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把命拼(下) 尾聲 作者 ︰ 蔡小雀

黃帝問曰︰人之生也,有剛有柔,有弱有強,有短有長,有陰有陽,願聞其方?岐伯對曰︰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審知陰陽,刺之有方,得病所始,刺之有理,謹度病端,與時相應,內合于五賦六腑,外合于筋骨皮膚。是故內有陰陽,外有陰陽。在內者,五賦為陰,六腑為陽;在外者,筋骨為陰,皮膚為陽。

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內外形診老壯大論》

鳳凰返世,褲容修態,君王以待,烜洞房些

魂兮歸來,何遠為些

千載流光,彈指剎那,三生悲喜,一世結些

魂兮歸來,緣起初些

陳國,小鄉城,南清河畔。

大雨初歇,水滴自屋檐滴滴答答地滾落,在底下養著荷花與小魚的大水缸激起漣漪蕩漾。

六歲的小孟弱趴在寢房窗台邊,一雙清澈得如灑落了漫天星子的可愛眼兒里,盛滿了巴巴兒的期盼。

南清河水又不大不小地漫過了自家門前,奴僕們歡呼著七手八腳地抓魚,她多想跟著踩著滿地泥濘瘋玩一把呀,可偏偏天生體弱嬌病,只能被拘在房里,撐開了窗兒往外看。

但是大雨過後清新的涼風習習,荷蛙鳴鳴,奴僕們熱鬧叫嚷的笑聲總是能驅盡了這長年被湯藥煙氣繚繞的大宅

就連小孟弱都覺得自個兒通體舒泰了很多很多,唉,也許把身子裹得厚厚的,偷偷地繞到院子後門一角,在阿爹親手栽下的那株桃樹下晃兩圈兒,就不容易被發覺了吧?

小孟弱慢騰騰地翻找出了狐毛披風,把自己裹嚴密了之後,躡手躡腳地趁眾人不覺時溜出了房門。

她蹭呀蹭、蹭呀蹭地,終于來到了那一棵花開得出奇燦爛的桃樹下,還來不及踩兩下積水小窪地過過癮,忽然听見木門傳來了兩聲輕敲。

「咦?是誰呀?」

她心虛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終還是敵不過濃濃的好奇心,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推開門栓,悄悄打開了後門。

門一開,佇立在那兒的,竟是一個她生平見過最最最俊美的白衣少年。

「大哥哥,你要找誰呀?」

那俊美無儔的少年臉上噙著溫柔如春風的微笑,明亮的眼眸浮起了晶瑩水光。

「你是阿弱?」

小孟弱睜大了眼,傻乎乎地仰頭看著他。「你、你怎麼知道阿弱的名兒?大哥哥,你是誰啊?你是哪個叔叔伯伯家的人嗎?」

「阿弱,大哥哥叫慕容獷,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他痴痴地凝視著她,目不轉楮,好看的笑容蕩漾得越來越大。

阿弱,流離兩世,都是錯過,今生,孤早早地來守著你,護著你,任憑誰都不能再把我們分開了。

小孟弱仰頭望著這個高高的好看哥哥,不知怎的,心口忽覺得有點兒酸酸的,悶悶的作疼

「從那麼那麼遠的地方來呀,大哥哥趕路很累吧?」她女敕女敕小指頭不自覺地指著他鳳眼底下的淡淡疲色。「都青了。」

他鳳眸隱隱噙淚,彎下腰來,柔聲地低語,「嗯,很累,不過見了小阿弱,哥哥就不累了。」

「喔,那哥哥要不要進來喝碗水?」小孟弱忽想起往常總听得有風塵僕僕的過路客來敲自家門,要一碗甘甜的井水喝,這大哥哥既是趕遠路,定然也很渴啦,便忍不住好意地月兌口而出。

「好。」慕容獷再抑不住鼻頭酸楚,溫柔好听的嗓音帶著一絲哽咽。

然後,就見孟家這粉妝玉琢的小小嬌病女圭女圭,破天荒主動牽起那俊美高雛少年公子的手,慢騰騰卻認真地咿咻嘿咻邁著小短腿兒,把人帶回了家

大雨過,彩虹生,天邊霞光萬丈,形似鳳凰降生,于是這十里八鄉人人都說,想是咱們這兒要出一位皇後娘娘啦!

