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葉晴光暗暗咬牙,全身僵硬,暗中使勁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比力氣,她哪是他的對手。
從她進來第一天起,他就唯恐沒人知道他們在巴黎發生的一切,為了防止被听見,她索性放棄掙扎,主動靠到他耳邊,小聲問「你怎麼不問,我跟他是不是無風不起浪?」
戚東威一听,怒眼相瞪。
「他知道我們在巴黎發生的事?」他挑高眉,輕輕一句話的工夫,就讓她全身寒毛豎立。
「你想說什麼?」她盯著他。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他微微一笑,態度輕松,眼神卻過分犀利。
「我們明明說好要忘了這件事。」
「我可不記得自己答應過你。」戚東威右眉揚得更高,對她微微一笑。
總機看得兩眼發直,只覺得總經理好英俊,但看在葉晴光眼里,這就有點無賴的味道。
他要什麼女人沒有,非得要這樣對她死纏爛打?
「我沒時間跟你玩什麼辦公室戀情。」她說話聲音雖小,卻字字鏗鏘。
「那就別玩。」戚東威這句話正合她意。
未料,他下半段補來的話,輕易粉碎她上一秒的松懈。「我們以床上關系作為基礎,開始認真交往。」
葉晴光倒抽口氣,從他手掌中「拔」回自己的手。
床上關系能作為什麼東西的基礎?
全世界都知道關系有多不可靠,她就是清楚這點,再加上他優良的條件,當然,還有花心,才一路從巴黎逃回台灣,甚至逃避自己心里對他的感情。
「你明天也要去談合約,怎麼一點都不著急?」手一獲得自由,她立刻往後退三步,拉個安全話題擋在兩人之間。
「著急有什麼用?」戚東威見她老是想逃的模樣,淡定陳述。「只要肯想,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
他靜靜瞅著她,似乎話中有話。
「我沒你樂觀,先進去了。」葉晴光說完,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快步踏進辦公室。
一進入,馬上听見屬下們哀號的聲音。
「情況怎麼樣?」葉晴光問。眾人一見頭頭下樓關心,馬上奔到她面前。
「有些數據莫名其妙不見,幸好材料跟數據都在,我們正在想辦法重做一份。」
葉晴光心里一沉,馬上追問「之前要你們備份的數據呢?」
「隨身碟里的都掛點,八成在計算機里處理時,就已經被病毒入侵了,網絡空間的那些更指望不上。」
眾人個個垂頭喪氣。
「整份簡報、數據分析我們搞了好久,現在重弄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一模一樣的來?」
「這是什麼事啊?偏偏就這麼剛好,明天的合約那麼重要,偏偏就在前一天出事,這不是存心要人就地滅亡嗎?」
「听說整間公司都出這款鳥事,隔壁的一樣罹難,大家無一幸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大家都一樣倒霉。」
葉晴光正要說幾句話激勵大家,蘇敏突然扯開喉嚨大喊著——
「各位,我有件事情想告訴大家。」她手中抱著一迭文件,興沖沖跑過來。
「蘇敏,你快過來幫我回想一下,這些數據我們做了哪幾種分析方式?」
有人滿臉愁雲慘霧,抓著蘇敏正想往計算機前鑽。
「昨天完成所有檔案時,我順手打印一份出來。」蘇敏甩開同事,把手中文件舉得高高的,讓大家看見。「我想,如果我們照著這份文件來做,應該很快就能搞定,還能照昨天進度,今天進行排演兩次。」
瞬間,眾人眼楮為之一亮!
「哇,蘇敏,看來這次輸贏都靠你了。」
「你好細心啊。」
「我不是細心,這是經理交代過的辦公室技巧,我只是听進耳里,記在腦里,順手印了一下。」蘇敏臉上盡是笑,一雙眼楮信任地看著葉晴光。
這麼好的主管,如果能是她嫂子就好了……
「蘇觀音,隨你怎麼說都行,如果大家升職,我們五個人天天輪流請你吃午餐。」
葉晴光好笑地搖搖頭,居然連「蘇觀音」這種詞都出籠?
