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 第四章 夫妻相見不相嫌 作者 ︰ 陳毓華

芮柚紫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進了圍觀群眾的耳里。

這是找死啊!竟敢指摘鳳郡王的不是,膽子肥了也不是這樣的,這不知道哪來的小矮子,這下怕是死無全尸了。

「我莫名其妙掉下來?被你的臭鞋砸到是本郡王自找的?」他陰惻惻的反問,聲音涼絲絲的鑽進人的骨子里,稍微親近的人都知道這是他要發怒的前兆。

這天,是九皇子貞靜王善鄯的生日,他和謝左相的嫡次孫謝語,雒邑王朝大商談岳之子談觀,齊聚在老魁號酒樓二樓雅間酒听曲,順便替貞靜王祝壽。

這九皇子因為得聖上寵愛,在京城賜了府邸,都十九高齡了,卻一直住在京城沒有就藩,每天過著富貴閑人的生活。

除了談觀,這幾人從小一起長大,常常一起結伴踢蹴鞠、打馬球、狩獵、騎射、賽馬,比親兄弟還熱絡。

樓下大堂的小歌女把南方吳儂軟語的小調唱得樂聲縹緲,蕩氣回腸,寬大的舞台上,一群舞姬長袖飄飄,翩翩起舞,酒酣耳熱,錦瑟妙音,任雍容卻听得昏昏欲睡,手端著酒盞,眼楮不時往街上瞄去。

正心不在焉的啜著極品玉糧液,心不在焉的瞧著窗外,瞄啊瞄的,讓他瞄出了個苗頭。只听見街道上一個少年喧嘩的喊著,「有小偷!有小偷!抓小偷啊!」卻不見什麼人理會。

平常的任雍容是絕不會插手這種芝麻閑事的,不過這歌舞實在讓他無聊到昏昏欲睡,與其在這里無聊致死,不如下去瞧瞧。

他沒打招呼,放下酒盞,轉身而起,如雲間雁子縱身飛入人群中。

他這動作驚得其余三人也拋下酒盞,齊齊踱到窗邊,接著心有靈犀的互覷,幾乎是有志一同的快步往樓下而去,候在外面的小廝隨從不知發生什麼事,以為有刺客出現,拔刀的拔刀,拿劍的拿劍,如臨大敵的把大堂里的客人全嚇得奪門而出,一時雞飛狗跳、鬼哭神號。不過任雍容萬般沒想到自己比金礦還要稀少的好奇心,給他招來的竟是一只靴子!

芮柚紫只知道被任雍容勒得快沒了氣,這男人用得著下手這麼狠嗎?想喘氣、想活命,她下意識就想往任雍容拎著她領子的手打去,可是任雍容身上冷冽的氣息不斷傳來,她能感受到他的盛怒,這認知把她剛燃燒起來的反抗給瞬間掐滅得一點兒都不剩。

「我……都給……公子您道歉了……大人……不計小人過,再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我荷包沒了,小偷跑了……怎麼想都是我損失比較大啊!」她已是近乎哀求的致歉。

任雍容屬于高減肥材,就見他玉樹臨風站在那,鳳目低垂,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神,沒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什麼,也許想著怎麼處罰這位不知死活的小子,但實際上他在看自己掌握下這小矮子懸空的雙腳,他那只只著白襪的腳匪夷所思的小,他若是再不放手,這矮冬瓜就得去向閻王報到了。

他從不憐惜任何人,即使女子亦然。

他近乎邪佞的睨著手里的小豆丁出氣多、入氣少的模樣,一張小小臉蛋最讓他看不過去的是,漂亮雙眼漾著不知是驚恐、氣憤,或是弱者的眼淚,堅持著不在他眼前讓淚水掉下,那固執和脆弱交織成讓人無比心折的神情。

