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只小狐暖被窩 第二章 百年奇才VS.百年廢柴 作者 ︰ 寄秋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席地而睡。

林綠雲與狐仙仙睡在靠近河邊的樹下,與嫌棄他們靠得太近的劉雨萍有一段距離,兩堆營火,兩處營地,兩方看得見彼此,但又互相不干擾,他們認為這樣很好,省得再有不快。

是夜,半斜月高掛,滿天星斗。

數不清的星星在夜空中眨著眼,年復一年,月復一月,日日夜夜看著底下的人們,看他們的悲歡離合,看他們的喜怒哀樂,看他們在痛苦中沉淪,在歡喜中死去……

然而在這看似平靜的晚上,一波不平靜的危險正在接近——

「林綠雲、林綠雲,你快醒醒!」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被搖醒的林綠雲很快地兩眼清明,深幽的黑瞳中露出警戒。

「我好像听見聲音,有很多聲音。」腳步聲非常沉重,感覺來者體形巨大,說不定一腳就可以將她踩扁。

「有多遠?」他問。

「約有五里。」她的靈識這樣告訴她。

「好,你躲好,注意四周的動靜,一有不對勁立即高聲示警。」林綠雲將她藏在他認為的安全的草堆之中。

「你要去哪里?」狐仙仙急忙拉住他。

「多幾個人多幾分防御能力。」說完林綠雲直接走向曾伊同。

其實他壓根不在意他們的死活,畢竟別人的生死與他何關?他沒有鋤強扶弱的俠氣,而是要多找幾個替死鬼,即使劉雨萍等人的作用不大,但少死一個就能多抵擋一瞬,他和狐仙仙就多一分活命的機會,有人當擋箭牌,何不好好利用?

感覺有人走近的曾伊同立即清醒,危機感高于其他人。「有事?」

「是有事,你最好叫你的人趕快起來,做好防御的準備,來的這個,不好應付。」他們的人怕是要死幾個。

「多謝。」曾伊同拱手一揖。

不一會兒,幾個睡沉的人被吵醒,對有外敵來襲一事不以為意,反怪罪林綠雲多事,危言聳听,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好覺被攪了,誰的臉色都不好看,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的,似要躺回去再睡。

林綠雲見狀,冷笑的回到狐仙仙身邊,既然對方不怕死,那就死吧,他不會可惜即將消逝的生命。

「來了,好多只。」

只?

狐仙仙的話才一落下,有半個人大的巨嘴從黑暗中竄出,尖喙如刀的啄向打哈欠的家僕,噗的一聲,和尖叫聲並起的是噴出的鮮血,染紅了嚇到失神的劉雨萍的臉。

「啊——曾伯,是巨嘴鳥,好多的巨嘴鳥……牠們來了……」天哪!不是甩掉牠們了,怎麼又來了?

「小姐,快閃開!」曾伊同情急之下扔出一顆雷火彈,暫時逼退三只靠近小姐的巨嘴鳥。

巨嘴鳥的體形非常龐大,足足有兩個人的身高,重達兩百斤,體積笨重但不遲緩,跑起來口行百里不成問題。

唯一的弱點是不聰明,有點呆傻,領頭鳥做什麼就跟著做什麼,只曉得橫沖直撞的,不達目的不罷休。

雖然很笨,但牠們最大的優勢是群體活動,只要觸怒其中一只,便會受到群體攻擊,很少人會笨到主動去挑釁。

「小妹,小心……」

一張巨嘴往前一伸,護著妹妹的劉義松被巨嘴叼起,接著用力往上一拋,落地時又差點被巨嘴鳥的爪子踩過,幸好他及時一翻身,僅被爪子劃過皮肉,並未受重傷。

但是避開一只又來一只,感覺有無數只的巨嘴鳥在奔跑,巨大的尖喙,可怕的身軀,張開如巨網的翅膀,巨形爪子揚起的風沙讓人幾乎看不見前路,眼見著又有人死于非命。

「爬上樹,找最粗最高的樹往上爬,抱緊,不要松手。」看到底下兵荒馬亂,狐仙仙連忙出聲提醒。

劉雨萍等人雖然慌得失去方寸,但還是听見善意的提點,紛紛找尋最近、最粗壯的大樹,忽溜一提氣上了樹。

「你太多管閑事了,今日易地而處,他們絕對不會因我們有危難而施援手,說不定會將你丟進巨鳥群中好吸引鳥群踐踏,藉以月兌身。」林綠雲所說的正是那一群人會做的事,他們輕視低賤人命,認為自己才是高貴的,其它人都該為他們而死。

