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娘子安宅院 第二章 意外的發現 作者 ︰ 艾佟

白陌不可能給蔣懷良戴綠帽,況且孟傳溪的轉世在哪兒都不知道,沒有對象可以讓她紅杏出牆,那又如何讓蔣懷良與她和離呢?

仔細搜尋她前幾世殘存的記憶,有求于人好像都用賄賂這一招。雖然賄賂對她而言很陌生,但也知道就是投對方所好,可是又該怎麼做呢?她與蔣懷良不熟,想要投他所好也找不到著力點,再說她本事不多,唯一能做的只有親自下廚,煮一桌他愛吃的食物。

于是蔣懷良休沐這日,白陌一早就命人去大廚房傳話,今日無須準備駙馬爺的午膳,駙馬爺將與公主一起用膳,接著她便進小廚房忙得滿身大汗,臨近午膳之時,帶上采香和春墨,提著食盒來到文華閣。

看見公主,侍衛轉身向里面通報一聲,方四平便開門迎人。

白陌命令采香和春墨將食盒交給方四平,便走進去。

蔣懷良不會承認見到她竟覺得松一口氣,不過,她來這兒的目的很可能還是為了和離,如今他真的相信她想和離,但他實在感到困惑,她這樣的念頭究竟從何而來,畢竟落水之前她還抱著今生今世糾纏他到底的決心。

白陌看著方四平一一將食盒里的吃食擺上桌,笑道︰「蔣哥哥肚子餓了吧。」

蔣懷良微微挑起眉。「這是我的午膳?」

「對,是我親自下廚替蔣哥哥準備的。」

「你親自下廚?」

「蔣哥哥不用擔心,我廚藝很好,只是賣相差了一點。」

「你廚藝很好?」

「不相信,你吃了就知道了。」她還真慶幸姬安茜與她一樣,沒事就愛鑽研廚藝,只是姬安茜的興趣是做點心,而她主攻雞蛋料理。

蔣懷良很難相信她真的親自下廚,還自詡廚藝很好,可是,自從那日早上意外發現她許多事,他不會只想著否決她,也許她身上還有許多出乎他意料的事。

他仔細將她帶來的吃食看了一遍,不由得一怔,好巧,為何都是他偏愛的菜色?他給人的印象是不挑食,但事實上他偏好甜食,更愛吃辣,可是他很肯定自個兒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露餡過,就是精明的摯友只怕也瞧不出來,而她,又是如何得知?若只是巧合,實在巧得令人膽顫心驚。

「你不要見賣相不好,就覺得不好吃,嘗一口就知道了,真的很美味!」

「你對自個兒倒是很有信心嘛。」

白陌自傲的揚起下巴。「我對味道很靈敏,豈會好吃不好吃都嘗不出來?」

「為何選了這些菜色?」

「不喜歡嗎?我還以為你喜歡甜的辣的。」

心一震,蔣懷良狀似隨意的問︰「為何你會這麼認為?」

白陌怔愣了下。「我覺得你應該喜歡甜的辣的。」

「我應該喜歡甜的辣的嗎?」

「不是嗎?」她事前有讓采雲她們去打听,可是傳回來的消息一律是——駙馬爺不挑食,沒有特別的偏愛。

少來了,人有七情六欲,豈會沒有喜愛與厭惡的區別?蔣懷良不是沒有偏愛,而是眾人不知,很可能是因為他重視形象,故意在任何事物面前都表現得平靜無感。既然她收集不到信息,只能憑借自身的感覺,不知不覺,她就往甜的辣的方向動腦筋,然後,就挑了這些菜色。

「我不挑食。」

「是啊,你不挑食,可是,哪有人真的都不挑?每個人都有所偏愛。」

對于她的話,蔣懷良並未表現出同意或不同意,接著終于拿起筷子,先嘗了一口紅油茭白,味道還真是不錯。

「如何?」白陌滿懷期待的問。

「食不語。」蔣懷良專心的享用午膳。

「食不語?」她不認同的撇了撇嘴。「吃飯不配話,豈不是悶死人了?」

「你的話還真多。」

「人為何有嘴巴,不就是用來說話的嗎?」嚴格說起來,她寧可被吵死,而不是悶死,當然,像姬安茜那種吵人的等級就另當別論了。

「這個論點倒是很有趣。」

「有趣?這應該是事實、真理!」嘴巴不是用來說話,難道是用來咬人嗎?

「嘴巴更重要的是用來吃東西,要不,你還有力氣說話嗎?」

「錯了,沒有力氣,人還是可以說話,要不,何來三寸不爛之舌之說?」

「這是哪來的歪理?」蔣懷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個兒的筷子一刻也沒停,一口接著一口,配著她逗趣怪異的言論,讓幾案上的吃食全部下月復。

見他吃光光,白陌歡喜的笑得眼楮都眯了。「如何?我的廚藝很不錯吧。」

「今日為何如此獻殷勤?」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她這副諂媚的樣子很可愛?

