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曹芯然靜靜地坐在王秘書的旁邊,沉默又機械式地將食物一口一口挾進嘴里細嚼、吞咽。
其他人都在慶祝公司今年的盈利翻倍而爭相向兩位勞苦功高的經理敬酒,又或者互相敬酒,歡快笑語布滿了整個晚宴會場,甚至連威武的保全部經理也上台跳了一曲教台下跌破無數眼鏡的火辣辣性感舞蹈,將全場的氣氛推至最高點。
爆笑聲、尖叫聲、交談聲紛紛響起,王秘書也會跟不同的人交談,唯獨她與四周熱鬧的環境有一種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她不敢主動去跟其他人說話,其他人也沒有注意到原來王秘書身旁還坐著一個沉默的她,她就像被全世界給遺忘了。
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感盈滿了心頭,讓她很不自在,想假裝身體不適提早離場,可是她離場的話還沒有向王秘書說,一道身影就來到她的身旁,用自己手上的酒杯與她放在桌面上的酒杯踫了踫,玻璃與玻璃互相輕踫的清脆聲,不知為何在她的耳中變得十分的巨大,仿佛她的耳中只有這清脆的踫杯聲。
曹芯然楞楞地抬起頭來,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身旁的李揚明。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酒後的緋紅,顯然被不少人灌了酒,不過他的眼神清醒,臉上的笑容也跟平常無異,也說明其實他沒有醉,很清楚自己在跟她踫杯。
曹芯然心跳莫名地快了幾拍,動作卻比平常人慢了好幾拍,後知後覺地拿起酒杯,跟他一同輕啜了口。
她不太能喝酒,她是一小杯啤酒就能醉倒的人,但是她就是想喝,想跟他一起喝這口踫杯酒。
「怎麼自己坐在這里呢?」剛才被一大群人圍住的時候,他就發現她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王秘書身旁,如果不是她會進食、會時不時看向王秘書,他還真以為她是一個紙板立牌,用來裝飾陪襯的。
可是當下一刻他看到她眼中那渴望融入這熱鬧氣氛,卻又不得其法的挫敗時,他的心就忍不住揪了一下,于是他走了過來跟她踫杯、跟她說話。
他的身後跟著一大群小尾巴,大部分都是公司其他的女性員工,見他主動過來跟曹芯然踫杯敬酒,公司里所謂「李揚明討厭曹芯然」的謠言不攻自破。
他們互相對望,而後紛紛也過來跟曹芯然踫杯敬酒,開始慢慢地交談起來,他們基于什麼開始跟她交談親近,曹芯然一點都不想知道,但是她就這麼突然地融入他們,不再像個局外人一樣地看著他們互動,這樣的感覺很好。
李揚明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多了,話也漸漸地多了,臉頰更因為喝了酒而漸漸緋紅起來,那古板的妝扮看起來多了幾分憨厚的可愛。
跟她交談過的員工也發現了這一點,這古板得像個訓導主任的女孩原來那麼可愛,讓他們更加想跟她交談,跟她踫杯的人也越來越多。
曹芯然覺得自己很高興,也有點飄飄然,她進了這間公司這麼久,頭一次有這麼多人跟她說話、對她笑,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運、太幸福了,忘情之際,她也忘了自己那淺薄的酒量。
當宴會到了尾聲,人群漸漸消散後,王秘書為難地看著已經癱坐在椅上,雙頰潮紅、渾身軟趴趴沒有一絲力氣的曹芯然。
王秘書也很想把她送回家,但是她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扛得起曹芯然?更別說曹芯然足足比她高上半個頭呢。
「怎麼醉成這樣?」李揚明在員工走得差不多時回頭,看到王秘書以及曹芯然還沒有離開,一走近就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芯然醉得站不起來,我又沒辦法扛她回家……啊,李經理不是有車嗎,不如你幫忙送芯然回家好了,我也得早點回去,免得我家那口子抱怨,辛苦你了,李經理。」說完,王秘書很快地拎起自己的包包,步履輕快地離開。
李揚明錯愕地目送那迅速離開的背影,慢半拍地發現他還沒有向王秘書問曹芯然家的地址,他匆匆地掏出手機撥打王秘書的電話號碼,卻直接轉到了語音留言的服務,看來可能是王秘書的手機已經沒電了。
回頭想要找哪個跟曹芯然比較相熟的同事詢問一下,環視一周後卻驀然想起,真正跟曹芯然熟的人就只有王秘書、他以及身為她直屬上司的方砉。
方砉不用想,他怎麼可能會變態到去背起女下屬的地址,而李揚明自己也不用說,他根本不知道。
他有些煩惱地抓抓頭發,難不成真的要先回去公司看看她的資料,然後才送她回家?