她一掃先前沮喪,現在看來大家都很興奮,明天還有場硬仗要打,今天士氣不錯,如果能維持到明天提案,讓對方感受到他們的熱力跟活力,再加上專業,合約
一定能手到擒來。
葉晴光先讓大家興奮一下,見情況差不多了,便拍拍雙手,要大家注意听。「好了,大家把文件分下去做,務必一小時內完成所有檔案,然後開始進行排演,把提案修正到最佳狀態。」
「是,經理!」所有人干勁十足的響應。
如葉晴光所祈禱,這股沖勁跟干勁一直持續到隔天提案。
當晚,所有人捧著熱呼呼、剛到手的合約,一起殺去夜唱到通宵,心情飛揚指數高到破表。
葉晴光看著手舞足蹈的每個人,很替他們感到驕傲,不管能不能贏得這場比賽,她敢保證,他們遲早都能成為職場中的菁英。
等到結果出爐時,也是她差不多要離開這間公司的時候,想到這一點,她的心便沒來由沉重起來。
最後勝負公布了。
答案就貼在公布欄,由葉晴光領導的那組業績領先,拿下比賽的最終勝利者。
許多高階主管不明白,如果總經理親自出馬談合約,甚至不用勞師動眾,只需單槍匹馬出擊,拿回的單張合約,說不定都能強過這一年多來的總業績。
不明白啊,董事長這樣做,到底意欲為何?
結果揭曉後,葉晴光底下的員工,以組長身分進入各部門工作,個個做得有聲有色。
兩個月後,董事長將他們調換部門,同樣獲得各部門主管贊賞。
這天,董事長找葉晴光到辦公室,兩人在會客區坐下來,面對面,手邊各擺著一杯夏威夷咖啡。
沉默了好一會兒,董事長才緩緩開口。
「晴光,雖然我們當初簽約的期限是一年半,但我希望你能繼續留在公司,薪水福利隨你開,我不會有第二句話。」
「董事長,謝謝您的厚愛。」葉晴光很喜歡眼前總是溫柔說話又很有智慧的董事長。「我很喜歡公司,但我有我的人生計劃,這點您找我進來時,就已經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可是總不能試都不試一下,就讓人才從我身邊溜走吧?兩個禮拜後,公司就要完全交給東威,我真想替他留一名大將在身邊,多少也能幫幫他。」
董事長看著葉晴光,覺得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這一年多來,我發現他變得成熟,不再享受單純的關系,連花邊新聞也不鬧了,整天不是待在公司,就是回家。」
雖然他帶領的屬下業績輸給晴光,但個人簽下的訂單,可都是大訂單,他還另外研究起房地產,搞個副業當作休閑娛樂。
「總經理能力很強,這點您完全不用擔心。」
「他的工作能力我知道,可是公司畢竟不是一個人就能獨撐大局,他能不能多體諒基層員工,甚至給他們指導、幫助他們成長茁壯,相信經過這次互動,他多少應該已經有點領悟。」董事長對她娓娓道來。「最重要的是,這小子在職場上,從未有過失敗經驗,這次的失敗能夠讓他一輩子謹記在心,以後做事也不至于太過魯莽。」
「董事長,您其實可以在正式交棒給總經理後,再慢慢提點他,不急于一時。」
「提點不如實際經驗有效,只是把你扯進來,真是不好意思。對了,我約了總經理要談員工旅游的事,你一定要參加這趟旅行,之後才能離職,算是一點點小福利,不要拒絕我。」
「董事長,千萬別這麼說,這次經驗對我來說也非常重要,我了解同樣的工作模式,套用在不同員工身上,會激發出不同的效果,還有許多以前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才發現並不是那麼理所當然,當菜鳥剛進公司時,很多時候不是能力不足,而是還不知道應對的眉角而已。」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響起敲門聲。
叩!叩!
葉晴光站起身,「董事長,您還有事,我先出去了。」
她低頭看看手表,這時候蘇銳應該已經到公司了吧?
「嗯,去吧。」董事長對她笑了笑。
「謝謝董事長。」她轉身就走。「晴光。」董事長突然喊住她。
「嗯?」葉晴光回過身。
「就算離開公司,也別忘了抽空來家里看看我。有時候我真心覺得你跟我年輕時好像,工作起來全心全意,還有企圖心,一心一意想要開間屬于自己的公司。」董事長看著她的眼楮道。
「好,怎麼成功創業這件事,我還要跟您好好討教呢!」她點點頭,給董事長一個承諾。
葉晴光轉身走向門,抬眼,看見戚東威開門走進來,見她也在,眼底閃過一道陰暗。
「總經理。」她先打招呼。
「趕著去約會?」戚東威雙手插在褲袋里,面無表情看著她。
「什麼約會?」她眉心微皺,不懂他眼底火光是怎麼回事?還有他說話語氣也很有問題,好像悶著沉沉怒氣。
「蘇銳手里捧著一束花,站在總機那,整間公司都在傳你跟他的事。」他褲袋里的手緊握成拳頭。
「傳我們的事?」葉晴光心頭一驚。
她已經告訴蘇銳好幾次,不要再送花給她,沒想他今天又發神經了。
「你跟他已經進行到「我們」?」戚東威嘴唇輕抿,室內溫度立刻驟降十度,還有陣陣寒風刮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跟他只是……」等等!她根本沒有義務跟他解釋這麼多,還有,他憑什麼問?