她笑得有些難為情,倒也不拐彎抹角。「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就答應我的請求,我們和離吧。」

他的眉微微一挑,果然。「你用一頓午膳想換取我答應和離?」

「不夠嗎?我可以再多做幾頓飯給你吃。」

蔣懷良忍俊不住的唇角上揚,原本的冰山臉瞬間化成溫柔的和風,白陌好像被雷劈到了,呆呆傻傻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你在笑。」她怎麼有一種做了蠢事的感覺?可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笑起來竟然如此之俊,若是他不要老繃著一張千年冰山臉,他其實可以列入美男子的等級,姬安茜會看上他也不是沒有道理。

轉眼間,蔣懷良又回到那張冰山臉。「你看錯了。」

「你明明在笑。」

他索性不予響應。

「你在笑什麼?」她已經認定他在笑,他不承認也無妨。

「你就不要白費功夫了,我不會和離。」

「錯誤已經發生了,如今唯有借著和離回到原點,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事已至此,就回不到最初了,你不明白嗎?」

「當然不可能回到最初,但是可以試著修正,或者是彌補,不是嗎?」

「總之,我不會和離,至少不是從我口中提出和離這件事。」

「這是何意?」

「如同字面上所言,和離這件事絕對不會出自我的口。」

白陌細細琢磨每一個字,和離這件事絕對不會出自他的口,可以用另外一種說法來解讀,和離這件事必須出自他人的口,誰的?她的嗎?這門親事是姬安茜不擇手段求得的,由她提和離,實在太說不過去。所以,他們

要和離,就必須經由第三者開這個口,而這個第三者必須有他們不能對抗的地位,像是皇上、皇後,但是皇家人可是死要面子,不可能開口,所以只剩一個人了……想到這兒,她兩眼瞬間閃閃如星辰。

「你想明白了?」瞧她,好像撿到什麼寶物似的,他真好奇她腦子里在想什麼,是就此打住和離的心思,還是另謀他策?

「明白明白,如此簡單的道理怎能不明白呢?」白陌笑嘻嘻的收拾東西。「我不打擾蔣哥哥了,蔣哥哥忙吧。」

人走了,應該找回原來的寧靜,可是,為何他覺得空空蕩蕩盡是蕭索?其實,那個丫頭雖然很吵,卻是生動有趣,連帶著風兒聞起來都變歡快了。

從公主嫁到尚書府里來,這是秦嬤嬤最開心的一日,主子終于爭氣了,開始關心內宅的人事,還要求她將人事整理成一本冊子。這本冊子太子爺早在公主嫁過來之前就準備好了,交給她管理,她有好幾次向公主提起此事,公主總是當成了耳邊風,她也只能干著急,盼著公主早早明白事理,生活在尚書府不見得比宮里容易,宮里好歹還有皇上和皇後護著,尚書府里可只能靠自己。

「嬤嬤怎麼了?」白陌真是嚇壞了,這位嬤嬤年紀一大把了,無論遭遇何事都應該鎮定自若,為何老是情緒起伏這麼大,這會兒還熱淚奔騰?

秦嬤嬤用衣袖抹去眼淚,感觸極深的道︰「老奴老早就告訴公主,雖然抓住駙馬爺的心很重要,但是管理好內宅、與人交好,更是重中之重,有時候奴才幾句話就能夠壞了你與駙馬爺建立起來的關系,畢竟奴才在府里待的時日比公主還久,比公主更清楚駙馬爺的喜惡。」

白陌深有同感,尤其主子們不同心,奴才們更容易煽風點火搞破壞。

「公主的心思全撲在駙馬爺身上,內宅這些人都覺得公主不好親近,私下對公主的評價難免會生出偏頗。」

白陌忍不住看著蜷縮著身子坐在身邊的姬安茜,無聲的道︰「你會有今日不是沒有原因,不懂搞好人際關系很重要嗎?」

秦嬤嬤轉身接過采雲為她取來的冊子,冊子用錦布包著,放在炕幾上。「關于冊子上的人事,老奴都親自查明,若公主有不解之處,老奴可以一一為公主解答。」

白陌解開錦布,取出冊子翻閱,每一個人都是簡單看過去,唯有關于蔣夫人的一字一句看得仔細,生怕遺漏,因為此人將是她能否和離的關鍵人物。

「當媳婦的沒去晨昏定省,婆婆為何連一句責備都沒有?」雖是公主,也是人家的媳婦,況且姬安茜嫁得如此卑微,為何蔣夫人在府里的存在感幾乎是零?