他忽地怔住,心弦仿佛被一只無名的手撩撥了過去,起初戲弄的動機頓時消失不見,反倒生起一種……筆墨都無法形容的酥麻感。

他眯著眼,下意識的想要抹去那種感覺,他告訴自己,那是錯覺,因為氣憤而衍生的錯覺……一定是,一定是這樣。

說到底,就兩人的體型來講,他好像有點仗勢欺人。

突然而來的認知,五指倏然覺得燙,似自有主張的松開。

落了地的芮柚紫嗆咳了好幾下,趁機用力吸了好幾口鮮美的空氣。這算不算死里求生?原來能呼吸、能活著,就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

她不去看任雍容的臉,暗自罵了好幾聲混帳,心里依然不解氣,不過不解氣又如何,形勢比人強,自己的拳頭沒人家大,這人又霸道的听不進她的解釋,無可奈何之余只能努力說服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屁孩計較,不過一顆心始終涼涼的怎麼也暖不回來。

「小兄弟,瞧瞧,這小子是不是偷了你荷包的小偷?」一道溫和又醇厚的嗓子凌空而來,宛如絲綢劃過肌膚。

就見謝語姿態優雅的排開人群,將那披頭散發的偷兒一推,壓他順勢下跪,通身宛如冷玉的書生氣質和粗魯手段,非常的極端和矛盾的違和感,卻又令人移不開目光。

而九皇子也一派閑暇的和白白淨淨的談觀站在不遠處,瞧著戲。

能見著任雍容那臉上印著鞋印子,就算冒險混在人群里被刺客鑽空子的危險,也值得啊。

芮柚紫忽視還是不舒服的喉嚨,看見謝語手里正一上一下投著荷包玩耍,再看看像滾過泥坑,灰頭土臉的孩子。

那繡有纏枝海棠花的荷包是她的無誤。

這孩子就是那個偷兒也無誤。

「為什麼偷錢?」芮柚紫蹲下來,問得直白。

那孩子十分瘦弱,看似孩童又似少年,小臉雖然曬得烏漆抹黑,又一身補丁,但眉睫烏濃,大眼楮忽閃忽閃的,看起來很機靈。

「直接押送官府就是了,有什麼好問的。」人群中爆出路人甲的意見。

呸,方才她滿街喊叫抓小偷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出來幫個手,這會兒落井下石倒是搶當出頭鳥了。

少年慌了,眼底漾著水花,卻堅強的忍著不讓它掉下來。「求公子不要把我送官府,我娘病了,需要銀子看大夫,我實在沒辦法,不是存心要偷公子的錢。」

很老梗的情節,很老套的台詞,卻說得條條有理,令稍微有同情心的人都會想要放他一馬。

芮柚紫瞧著他的眼楮,見他不閃不躲,再問︰「你幾歲了?名字呢?家住哪?」

「真是婦人之仁,既然敢下手行竊,一旦失風被逮,就要有坐監的心理準備,你這問話簡直是多此一舉。」任雍容涼涼的開了尊口。這小子與他的事情還未了,居然敢撇下他和一個完全不值一提的賤民說話!他向來是心狠手辣、睚訾必報的人,他和這小子的帳還沒了呢!

「別吵!真沒禮貌!」芮柚紫輕斥斜睨他一眼,完全一副不屑的姿態。

從中打斷別人說話,家教禮貌都到哪去了?

這話一講完,四周寂靜得像已經過了宵禁時間,行人絕跡的京城,只听見沙沙落葉刮地的聲音。

任雍容拳頭握得喀喀作響,想活活撕了芮柚紫的心都有了。

任雍容鐵青的臉色看在一干「豬朋狗友」的眼里,見他繼被鞋子甩臉後又吃了癟,幾乎要拍案叫絕。九皇子還沉得住氣,繼續他一派雍容的審視,謝語簡直想沖上前去拍芮柚紫的肩膀,與之稱兄道弟,套近乎了。

敢當眾對鳳郡王這麼上頭上臉的,這個籍籍無名的小不點絕對是雒邑王朝第一人。

這小不點這下可把任雍容得罪狠了。

這就叫不知者無畏。

「我叫月牙,家住口袋胡同,我今年十三,再過兩個月就滿十四了。」快十四歲的孩子才長這麼點個子,看起來比魏子還小,瞧瞧他那細胳膊、細腿,不用想也知道這孩子不長個子完全是因為沒吃飽飯,營養不足所導致的。