換言之,別人死不足惜,唯有自身的性命才是至高無上,死誰都成,不過是區區賤命一條。

「能幫就幫嘛,反正是舉手之勞,于我又沒什麼損失。」狐仙仙見不得有人死在她面前,能救就救。

他勾起唇,笑她愚不可及。「你以為就這麼過了嗎?後頭還有不少事,你給我當心點。」

「還有事?」不是大鳥找不到人就會自行離去嗎?

看著膀粗腿壯、身上羽毛極短的巨嘴鳥,牠們根本沒一只離去,一只只撞著樹上有人的樹干,似在找尋什麼,把樹上的劉雨萍、鄭楚兒表姊妹嚇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

她們甚至被嚇到忘記白己是小有修為的靈修士,放出幾道符或施展靈力便可起嚇阻作用,雖不能全部驅離,至少能讓巨鳥們恐慌,撞擊力道會小一些。

「啊——表、表姊,我不行了,快救救我,牠們撞得好用力,我抱不住……」樹搖得好厲害,快倒了吧?

劉雨萍面無血色,她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有能力救人?她死咬著牙,卻感覺自己幾乎要抱不住樹干,離死越來越近的恐懼讓她惡膽橫生。「哥,把那個丟出去。」

「那個?」

「就是我們在荒龍谷拿的那個東西。」雖說那東西是他們歷經千辛萬苦帶出來的,不過現在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

「啊!是那個呀!可是要往哪里扔?」到處是鑽來鑽去的巨嘴鳥,一個沒丟準反而激怒牠們。

「那里。」她伸手一指。

「好,扔。」不管了,誰死誰活都與他無關。

一只錦布包裹著的物體以拋物線方向拋去,眼看著就要撞到樹而迸裂,見到有黑影飛來的狐仙仙,下意識放開抱著大樹的雙手去接,當她听見耳側傳來「不要接」的大吼聲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樹下三、五只巨嘴鳥合力撞上樹身,沒手可以抱著樹干的狐仙仙已垂直掉下樹。

完了,多活了一年半的小命要還回去了……

她緊閉著眼,不敢看自己的死狀,她想她肯定是死了,所以感覺不到痛楚。

「笨蛋,誰叫你閉眼,你想死也要看我允不允!」這只笨狐狸蠢到無藥可救了,死了都是便宜她。

「林綠雲,你也死了嗎?」怎麼身體輕飄飄的?

「蠢,死人會痛嗎?」說完,他惡狼似的用力咬一口她的肩頭。

「啊!好痛,你真咬人,太壞了……」咦!等等,會疼?狐仙仙倏地張開眼,一只、兩只、三只……一共五只腦袋殼中央破了個洞的巨嘴鳥倒在她腳下,不斷流出的鮮血充滿腥臭味。「你……你殺了牠們?」