「蔣夫人原本就是性喜恬淡之人,平日往來的都是姑娘時結識的知心好友,不過往來一直很密切,直到去年病了,她從此寸步不離寧遠居,也不喜歡人家打擾她,就是自個兒的兒子也不例外,唯一可以親近她的就是柯姨娘。」

「蔣哥哥的表妹嗎?」

「是,听說蔣夫人很依賴柯姨娘,甚至有人說,柯姨娘才是蔣夫人心目中唯一的兒媳婦。」

白陌兩眼放亮,這不就代表蔣夫人根本不想要姬安茜這個媳婦?若是她能夠惹惱蔣夫人,氣得蔣夫人月兌口要蔣懷良與她和離,他違背母親就是不孝,也只好同意,皇家如何怪罪他?如此一來,正如同他所言,和離不是出自他的口。

白陌越想越美好,可是功課做足了,卻沒想到要見蔣夫人一面是如此艱巨的任務,當她站在寧遠居的院子里,偶爾還可以听見蔣夫人在里面發脾氣的聲音……這就奇怪了,蔣夫人的性子有點冷淡,但是脾氣很好啊。

算了,總是要先見到人,可是,如何見得到人呢?硬闖?這是個好主意,還可以激怒蔣夫人,問題是,寧遠居的婆子一個比一個還結實,想沖破這道防線,非她和幾個丫鬟能力所及,于是她念頭一轉,人不能,若是狗呢?放狗沖鋒陷陣,必然是一陣大亂,還怕幾個婆子組成的防線不會瓦解嗎?

主意已定,她便讓秦嬤嬤進宮弄來一只脾氣又臭又壞的獅子狗,果然,她如願見到蔣夫人,不過還沒有機會放小畜牲沖鋒陷陣,面對一群面色不善的丫鬟婆子,小畜牲的戰斗力自動點燃,用力狂吠,就這樣將蔣夫人引出來,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更驚訝的事還在後頭。

「這只小畜牲生得真是迷人!」蔣夫人顯然迷上她懷里的獅子狗,原本淡漠的神情頓時變得溫和柔軟,還伸出手將小畜牲抱過來。

說也奇怪,原本凶巴巴的小畜牲竟成了一只小綿羊,還撒嬌的往蔣夫人的懷里蹭了蹭。

「它生、生得是很迷人,可是脾氣不太好。」白陌的舌頭差一點打結了,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月兌稿演出的劇本。

「小姑娘就是要有點脾氣,更有魅力,是不是?」蔣夫人搔著小畜牲的下巴,小畜牲竟然歡喜得更努力蹭著蔣夫人。

看得白陌兩眼差一點月兌窗,是她將它從宮里那個大牢籠拯救出來,結果,它給她的見面禮是狠咬一口,對蔣夫人卻如此狗腿。

「是是是,不過,就怕脾氣太大了。」白陌偷瞪了小畜牲一眼。

「脾氣大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不會遭人欺負。」蔣夫人繼續搔著小畜牲的下巴,抬頭瞥了她一眼。「雖然你是公主,卻是我的媳婦,晨昏定省不該偷懶。」

白陌怔了一下,連忙道︰「媳婦記住了。」

「進來吧。」蔣夫人轉身走進去。

白陌覺得自個兒被雷劈到了,若非旁邊丫鬟婆子的表情太過精彩,她肯定會告訴自個兒剛剛是幻听。

采香在耳邊低聲催促,白陌回過神來,趕緊提起腳步跟進去。

白陌在蔣夫人的下首坐下,屋里伺候的丫鬟立刻送來一盞茶。

「我喜歡普洱茶,你喝喝看。」蔣夫人的目光片刻不離懷里的小畜牲。

白陌很優雅的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很特別。」

「不喜歡嗎?」

略微一頓,白陌還是老實招來,「我對茶沒有研究,能夠解渴就好了。」

「你這孩子倒是坦白。」蔣夫人終于正眼看著她,見她目光清澈坦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轉為柔和。

「婆婆對茶想必很有研究,媳婦遮遮掩掩不過是徒惹笑話。」她真的很想在蔣夫人面前展現得很剽焊,讓蔣夫人見了她就想皺眉,可是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她只覺得全身軟趴趴的一點戰斗力也沒有,怎麼跟小畜牲一個樣呢?

蔣夫人微微揚起眉,語帶戲謔的道︰「既然知道我對茶很有研究,你竟敢沒有做足功課就跑來我這兒。」

「我不知道媳婦見婆婆還要做足功課。」她根本自認為功課做足了,沒想到卻是個不及格的,還好目的達到了……慢著,她是不是漏了什麼很重要的事,為何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蔣夫人唇角輕輕一翹,「你這孩子還真有趣。」

「這是贊美嗎?」她是不是很沒出息?為何在蔣夫人面前像顆軟柿子?

「你覺得這是贊美嗎?」

「我寧可當成贊美,媳婦被婆婆贊美,這是很得意的事。」

蔣夫人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起身將小畜牲先交給姬安茜,然後進了內室,過了一會兒折回來,她的神情顯得有些焦慮,拉著陪房問︰「徐嬤嬤,那套紅寶石頭面不是鎖在牆邊的櫃子里,為何不見了?」

徐嬤嬤不自在的看了公主一眼,輕聲提醒道︰「夫人忘了嗎?那套紅寶石頭面,年初給蔣家二房的大小姐添妝了啊。」

怔愣了下,蔣夫人懊惱的道︰「對哦,我怎麼忘了呢?」

白陌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這套紅寶石頭面想必很貴重,怎可能忘了?