「這麼著,你帶我去見你娘,如果你所言屬實,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但若撒謊騙人,我絕不原諒你。」

月牙又驚又疑,又垂頭喪氣,小拳頭捏得冒出一條條的筋來,但還是勉力站了起來,細細的肩頭整個垂了下去。

要是讓娘知道了他偷東西,娘不傷心自責才怪。

芮柚紫回過頭向謝語致謝,大剌剌的伸手要回自己的荷包。「多謝公子追回小人的錢包,小人無以為謝,銘感在心。」

「銘感五內就不必了,東西是你的,只是物歸原主。」謝語也不羅唆。

她收回自己的荷包,對上某面癱男。

「娘氣,男人用什麼繡花荷包!」

「我就好這口,公子有別的意見?」就見任雍容的臉色像吃了綠頭蒼蠅般難看,能讓他作嘔,芮柚紫心里暢快得很,可想起另外一件事,她小聲道︰「還我鞋子。」

「什麼?」

「請把鞋子還我!」她還是垂著臉,做出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半點不敢冒著會被任雍容認出來的危險,但口氣上卻稱不上敬畏。

任雍容還沒從芮柚紫可能有斷袖癖的驚嚇里回過神,一想到自己還捏著對方的臭鞋,他趕緊將鞋往地上丟去。

芮柚紫也不介意,撿起來撢撢上面的灰塵,套上腳,給眾人端端正正的作了揖,招呼過魏子,帶上月牙,大大方方的離開了。

圍觀的人們都做鳥獸散了,善鄯極為清俊的臉龐卻露出不太過癮的表情,但無論如何,今日能見到任雍容這變化多端的表情,這頓飯,錢花得一點都不冤。

謝語則沒肝沒肺的表現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心下暗忖著,這眼生的小子對他們幾個都算得上客氣,但唯獨對任雍容很不屑啊。

懸念啊懸念……

身材如修竹,偏長了雙桃花眼的談觀倒是對著芮柚紫的背影看了許久,兀自搖晃著折扇,心里納悶,這從未見過的少年,他為什麼卻有種似曾相識的眼熟感呢?

「公子。」遠離老魁號酒樓那些看起來非富即貴的人後,往北走了一小段路,魏子才支支吾吾的喊了聲。

「嗯?」芮柚紫的目光放在埋頭帶路,愁眉苦臉的月牙身上。

「……公子。」

芮柚紫一眼看過來,「講話別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說,沒事專心走路。」

「那位,」魏子痛苦的咽下快滿到喉嚨的話,忍了許久最後吐出一句,「那位爺沒把您認出來。」

他本來想說的是,別人他見識少,不認得,但那位爺是誰?那位爺是您的夫君,咱鳳郡王府的主子,是您同床共枕的良人,您不會不認識吧?

「他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他。」簡言之,只要任雍容沒把她認出來,那麼她跟他就會一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魏子頓住話,有些話不是他能說的,只是他想不通,夫妻做到這分上,大街上面對面踫著了,居然一個沒認出來自己的結發老婆,一個假裝不認得自己的夫君,這也太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畢竟你們……」魏子忍不住想要說什麼,頭上卻猛地吃了一記栗爆。

「你管得太寬了。」芮柚紫碎念了句。

魏子聞言哪還敢多嘴,立刻轉了話題,「是小的多嘴,小的該掌嘴。」

芮柚紫一臉要笑不笑的。「你什麼時候才掌,等到初一十五?還是要翻翻黃歷看好日子?」

「公子,您就讓小的欠著吧。」他哈腰求饒,心想,欠著欠著總是會忘掉。

「回去記得寫欠條送來給我。」

魏子扁嘴了,他怎麼會白痴的以為郡王妃可以隨便糊弄過去,主子表面上看起來笑咪咪的,其實精明的很,他再沒有半點小覷的想法了。憑良心說,太監稱不上完整的人,有哪個主子會把他一個小太監的話當話听,主子卻是有問有答,害他亂感動一把的。

「公子,您為什麼不直接把偷兒交給官府就好了,這種詐騙的人干麼信他?」他鄙視的掃了月牙一眼。

「他的眼楮很干淨。」芮柚紫這下可以確定,魏子是個聒噪的。

不去看看,哪知道他說的是謊話還是實話?

