕上了這樁事。

蔡嬤嬤和尤嬤嬤更是嚇得不敢出聲。

寇泱不疾不徐地道︰「娘,木已成舟,別氣壞自己的身子。」反正趕去采薇院阻止已來不及,還是收拾善後吧!

王妃一臉陰沉,並非心疼未出世的孫子——根本還沒有感情,何況是兩名賤妾所生,敢互相掩護倒掉避子湯,犯了她的大忌,她壓根兒不會袒護,也不想干涉花榮月如何處置,可是,花榮月被一個奴才牽著鼻子走,因此而目無尊長,連請示她這個婆婆一聲都沒有便打掉她的孫子,這點她不能容忍!

安慶王妃主持中饋二十年,把持著王府內院,壓得二老爺一家安分守己,不敢蹦,又如何忍得下新媳婦仗著寵愛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最教王妃難過的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世子妃、安慶王府下一代的宗婦,不但沒有容人雅量,而且偏听偏信,只听一個老奴的話,完全忘了自己上有婆婆,忘了可以請婆婆為她作主。

她當婆婆是擺設嗎?這樣的世子妃,讓她怎敢將王府中饋托付給她?

寇泱很了解自己的親娘,放軟了嗓音道︰「娘,弟妹還年輕,您用心教導個五年、十年,還不成嗎?只是她听信身邊小人教唆,要管一管才好。」

寇泱也有小算盤,在宣武侯府過得很憋氣、不如意,想大歸回娘家,自然是由母親繼續主持中饋,她的日子才滋潤。

王妃想了想,嘆口氣,只能慢慢教了。

她讓蔡嬤嬤去采薇院看看情況,蔡嬤嬤繃著一張臉出了正院後便笑開了。

王妃又問尤嬤嬤,尤嬤嬤小心地轉述了寒蓮對此事的反應。

王妃揮手讓她退下,才對女兒嘆道︰「榮月痴長幾歲,竟不如寒蓮明白。」

寇泱失笑道︰「一個自幼寄人籬下,自然小心翼翼;一個從小順風順水,又有傾城之姿,人人追捧,而且篤定能嫁入王府,是金尊玉貴的世子妃,連繼母都要避其鋒芒,換了是我,也會忘乎所以,自以為是,就缺有個人一棒子敲醒我。」

「是我寵愛太過了嗎?」王妃認為花榮月恃寵而驕,太辜負她一片拳拳愛護之心,越發惱怒起來,「不只我和王爺看重她,連焱之都待她十分寵愛,成親至今不曾留宿別處,寒蓮至今還是姑娘身呢!」

寇泱哼笑。「怪不得她目中無人。」

安慶王妃有心當個慈愛的好婆婆,奈何兒媳婦不知禮,讓她覺得自己白費了一番苦心。

後來因為周嬤嬤下手太重,年順慈和周吟鸞血流不止,蔡嬤嬤忙請了大夫診治才保住性命,兩名小妾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

王妃大怒,親至豐澤堂發落周嬤嬤,命人打了二十板子,還是花榮月苦苦哀求,才沒把周嬤嬤趕出王府。

周嬤嬤被杖責二十,是一個警訊——王妃對花榮月不滿了。

花榮月若有此認知,當會收斂一二,但從小一帆風順慣了,受到挫折,不是先反省自身,而是憤怒親人不支持她,一味地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覺得始作俑者是寇準,都是他害的,她有什麼錯?

花榮月不敢忤逆王妃,但氣到晚飯吃不下,偏偏寇準又喝得半醉,很晚才回來,她拿起大引枕便朝他頭上砸下去。

寇準趴在床上睡死了,她不甘心又朝他背上捶打數下,仗著房里沒其他人,哭出心中深藏的委屈,「我是瞎了眼、豬油蒙了心才會嫁給你,若是子翼還在,我何須委屈自己嫁給你,子翼他絕對不會這樣對我……」她邊哭邊罵,發泄一肚子的怨氣、怒氣、窩囊氣。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自然沒注意到趴在床上看似睡著了的寇準睜開了雙眼,幽黑的眼眸泛著冷光,死一般的寒寂。

翌日一早,寇準和安慶王上朝去了,下朝後,他去采薇院探視年順慈和周吟鸞,每人給了五十兩銀子以示安撫,沒有追問為何偷倒避子湯的事,只說讓她們做好小月子,將身體調養好。

年順慈哭得梨花帶雨,周吟鸞邊哭邊罵世子妃狠心,殘害世子爺的骨肉,兩人不曉得打胎藥里加了紅花,還期待日後能生個孩子,即使是女兒,她們也能在王府終老,所以哭得那叫一個淒美。

