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成妃 第十一章 出其不意的吻 作者 ︰ 唐歡

馬車停在陵信王府門口,楚音若步下車來,跟隨在一旁的崔管事似乎有話要對她講,卻欲言又止。

「管事今晚是住府里,還是回田莊去?」楚音若笑道︰「天晚了,還是暫時在府里歇一晚吧。」

「賤內還在田莊等著小的用晚膳呢,小的還是趕回去的好。」

「你們伉儷情深,我也不好強留。」楚音若頷首,「如此管事就早些回去吧,趁著天色尚明。」

「王妃……」崔管事吞吞吐吐的,「有些話,本該瞞著王妃,但小的實在體恤王爺不易,還是想告訴王妃。」

「哦?」楚音若一怔,「到底何事?」

「王妃可知今天易老板為何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嗎?」崔管事道。

「不就因為討好了他夫人嗎?」楚音若微笑。

「易老板畢竟是個生意人,再疼愛夫人也斷不會在生意上的事隨便。」崔管事道,「其實……王爺早答應了替他在江北開設米行,他這才同意咱們加入的。」

「什麼?」楚音若不由錯愕,「早答應了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王爺早與他談妥,也入宮請示了皇上的意思,十拿九穩了,才讓小的安排他與王妃見面的。」崔管事道。

「怪不得比南王說可以助他開江北米行時,他臉上的神情如此古怪,」楚音若恍然大悟,「我當時還想,這位易老板好痴情,為了博夫人一笑,居然會舍棄端泊鳶這麼大的利益,原來……」

呵,商人重利輕情,古今皆然,她怎麼會天真地以為是自己的一幅畫就打動了對方?她該是有多幼稚才會以為自己本事比天大!

「但王妃的畫作確實也替易老板找到了借口,回拒比南王。」崔管事道,「王爺做的是底下的功夫,王妃贏的卻是面子,二者缺一不可。」

這算安慰她的話嗎?原來,她費了半天的功夫,卻比不上端泊容的巧心布局來得有效。

但這一次,她卻沒有怨慰,反而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欣賞。她沒料到他在背後有如此周全的謀慮,她終于看到了他隱藏的才干,這讓她終于可以稍稍放心。

「王妃千萬不要生氣,」崔管事看她半天不語,誤解了她的意思,「王爺實在是疼惜王妃,他知道王妃要做這稻米生意也是想貼補王府用度,再怎麼樣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啊。」

「知道了。」楚音若維持表面平靜,淡淡笑道︰「你快回田莊去吧,多謝告知實情。」

「也不知這是否是小的多了嘴,」崔管事有些忐忑,「小的只是希望王妃與王爺能更和睦,所謂家和萬事興,還望王妃明白。」

說起來,她周圍的好心人真多,聞遂公主也好,這些下人也罷,每一個人都希望她能與端泊容盡釋前嫌。她到底是有多失敗,竟把婚姻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人人憐憫。

也該是她反省一下的時候了……

楚音若打听了端泊容此刻在書齋處理公務,便遣了紅珊先回房中,獨自往書齋走去。

此刻快到傍晚時分,是早春難得的晴天,斜暉溫柔中帶著一絲璀璨,連風也不覺得寒涼了。她在他窗下站了一站,欣賞了片刻橙紅的天空,這才來到他的門前。

「王妃,王爺听說你回來了,正等著你呢。」書齋門前的侍衛道。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找他?想必,她往這兒來的時候早有小廝通報了。這是他的府邸,他有什麼不知道的?

楚音若推開門,緩緩步入書齋,看到端泊容斜倚在軟榻上,翻閱著公文。他今日一襲月白色的袍子,頭發用一個小小的羊脂玉冠束成髻,只覺得通身清爽,看得她眼楮都舒服了。

「站著干麼?」他眉也沒有抬,卻知道她在瞧他,如常道︰「這里沏了茶,渴了就喝一盞。」

楚音若找了張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一邊淺飲著,一邊繼續端詳他。

他腰間吊著常戴的玉佩,用天青色的纓絡纏繞著,其中結垂著桃紅的流蘇,襯得這玉佩越發壁潤可人,亦給一身素雅的他點綴了一抹亮麗,真是搭配得宜。

原來,他是如此高潔的美男子,仿佛山中蘭草一般風雅月兌俗。

「看來是好消息?」他忽然問道。

「王爺猜呢?」楚音若微微笑。

「王妃看來心情不錯,想必是好消息。」他又問︰「不過,王妃盯著本王瞧了又瞧,到底是為何?」

「妾身只是在看王爺身上的玉佩,」她不由得搪塞道,「這纓絡打得不錯,花色繁復鮮艷卻不顯俗氣,難得。」

「薄姬的手藝。」端泊容道。

「什麼?」楚音若一怔。

「纓絡是薄姬打的,」他終于抬頭看著她,「她平素就喜歡打纓絡,房間里有一大匣子,本王也是隨便挑了一個,想不到能得王妃稱贊。」

一大匣子?