她不是那種一味好心救助他人,不管自己的聖母,救人的前提在于她自己行有余裕,才肯伸出援手。

自然,這小乞丐要是所言不假,她會考慮不要追究他偷錢這件事,可要是謊話連篇,犯了錯,便該承擔後果。

走街串巷,最後在一條小巷子的一間低矮小屋停下腳步。

這是一條極其髒亂的小巷,坑坑窪窪的黃泥地,到處散發一種陳腐的氣味,讓人掩鼻。

畏縮著不敢進門的月牙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把芮柚紫往里面引。

屋子破舊不堪,觸目所及盡是黑乎乎的牆壁,牆角有張破舊的木桌子,木桌子上放著破爛的水壺和粗瓷杯子。

木板拼成的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如柴、面色蠟黃的婦人,如今時節已經入秋,她卻只穿著一件粗布麻衣,單薄得叫人鼻酸。

月牙瘦得不成樣子,他這娘,眼前的手臂壓根只瘦得剩下一層皮包骨了,感覺就剩下一口氣了。

「娘,您醒了,渴了嗎?要不我給您倒點水?」月牙幾個快步向前,放柔了聲音,緊張的問著。

婦人仰著頭看著月牙,眼神看向家里不曾有過的客人,過了半晌,眼神整個黯淡下去,聲音嘶啞道︰「你在外頭做了什麼……事……讓人找上門來了……」幾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掙扎著要起身,露出破被褥的肚子和小腿卻有著和胳膊完全不同的浮腫。

然而不管是體力還是破碎的話語,皆顯示了她力不從心,要不是月牙用身子撐著她,她恐怕連支起身子的力氣都沒有。

比火柴還要細的胳臂,卻有著浮腫的肚子和小腿……芮柚紫蹙起眉頭。

月牙渾身一震,猶豫和忽青忽白的表情在臉上輪流交替著。「娘,您沒事吧,是餓了嗎?牙兒去給您找吃的,您等等。」

那婦人眼眶泛紅,顏顏巍巍的伸出胳臂往月牙拍去,卻可憐連打孩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娘,您別生氣,都怪牙兒不好。」他最是孝順母親,半句為自己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已經準備領罰了。

芮柚紫想了想,抬頭就笑道︰「大娘,您誤會了。」

月牙他娘困難的回過頭看著芮柚紫。

「我呢,是個不曉事的,出門貪玩迷了路,遇上月牙,他好意領我進門討口水喝,您可千萬別為了這個動氣。」

「我以為這孩子為了我……在外頭闖禍,做……錯了什麼,這位公子……請……」淚蜿蜒的滑了下來,也不知道是放心還是力氣用盡,竟然毫無預兆的厥了過去。

「娘……您怎麼了……都怪我不好,今兒個什麼都沒找著……」月牙手足無措的搖晃著他娘瘦小的身軀,要不是今天真的不走運,一點吃食都找不到,他也不會下手去偷人家的荷包,都怪他無用。

芮柚紫的一顆心也跟著吊了起來。

「月牙,家里有鹽巴嗎?」她問道。

月牙抬起茫然又紅腫的眼,搖頭。

家里別說鹽巴,連一片菜葉子也沒有。

芮柚紫毅然轉頭交代,「魏子,找一家最近的飯莊,買一大碗熱湯,要有肉有菜,多放油和稍咸的鹽,盡快!」

雖然沒頭沒腦的,魏子也知道事關緊急,拿了芮柚紫給的一串銅錢,趕緊出門,哪知道外頭站著本來以為不會再見的三尊大神,一個一臉嫌棄,一個好像深受打擊,完全不曉得在他父皇的國境里竟有這麼貧困的人家,另一個比較讓魏子畏懼的,還是端著那副令人冒冷汗的面無表情。