「還有,那對傳家玉鐲怎麼也不見了?」

「前些日子,夫人將那對傳家玉鐲放在床邊。」

「哎呀,我真是胡涂,擔心弄丟了,刻意從櫃子里面拿出來攔在床邊。」蔣夫人搖搖頭,也沒擱在心上。

「你去將那對玉鐲拿出來。」

徐嬤嬤又忍不住看了公主一眼,可是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目光,彷佛在打量。

白陌完全沒有感覺到,此時她完全陷在自個兒的思緒中,以至于蔣夫人將小畜牲抱回去,她都沒有察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世有過接觸,蔣夫人給她的感覺讓她很自然的聯想到失智癥——不記得近來發生過的事、忘了東西放哪兒、寸步不離寧遠居,她突然覺得好心疼,蔣夫人想必很寂寞,丈夫早逝,又只有一個兒子,那位宣稱極其孝順的外甥女滿心滿眼盯著的是她的兒子,根本沒有察覺到姨母病了,在這個時代,只怕也看不出來蔣夫人生病了。

「這只小畜牲就送給婆婆。」

蔣夫人兩眼一亮。「真的嗎?」

「這只小畜牲對我可凶了,可是在婆婆面前卻成了小綿羊,看來它比較喜歡婆婆,我若強行將它留在身邊,它可能夜里都會爬上床咬我。」

蔣夫人歡喜的搔著小畜牲的下巴。「以後你就跟著我。」

此時,徐嬤嬤捧著一個匣子回到正廳,遞給蔣夫人,蔣夫人隨即取出掛在脖子的金鑰匙打開匣子,接著讓徐嬤嬤將匣子交給公主。白陌打開匣子,目光瞬間被匣中那對玉鐲吸引了,這種東西她見過,這是冰種玻璃地螢光翡翠玉鐲,若在二十一世紀絕對貴得嚇人,在這個時代應該也不便宜。

「這對玉鐲如今交給你,將來你要再傳給媳婦。」

白陌突然懵了,什麼?她要傳給媳婦?

「我累了,你晚一點再來吧。」蔣夫人起身走回內室。

慢著,蔣夫人,她有問題,蔣家的媳婦不是她啊!白陌突然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這究竟是什麼情況?為何她的如意算盤總是被搞得亂七八糟?

回到清風苑,白陌瞬間化成一灘爛泥賴在軟榻上,有著深深的無力感,很想大叫幾聲,天神,你是在玩我嗎?可是當蔣夫人看著小畜牲的歡喜模樣進入腦海,內心的哀號鬼叫瞬間被她拋到九霄雲外,看來她得好好了解一下蔣夫人,越清楚越好。于是,她喚來秦嬤嬤,讓秦嬤嬤去打探蔣夫人過去這幾年的事,再小都不要放過。

蔣懷良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抬頭四下張望,彷佛在尋找什麼,又不知道在尋找什麼,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他不自覺放下手上的狼毫,一顆心被高高的提起,可是過了一會兒,卻不見書房的門有任何動靜。

方四平很了解主子,待外面恢復平靜,連忙開門出去詢問,得知情況之後,趕緊進來向主子稟報。「剛剛是柯姨娘送點心過來。」

蔣懷良聞言皺了下眉頭。「表妹自個兒送來的嗎?」表妹知道他最重視文華閣的守衛,不喜歡人家意圖走進這兒,可是每隔一段日子,她總是借著送點心的名目派人過來,這其中當然有試探意涵,不過,今日為何親自跑一趟?

「是,柯姨娘親自送來的,她旁邊的丫鬟才會大呼小叫。」

「她的丫鬟不是最守規矩的嗎?」

「今日大概夢魘了吧。」

蔣懷良瞪了方四平一眼,方四平連忙縮著脖子,垂下腦袋瓜。

蔣懷良很快就將柯芳華拋至腦後,因為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個兒一直在等待什麼,他在等待公主提著食盒前來,縱使她做的吃食賣相不佳,卻是他愛吃的。

自從那日明白告訴她,和離絕對不會出自他的口,她就不來了,顯然放棄與他繼續周旋下去,他不再懷疑她吵著要和離只是一種手段,而是真心想這麼做,導致他內心忍不住有著一股期待,接下來她會采取什麼攻勢?

這股期待不時在他心里跳動,可是一日過了又一日,那個死皮賴臉卻渾身充滿靈動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他是不是很可笑?期待她繼續糾纏和離不放,可是他又不可能與她和離。

蔣懷良煩躁的從書案後方站起身,舉起腳步往外走,方四平見了一怔,趕緊跟上前去。

蔣懷良漫無目的隨意走著,想要驅散內心的煩亂,可是當他停下腳步一看,這才發現他竟不知不覺來到清風苑。

怔愣了下,他理當轉身走人,可是雙腳顯然自有主張,走進了清風苑。

見到蔣懷良,清風苑的丫鬟婆子都嚇到了,若非方四平用手勢示意她們閉上嘴巴別引起騷動,這會兒已經亂了。

此時,白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專心在小書房畫著燒烤用具。先前在文華閣的院子架篝火玩燒烤,鬧人的成分居多,且麻煩死了,最好還是弄一套先進方便的燒烤用具。若是這套燒烤用具可以做出來,她就可以在寧遠居辦一場烤肉大會,那一定很熱鬧,最快樂的應該是那只小畜牲吧。