「只是什麼?為什麼不把話說完?」他追問。
董事長坐在位子上,看看自家兒子,又看看葉晴光,雪亮眼楮里慢慢透出一股了解。
「總經理,您跟董事長正要談員工去丹麥旅行的事吧?我就不打擾了。」
葉晴光故意不回答他的問題,急死他最好。
她還在他家公司上班,兩人也還沒正式交往,他就對她問得如此霸道,萬一真交往起來,她不被他壓得死死?
察覺自己想到兩人交往的事時,心里非但沒有先前的抗拒,反而有絲甜甜的氣泡冒出胸口,她秀眉微蹙,心中大喊不妙!
她該不會因為他這一年多來,以行動證明他也能不花心這招奏效了吧?否則哪來這麼多奇怪的反應啊?
「晴光,我沒動作,不代表放棄,這是在用行動向你證明。」戚東威沉沉揚嗓,嗓音飽含感情,宛如賭誓。
「我不知道總經理在說什麼。」葉晴光四兩撥千斤,快步往門走去,未料他又在身後放話。
「你懂。」他痛恨她老是喊他總經理,像故意拉開距離似的,但這里是公司,像他跟老媽談公事時,也會盡量以職稱來稱呼彼此。「你懂戚東威這個男人正在跟你說什麼。」
葉晴光心頭一震,匆匆說了句話「董事長,抱歉,我先出去了。」
把門帶上,她發現自己心跳快得不象話。
先前因為自己不在辦公室談私交的原則,能把他遠遠推出心門外,如今她知道自己就快離開公司,沒了這層安全網,她很懷疑自己能否抵擋得了他的攻勢。
葉晴光閉上雙眼,深吸口氣,睜開眼,見陳秘書手中捧著文件走過來,她隨即邁開腳步。
不能再想他,她有自己的計劃要執行,現在她最應該做的事,不是思考他們未來會怎樣,而是跟蘇銳去參加法式餐點交流會。
「兒子啊,老媽我看你們一來一往,有點懂又有點不懂,你能不能跟我說個明白,別讓我老是有種霧里看花的感覺。」董事長率先發難。
「媽,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您別插手。」戚東威坐上葉晴光原本坐的位子,雙眼發愣,注視她用過的杯子。
想起她正要跟蘇銳去約會,又看著咖啡杯上頭留著淡淡的口紅印,他胸口莫名緊縮,臉色跟著沉下來。
「你跟她已經進行到「我們」?」董事長笑咪咪問,起身坐到兒子身邊。「媽。」戚東威皺眉。
「好好好,我不過問。」董事長心里比誰都清楚,兒子這一年多來,每天上班下班,私生活過得比和尚還要干淨。
看來兒子是真的轉性了,而且還是朝好的那方面轉。
兒子很少對同一個女人關注這麼久,從葉晴光進公司第一天起,她在會議室里就隱約看出一點不對勁。
只是,這兩人之間雖暗潮洶涌,怎麼就沒激蕩出一點實際的浪花來?看來,該是她用實際行動來摻和摻和的時候了。 見兒子心神不寧,她突然皺眉,用力嗅了嗅。
「你今天出門忘了擦香水?」
「我不擦了。」
「不擦了?」從小到大的習慣,說改就改?
「媽,員工旅游的事……」戚東威想轉入正題。
「你做主,我沒意見。」董事長站起身,揮揮手。「晚上我約了老朋友要聚聚,你也別老下班就回家,多久沒去吃飯約會了?」
戚東威靜坐著,沒有回答。
對象不對,再多的吃飯約會只會讓人覺得浪費時間,現在讓他想約會的女人只有一個。
而她卻老是以公司同事跟他不良的花心紀錄,為兩大理由把他推得遠遠的。手機在他胸口震動,猛然醒神,才赫然驚覺老媽不知道何時離開,他拿出手機放到耳邊。
「東威哥,你要不要來參加法式餐點交流會?現場好熱鬧,來了好多知名女星,還有我那些美麗的模特兒同事喔。」賈芳好開心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入他耳里。
戚東威濃眉一皺,這是什麼事?
「不去。」當他每天吃飽撐著,等著泡女人?他突然厭惡起自己以前的生活。
「咦?我好像看見你公司的員工也來參加,還有「巴黎香榭」的老板,他們感覺好親密喔,挽著彼此的手呢!」
公司員工?「巴黎香榭」的老板?戚東威一頓,停下正要掛斷電話的動作,臉色陰沉。「芳好。」
「嗯?」
「馬上把地址傳給我。」他冷冷下令。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