他掩著臉,雖然知道這個主壓根認不出他這個小小太監,一顆心還是顫了顫,這是天生奴性,他自己也沒辦法。

至于這幾個人,會不會太閑了,居然跟到這里來?不過他很快轉念,對這些除了錢,還有大把時間都閑著沒事的富家公子哥來說,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相信方才屋里的對話這幾尊大神都听見了,既然如此,也不用他重述一遍,魏子匆匆行過禮,還是趕緊辦事去要緊。

「小兄弟,這人都昏了,應該請大夫才對吧?人命可貴,不能玩笑。」談觀瞧著與他一起的兩尊不動明王,一腳跨進矮房子,見芮柚紫正示意月牙將婦人放下來,不以為然的插嘴道。

這不是很普通的知識嗎?家里人有個不痛快,不該請大夫,起碼請個鈴醫也成,把把脈,抓個藥方,才是正途。

芮柚紫實在不想承認她已經想起來這個談觀是誰。

他是談府的嫡大少爺,也就是她的表哥,在老魁號酒樓一下沒認出來,方才走在路上的時候反復琢磨,這才想起來,因為這個表哥從十歲起就隨著舅舅在外經商,幾年難得見上一面,記憶里比較會來找她談心事,送她東西的反而是談家老二談學。

既然是自家人,就算他沒把自己認出來,也給不了難看的臉色。「你怎麼跟著來了?」

「對小兄弟太好奇了,沒辦法。」他笑得溫潤如玉,令人無法討厭。

芮柚紫瞪他一眼。

談觀心里一跳。他是怎麼了,這位小兄弟的神情模樣怎麼這麼像他認識的一個人……但他很快截斷心里那丁點揣測,一個是姑娘家,已嫁為人婦,一個是男人,怎麼想都不可能。

「還未請教小哥大名。」

「小姓芮。」

「祥瑞的瑞嗎?瑞兄弟,敝姓談,談觀。」

祥瑞就祥瑞吧。「談兄,這位大娘由于大量出汗,引起痙攣,你瞧她的小腿,身體部分浮腫,這都是因為身體鹽分補充不及時產生的現象,這跟平時的飲食有關系,如果人長期吃不到足夠的鹽,會產生各種不良癥狀,輕則沒力氣去干活,嚴重的,就像大娘這樣虛月兌,因為電解質失衡,所以,她目前最需要的急救方法就是吃一粒米大小的鹽巴,因為月牙家沒有鹽巴,若有一碗稍咸的熱湯喝,也能緩解這情況。」

這時一碗熱湯的功效勝過平時的山珍海味。

「你懂醫?」他錯愕極了。

「我是個門外漢,但是因為飲食不當造成死亡的例子我卻見過。」這話不是胡謅,她在現代有個嗜甜的同學,因為住校,家人鞭長莫及,同學的勸說她也當耳邊風,三餐、零食都把甜品糕點當飯吃,最後暈倒送到醫院,卻已經回天乏術,後來醫師不厭其煩給他們上了這麼一堂課。

「兄弟不才,請教瑞兄弟,何謂電解質?」

芮柚紫很想踹這表哥一腳,你會不會太好問了?

「簡言之,就是身體缺乏鹽分。」芮柚紫打馬虎眼,她總不能在這當口給談觀上一堂化學課,把那些化學程序背給他听,再告訴他,能夠熔融,或是溶于水中解離成為陰、陽離子,能幫助導電者,稱為電解質。

幸好魏子回來得及時,他提著飯莊的食盒汗流浹背的跑進門,掀開蓋子,把還熱騰騰的大瓷碗和湯匙拿了出來。

「月牙,趕緊喂你娘喝點湯。」芮柚紫幫著把被褥、稻草枕頭墊到婦人身後,又讓魏子端著海碗,讓他國出肉湯一勺一勺的喂進婦人的口中。

雖然剛開始湯汁都流了下來,片刻後,像嘗到熱咸的滋味,蚌殼般的牙口居然能慢慢咽下湯水,最後把一碗肉湯吃得干干淨淨。

即使是站在門口沒有絲毫意願進來的九皇子和任雍容,臉上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月牙把母親安置好,用手臂抹了兩把眼淚,作勢便要給芮柚紫下跪。