「你在畫什麼?」

「燒烤用具啊。」

「燒烤用具?」

「我想辦一個烤肉大會,一群人一起燒烤,好吃又有趣。」

「你想自個兒動手燒烤?」

「對啊,燒烤要自個兒動手才有意思,等著別人伺候,直接坐上飯桌就好了。」

「若是想自個兒燒烤,可以去天菜。」

「天菜……」白陌終于意識到某人在跟自個兒說話,而這個人是……抬頭一看,真的是蔣懷良,嚇得她差一點將手上的狼毫折了。「你怎麼在這兒?」

「我在天菜試過一次,確實別有一番趣味。」

白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天菜是什麼?」

蔣懷良不以為然的挑起眉。「你不知道天菜?」

她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書案上的姬安茜,此時的她正不敢置信的瞪著蔣懷良,對于他出現在這里顯然受到很大的刺激,還好,她仍記得回應她的困惑,搖了搖頭,她這才松了口氣,自我調侃道︰「對啦,我很無知,不知道天菜,可否請你細細道來,增加我的見聞?」

雖然公主不能隨意出宮,可是她以為任性聞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宮里的人也傳言她經常假裝宮女太監溜出去玩,看樣子,一直有人在暗中詆毀她,將她塑造成一個討人厭的公主。蔣懷良眼神一沉,他啊,果然是人雲亦雲的笨蛋。

「天菜是一家酒樓,自從它推出自個兒動手燒烤這樣的吃法,京城的酒樓就開始興起一股跟風,可是它的燒烤特別美味,沒有一家酒樓比得上,不久之後,就只剩下天菜保有這種吃法。不過,天菜最有名的並非是燒烤,而是各種特殊造型的點心。」

「什麼特殊造型的點心?」

「我說不清楚,只知道姑娘都很喜歡配上花茶,別有一番滋味。」

這听起來不是現代下午茶的玩意兒嗎?難道這位天菜的東家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嗎?她突然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雖然她不能稱為現代人,可是上一世在現代,對現代難免比較有歸屬感。

見她一臉向往,蔣懷良不由得心一動,月兌口道︰「有機會我帶你去嘗嘗。」

白陌頓時兩眼光芒四射,之前她為何沒發現蔣懷良帥得如此沒有天良呢?

蔣懷良忍俊不住的唇角一翹,「你畫好了嗎?」

「好了。」

「這些東西我可以幫你弄到。」

「真的嗎?」

「不過要先約定,我也算一份。」

「這是當然,出了力,絕對不會讓你沒享受到……啊,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寧遠居了。」白陌不經意瞥見沙漏,申時快過了,她要去寧遠居陪蔣夫人用膳。

蔣懷良目光一沉。「你為何要去寧遠居?」

「晨昏定省。」因為蔣夫人那句「晨昏定省不該偷懶」,她只好乖乖每日上寧遠居晨昏定省,不過說是陪蔣夫人用膳比較正確,當然,順道陪蔣夫人繪畫,還有玩她設計的算數游戲和葉子戲,這時候還沒有麻將,要不,麻將應該更好。總之,她就是盡力讓蔣夫人的生活充滿許多樂趣,再加上有小畜牲陪伴,蔣夫人也確實開朗多了,不再搞憂郁,情緒起伏也減緩了。

想要幫助蔣夫人,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需要時間,慢慢來吧。

蔣懷良怔住了,怎麼也沒想到她去寧遠居是為了人子之禮。

白陌根本無心關注他的反應,東西一扔,忙著喚采雲為她更衣。

當白陌走出屋子,見到蔣懷良仍在院子候著,她不由得一怔,「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陪你去寧遠居。」

「我知道如何去寧遠居,用不著人家陪著。」

蔣懷良啞然失笑,以前從來不知道這個丫頭有時候很遲鈍,可是,竟是說不出的可愛。

「我有些日子沒去看娘了。」

白陌想起來了,蔣夫人不讓別人去看她,蔣懷良去了見不到人,自然隔上一段很長的時間才會去一次。

「我們走吧。」白陌率先走出去,可是剛剛出了清風苑,就見到柯芳華的大丫鬟燕草急匆匆走過來。

白陌不認識燕草,而姬安茜想必也不太會記住人家的丫鬟,采雲很自動的在她耳邊低聲提醒「柯姨娘」。

燕草行了禮,喘了口氣,慌亂的說明來意,「少爺,剛剛姨娘突然上吐下瀉,奴婢嚇壞了,如今馥香閣亂成一鍋粥了。」

「大夫請了嗎?」

「剛剛派人去請了。」

「蔣哥哥還是先去看柯姨娘吧。」白陌唇角掠過一絲冷笑,這會不會太過巧合?這種粗劣的把戲大概只有笨蛋才會上當,不過與她無關。

略一遲疑,蔣懷良看了方四平一眼,方四平明白的輕點一下頭,他隨即帶著燕草趕去馥香閣,而方四平則遠遠跟在白陌身後去了寧遠居。

當蔣懷良走出馥香閣,方四平已經在外頭候著了,不過,他恍若未見地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方四平終于靠近他身邊,輕聲報告在寧遠居听見的笑聲,還有打听到公主如何開始寧遠居晨昏定省的日子。