第三世?郎騎高頭大馬來

小孟弱躲在大大的螺鈿紅木屏風後頭,小巧精致雪白如初生花蕾的臉蛋上稚氣滿滿,清澈剔透的眼兒好奇地越睜越大。

那個生得很漂亮的哥哥又來了,他今天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廳上首,正對著阿爹微笑。

——連續半個月,天天來,連打雷下雨都沒耽擱過呢。

——而向來乖巧嬌怯怕生的小孟弱也偷偷躲在屏風後頭偷看了半個月,天天沒錯過。

連她自己都覺得很稀罕,像是著了什麼魔一樣?

可誰讓這漂亮哥哥很是人來熟,總帶著好多好多吃的玩的精巧禮物上門來,隨行的還有好神氣的少年護衛,一個個精神抖擻,對著阿爹也是笑得很是和氣,和氣到嗯,好像阿爹是他們很大很大的伯伯。

小孟弱以前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人,尤其是那個漂亮的哥哥那天在桃樹下,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好像看到了什麼原本不見了,後來終于又找到了的稀世珍寶一樣他好似還哭了。

不過漂亮哥哥後來說,是她眼花了,說他其實很歡喜很歡喜。

大人的世界真難懂啊!

所以她才會很好奇的天天在屏風後面好奇地偷看他吧?

不過話說回來,素來斯文儒雅的阿爹今天也有點兒奇怪,不知怎的看起來像有些兒緊張,神情既苦惱又有些忐忑興奮,卻一直在抹汗。

大人的世界越來越難懂了。

「孟叔父,小佷已在貴府附近買下了處別院,打算一番長住,日後小佷就有勞叔父多多費心照應了。」在一番「相談甚歡其樂融融」後,俊美少年終于起身,淺笑著行了一個恭敬的佷輩禮。

「您咳,客氣了客氣了。」孟阿爹忙起身扶起他,被他的「大禮」驚出了一身冷汗。

俊美少年在臨離去前,深邃的鳳眸驀然朝屏風方向望來,小孟弱心兒大大一跳,慌忙縮頭躲了回去,小小臉蛋紅通通的——給嚇得呀!

糟了糟了!被發現了咳咳咳

听見藏在屏風後頭的小孟弱嗆咳了起來,俊美少年臉色大變,下一瞬,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彷佛有股狂風卷過,待一定神——

人呢?

孟阿爹驚慌地張口欲嚷,卻見幾名面容清秀的少年護衛熱情地圍了上來,巧妙地簇擁著他。

「來來來,孟老爺,您請先坐。久聞您老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善人,小子們可是仰慕多時了,正要請您教誨一二呢!」

「小子們隨同主子初來乍到,听說貴寶地氣候溫和四季如春,難得的是魚米富饒,鄉親還個個都是和善人,實在是個大大的好地方啊!」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少年護衛們笑容可掬地爭相捧孟阿爹,三兩下便把個好脾性的孟阿爹哄弄得紅了臉,連聲道過獎過獎,傻呵呵暈陶陶地一時也忘了方才自己是打算干什麼來著?

同樣傻呵呵暈陶陶的是小孟弱,她小小個兒被這俊美大哥哥一把攬著坐在他手臂上,像抱小女圭女圭似地飛出了家門外!