芮柚紫不讓他跪。「往後要注意多給大娘補充鹽分,慢慢養著,如果還是不放心,去找個坐堂大夫來瞧瞧,大夫如果說需要抓藥就抓,需要吃補就多買點雞蛋、肉回來,知道嗎?」

他咬牙應了,家里連一文錢也沒有,不過為了娘,無論如何他會去設法的。

「公子就讓牙兒跪,代替民婦感謝公子的救命大恩。」婦人慢慢的竟然能一口氣說出好些個字。

「大娘您好好歇著,我請月牙幫我辦點事,晚點就讓他回來可好?!」

「公子有事就差遣他,不是民婦自夸,我這孩子就是靈活,任何事情交代他,一定會負責任的。」

「娘,沒有人這樣說道自己兒子的。」月牙偷偷在他娘耳邊說道,一邊把水壺、水杯放在他娘手構得著的小幾上,再三叮囑他娘好好躺著等他回來,這才尾隨著芮柚紫出去。

芮柚紫一出門自然撞見門神善鄯和任雍容兩人,她也不介意缺了風流倜儻的謝語。

「諸位公子,我還有事要辦,就此別過。」她也不問他們到底跟著來干麼,普天之下都是王土,想去哪是別人的自由,但是,她不想見到某人也是她的自由。

難得出個門,半天就見了兩次面,頻率這麼高,不是霉運罩頂是什麼?

任雍容額頭青筋凸起,氣得腮幫子都疼了。

這個小混帳,對九皇子還知道要彬彬有禮,對談觀也有說有笑,為什麼把他當空氣,獨獨漠視他一個人?

他把鞋子扔到他臉上的帳還沒有清呢!

「雍容,人都走遠了,你的牙再磨下去,牙歪了,翩翩公子的名號可得換人當了。」談觀發現這兩人不對盤,他所知道的任雍容雖然獨斷獨行,但絕少這麼針對一個人,他朝九皇子眨了眨眼,得到一個深有同感的眼神。

「你想讓我暴打你一頓嗎?」任雍容暴躁的抓狂威脅。

為一個今日初見面的人心緒紊亂,輕易的牽動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對這小矮人太有感覺了,這樣不好。

他什麼時候成了一頭熱、沒腦的人?

他得冷靜,從來想與他交友的人只有來靠近他,與他交好,沒有他去靠近別人的道理,可今天反了。

那小子到底是哪里人?這般橫空出世,莫名其妙,又令人費解,看似脆弱不堪,又機智堅定,瞧那小子照護那婦人的細致小心,完全無視這地方的污穢恐怖和病人身上散發出燻人的臭味,據他所知,即便一般所謂救死扶傷的大夫也會看人下菜碟的,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像那小子這般純粹救人?

他思緒驟然一轉。

他不得不防,是的,他得防著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在他眼皮子下潮跳,道其中肯定有詐,那只鞋憑什麼不往別人的身上砸,反倒沖著他來?

可是瞧瞧那小子方才那是什麼態度,壓根把他當空氣……不,他又激動起來,他的冷靜穩重上哪去了?

被狗吃了嗎?

呸,都是那小子害的!

他向來不輕易讓自己亂心的,可那小矮子接二連三,事事皆讓他猜不透……哼,想在他的眼皮子下使心機,最好看看有沒有那本事!

他可是從小在京里混大的,想查一個人的老底,只要吩咐下去,要什麼真相沒有,為什麼他剛剛沒想到這一點,所以他在這里鑽什麼牛角尖?

「小人回家自省好了。」談觀可不曉得任雍容心底這些小九九,像一尾滑溜的魚,打開扇子,笑咪咪的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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