蔣懷良听著听著,說不出話來。原本母親就是一個很冷清的人,去年,她脾氣變得很不好,關在寧遠居不願意見人,以往最親近的朋友都斷了往來,除了身邊伺候的婆子丫鬟,她只讓表妹接近。當時他正好接下尚書之位,隨後又伴著皇上去西北巡軍,也只能將母親交給表妹照顧了。

回京之後,在宮里出了事,他被迫與公主定下親事,也許自覺無顏面對母親,母親不願意踏出寧遠居一步,他也不勉強,反正想知道母親近況可以問表妹。

因為尚公主,他的婚事是宮里一手操辦,新婚第一日,母親倒是在寧遠居接受公主敬茶,從頭至尾,母親冷冰冰的不發一語。他可以理解,母親根本不想要公主這個媳婦,他想她們的關系只怕一輩子都會如此,可是誰想得到,彷佛才一轉眼間,她們已猶如母女般親密。母親雖然疼愛表妹,卻也不曾在表妹面前笑開懷。其實自從父親去了,母親就徹底失去笑容了,如今竟然……真是不敢相信。

當主僕兩人經過花園時,采雲顫抖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

「公主,奴婢求求你,趕緊從樹上下來,萬一摔下來如何是好?」

「你別擔心,不會摔下去。」

「公主兩腳晃個不停,怎可能不摔下來?」采雲的聲音听起來都快哭了。

白陌突然嘆了聲氣。「采香,我突然覺得很苦惱。」

采雲覺得苦惱的人應該是她,可是終究不敢跟主子頂嘴。「公主剛剛在寧遠居不是還很開心嗎?」

「夫人生病了。」

「嗄,夫人生病了?」采雲不免有些懵了,夫人看起來很好啊。

「看不出來,對不對?」

「是啊,今日奴婢見夫人面色紅潤,比伺候的丫鬟婆子還有朝氣。」

「夫人生的這種病很特別,一般的大夫看不出來,她會忘記事情。」

略微一頓,采雲恍然大悟。「所以,公主才要夫人和身邊伺候的人習慣將每日的事記錄下來。」

「對,這種病還會變得愛發脾氣、暴躁,不想與人往來,有時候,她甚至吃過東西了還想再吃……好多好多,總之,就是生病了。」

「公主為何知道?」

「我見過這樣的病人……呃,在宮里見過。」對患有失智癥的病人要有耐心,還好她前世是老師,何止有耐心,根本是母愛泛濫,她已經完全將蔣夫人當成孩子對待,可是這也正是她苦惱的原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妄想蔣夫人逼他們和離嗎?若要和離,還是得從蔣懷良那兒下手,逼他開口。

「公主在宮里見過?」

「對,在宮里見過,不過,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她的謊言就不會戳破。

說到人死了,采雲冷不防打了一個哆嗦。「怎麼死的?」

「大概是迷了路,掉進湖里淹死了。」

宮里可是很重規矩,沒有人會闖進自個兒不熟悉的地方。「怎麼會迷路?」

「這個病就是這樣子,嚴重的話,就連在自個兒住的院子也會迷路,算了,別說了。」

白陌的聲音悶悶的,不難听出來她此刻的心情很低落。

「公主是在擔心夫人,是嗎?」

「當然,我不可能一輩子陪著她,只能期許她身邊伺候的人能夠按著我的指示好好照顧她,不讓她的病情惡化。」

「公主還是想著與駙馬爺和離嗎?」

「我們必須和離。」

「公主,奴婢求求你別再晃了,還是趕緊下來,若是摔下來,奴婢也別想活命了。」采雲被她晃動的兩只腳搞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你也太夸張了,這樣的高度不至于摔壞腳……好好好,我下來,絕對保住你的小命……啊!」因為跳得太急了,白陌先是撞到假山一塊突起的石頭,細白柔女敕的手腕用力磕踫了一下,痛得她下意識往後一跳,沒想到這一跳,她的腳又撞到了另外一塊突起的石頭,接著一扭,真是悲慘至極。

「公主怎麼了?」采雲著急的趕緊沖過去,不過手都還沒踫到人,蔣懷良已經搶先一步將她抱了起來。

「你不要命了嗎?竟敢爬到如此高的地方,若是真的摔下來了,摔斷腿,如何是好?」

蔣懷良惡聲惡氣,可是動作極其溫柔,先將她放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接著蹲下來檢查她扭傷的腳。