楚音若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把她自己都嚇著了。

一個喜歡打纓絡的女子,一個疑似比南王府細作的女子……會不會,薄姬就是從前端泊鳶喜歡過的那個青樓女子?

不,不,這薄姬本是縣丞之女,怎會是青樓出身?但倘若端泊鳶買通了宗人府,為她偽造了一個身分呢?

可若是能買通宗人府,當初端泊鳶大可將她納為妾了,又何必犧牲她為細作,委屈她到端泊容身邊?

「王妃在想什麼?」端泊容見她怔怔出神,倒是有些好奇,「一個纓絡而已,王妃不會為了這個吃醋吧?」

「王爺今晚要在哪里用膳?」楚音若卻道。

他眉一凝,有些不解其意,「怎麼忽然就說到了用膳的事?」

「妾身替王爺說服了易老板,王爺今晚不該陪陪妾身嗎?」楚音若噘唇道︰「還要去薄妹妹房中用晚膳?」

「原是答應了她……」端泊容遲疑道,「還以為王妃不會關心本王在何處用膳呢,今兒這是怎麼了?」

倘若,薄色真是端泊鳶的舊情人,那眼前這個男人可就危險了,不僅是細作的問題,還有戴綠帽子的可能……

天啊,那也太可憐了,說不定薄姬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他的,端泊容不會真這麼倒霉吧?

「妾身希望王爺陪妾身用膳。」楚音若當即道,「請派小廝去告訴薄色妹妹,叫她今晚不要等了。」

「一頓晚膳而已,王妃也不必如此在意吧?」端泊容略覺得奇怪,「王妃今日好似有些反常。」

「王爺——」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奴婢是薄夫人房中的長婷,奉夫人之命前來稟報王爺,晚膳已經備好了。」

「知道了,」端泊容起身道,「你且先回去,本王稍後便到。」

長婷想必是被侍衛擋在了門外,見不到端泊容有些著急,但也無可奈何,答應了兩聲,便悻悻地去了。

楚音若听著她的腳步聲遠走,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輕松之色。

「王妃今天真有些奇怪呢,」端泊容越發覺得不太對勁,「平素不見得如此在乎本王,更不曾如此小氣,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王爺覺得妾身不在乎你嗎?」她側眸,目光流轉地瞧著他。

「平素看本王的神情,也不像今天。」端泊容道。

「哪有不同?」她掩飾道。

「王妃從沒如此仔細地瞧過本王,」端泊容道,「方才仔細打量了本王良久,甚是用心,連本王玉佩上的纓絡也留意到了,這可真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王爺這話也太夸張,」楚音若尷尬地笑,「好像妾身從來不在乎王爺似的。」

「從前在御學堂,本王可是一直希望王妃能如此仔細地打量本王,」端泊容語氣中忽然多了一絲復雜的意味,「還記得有一次,本王穿了一身新袍子,那是母妃為了給本王慶生特意用金絲織的,整個宮里的人都在瞧本王,夸贊那袍子漂亮……唯獨王妃你,卻連正眼也沒看一下。」

原來,從前他是那般苦戀著她、渴望得到她的一個眼神嗎?另一個她,可是真是幸福,卻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王爺今晚就陪妾身用膳吧,」楚音若輕輕道,「讓妾身好好瞧瞧王爺,彌補一二。」

「改天吧。」這一次,他卻擺起了架子,「本王既然已經答應了薄姬,也不好食言,畢竟她懷著身孕。」

「王爺——王爺——」門外,再度傳來長婷的聲音,「飯菜快涼了,夫人又催奴婢來請王爺。夫人說,王爺若忙于公務耽擱用膳,對身體實在不好,若是奴婢請不動王爺,她就要親自前來。王爺,夫人身子不便,還望王爺體諒——」

好個薄姬,居然敢來這一套!想必是听說她在這里,怕她爭了寵,故意如此吧?