咻咻咻地風聲刮過她的耳畔,她一雙細瘦手臂緊緊地環住他的頸項,攬悅的尺眼楮里已有淚珠滾動,盈盈然威脅著就要掉下來連慣常的喘咳都給嚇止住了。

總算俊美少年注意到了臂彎里牢牢擁著的小娃兒身子僵硬得不似尋常,心下一慌,仍不忘撿了個有大樹遮蔭的地方停下腳步,細心地不教六月熱辣辣的艷陽曬著了她。

「小阿弱,怎麼了?嗯?」慕容獷一手環摟著小娃兒的小,一手穩穩扶著她縴瘦的腰背,無限溫柔地平視著坐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孟弱,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淚珠兒打轉,心抽疼得更厲害了,趕忙柔聲哄道︰「是不是又咳得胸口難受了?」

「」小孟弱瞅著他,淚珠越凝聚越大,小嘴微微動了動,卻沒說出半個字。

「你別怕,慕容哥哥這回帶來了很了不起的太大夫,定能早早就治好你的病,半點兒病根都不會落下的。」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漂亮的鳳眸隱隱有一絲水霧氤氳,啞聲地道,「這次,小阿弱一定會長命百歲。」

小孟弱本來是害怕得想哭的,因為這個生得很好看的大哥哥雖然一身說不出的清貴氣質,比村里的里正不對,是比城里的縣太爺還要貴氣上百倍,可是人家還不大認識他呀,雖然都看了半個月了,可要萬一他是個拐跑女圭女圭的壞哥哥怎麼辦?

而且阿娘也說說

「阿娘說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小孟弱怯怯地望著他,吸了吸鼻子,稚女敕嗓音弱弱地道,「哥哥不能隨便抱阿弱的,阿弱是小姑子,是女的,不能亂抱。」

听著小人兒女乃聲女乃氣的嘀咕,慕容獷一顆心酥得都快化了,鳳眸里那抹晦暗記憶深處潛藏的巨大痛苦和心有余悸,在剎那間被撫慰消解了大半,代之而起的是溫暖柔軟得不可思議的深深震蕩

原來孤的小阿弱小時候是這般這般地可愛,簡直心疼死人了。

他不自覺眉宇舒展,眸光蕩漾著滿滿的歡喜和稀罕,忍不住伸手探指輕輕地劃了一下她小巧的俏鼻子,愉悅地逗笑道︰「這樣啊,可是哥哥記得孟叔父說,阿弱今年才六歲呀,所以可以不算的。」

「唉?」小孟弱呆愣了下,小臉蛋隨即松了好大一口氣,靦眺地傻笑了起來。

「那還好,還好,可是等阿弱七歲以後,哥哥就不能這樣亂抱我了喔,阿娘會生氣的。」

「小阿弱又弄錯了,嬸娘是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對不對?」

她睜大眼楮認真地瞅著他,听得好專心,不忘重重點頭。「嗯!」

「男女七歲不同席,可沒說男女七歲就不能抱對不對?」玉面如皓月鳳眸如朗星的慕容獷笑吟吟地哄誘起六歲小女圭女圭,可一點兒也不覺虧心。

小孟弱精致如畫的彎彎眉毛有些苦惱地皺了起來,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猶豫遲疑地道︰「好像阿娘是沒說過,可是,可是」

老覺得哪里怪怪的呀?

「阿弱不喜歡慕容哥哥嗎?」慕容獷修長手指再按捺不住地輕輕描繪過她的眉毛,在她驚覺地一顫時又立時改為模模她頭,笑得好不寵溺親切無害。「孟叔父都喜歡我了,說準我時時來訪的,難道阿弱不歡迎哥哥嗎?」

小孟弱欲言又止,被漂亮大哥哥的話繞了個腦子都打結了,也弄不明白自己心底深處隱隱約約覺得不大對勁的是什麼可見哥哥那雙好看得不得了,像是會說話的眼楮黯然了下來,沒來由就覺得好一陣心悶難受,趕緊左右搖晃起小腦袋來。