她從不懷疑他有這樣的能力,因為他是超恐怖的強者,好像沒什麼難得倒他,比他高兩階的靈修者他都能一拳就把對方打倒。

「不然等牠們啄出你的肚腸當下酒菜嗎?」林綠雲語帶諷刺,氣惱她的沒大腦,好心反惹來禍事。

「哎呀!不要說了,你不要害我作惡夢。」狐仙仙還想好吃好睡,當她與世無爭的小狐狸。

他賞了她一記栗爆。「這是在告誡你做人不要心存善念,你好意要幫助人,但對方卻懷著狼心狗肺,只想要利用你。」

「唉!沒想到人心會壞到這種地步……」她和他們既無冤,也無仇,尚有相助之恩,沒想到一到危急之際,那些人的忘恩負義心性便表露無遺。

狐仙仙沒察覺自己與摟著她細腰的林綠雲靠得幾無縫隙,像是小情人的擁抱,暗自長吁短嘆,感慨人性險惡。

在他們低低私語之時,另外幾棵樹上的劉雨萍、劉義松等人則錯愕不已的瞪大眼,對于看似平凡的少年竟然能赤手空拳的力抗巨嘴鳥,感到相當不可置信。

撞擊聲變小了,有幾只膽小的巨嘴鳥發出害怕的嗚鳴聲,牠們不敢走近已死的同伴身側,越退越遠,似是懼怕林綠雲的威力。

劉雨萍、鄭楚兒見狀,瞬間眼露愛慕,裝起柔弱——

「嗚嗚……少俠,救救小女子,小女子無以回報,願以身相許……你快來救我,我好怕……」

「這位好心的哥哥,你先來救我,我姓鄭,名楚兒,一心仰慕少年英雄你……」

「先救我,楚兒你搶什麼搶,長幼有序,我是你表姊,等救了我再讓少俠去救你。」這男人是她劉雨萍先看上的,誰也不能搶。

「表姊此言差矣,做人不可太自私,我是妹妹,你當然要讓我,女子要賢良端方,你該多看幾遍《女誡》。」憑什麼要她讓?他們鄭家在交川一帶也是大戶人家。

「鄭楚兒你……」居然敢跟我爭?!

危機尚未解除,幾百只巨嘴鳥圍著林子里外,性命危在旦夕之際,表姊妹倆居然還在爭風吃醋,鬧得不可開交,讓劉義松、曾伊同看得臉色都黑了,顏面盡失,很想叫她們住嘴,別再丟人現眼了。

「少俠能力不凡,若能解敝主人及敝人的危難,事後必重重酬謝。」曾伊同酬以重利。

「你認為你們的命值多少?」林綠雲不做徒勞無功的事。

「這……」曾伊同頓時啞口無言。

「一百顆下等靈石,或一顆中等靈石。」林綠雲獅子大開口,他懶得和這些人周旋。

曾伊同一听,喜得笑出聲,錢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連忙點頭應好,「敝主人和敝人的命就交給……」

「等一下,等我把話說完。」別高興得太早。

「好,少俠警。」

「一只一百顆下等靈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只?」人是算個不算只,少俠說錯了。

「我替你們解決一只巨嘴鳥一百顆下等靈石,兩只兩百顆下等靈石,以此類推,你若同意了,雙方交易便算成立。」想讓他干白工,沒門。

「等……等等,這里有幾百只?」他們帶的靈石有限,哪能支付得起?想到這兒,一滴冷汗從曾伊同的額頭滑了下來。

林綠雲嘖嘖兩聲,「你的心也太黑了,幾百只巨嘴鳥想一次趕盡殺絕,你肯,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故意反諷曾伊同心大。

曾伊同的汗流得更急了。「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想和少俠打個商量,咱們說個你、我都滿意的數字。」

「不二價,若是你們覺得開價高了,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就把那玩意兒送還你家少爺,若是不小心砸破了,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後果有多嚴重。」他從來不是善類,敢算計他就得付出代價。

天青色的布裹掀開一角,露出里面有著雲白花紋的蛋殼,大約有人的腦袋瓜大小,那是巨嘴鳥的蛋。

他們偷了鳥蛋,莫怪巨嘴鳥群起直追,誰的孩子被偷了,有哪家的父母不追人嗎?這是護子的本性。

如今鳥蛋尚且完好無缺,還能安撫巨嘴鳥們的暴躁情緒,一旦蛋破了,牠們會憤怒得無以復加,就算全族滅亡也要報破蛋之仇,偷蛋的劉家人恐怕會死于巨嘴的喙下,而且死無全尸。

林綠雲說得直截了當,要麼付錢買命,否則就乖乖等死,當他們把蛋丟向狐仙仙,欲置她于死地時,這筆仇恨就結下了,他沒當場要了他們的狗命已經是祖上有保佑了。

「少俠……」不能留點余地嗎?日後好相見。

「給他,不要羅里羅唆的。」大腿受傷的劉義松血流不止,眼看著小命就要不保了,哪還會計較那點小錢?

「可是少爺,靈石給了他,我們就沒多少盤纏到天脈山了。」到時他們會過得很清苦,與常人無異。

听到關鍵詞,林綠雲的眼眸閃了一下。

「眼下就過不去了,還提什麼天脈山,先給了他再用飛鴿傳書,讓我爹給我們送銀子來。」有錢還有什麼買不到?