「看來,本王只能改天陪王妃用膳了。」端泊容當下對楚音若道。

其實,一頓晚膳而已,她也犯不著跟薄姬計較,但此刻的心中也不知哪里來了一股不甘願,讓她無論如何也不想他離去。

因為害怕薄姬是細作,對他圖謀不軌嗎?不,她承認,其中大半原因,是出于……嫉妒。

沒錯,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她自己。今天,莫名就想賴在他身邊,跟他多說幾句話,多看他幾眼。或許因為他今天的打扮格外好看,或許因為,听了崔管事所言,莫名就對他心動。

「或許王妃願意與本王一道去薄姬房中用膳?」他像是故意的,語調里有一種調侃似的味道。

去看他們秀恩愛嗎?呵,她已經領教過了,才沒有這麼傻,平白給自己找氣受。

「妾身有些乏了,想回房中歇息,」楚音若欠身道︰「王爺自個兒去吧。」

「那好,本王就自個兒去了。」端泊容擱下公文,起身道,「王妃自便。」

「王爺——」楚音若卻忽然道,「王爺的衣衫坐得皺了,妾身替王爺理理吧。」

他一怔,沒料到她竟如此體貼,但總覺得她像要搞什麼鬼,目光里滿溢警覺。

楚音若上前,輕輕撫平他的衣袖,又替他整了整衣襟。他離她這麼近,一呼一吸皆在耳畔,他的體溫像霧氣一般氤氳纏繞著她,讓她微微臉紅。

其實他猜得沒錯,她的確在打鬼主意,否則哪里會這般好心……不過,腦海中的念頭縱使放縱,真要化為現實,卻讓她裹足不前,缺了那關鍵的勇氣。

然而,她知道,只有這一刻,唯有這一刻能為之,機會稍縱即逝。

「怎麼了?」他似乎發現她全身在發抖,凝眸問道︰「王妃可是不舒服?」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楮。每一次,當她凝視他的雙眸,便仿佛有電流劃過全身,雖然令她顫栗,也能在失了神志的境況下,平添一股勇氣。

此刻,她需要這種勇氣。

她猛然踮起腳,湊到他的頰邊……吻了一吻。

耶。這就是她想干的——親他一下。

一直以來,他們之間如隔長河,或似籠輕紗,關鍵的一步,誰也不肯先踏過界限,所以,才會這樣若即若離,相互猜測,舉棋不定。

她知道他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所以,就讓她來吧。反正,一個kiss也不算什麼,在她的時代,抱抱親親都是家常便飯。

今天她唇上的胭脂顏色艷麗,印在他的頰上,能看到明顯的痕跡,呵呵,想必,一會兒薄色要吃醋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端泊容顯然是被她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怔住了,半晌之後,他僵著的身子才微微動彈了一下,啞聲問道︰「王妃這是做什麼?」

「這有什麼奇怪嗎?」楚音若若無其事地道,「妾身以為,夫妻之間,這很尋常……」

話未落音,她忽然被一股蠻力拖入他的懷中,只見他雙臂倏忽收緊,牢牢環繞著她,她的臉蛋被迫撞到了他的胸膛。

「夫妻之間,這很尋常?」他反問,帶著諷刺的語氣,又像是在勉強壓抑喜意。

而後,她都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托起下巴,灼熱的氣息覆蓋下來,她的唇舌瞬間被他掠奪,不可抗拒……

說起來,這還是她的初吻呢。

楚音若本以為自己憑著看過一些電影就能駕輕就熟,沒想到,還是輸給了他這個有經驗的老手。他一下下就反客為主,易守為攻,弄得她措手不及,甘拜下風。

原來,接吻是這個樣子的,這般纏綿旖旎……她那番照本宣科,生搬硬套,終究還是少了技巧,失了情趣。

「尋常嗎?」他半晌才放開她,在微微的喘息中,輕笑地問道。

「妾身……」楚音若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微弱,「妾身告退。」

「告退?」他眉一擰,一把攔住她,「就這樣?」

那他還想怎樣?初吻都被他掠奪個精光,再干柴烈火下去,那畫面不敢想象……

「王爺不是急著要去陪薄姬用晚膳嗎?」楚音若道,「都催了好幾次了,想必,薄姬等急了。」

「其實,」他忽然意味深長地道,眼中似有一片星海,「本王可以不去的。」

「王爺……不怕食言?」她卻退開一步,避開他的目光。

「就算是食言,有什麼所謂?」他反問道。

天啊,她真不該玩火,勾起了男人的,卻指望能全身而退?她太高估了自己掌控全局的能力,也高估了他的自制力……

「薄色妹妹還懷著身孕呢,」她胡亂找了塊擋箭牌,「妾身不想刺激她,上次已經惹得她小產了,這次再有什麼事……妾身可擔不起這罪名!」

他沉默,雙眸一直緊盯著她,仿佛要把她看透,讓她即使穿了這麼多層衣衫,也像是要被他的目光剝光了似的。

「這個借口不錯。」他終于道︰「今天就暫且由著你,明兒下了早朝,本王再找王妃好好理論理論。」

理論什麼?男女之事,有什麼好理論的?他這措辭可真是……委婉。

不過,她該感謝他這片刻的松動,讓她有機會落荒而逃。

她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惡作劇般的小挑逗,在他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中顯得這般可笑,不僅下場狼狽,還落得心有余悸。