「阿弱阿弱沒有討厭哥哥。」她小聲說,有些無措地悄悄扳扭起了小手。

她不想漂亮哥哥難過,她就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

他笑的時候,眼楮很亮,很美,像春天都裝在里面了。

「沒有討厭,那阿弱——」慕容獷屏住了呼吸,聲音有一絲抑不住地輕顫、上心忑和深深地期盼。「喜歡慕容哥哥嗎?」

「呃」小孟弱被問住了,蒼白的小臉蛋也不知怎的,莫名地漸漸紅了起來,半天後小腦袋垂得低低的,嘟囔了聲模糊不清的低微細語。

他鳳眸有一剎那的失落,可見小娃兒粉女敕耳垂紅得鮮艷欲滴的樣子,心窩底頓時又冒起了滿滿不勝歡喜的甜甜暖暖滋味來。

不打緊,孤不急,這次孤要慢慢兒地來,慢慢兒地接近她,照顧她,守護她,孤和孤的小阿弱呀,還有長長一生一世的歲月來相近、相親、長相廝守呢!

想到這兒,慕容獷就笑了,笑得神采飛揚溫暖蕩漾。

小孟弱再度痴痴地看呆了,然後不自覺地,淺淡粉紅的小嘴也跟著歡快地例笑了起來

下一刻,他扣指一聲輕嘯,隱隱馬蹄聲清脆地由遠至近而來,一匹油光水亮的漂亮黑色高大駿馬打著響鼻停在他們面前,小孟弱還來不及驚呼就被他抱著一躍上馬!

「慕、慕容哥哥我們要去哪兒?」她怯弱不安地悄悄攥緊了他的袖子,「我、我想回家阿爹阿娘會擔心我的。」

「莫慌,孟叔父已經知道哥哥要帶你出門玩兒了,沒事的。」他笑眯一雙鳳眼。

就算剛剛不知道,現在應該也已經知道了他留下那麼多護衛在孟家可不是吃干飯的。

「阿弱妹妹喜歡吃桂花糕嗎?」他抱著小人兒,策馬往別院的方向走,在充滿青草香氣的習習清風下,心花怒放眉開眼笑。

「喜歡。」小孟弱眼楮一亮,隨即又低聲吶吶道︰「可阿娘不讓多吃,阿弱會肚子疼。」

「不怕不怕,慕容哥哥這回也帶了個手藝極好的庖丁,他什麼天下美食都會做,尤其一手桂花糕,做得更是香甜軟綿好克化,多吃也不會肚疼的。」他滿眼寵愛。

「慕容哥哥真好,是大好人!」小孟弱又驚又喜,看著慕容獷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天真稚女敕的親近。「那那我就吃兩塊只要兩塊就好。」

「以後阿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有慕容哥哥看著呢,吃上一輩子都沒問題。」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心里滿滿當當都是說不盡的滿足。

唔,話說真真好想偷親一口面前這比桂花糕還要香軟甜女敕的小臉蛋啊啊啊!

可當他目光一對上小人兒滿滿信任和依賴的烏黑純淨無邪大眼時——

唉,慕容獷,嬌妻尚小,其長路兮漫漫修遠,還是乖乖愁著吧!

第一世?自卿別後

大雨過,桂花落

自孟妃那日悄無聲息地死了,報到慕容獷那兒也不過是簡短的一句——

「孟妃久病不治,薨逝寢殿,得年十七」。

黑子垂手侍立在大君身後,忽覺那高大身形似乎僵了僵,可再仔細端詳,才發現定是自己眼花,大君仍是一貫的氣定神閑佣懶優雅,又哪有半點異狀?

況且即將臨盆的崔妃娘娘那兒才是大君心尖尖上的珍寶,孟妃不過是個遲早都得被打落塵埃、消失在後宮算計里的幌子。

「孤知道了,讓人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慕容獷沉默了一下,努力忽視胸口那不知為何逐漸塌陷、發冷的一角,面無表情地道︰「她既是病死的,那寢殿,往後便封了。」

「諾。」黑子響亮地應道,開始一心盤算著等崔妃娘娘這一胎降生後,就接著要籌備立後大典了吧?