一听自家少爺那紈褲又任性的話語,曾伊同搖頭苦笑。「是的,少爺,就依少俠的要求給靈石。」

「笨蛋,知道你手上的血玉手鐲怎麼用嗎?那跟我的碧玉戒指一樣是儲物用,你在心里默念,它就能心隨意念地將你想要放進去的東西儲收妥當。」不教她,她一輩子也不會用。

「不要叫我笨蛋,我有名有姓,我叫狐仙仙。」笨蛋笨蛋的胡叫一通,人不笨也被他喊笨了。

「好吧!狐小笨,待會你把眼楮睜亮點,看看總共要收多少顆靈石,一顆也不能少給。」賺了這一筆,他們往後的行程就輕松多了,不用餐風露宿、省吃儉用,還能買輛馬車代步。

林綠雲不說他會計較銀兩,是為了凡事都懶的狐仙仙,她走路不快,走兩步要歇三步,看到美食就停下來瞧一瞧,見著好玩的事就挪不開腿,好逸惡勞的個性和某種動物雷同。

他知道她沒有修仙的意願,只想過著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生活,壽命長短全然不當一回事,可是他想到玄天門拜師她就得跟著,少了這個有趣的小東西在身邊,日子會過得非常無聊。

「會不會有危險?」狐仙仙憂心忡忡的拉住他。

「放心,我有分寸,真打不過我就跑。」林綠雲這麼說只是為了安撫她,其實他體內的戰斗魂正在沸騰。

听他這麼說,她暫時安下心,心隨意念地開啟她從未用過的血玉手鐲,她用靈識一探,里面空空蕩蕩,只有一棵要死不活的小樹苗,蔫著發黃的樹葉,像是等著葉落枯死。

她心生憐憫,從水囊里弄了一巴掌水澆了上去,澆完便不再理會,由著小樹苗自生自滅。

狐仙仙若是肯多往儲物手鐲看一眼,她會意外吸了河水的樹苗居然一瞬間樹葉蓬勃發展,樹苗長成小樹,快速長高了好幾寸,歡快的伸展枝椏。

「巨嘴鳥,我來了。」

林綠雲身形移動極快,一下子在東,一下子在西,雙足快速飄移,宛若一片落葉,忽地現身擊出一拳,在龐大的鳥軀落地時又倏地無蹤,再出現時,又是一只巨嘴鳥無聲無息的死去。

他的衣物沾了許多血跡,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來自慘死的巨嘴鳥,他越打越亢奮,兩眼閃著灼亮光芒,永遠不知道疲累的對準一只只巨嘴鳥便是拳頭落下,兩手手背明顯地腫人,尤其是關節部位可見磨破皮的傷。