「啊……痛!輕一點,呼……」

「怕痛還敢亂來。」蔣懷良檢查過後,確定她沒有傷到骨頭,這才放心的站起身。

「我也不知道自個兒那麼怕痛,好嗎?」白陌自認是無辜的受害者,姬安茜真的是個嬌貴的公主,神經系統

如此敏感,害得她也跟著受累。

蔣懷良差點忍不住笑出聲,難怪她去了寧遠居,寧遠居就會充滿笑聲,這個丫頭很有逗人發笑的本領。

白陌伸手想拉住采雲,幫助自個兒站起身,蔣懷良搶先一步將她抱起來,她嚇了一跳,一時間只能傻不龍咚的看著他,而方四平和采雲顯然也很驚訝,可是兩人很有默契的閃避在後面當背景。

「你還是暫時別走動。」為何他覺得自個兒的解釋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味道?清了清嗓子,他趕緊抓了一個話題轉移注意力。「為何只有一個丫鬟陪著你?」

白陌將目光從他臉上收回來,甩去那股莫名其妙的心慌。「我想賞月,就讓其它的人先回去。」她討厭一堆人跟著,總覺得綁手綁腳,姬安茜在這方面也是一樣。

「夜深了,身邊最好多幾個人伺候。」

「尚書府有什麼可怕的妖魔鬼怪嗎?」雖然蔣懷良只有一個妾和兩個通房,可是人數多寡與危險性沒有絕對關系,她就生怕姬安茜落水正是出自這些人之手。

「當然沒有。」

「那何必帶著一大串人?這可是很累人的。」

蔣懷良終于忍不住悶聲笑了,白陌顯然認定這是嘲笑,不悅的提出抗議,「這有何好笑?」

「我以為跟在後面伺候你的人更累。」

她想反駁她很好伺候的,可是一想到姬安茜,還是把話給吞了回去。姬安茜根本是單細胞動物,簡單得讓人難以想象她出自爾虞我詐的宮中,而這樣的主子更教奴才膽顫心驚,一個不留神,她很可能將自個兒搞死了,落水就是一例。

「無話可說了?」

「伺候人的原就比被人伺候的還要累人,不信,你問方四平。」白陌直起身子,不經意貼緊蔣懷良的胸膛,她的小腦袋瓜探向後面的人,笑得極其狡猾。「方四平,本宮是不是說出你心里的話?」

方四平捏著冷汗,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主子們斗嘴,何必扯上奴才?

蔣懷良感覺到心跳越來越快,從她身上傳來的馨香比起任何香氣還要撩人,帶著甜甜的滋味,正如她的人,一股灼熱漸漸在他體內蔓延,攻勢之猛烈,讓他險險招架不住,他用力壓下那股蠢動的欲念,還好就在這時候,清風苑到了。

雖然夜深了,可是駙馬爺抱著公主回來,還是引起一陣騷動。

蔣懷良將她放在床上,仔細叮嚀,「明日一早我會親自去寧遠居說一聲,這兩日你不過去請安,安安分分待在清風苑里,待會兒我會讓方四平送藥膏過來。」

「不過是扭傷,沒這麼嚴重。」

「不听話,清風苑的丫鬟婆子一個人四十板子。」

「你想打死人啊!好好好,不動就不動,何必威脅嚇人?」白陌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頭一轉,吩咐采香備熱水沐浴。

蔣懷良從來沒有受過這麼不當一回事的對待,可是也不能賴著不走,不厭其煩的再交代一次,便轉身離開柯芳華一口氣喝下碗里的湯藥,接過燕草遞來的冰糖含在嘴里,用帕子細細擦拭嘴巴,恨不得將那股藥味一並抹去。

半晌,她垂下螓首看著自個兒的肚子,都喝下那麼多幫助生孩子的湯藥,為何至今還沒有喜事傳來?

「大夫說了,姨娘的身子偏寒,需要慢慢調養,姨娘別心急。」燕草見主子成日盯著肚子,真的很心疼。

「怎能不心急?若是有了兒子,離正妻之位就更近一步了。」蔣家在子嗣方面一直很單薄,因此二房的妾生了兒子,蔣家不但大肆慶祝,主母從此上哪兒都要帶上這個賤妾,何況是她,她可是姨母的外甥女,只要有了孩子,就算暫時不能扶正,在府里的地位也無人可以撼動,若是一舉得男,表哥就會下定決心將她扶正。

「姨娘若能抓住少爺的心,少爺自然會想法子將姨娘扶正。」

柯芳華聞言苦笑,從她十二歲投靠蔣家,至今也有六年了,她還不了解表哥嗎?表哥對感情一直很冷淡,無論如何引誘,他都不為所動,他的心好像是死了一樣,她懷疑他今生會不會對哪個女人生出異樣的心思。不過這樣也好,她得不到,別人也得不到,當然不必擔心表哥往後納的妾會越過她。

「表哥能休了公主嗎?不能,我想要扶正,除非公主死了,可是你也看見了,她連掉進百花池都沒有淹死,命那麼硬。」

「姨娘有了兒子,公主不死,姨娘還是不能扶正啊。」

「為了兒子,表哥一定會想方設法讓我坐上正妻的位置。」大梁很重視嫡庶,皇上會立三皇子為太子,正因為三皇子乃劉皇後所生,雖然劉皇後並非一開始就是皇後,而是從嬪一路升到貴妃,最後才被封為皇後。

「就怕姨娘還沒生出兒子,少爺的心就落在公主身上了。」

柯芳華嗤之以鼻冷哼一聲。「這有可能嗎?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哥有多討厭公主。」

「公主近來學聰明了,處處討少爺歡心,奴婢真擔心少爺會被她打動。」

「想要打動表哥的心,豈是玩那些小手段就可以辦到的?」柯芳華真的很瞧不起姬安茜,若是沒了公主那一

層尊貴的身分,不過是草包一個。

燕草張開嘴巴又閉上了,何必為了點小事大驚小怪搞得姨娘心煩?