她不敢了……再也不敢這樣了……

一整個晚上,楚音若都不曾入眠,總是情不自禁在回味那個吻……

她真的太沒出息了,不過一個吻而已,有什麼好激動的?

可那是她的初吻啊,就算多想了一想,也是理所當然。

而她的心為什麼跳得這樣厲害,好像心尖落著一只蜜蜂,不停地掮著翅子,要掀起一場颶風。

他的體溫,他的身形,他的胸膛,他親吻她時的氣息……像煙霧一般纏繞著她,結出一個白色的繭子,將她裹成了無法喘息的蛹。她覺得,自己就要沉淪在這個深淵里,這里花草蔓延,水光瀲灘,縱使明知是幻境,也難以自拔。

他說,下了早朝,便回來找她「理論」……他是隨便說一說的,還是當真的?

雖然她並不知道有什麼可跟他理論的,也沒指望他說的話能算數,但一早起來,梳妝打扮好,心里便一直在盼望。

「紅珊——」過了晌午,端泊容還未見歸來,楚音若忍不住道︰「你到大門口去候著,王爺若回來了,給我報個信。」

「王妃這是怎麼了?」紅珊不由笑問,「什麼時候這般關心王爺了?」

「我有事要與他商量,」楚音若道︰「昨兒說好的,也不知他是否忘了……你若遠遠地看到他回來,不要聲張,速回來告訴我便是。」

「奴婢知道了。」紅珊忍不住笑了笑,快步而去。

雙寧上前替楚音若沏茶,提議道︰「王妃可要多添些胭脂水粉?昨兒晚上王妃似乎睡得不太安穩,眼下青了一圈呢。」

「有嗎?」她連忙照了照鏡子,平時她也不太講究,今天倒格外注重自己的容貌,可惜這古代的化妝品種類太少,連睫毛膏也沒有,再打扮也是有限。

「奴婢替王妃再添一些吧,」雙寧說著,便打開了脂粉盒子,開始往她臉上涂涂抹抹,「其實王妃平素的氣色是極好的,那薄姬比王妃略年輕些,看上去,倒像是長了三歲。」

「我記得是差一歲?」楚音若隨口說。

「說是差一歲,其實也不過差幾個月而已,她二十有二。」雙寧答道。

這麼說,另一個楚音若今年二十三?怎麼這麼……老了?

不對,另一個楚音若不是去年才出嫁的嗎?二十二歲才出閣,這在古代簡直不可思議吧?

「我也嫁得太晚了!」楚音若忍不住叫道。

「王妃還說呢,之前太師與郡主總勸王妃快些出閣,王妃都推說年紀小,」雙寧道,「後來與王爺訂了親,又不情不願耽誤了好一陣子,否則……現在孩子都該會念詩了。」

哦,原來是她自己作孽,那也怪不得別人。

電光石火之間,她忽然憶起,原來她和在蕭國的另一個她年紀其實是一樣的。果然是平行空間,連年紀都一模一樣,是上天注定如此。

所以,她遇見端泊容,也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嗎?假如她一直待在現代,會不會遇見一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人?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有錢有權?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暗戀著她?

或許真的遇到了現代的他,情況就截然不同了。或許,會換作是她對他的一場苦戀,來彌補平行空間里,她對他的虧欠。

所以,此刻的她,如此幸運,她得好好珍惜。

「王妃——王妃——」門外傳來紅珊的聲音,沒一會兒,那丫頭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知道了。」楚音若立刻有些緊張,「別大呼小叫的。」

「王妃要不要現在去見王爺?」紅珊問。

去見他?說好了,是他來見她的。這麼忙不迭地跑出去,豈不是太不矜持,傷了面子?