寇準閱女無數,最缺萬千柔情,不耐煩女人啼哭,但到底也是伺候自己幾年的女人,便溫言安慰幾句,才起身步出采薇院。

他沒有回豐澤堂,繞個彎路去了榴花院,不讓下人通傳,直接掀簾進了東次間的書房,見到寒蓮靜坐抄經,雲雀為她研墨,不知怎地,他煩躁的心慢慢沉潛下來。

不是絕世美人,恬靜的表情讓她的面孔有梨花般的素雅,似春水般溫柔,尤其當她望著他笑,笑意會一直從眼底深處流淌到了眼角眉梢,仿佛看到了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寇準承認自己是俗人,那含情凝睇的眼眸令他流連,令他舒心沉醉。

那個在心底鄙視他的女人,芙蓉如面柳如眉,笑容魅惑迷人,但每每望向他的眼神都是冷的,沒有一絲熱情。

寇準若是初歷情場的楞頭青,當取芙蓉而棄蓮花,但現在,不了。

他在臨窗的炕上坐了,雲雀知趣地退下,寒蓮移步至他跟前,毫不猶豫地跪下,小聲求道︰「世子爺,望您原諒姊姊一時胡涂,沒有等您回來商量便隨意處置年姨娘和周姨娘,姊姊她心腸很好,只是犯了胡涂。」

「又不是你做錯事,你求什麼情?」寇準伸手扶她起身,拉進自己懷里,抱坐在大腿上,抱得緊緊的,仿佛想從她身上獲得溫暖。

「世子爺?」

「沒事,只是有些感慨。」他苦笑,低聲道︰「你年紀小,都看出這事她做得不地道,她怎麼就腦筋打死結一意孤行?我不在府里,難道母妃也不在嗎?難怪母妃命人仗責周嬤嬤,這是敲山震虎,她到底懂不懂?!」

寒蓮窩在他懷里月復誹,看你這樣子就知道她不懂!人笨也就算了,還自以為聰明,王妃打了她的心月復嬤嬤,她肯定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還怨!

她抬眼,溫柔關切地道︰「聖人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沒有人生來就會當世子妃,有王妃苦心指導,相信姊姊很快便能成為稱職的世子妃!世子爺是姊姊的夫君,要對姊姊有信心才是。」

她的聲音好輕,吐氣如蘭,寇準沒發覺自己總是順著她的話點頭。

男人總不好將夫妻之間的矛盾說與第三人听,尤其妻子心里老惦記他的親大哥,這樣的奇恥大辱,對貴族出身的他而言是死也說不出口的,且為了王府體面,他們還是要裝作相敬如賓。

因為對花榮月的不滿,讓寇準在不知不覺間對寒蓮越發的信任喜愛。

寒蓮又笑,小梨渦兒在頰邊輕跳,「世子爺人真好,為人豪爽,體貼大方,姊姊能做您的妻子,舅母在天之靈也很欣慰吧!」

寇準失笑,「那你自己呢?令尊在天之靈會欣慰嗎?」他到底是心疼她做了妾。

美眸掠過一絲燦光,她笑得傻乎乎的,雪白的雙頰浮開兩抹暈紅,美得令人屏息。「你待我的好,爹爹會知道的。」全然信任的口吻。

寇準呼吸陡然一緊,氣息濃灼了起來,他一直忍著不與她圓房,反倒像情人一樣有說不完的話,到如今他覺得兩人可以更水乳交融些……

簾外有人發出聲音,寒蓮從寇準懷里下了暖炕,侍立在一旁,輕喊,「雲雀。」

雲雀用托盤托了兩盞熱茶進來,寒蓮接過,親手捧一盞茶奉給寇準。

寇準笑笑接過,喝了一口,道︰「靜王送了些信陽毛尖和六安瓜片,我喝著還不錯,明日讓碧泉送兩包過來。」

寒蓮笑容可掬地道謝,不會做作地假意推辭,寇準很喜歡這一點。

「世子爺!」秋水忽地在簾外嬌呼。

「進來。」寇準威嚴地道。

秋水掀簾而入,俏生生地行禮,嬌聲道︰「王妃身邊的姊姊來傳話。」

「讓她進來。」

「是。」秋水幫忙掀簾,一名打扮齊整的俏丫鬟進入,規矩地行禮。

寒蓮發現秋水今天的舉止特別文雅,嗓音嗲了兩分,而且重新換了一條新做的裙子,添了兩朵珠花和金耳釘,心里不由好笑。

王妃的大丫鬟很規矩,不敢盯著主子看,低垂著眉眼道︰「世子爺,王妃吩咐下來,請世子爺在榴花院用晚膳,宿在榴花院。」

言下之意,王妃不樂見寇準獨寵世子妃,擅寵專房,插手要兒子去睡一睡別的女人,讓後院和諧和諧。

王妃都發話了,就由不得世子妃善妒。

寇準正中下懷,但面上不顯,聲音一樣威嚴有力,「那就擺膳吧!」一副遵從母命的孝子嘴臉。

于是,寇世子從善如流的在榴花院過了一整夜,或許是有了感情,他在寒蓮身上嘗到了飄飄欲仙的滋味,明明那麼生澀羞怯,被他折騰得昏睡不醒,軟綿綿地伏在繡被上,卻讓他連血液都燃燒起來,傾注了全然的柔情和激情。

他滿心歡喜,原來他的小白蓮花才是天生尤物!