柯芳華微微挑起眉,「怎麼了?」

燕草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柯芳華終于感覺到緊張了,聲音變得急促,「說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燕草遲疑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地道︰「事情是這樣子,听說前幾日少爺抱著公主回清風苑……」

「什麼?」柯芳華激動的跳起來。

「姨娘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听說是公主扭傷腳,正巧少爺路過瞧見,當時因為夜深了,不好命人抬來軟轎,只好自個兒抱公主回清風苑。」

「為何不早說?」表哥對公主再狠,也不是不明事理,真要遇到這樣的情況,表哥確實會出手相助,往常,她不會將此事看得太過嚴重了,可是,近來府里的風向在變,丫鬟婆子听見公主不再一臉厭惡,人人口中的公主變得和氣又有趣。雖然知道表哥很討厭公主,對于當初遭到公主設計的事耿耿于懷,可是公主能夠讓丫鬟婆子完全改觀,會不會讓表哥也放棄成見接受公主?

「奴婢心想這不過是一次意外,況且少爺這幾日並沒有去清風苑。」

「不管什麼事,你都不可以瞞著我。」

「奴婢見姨娘最近總是眉頭不展,不想再給姨娘添煩。」「你怕給我添煩,可是萬一有人故意在我面前渲染此事,你說,我這張臉豈不是丟盡了?」表哥的後院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那兩個通房雖知她們在表哥心目中一點分量也沒有,不過若有機會可以踩她一腳,她們絕對不會客氣。

「奴婢知道錯了。」

「將來即使我能夠扶正,成了尚書府的當家主母,你也要記住,不要以為事小就閉嘴不說。」

燕草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忍不住提出心里的想法。「奴婢一直以為少爺很討厭公主,見到公主總是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可是如今方才知道,公主若是遇到困難,少爺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這是當然,公主終究是太子的妹妹。」

「少爺如今與太子不是漸漸疏遠了嗎?」

「表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麼可能完全疏遠太子?兩人如今看似面不和心不和,可是終究有多年的情分在,他們在朝堂上還是立場一致,就足以證明了。」

「若是可以在清風苑多買幾個眼線,我們就可以更清楚公主的事。」

「單靠一個婆子也只能知道表哥是否去了清風苑,根本得不到其它消息,就再多收買一個丫鬟吧。湊合著不至于收買不了一個丫鬟,若真的不夠,就將壓在箱底的那匣銀子拿出來用吧。」

「姨娘不是說那匣子銀子……」

柯芳華伸手打斷燕草,「無論如何,一定要盯緊清風苑,不可以讓表哥有機會待在那兒。」若是表哥三天兩頭就去一趟清風苑,而且一待就是幾個時辰,就算他們還沒有圓房,丫鬟婆子也會漸漸轉向公主,如此一來,她更不容易收買人了。

「奴婢明白。」一頓,燕草忍不住又道︰「姨娘是不是應該去看夫人了?」

「不是讓茯苓閑著就去寧遠居關心問候嗎?」

「茯苓兩、三日就會去一趟,可是奴婢覺得姨娘應該偶爾親自去瞧一瞧。」

「姨母就是這個樣子,我去瞧了又如何?」

「總是一份心意。」

柯芳華回想剛剛來到蔣家的時候,晨昏定省一日不懈怠,雖說心里真正牽掛的人是表哥,可對姨母的付出確實用了心思,而姨母外出賞花探望好友也會帶上她,人人都說她們像母女。姨母真的很疼愛她,不過她萬萬沒想到,姨母無意將她留在蔣家當媳婦,這也種下她對姨母的怨恨。

雖然她對姨母有怨,可是也不敢撕破臉,後來姨母脾氣變得很不好,再也不喜歡出門,甚至拒絕見表哥,她藉這個機會開始扮演他們母子之間溝通的橋梁,這也給了她機會誤導姨母和表哥,姨母以為表哥喜歡她,而表哥以為姨母屬意她當媳婦。

這一切進行得很順利,眼看她就要當上蔣家的媳婦,公主竟在此時設計表哥,她能如何?退讓嗎?她不甘心,表哥生得俊逸非凡、文武雙全,又不好,蔣家更是累積數代財富,她就算嫁進富戶人家為正妻,也不見得比在蔣家當個貴妾來得舒適,所以,她以盡孝為名對表哥動之以情,同時換來表哥對她的憐惜與疼愛。

柯芳華根本懶得浪費心思在蔣夫人身上,可是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道︰「過些日子我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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