對比上也曾蒙恩得孕龍嗣的孟妃娘娘唉,只能說紅顏薄命,可惜了。

待黑子退下後,慕容獷靜靜坐在長案後,手中的玄玉狼毫停頓在半空中,遲遲無法落筆。

一個半月後,被慕容獷捧在手掌心上的崔妃娘娘誕下一女。

後宮嬪妃們松了口氣之余,不禁幸災樂禍起來,暗暗譏笑那個還當自己已是大燕鳳後的陳國貴女崔氏——仗著大君的寵愛,以為自個兒能一舉誕下大子,壓倒群芳、榮登後位,結果現在不說高高摔了下來,可總也是被現實狠狠打了個巴掌了。

然而嬪妃們萬萬沒想到,大君並沒有因為崔妃誕育的不是大子便有所冷落,他依然賞賜了無數珠寶綢緞到崔妃殿里去,並親自為初生不到一個月的小皇女賜名「寶兒」,封為「元桂公主」。

元者,始也,桂則通貴,可見得小公主在大君心中的貴重。

只有慕容獷知道,那個新生嬌女敕如小花蕾的女兒,小巧脆弱得令他彷佛在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女子的影子

他閉上了眼,大手緊緊地掐握成拳,胸膛緩慢而沉重地起伏著,只覺有種陌生的痛苦絲絲扯扯地在心上拉鋸成傷。

不,孤沒有錯。

「是她辜負了孤,是他們背叛了孤。」他按著絞擰緊縮的心口,大口大口吸著氣,俊美臉龐鐵青猙獰而悲傷。

慕容獷以為他不在意,也以為他永遠不會後悔。

任憑後宮嬪妃們鬧得天翻地覆一團亂,于冷眼旁觀的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鬧劇笑話。

崔麗華因為生了皇女,也哭鬧了幾回,慕容獷每每耐心地哄著安慰著,可是崔妃卻一日比一日更加脾性大,成日追問著他,是不是誕下的不是大子,他就不封她為後,不欲讓她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做這大燕的國母?

「華兒,孤既應了你,便是一言九鼎。」慕容獷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當他凝視著面前華貴美麗依舊、眉眼卻躁郁易怒的心愛女子時,忽然覺得陌生得厲害。

但他始終記得,是眼前這個女子為了他幾乎送掉了一條命,她的英氣、驕傲曾經令他為之心折,他答應了她,將身邊的位置留給她,要愛護她一世周全的。

「既是帝王一言九鼎,那大君還要臣妾等到什麼時候?」崔麗華一想到竇貴妃和珍妃她們嘲笑的嘴臉,氣得那張漂亮的臉龐都有些扭曲了,尖刻地道︰「明明放眼後宮就只有臣妾能為您生下皇嗣,就算只是個公主,也勝過她們多多可憑什麼臣妾得屈居于貴妃她們之下?」

慕容獷強抑下胸口那股煩悶濁氣和莫名的失望,溫聲回道︰「孤心里有數,必不會辜負你的。」

陳國貴女要做大燕鳳後,並非一蹴可及之事,自放出風聲後,他已壓制了世家的聲音,如今皇族宗室之處也安排差不多了,慢則半載,快則二三月將可成,可如今,他卻覺得滿心說不出的疲憊。

「大君,您絕對不能負臣妾,臣妾為您做了那麼多」崔麗華撲進他懷里,美麗的臉龐閃過一抹晦暗不安的陰影,緊緊環著他的腰,低聲道。

她甚至為了他不惜雙手染血不,沒有沒有,動手的都是那些賤奴,她只是,只是沒有阻止罷了,所以這些陰私事統統不能算在她頭上!

