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知道不要惹我了吧。」她得意地看著他。
季揚先是一臉錯愕,既而哈哈大笑。
「笑什麼?我有那麼好笑嗎?」她打他肩膀。
「沒想到我也有被擺平的一天。」他繼續笑。
他笑眯著眼的模樣,多了一股平時少見的所謂的萌味,她猛然後退。
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腕。
「啊!」站在五步外的謝曉霓的叫聲讓他們同時抬頭。
季揚松了手,司子衿後退三大步。
「不用管我,你繼續撲倒他,我先回屋里。」謝曉霓用手遮著眼楮說道。
司子衿大吼一聲,拖著傷腳,像酷斯拉一樣地直接撲向謝曉霓。
「小心你的腳!」季揚低聲喊道。
「好。」司子衿點頭,做作地一揚手。「再見。」
走了兩步之後,司子衿又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謝謝。」
季揚眼神含笑地看著她說︰「醫生說三天後要回診,到時晚上七點我再來這里載你。」
司子衿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經騎著摩托車離開了。
謝曉霓立刻抱住司子衿的手臂,壓低聲音問︰「說,你們到幾壘了?」
「什麼幾壘,球賽都還沒開始。」司子衿用肘撞謝曉霓。
「明明剛才那個畫面就很有梗啊。我要是再晚一點出現,搞不好就能到精彩畫面了。」謝曉霓用左手心拍右手背,一臉惋惜地說︰「只是你也太強了吧,第一次喜歡男人,就把人家撲倒在摩托車上。幸好季揚心髒夠強,還一副笑得很高興的樣子。你想他會不會是被虐狂啊?」
「他真的笑得很開心?」司子衿呵呵傻笑。
「是啊。除非他演技很好。」謝曉霓對司子衿眨眨眼。
司子衿的心情突然間急轉直下。
「我就知道……他真的是把我當諧星,每次看到我就只會笑。」司子衿扁著嘴,有點想哭。
「代表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樣。你看,他就沒對我們其他人亂笑一通。」
「因為你們都不夠好笑。」
「神經喔!我們也從來不覺得你好笑啊。」謝曉霓一指戳向司子衿額頭。「這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啦!而且他不是說還要載你去看腳嗎?那就是對你有意思啊。」
每次謝曉霓說成語時,通常那句話就很值得劃重點,所以司子衿相信,但還是忍不住擔心了一下。
「會不會是因為我是跟他們打球時受傷的,所以他覺得有義務要照顧我?」
「依照本人多年經驗看來,男生如果對你沒有意思,直接扔給你一百五十塊當掛號費就不錯了。他一定是喜歡你才會載你啦。」謝曉霓戳了她一下,這下更用力了。「快給我承認你們的關系,不要再裝娘裝別扭了,那樣就不司子衿了喔。」
「我問最後一題——如果他喜歡我,那不就慘了,青青也喜歡他啊。」司子衿抱著頭,想笑又想哭還想尖叫。
「孩子,感情是不能勉強的。」謝曉霓把手放在司子衿的肩膀上。
「但青青是我姊姊。初戀很難一生一世,但家人卻是一輩子的。」
「你說這話的語氣很像老女人。」
「因為這話是我媽說的。」
「喔,那就是金玉良言,畢竟伯母常賞我飯吃。」
「沒骨氣。」司子衿對謝曉霓翻了個白眼。
「那你怎麼辦?不理他,還是跟老天爺祈求叫他不要喜歡你?」謝曉霓挨在司子衿身邊問道。
「我不知道。」
「不然,你就直接跟別人交往好了,這樣他就會死心了。」
「但我會心死啊!」司子衿慘叫出聲。
「人生自古誰無死。」謝曉霓搖頭晃腦地說。
司子衿目瞪口呆地看著謝曉霓,足足五分鐘後才有法子說出話來。
「但我還不想這麼早死……」
到了季揚說的那天晚上七點,司子衿原本不想出現在謝曉霓家門口的;但因為她沒有季揚的聯絡電話——總不能跟她爸媽或青青要吧。所以,她只能待在謝曉霓家門口等季揚,準備跟他說不用載她去回診。
因為青青昨晚又問了她一次︰季揚是不是喜歡你?