「……八十八、八十九……九十……」快了,快破百了,他感覺體內的靈力又要升級了。

「夠了,林綠雲,大鳥們都怕你了,不要再打了!」狐仙仙看他如角狼般凶狠,被打怕的巨鳥們早縮在一旁發抖了,她不忍心的喊道。

覺得可惜的林綠雲適時收手。「九十九。」少了一只。

聞弦歌而知雅意的曾伊同連忙送上足夠數量的靈石,他們可不敢招惹這位大殺神。「少俠要往哪去,咱們或許能同行……」有他的保護,至少一路上安全無虞。

「不同路。」林綠雲可不想帶上一群廢物。

「少俠……」

「還不走,狐小笨,你自己說說你有多懶,從一出發就拖累我,你要再拖拖拉拉,我拿你喂血鳴獸。」林綠雲惡聲惡氣的往前走,不時回頭瞪一眼走得慢吞吞的狐仙仙。

聞言,她趕忙將手中的蛋隨手往地上一放,沒好氣的嚷嚷道︰「我不是狐小笨,林綠雲你再叫我狐小笨,我就罷工,餓死你!」她可是有必殺絕招。

「你敢——」他大吼。

有了劉家貢獻的靈石基金後,林綠雲、狐仙仙前往天脈山的行程果然快多了,原本以為起碼要走上兩個月,沒想到不到一個月就到了,正好趕上玄天門開山收徒的大日子。

不過他們來的不是馬車,而是一頭七歲大的騾子拉的騾車,到了天脈山下就用不著了,連騾帶車送給一位賣冰水的老婆婆,喜得她笑得見牙不見眼,直說他倆是活神仙。

兩人徒步上山,走了約半日光景,到了石壁高聳的山門前,昂首一抬,林綠雲面不改色的輕嗤,狐仙仙則是臉色發白的申吟,她很沒用的想打退堂鼓,還沒走已先腿軟。

要拜在玄天門門下,得先通過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天梯的考驗。

「不怕,我拉著你。」才九千九百九十九層階梯,他還不放在眼里,給小孩子爬著玩的玩意兒。

「不是怕,是會累死,你瞧那有多高呀,完全看不到盡頭!」盡在雲霧縹緲間,給人永遠到不了的感覺,太遙遠了……

「你能爬多少算多少,爬不動我背你。」她很輕,沒什麼重量,更別說就算是一頭老虎他都可以照扛無誤。

面皮白得有些慘綠的狐仙仙,十分嫉妒的瞪著某人。「林綠雲,你可別逞強,我比你想象的重,閃到老腰概不負責。」

「我才十六歲。」沒有老腰。

她很想重哼一聲,嘲笑他不自量力,可是一瞧往上變得越小的天梯,她的心肝也跟著顫抖了幾下。「看起來很危險,會不會摔下去呀?我們若出了事,缺手斷腳的,玄天門包不包醫?」

這年代沒保險太不保險了,死活自負,若真來個倒栽 ,跌個頭破血流,摔了胳臂斷了腿什麼的,還真找不到人來理賠,誰教他們全是自願的,無人強逼,就是摔出個問題也只能算他們資質差。

「胡說什麼,我看來有那般無用嗎?連區區天梯也爬不了。」既是考驗,豈能無半點風險?說完,他率先往前走。

是,你強,你宇宙無敵,世界冠軍,對你而言是輕松無比的練腿,還沒練出滋味來就攻頂了。小巧可人的狐仙仙忍不住對著他背扮鬼臉,擠眉弄眼地在心里月復誹兩句。

偷偷抱怨完,她抬頭望向沿著山壁而建、蜿蜒直上的青石板階梯,頓時有種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寒顫感,身子抖了一抖,她連忙跟了上去。

狐仙仙還真爭氣,不用人攙扶也能爬上一千零八十階,不過她開始覺得有點暈眩,上氣不接下氣,兩條腿彷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每往上跨一步都有如千斤重。

等破了兩千後,她才知道這不是人干的活,她真的走不動了,中途還遇到幾個爬到三分之一又折返的世家子弟,彼此勉勵了幾句,面色沮喪,望著雲端興嘆。

狐仙仙等于是被林綠雲半推半拉過了一半天梯,到了五千七百六十五階,她是真的完全走不動了,那時已瞧不見有人下山,因為大家已經癱軟在天梯,上不去也下不了,十分尷尬的卡在中間,等略做休息再決定往上或向下。

山腳下有近萬名想成為玄天門弟子的人,以七日為限,若能入得第二道大門者,便可取得入門資格。

玄天門弟子分為內門、外門兩種,以字面上來講,不難看出內門弟子的地位,由門中高手自行擇徒,選入名下,親自傳授仙家道法;外門弟子形同雜役,通常是靈根差的煉氣士,他們有可能終其一生進不了內門。

再也走不動的狐仙仙,最後果真是被林綠雲背到峰頂的。

到達目的地,兩人放眼望去,竟不達百人,其中以出自靈修世家者較多,他們天生有優于他人的條件,提氣一躍如履平地,難怪能臉不紅、氣不喘的抵達。

這就是人比人,氣死人,看得她不由得來氣,同樣是人,為什麼有高低之分?所謂的考驗對某些人來說是不痛不癢,有開後門的嫌疑,修仙之路不應該分富貴貧賤。

「那個烏龜殼是干什麼用的?」光滑如鏡的龜殼朝天,顯然長年被人模來模去,上頭的龜紋淡得幾乎肉眼不得見。

狐仙仙不輕不重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場合很快地傳開來,幾道不善的眼光朝她一瞟,怪她不識貨。