慕容獷默然,只是輕輕回擁她,深邃鳳眸卻有些迷惘茫然。

他沒有錯他沒有選錯,沒有愛錯人。

直到那一日,爭斗得如火如荼的後宮終于爆發了大亂——

風貴姬和珍妃連手對付竇貴妃,反被竇貴妃拆穿風貴姬誣陷孟妃與暗影有染,及珍妃陷害孟妃流產,風貴姬不甘自己多年謀劃一朝成空,趁機攀咬出崔妃命人毒死孟妃,及當年賞月宴一案內幕

慕容獷雙眸赤紅地直勾勾盯著暗影呈上來的後宮種種陰毒事,尤其是風貴姬誣陷孟妃崔麗華買通孟妃侍女阿代鴆死孟弱賞月宴上崔氏死士趁亂假意行刺

阿弱孩兒

慕容獷胸口劇痛,眼前一黑,哇地一聲噴出血來!

七日後,大燕後宮無論有無犯事的嬪妃均打入冷宮,首惡竇貴妃、珍妃、風貴姬賜三尺白綾,崔麗華賜鉤吻毒酒一壺,斷腸爛肚七孔流血而歿。

在經過後宮這一番驚天動地的腥風血雨後,整個大燕皇宮頓時冷清了下來,猶如一座華麗的陵寢。

自此之後,大燕後宮再無嬪妃,任憑文武百官如何跪求大君再廣選秀女入宮,早日誕育皇嗣、開枝散葉,慕容獷卻始終不為所動。

每夜,慕容獷總是獨宿在孟妃曾經的寢殿里,那兒植滿了無數的桂花,幽然清甜的花香長年永駐。

每當他自淡淡甜香中醒來,就覺得彷佛那個溫柔恬靜嬌弱的小女人依然在身邊,也許下一刻,就會看到她淺笑著端著桂花糕跨進寢殿來

阿弱,下一世你還回到孤身邊好嗎?

孤這次一定會護著你,愛重你,永不相疑

「後北朝志有載︰大燕英明剽悍帝王慕容獷英年早逝,壽數享年三十,一生無子,身後留有遺旨,與孟妃同葬帝寢,皇位傳予皇室旁系子佷,唯一所出公主遠嫁陳國,永不歸燕。」

大魏先後傾域和她裙下帝王們不可不說的故事

大魏皇家後苑,穿過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後,是一片影影綽綽、芬芳如雪的梔子花林。

沁人心魂的甜纏花香鋪天蓋地地裹住了在樹下肢體交纏的一對男女男的身形高大體魄精壯,女的一身雪膚豐臀柳腰,卻是呈現著極其羞人少見的鳳在上龍在下的姿態,緊緊挨勾騎乘著,一上一下,一聳一弄,翹臀緊夾著,止不住地香汗淋灕,嬌喘斷續嗚咽

非是女子矯揉作態,而是深入體內那巨大灼硬凶物直直像要弄死自己,一雙不懷好意的修長大手牢牢地扣住她的嬌臀,不斷地將自己往下摁去,被迫承受著那巨大凶物的狠戳猛弄,癲狂得欲仙欲死

「元、元郎奴受不住了」女子嬌啼婉轉,哀哀泣求,緊致蜜處卻有意無意地吸含縮夾著,令身下的男人倒抽了口氣,頓時凶性大發,越是狂猛蠻橫地往死里弄。「唔不,不奴要出了啊啊啊」

剎那間,女子身形狠狠一顫,春水泛濫潰泄得收也收不住,頻頻翻著白眼兒,氣息細碎淺短似魂兒要散了,某處抽搐不絕,吸著含著男人原是死死憋著的一股陽精再也抑不住,隨著那極致銷魂蝕骨的滅頂快意洶涌地直射而出!