「不必了,」楚音若道,「他若記得,自然會來。你們都去忙別的吧,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紅珊與雙寧對視一眼,仿佛明白她害羞的心情,偷偷莞爾,掩門去了。

楚音若坐在鏡前,端詳了自己半晌,總覺得哪里不太滿意。奇怪,她平時對外貌並不會這樣在乎,也因為自己還算有幾分姿色,頗為自信,但今天總是自慚形穢,恨不得找個地洞藏起來,害怕見人。

「啟稟王妃,王爺來了——」門外,又傳來紅珊的聲音。

楚音若心尖一顫,連指尖似乎都有些發抖。

「你們都下去吧,本王自個兒進去找王妃說說話。」確是端泊容的聲音。

楚音若站起來,想上前迎他,腳卻似動彈不得,僵在原處,而端泊容已經兀自推了門進來。

「王爺。」她只得垂眸地向他施禮道。

「王妃等我等了很久?」端泊容似笑非笑地瞧著她。

「王爺何出此言?」楚音若裝傻。

「方才在大門口,我老遠便看見紅珊在那兒守著,一見我進了垂花門,便飛快往回跑。」端泊容道,「難道不是你吩咐她去的?」

「原來紅珊是去等王爺回府了?」楚音若只怕面子上掛不住,抵死也不想承認,「妾身還說呢,這丫頭大晌午的到哪兒去了。」

「怎麼,原來是她自作主張?」他挑挑眉,顯然不相信她的話。

「那丫頭……一向忠心得很,」楚音若支吾道︰「看到王爺最近一回府就往薄色妹妹那兒去,她大概是心里著急。王爺也知道,主子若不得寵,底下的丫頭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過。」

「哦,原來如此。」端泊容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王妃知道我今日來你房中,所為何事?」

「何……何事?」他每挪動一步,她就覺得像有巨大的壓力向她逼近,逼得她臉紅心慌,不能自已。

「王妃不知?」他故意反問。

「妾身……」她抿了抿唇,「還望王爺明示……」

他在她面前站定,低頭盯著她,昨日那種感覺再度來襲,他的呼吸、體香溫度,籠在她四周,雲纏霧繞,將她層層包覆,無路可逃。

「今日早朝,」他忽然道,「父皇忽然說起踏春之事,特許宮中嬪妃、皇室女眷于春分隨駕前往楓丘觀賞京郊美景,命我負責此行之防務。」

楓丘?怎麼又是這個名字?楚音若蹙了蹙眉。

那日端泊鳶才約她到楓丘一見,今天蕭皇就說要去楓丘踏春,這其中,不會有什麼關聯吧?

「听說,此次踏春是泊鳶向父皇提議的。」端泊容意味深長地道,「看來,泊鳶很懷念那個地方啊。」

「楓丘什麼模樣,妾身都不太記得了。」楚音若連忙掩飾道,「也就在御學堂的時候去過。」

「對啊,那次想必令王妃終生難忘吧?」端泊容的目光如箭,仿佛要扎進她的心底。

他在吃醋嗎?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虧了他斤斤計較。

「王爺不提,妾身都快記不起來了。」楚音若虛尬地笑道。

「此次去楓丘故地重游,王妃自然什麼都能想起來。」端泊容眉宇間有著隱隱的慍色。

「話說楓丘為什麼要叫楓丘啊?」楚音若只得岔開話題,以免他糾結于此,「有很多楓樹嗎?」

「楓樹不得見多,倒是有許多梨樹。」端泊容抬眸瞧著她,「春天,正是梨花繽紛之時,王妃想必很期盼那番美景吧?」

好吧,她想起來了,她跟端泊鳶在什麼梨樹林里過了夜,第二天被他撞個正著……這樣說來,好像被他捉奸在床似的……其實應該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依古代人那保守的性格,另一個楚音若又是大家閨秀,能跟端泊鳶牽牽手、親一親,就已經不得了了。

「過兩日就動身去楓丘了,王妃好好準備準備。」他似乎不願再談及過去,冷冷道,「本王先去薄姬房中瞧瞧她。」

「薄色妹妹想必是不能同行的,要獨自留在府中,難為她冷清。」楚音若嚅唇道。

「所以,本王更該去寬慰她。」端泊容答道,轉身要離去。

所以,他就這樣走了?她盼了他半日,本來還指望能繼續昨日的纏綿旖旎……但他就這樣三言兩語,把這番對話了結了?

楚音若一顆心頓時冷了下來,昨日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是午後輕灑的一場春雨,太陽一出來,便蒸發殆盡。

「恭送王爺。」她垂眸,屈膝施禮道。

他亦沒有再說什麼,一陣沉默之後,她听到推門而去的聲音。雖然只是門「砰」的一下,但她的心尖卻像被什麼狠狠撞到了似的,不由得一陣疼痛。

她真不該在這場游戲里付諸什麼真情,越是憧憬,越是灰心,只是走到了這一步,她卻已泥足深陷,再也無法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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