「那叫試靈石,只要把手心往龜殼上一放,殼上的花紋便會發出所屬屬性的顏色。」不在乎他人異樣眼神的林綠雲,面無表情的解說,在他看來,那塊石頭的確是烏龜的形狀。

靈根分為五種︰金屬黃、木屬綠、水屬藍、火屬紅、土屬褐,以單靈根者為佳,雙靈根次之,以此類推,靈根越雜者靈性越差,也就越無法修煉出單一的天靈,是為低等弟子,向來無人肯收。

「不是龜殼,是麒麟石,上面的紋路是上古大神留下的印記,內里注有萬年麒麟血,以靈獸之血測驗靈根,看看是否能成為杰出的靈修者。」一名身著墨衣的男子面帶微笑的說道,眼神平靜得彷若靜止的清泉。

「從來沒有測錯過嗎?」狐仙仙狐疑的問。

再準確的儀器也會有些許誤差,況且活了一萬年的麒麟也老了吧,說不定老眼昏花的。

「從未有過。」墨衣男子肯定的回道。

她還是不相信。「總有一、兩次失誤吧,人有失足,馬有失蹄,神仙打鼓也有時出錯。」她是懷疑主義者,不相信絕對的標準值。

墨衣男子含笑的望著她。「至少從我入了玄天門一百八十年來,至今未見試靈石出錯過。」

「你……你有一百八十歲?」騙人的吧!照她看來,他頂多二十七、八歲,還留了一撮帥氣的山羊胡。

「正確說法是兩百二十八歲,我四十來歲才入道。」他起步晚,靈竅開得也晚,唯有勤能補拙。

「而你修成這樣……」真好,越修越年輕。

嘿嘿!看來修仙也不是那麼難受嘛,能永保青春,不老不丑,不生華發,到老都美美的,宛如盛開的花兒,女人都是愛美的,狐仙仙想到這里,不免有點心動了。

「狐小笨,過來,誰允許你隨隨便便和不認識的人說話,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他長得一臉道貌岸然,肯定是一肚子壞水。」所有物被人覬覦,林綠雲感到不悅,口氣稍嫌不馴。

「不許叫我狐小笨,你怎麼講不听!」超難溝通的機車男,我行我素,听不進他人言。

他不以為然地將她拉到身側,目露森森冷光。「狐小笨,沒我罩著你,你在天脈山一天也活不下去。」

一想到其它人看自己的神情充滿不屑和蔑然,狐仙仙不自覺打了個冷顫,趕緊抱好某人大腿。「林綠雲,你不能丟下我,我保證每天都會燒出好吃的菜喂飽你的胃。」

「好吃的菜?」「高齡」的墨衣男子一听,立刻兩眼發亮。

林綠雲鄙夷的瞄了無恥的男人一眼。「走,去測靈根,早測完好早點休息,我餓了。」

他的意思是趕快做飯給他吃,餓著了他,他讓她吃不完兜著走,讓她三天沒水淨面,蓬首垢面。

「嗯!」她也累了,全身骨頭像散架了似的。

想出讓人爬天梯的人肯定沒有親身嘗試過,純粹是變態的惡感,名為考驗,實為凌虐。

此時的玄天門掌門靜玄鼻頭一癢,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憋著相當難受,只好不斷用手指擰著鼻頭舒通。

龜殼形狀的試靈石已前後試出五十多名弟子,雙靈根弟子不多,一名名叫左宏文的,水木雙修,另一個叫何韻如金土雙修,其余三靈根、四靈根、單靈根屬性尚未出現。

當林綠雲站上測試台,寬大的手掌往圓乎乎的麒麟石一放,紋面立即產生變化,冰裂開的花紋是單一的水藍色。

「天哪!出現了、出現了!是單靈根水系,你們看那藍,藍得多純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慧根。

一見單靈根靈修者出現,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涌上前,好奇或妒恨的瞧著看來不起眼的幸運小子。

「咳!咳!拜到我名下吧,我是你師尊玉虛。」外表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駕著一朵祥雲匆忙趕至。