氣息纏繞心跳如擂鼓,女子渾身虛月兌地癱倒在男人強壯赤果的胸膛上,兩人都是一身熱汗黏膩,高潮甫落的濃密和甜腥誘人的麝香味將他們膠合成了一個人兒,直待略事休息後,再戰一回。

傾城小臉嬌媚欲滴,喘息連連地偎在元郎溫暖強壯的胸膛上,神情迷離中帶著一絲饜足的得意淺笑,像是只終于吃著了鷹肉的小狐狸。

唔,北朝里最粗獷霸氣、防御心奇重的魏國元帝今日也成了她的裙下臣,那麼離著她顛覆離亂北朝魏、齊、周、燕四國帝王,致使他們兄弟反目之日也不遠了。

半月前在周國,她和宇文郎于龍榻上抵死纏綿了三天三夜,渾身上下花痕點點,春露恣流得一塌胡涂,惹得宇文郎發瘋般愛得不行,意猶未盡地說她身上無一處不香甜,真想一口將她吞進了肚里去才好。

為了她,宇文郎大怒砍了幾個進諫的臣子,暴虐之名不脛而走

再在周國之前,齊帝高郎為了她,不惜將殿上的一干文武大臣甩在腦後,于金鑾座後屏風處便將她牢牢抵在了上頭死命抽送就連在祭天中途的龍輦之上,她都能勾得他于鬧市之中,和自己在那厚厚車簾內妖精打架,浪吟聲悶吼聲毫不作掩地泄漏于外,引來非議連連。

燕國慕容郎最是痴情,幾次和她于湯泉中鴛鴦戲水,輾轉臥于岸石上大頂大弄,魂兒幾乎飛天,由白晝折騰到天黑始終不歇,半點倦意也無最後將暈死過去的她抱回了皇宮後,便宣布為她散盡後宮,

無視于嬪妃們的啼哭哀求謾罵,統統將之送進皇庵中落發出家。

這幾個或英朗或俊美或霸氣的出色帝王各有千秋,每一個她都愛,可誰叫她是南朝精心訓練出的禍水,在享受著這癲狂銷魂至極的魚水之歡過後,仍不忘堅定執行自己的任務呢?

這段時日,她真的「玩」得很快樂哪!

「奴真真愛極了郎君們」在昏昏然似睡非睡的元帝懷里,傾城懶洋洋地笑了,自言自語低喃著。「若是將來還真可惜了。」

「喔?傾兒也會覺得舍不得嗎?」

「傾兒既然舍不得,那我們也不能令她失望了。」

「她果然是我們的劫啊」

傾城美麗的嘴角噙著的笑意驀然僵住了——心髒猛一跳,迅速起身,不敢置信地瞪著自梔子花林那端緩緩步來的高郎、宇文郎、慕容郎身後的元郎緊緊地摟擁著她的水蛇腰,低頭附在她耳畔,無奈而寵溺地笑了。

「傾兒,你欠了這麼多情債,孤不得不幫著你還不過過後,你還是孤的,誰也搶不走。」

這是什麼意思?!

傾城嬌艷絕美的小臉霎時慘白一片,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幾個曾經分別與她纏綿的英俊男人,緩緩地走近她,而後慢慢地寬衣解帶,露出了精實矯健的男性體魄

……

只是經過這無法無天狂亂靡醉的一日一夜後,燕帝、齊帝、周帝三人再度慢條斯理地穿回了龍袍,目光復雜而悲傷地凝視著燕帝懷中暈厥過去的嬌媚女子「北朝動蕩,危機四伏,阿元護好她。」

魏帝神情深沉而苦澀,沉默良久後道,「于公于私,今夕一別後,再無相見之日,你們珍重。」

天下分裂為南北朝,北朝四國聲勢強大,卻仍得面臨士族巨閥們虎視眈眈于皇權的險境

傾城是他們四人共同的弱點,是一柄隨時能被士族門閥和南朝握于掌中、刺進他們心口的致命利刃。

他們清楚地知道,只要殺了傾城,就絕了後患。

可他們不能。

既不忍、不舍,那麼在這一場狂野烈火焚燒結束後,他們三人和傾城,就從此兩忘于江湖吧!

而被北朝四國暗衛嚴密護衛住的那片梔子花林,過後將永遠封存,再無人能進。

大魏先後傾城,也永遠成了一個被封存在四國皇室秘史中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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