司子衿雖是抵死否認到底,心里卻大風大浪了一整夜。
喜歡一個人,而對方也喜歡你,原本該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是,誰能夠告訴她,如果姊姊也喜歡上這個人,那該怎麼處理?為此她失眠、心慌意亂、胡思亂想到只好拿出數學來算。
心煩時,算數學是最好的方法,因為總會有確定的答案。數學就是邏輯,懂了通了就會了,不像文科還要有一堆比較。羅天倫和謝曉霓都說她怪咖,但她真心覺得什麼事都有答案,不是會讓人覺得比較安心嗎?
司子衿坐在大樓外面花圃邊的台階上,怔怔看著前方——
一輛白色車子停在她面前,她看了一眼BMW的標志,在心里冷哼一聲。有錢了不起,干嘛擋她等季揚的視線!
「等很久了嗎?」季揚從駕駛座走了下來,站到她面前。
司子衿看著他一身白色POLO衫,心頭小鹿再度開始抓狂;而她為了掩飾那即將抓狂的心緒,一開口說話就很不客氣。
「你干嘛開車?」太好了,她的語氣像是在質疑他開贓車。
「我媽的車。」
「喔。」所以,算是有錢人嘍。
「你腳受傷了,我想還是開車比較放心。」季揚有禮但不由分說地扶起她的手肘,走往副駕座。
「摩托車沒問題的。」還可以抱他。
「上車吧。」他替她打開車門。
「那個……不用了……」司子衿整個人往後一縮,慌亂地看著他。「我跟我媽說,羅天倫他們可以坐計程車陪我去……我爸媽剛好今晚要參加婚宴,不然他們也可以載我去……」
季揚的神色一斂,眸光變冷地看著她。
「我人已經到了,你要讓他們載,就挑下次。」季揚凜聲打開車門。
她身子一僵,卻還是乖乖地坐進車子里。
她扣好安全帶,回頭看著一語不發的他,低聲開口︰「那個……我沒有你的手機號碼,所以只能在這里等你,讓你白跑一趟……」
「你可以跟你媽媽要我的手機號碼。」他轉頭看她。
「不行!」她月兌口說道。
「為什麼?」
「萬一我媽誤會……」
「誤會什麼?」他的聲音更低更沉了。
「反正就是那種亂七八糟的誤會啦。」她倒抽一□氣,胡亂地揮手。「你快點開車吧。我等一下還要回家復習功課,明天要大考。」
她發誓她看到他眼里怒火一閃,但她不能怪他,因為她說的話確實足以讓人想甩她兩巴掌,听起來就像是個不知感恩、不知好歹的嬌氣女生。
但她原意不是如此啊,雖然告訴自己一百次該放棄,但心里其實同時有一百個零一個聲音要她繼續堅持下去啊。
車子安靜地行駛了一段時間後,司子衿悄悄抬頭看著他高挺的鼻梁,沒話找話說。
「你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
他沒說話,像是沒听到一樣。
「不想說就算了。是我失禮在先,對不起。謝謝你跑來載我去看腳。」司子衿也不管開車的他看不看得到,就低頭鞠躬。
他半天都沒聲音,她也就沒抬頭,直到他在紅綠燈前停下,用手揉她的頭發為止。
「畢業,當兵,出國讀書,儲備人脈、拉大創業格局。」他放下手,目光卻沒從她臉上移開。
「听起來超另一個世界的。」她心里介意著他的動作,臉上干笑著,臉龐也有些僵。「我爸說過你TOFEL很好。我想你的推薦函和豐功偉業也一定很精彩,應該可以順利進麻省理工,立刻就要展翅高飛飛到國外嘍……」
「也沒那麼快……」他突然停頓了下,看著她的臉,像是在等待她的反應。
「總之,現在網路很發達,到哪都能聯絡。」
她屏著氣,看著他澄明如鏡的眼,腦袋當機了一秒鐘。他看著她說這些話的意思是什麼?