「慢著,凡事要講究先來後到,我在此等候已久,就為了迎接我這愛徒。」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撫著雲白長須,但面上肌膚光潔得有如少年,看不到一條細紋皺褶。

「沐謹,你想跟我搶人?!」玉虛大有談不攏就大打一架的趨勢,好弟子人人搶,搶輸了丟人。

「非也、非也,是我與他有師徒緣分。」為了搶徒弟,厚臉皮的沐謹連不切實際的緣分也搬出來。

「去你的師徒緣分,你這個牛鼻子老道,最會弄假作虛,裝神弄鬼,誰信了你誰便是胡涂蟲,你教出的徒弟沒一個成材的。」全是花拳繡腿,虛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你這話言重了,我可不認同。」沐謹撫了撫胡,神色是誓在必得的堅決。誰會把百年良才白白拱手讓人,不是瘋了便是傻子!

「我說的是實話,瞧瞧你那些徒兒,一個個十成十的學你的猥瑣卑劣,拖出來沒一個能見人,全是一般貨色。」看似人模人樣,其實是禽獸、畜牲,品性低劣!

「你……」玉虛說他可以,憑什麼扯到他愛徒身上?

沐謹已許久不收徒了,門下弟子不過百,一向護短的他,最不能忍受別人拿他弟子尋事。

爭執一觸即發,得知兩人性情的玄天門弟子紛紛走避,留出個空地讓他倆比劃。

大戰將起,飛沙走石……

「你們不用爭了,這徒兒我收下了。」

一頭大得離奇的白色公鹿緩緩從天而落,天空傳來仙樂飄飄,鹿背上坐了一名兩眼狹長、寬額方臉的威嚴男子。

「掌門,你太卑鄙了。」

「掌門,你專撿便宜是吧!」

在場也有不少人想搶林綠雲為記名弟子,但身分都不及玉虛和沐謹,他們也只能想想,過過干癮,不過掌門一現身,那些不平也就服了。

「呵呵呵!趕得巧,趕得巧而已,兩位可別惱火了。」他在靜室內感受到百年難得一見的波動,二話不說出了靜室,騎上白鹿火急火燎的趕至,就怕慢人一步。

兩人哪敢有異議,只能不太服氣的白了掌門一眼,以示內心的鄙夷和不甘。

「你,隨我來。」

被掌門金蛟拂塵所指的林綠雲動也不動,站得筆直,大手緊緊拉著一個一直想往後縮的秀小姑娘。

「她還沒試過。」他的態度很明白,有狐仙仙才有他,他們是一體的,同進同出。

靜玄掌門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眸。「好吧,就讓她試試,既然到了天脈山,玄天門都會給一個機會。」

狐仙仙被人從背後推了一下,她腳下一踉蹌就跌了出來,有些站不穩的搖搖晃晃,她回頭瞪了始作俑者林綠雲,在眾人的哄笑下赧著大紅臉,像怕踩到螞蟻似的戰戰兢兢。

她站上測試台,一咬牙,把手放到麒麟石上,但是……

沒有。

什麼都沒發生。

麒麟石的花紋毫無變化,黯淡無光得彷佛它就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石頭,不生半點光華。

「她……無靈根者……」

太不可思議了!周遭每一張臉孔都大大寫著這幾個字。

百年奇才和百年……廢柴?

「真可惜,她是閉脈者,本門不收無靈根的弟子。」靜玄掌門用略帶同情的口吻說道。

「她留下,跟我一起。」林綠雲不接受掌門的安排。

靜玄掌門為難的勸道︰「這是你的機會,不可因一人之故而錯失,除非有人願收她為徒,否則她必須離開。」

「那就找個人收她,她是我帶來的,我就不會讓她走。」他完全不妥協,口氣狂妄得讓人想開扁。

「你非要這般頑固?」靜玄掌門舍不得放棄這株好苗子。

林綠雲不發一語,傲骨錚錚的站在那兒看著他。

「你……」

「這丫頭我收下了,反正我的藥草園少了一個撥土捉蟲的。」算是有緣,希望日後他不會後悔。

墨衣男子伸手一揮,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傾城容貌,風姿卓絕,清華尊貴,逸秀無比。

「風華師叔——」

眾人一陣驚呼,有如炸了鍋似的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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