妻妾再多,能在床上與他契合、欲仙欲死的,可遇而不可求。

寇準一掃陰霾,神清氣爽的去上朝。

花榮月待寒蓮倒是一如既往,她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不然也不會陪嫁媵妾,所以並不嫉妒丈夫去小妾屋里過夜,她不愛寇準,要的是丈夫對她有足夠的尊重及小妾們以她為天。

前世的經歷讓寒蓮不僅了解男人,更了解女人。女人呢,在自己男人面前多妖嬈多狐媚都行,只要這男人不是個假正經的,但是在其他女人面前做作嬌媚,那便是給自己拉仇恨,蠢到不行。

沒能耐讓男人寵妾滅妻,就不要恃寵而驕,炫耀男人與你水乳交融、情投意合……那樣差不多離死不遠了。

寒蓮一樣用一切唯她馬首是瞻的眼神望著花榮月,無言地傾訴——我是為了姊姊才伺候世子爺的。

花榮月拿她當心月復,昨晚服侍王妃用晚膳,知道是王妃要寇準夜宿榴花院,又被王妃敲打了一番,暗示她善妒乃是七出之一。

花榮月氣悶不已,對寒蓮抱怨,「我何曾攔著不讓世子去榴花院和采薇院了?是世子不讓我給侍妾們安排侍寢的日子,如今卻成了我的不是。為了采薇院那兩個,居然還責打周嬤嬤,其實是打我的臉啊!」

看來她已自行揭過給兩名小妾打胎這一事了,在她想來她已經付出代價——心月復嬤嬤被杖打二十,失了顏面——打胎之事便算過去了。

寒蓮知道花榮月有個毛病——一切都是別人的錯!

她眸子一眨,順從道︰「姊姊待人最是寬和大度,是世子爺心系姊姊才一直留宿豐澤堂,哪里是姊姊容不得人,這麼說我可不依。」

「還是蓮兒知道我的心。」花榮月拍拍她的手,小聲道︰「世子待你可溫柔?」

寒蓮小手一抖,臉色發白,怯怯道︰「還好。」

花榮月哪還不明白寇準的粗魯,嘆息著安慰道︰「世子是大老粗,不是憐香惜玉的主,我們身為女子,生來要認命的。」

寒蓮低頭不語,一副認命的表情。原來,他們夫妻是假面恩愛,房事不契合。

花榮月領著寒蓮去給王妃磕頭請安,王妃很滿意兒子順從她的意思,沒道理繼續委屈寒蓮,寒蓮也很美啊,她的美很耐看。王妃也明白,年輕男子愛美色勝過美德,然而花榮月的美是紅顏禍水,而王妃絕對會阻止兒子沉迷禍水溫柔鄉,才決定插手,抬舉寒蓮。

王妃打賞寒蓮一只玉鐲,叮囑她恪守婦道,莫違婢妾之禮。

寒蓮磕頭後站起身,娉娉裊裊地立著,如株香郁的玉蘭花,小小年紀已然麗質天生,如花解語玉生香。

王妃心里喜歡,便讓花榮月日後每逢初三、十七,領著侍妾們來給她問安。她不能再放任花榮月胡來,每個月見兩次面,免得小妾們被整死了都無處申冤,傳出去有礙王府聲譽。

像采薇院那兩位都是良家子、有娘家人,萬一小產死了,潑皮一點的娘家人在王府門口大鬧,成何體統?

花榮月只得應下,心中暗暗惱恨,王妃敲打她一次還不夠,竟插手兒子後院之事。

婆媳自此生了嫌隙,只是沒有流于表面。

寇準順理成章不再天天回豐澤堂,但為了尊重世子妃,一個月還有小半個月留在豐澤堂,至于是睡在書房還是老婆床上,就沒人在意了。

後來,寇準發現花榮月的小日子很準時,越發確信當初她是故意挑癸水來的日子成親,心中暗惱卻不便發作,所以他也故意在她小日子來的那幾天留在豐澤堂,睡在書房里,教花榮月啞巴吃黃連。

其余的時間,他喜歡回舊居暢意軒留宿,也喜歡在榴花院和寒蓮耳鬢廝磨。

王府便有傳言,說世子爺最愛的還是華貴照人的世子妃,第二喜歡的是輕靈優雅的寒姨娘,果然,男人都貪圖新鮮,采薇院的舊人被冷落不算意外。

終究,人不如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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