「喔,是啦,你是應該要繼續跟我爸保持聯絡。你是他的得意門生。」她決定不要自作多情比較安全。
「老師的鼎力相助,我會一直記在心里。」
「干嘛這麼客氣啊,你已經幫我爸很大忙了。教一個功課,還載另一個去看腳。」她清清喉嚨,實在不習慣說這些客套話。
「我載你不是為了報恩。」他更加傾身向前,一手還握住她的肩膀。
「我懂。是因為覺得有責任,畢竟是駱奇找我打球的嘛。」就當一切都是她誤會了,這樣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唉……
季揚瞪著她,臉色再度一沉,很快地別過頭開車上路。
從這刻開始,他一句話也沒對她說——
從他停好車,把她扶進外科診所,看完診離開又再度開車上路為止,他真的是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誰說女人心海底針,季揚也是很喜怒無常好不好。司子衿一路在心里嘀咕,卻沒像他一樣盡擺張臭臉,畢竟,他是在幫她,她可不是那種狗咬呂洞賓的個性。
「那個……」她估量著車程約莫一半了,再不開口就要到家了。「謝謝。」
「嗯。」他冷哼一聲。
「有話干嘛憋在心里,還板著一張臉,看得人很痛苦耶。」她瞬間火了,啪地打向他的手臂。
車子緩緩滑向路邊,停了下來。
「你干嘛?」要打她?
「不是要我有話明說嗎?」
「是。」她坐正身子,一臉想下決定的義憤填膺。
「你到底想怎麼樣?」
季揚握住她的下顎,長指陷入她的肌膚里。
這就是江湖傳聞中的下巴咚嗎?司子衿睜大眼瞪著他,全身像中了化骨散一樣地軟綿無力。
「說話。」他緊盯著她。
「你先放開我的下巴。」
「否則?」他更加傾身向前,近到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否則我會以為你喜歡我。不要學偶像劇亂演啦,這樣很容易誤導別人……」
「我是。」
她的嘴巴頓時沒法子合攏。
他松開手,卻捏了兩下她的腮幫子。
「說話。難道你不是嗎?」
「不是什麼?」
「不是這種喜歡嗎?」他低頭用唇拂過她的額頭。
司子衿倒抽一口氣,反射動作地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往後一推——
「停!哪有人直接跳過一壘的。」
「二壘安打不行嗎?」他笑了。
「當然不行。我連球賽開始了沒都不知道啊!」她氣急敗壞地瞪他。
他驀地仰頭大笑出聲,笑得她心花怒放、心癢難耐,很想現場擊出一支安打,將他就地正法……
「你的表情很微妙。改變心意了嗎?」
司子衿看著他的笑臉朝她逼近,嚇到蒙住臉大叫︰「我的初吻不要在車上!」
「那你想在哪?」他拉下她的手,眼底眉梢仍漾著笑意。
「籃球場。」
「那我們就去籃球場……」他點頭,立刻發動車子。
「你瘋了!」她拉住他的手臂,尖叫出聲。
「我也這麼覺得。」他再次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她身子一顫,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因為害羞、因為手足無措、因為——世界,變了。
「干嘛突然捂著嘴?」他笑問。
「當然是怕你盜壘。」她悶聲說。
他大笑著將她攬進懷里。
她听著從他胸□傳出來的笑聲,忍不住也笑了。
天啊,戀愛真的比單戀幸福好多,因為把兩個人的喜歡份量全融在一起了,怎能不更加倍甜蜜呢。
因此,在這麼幸福的時刻,就容許她暫時什麼都不想,包括青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