這里距離公司真的太遠了,不過兩頭跑太麻煩了,這里倒是離他家滿近的,李揚明看了看昏睡的曹芯然,再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咬了咬牙,伸手抱起她就往外走。
幸好這個時候除了方砉,其他的負工都已經離開了,並沒有人看到這一幕教人震驚不已的情景。
如果李揚明跟方砉說一聲,方砉便會建議把曹芯然帶回他跟周芊的家,他們家還有客房,而且去他家還可以免一個「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緋聞謠言。
但是當方砉看到他們離去時,就只剩下李揚明抱著曹芯然離去的背影而已。
當時的方砉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橫豎怎麼看,曹芯然都不是李揚會喜歡的類型,所以他也只是當李揚明突然良心發現,想當一回日行一善的童子軍罷了,所以他之後也沒有打電話去確認,李揚明到底是把曹芯然送回了哪一個家。
召了計程車,李揚明很快就帶著曹芯然回到自己的家。
抱著她經過警衛室時,警衛投來跟剛剛計程車司機一模一樣的質疑眼神,李揚明真想朝他們咆哮,我看起來有那麼像yin魔嗎?我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把醉酒女人帶回家施暴的人渣嗎?
但是基于個人修養,他吞回這些話,而是選擇揚起一抹無奈的笑,朝他們說︰「這是我女朋友,這小女人不听話,讓她少喝點酒,她居然使小性子喝得更多,最後還醉成這樣子了。」
警衛一臉恍然大悟,因為李揚明向來愛玩歸愛玩,卻從來沒有把女人帶回家過,所以這還是頭一次,警衛很好心地替他開門,讓他順利地把曹芯然帶回他家。
頭一次將女人帶回自己的家,他有點別扭,不過這段日子下來,他們兩個基本上也算是關系不錯,每天一起吃飯的伙伴,所以李揚明也沒想太多,直接把曹芯然送進客房。
可他沒想到,一路上安安靜靜、乖乖睡覺的曹芯然一沾上床就開始咕咕噥噥地鬧起來,她在床上亂動著亂扭著,嘴里含含糊糊地說著話。
「你說什麼?要什麼?」只大概抓到一兩個字的他,很無奈地湊上前仔細地聰。
「水……我要水……」曹芯然重復地說著,一雙小手抓緊身下的被褥,臉上又是一臉的薄汗,看起來難受極了。
看到她這副可憐的模樣,李揚明伸指敲了敲她的腦袋,微帶薄斥地說︰「瞧你下次還敢不敢喝那麼多,明明酒量不好,還學人家來者不拒地喝酒,傻瓜。」
他的斥罵換來的是她更難受的申吟聲。
「好了好了,我現在就去給你倒水。」都把人帶回來了,他就好人做到底地服侍她一回好了,輕嘆一聲,他撐起身往廚房走去。
拿著一杯溫水走回來,他只想快快解決客房里頭的那個醉鬼,然後去洗澡休息,只是床上那個女人是怎麼一回事?
渾身的燥熱讓曹芯然難受不了,她煩躁地月兌著身上的衣服,從套裝外套到裙子、襯衫、絲襪,一件不留地月兌個精光,待李揚明回來時,她的身上就只剩下一套粉綠色,綴有很多性感蕾絲的內衣褲了。
李揚明震驚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只見她那副老土得要命的眼鏡不翼而飛,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發髻變得松松垮垮,好幾綹頭發掙月兌束縛,因薄汗而粘在她白晰的頸項上。
她的身材有那麼好嗎?那白如粉玉的肌膚、那起伏妖媚的曲線,從頸項到足踝都牢牢地虜獲住他所有的目光,教他根本就舍不得挪開。
現在她看起來哪里還像公司那個又老土又古板的灰鼠小姐,這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個要人命、勾弓人的小妖精。
喉頭干涸得很,李揚明二話不說,一口喝光原本要倒給她的溫水,可是溫水解決不了他此刻的干涸,他需要冰水,大量的冰水。
他轉身想把門關上,不再看向那個搖身一變已經成為妖精的女人,他要去洗個澡,「對,一定是今天晚上喝多了,產生幻覺了。」他一面念著一面往外走去。
然而這小妖精不放過他,曹芯然踉踉蹌蹌地從床上走下來,從後把他抱住,那曲線分明的身子就這樣緊緊地貼上他,一張小嘴里還不停地喊著︰「我要……給我……我要……」
這是一場多麼殘酷的折磨,他明明知道她想要的是水,但是緊貼在他背後的柔軟身軀,還有那帶著酒香,噴灑在他頸邊的炙熱呼吸都教他幾欲發狂。
他雖然是玩咖,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他也不是會趁人之危、佔人便宜的混蛋,縱使他的身體已經為她起了無法忽視的反應,但是理智還在努力地提醒他,身後的女人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她不是像她們一樣的玩咖,她只是醉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是曹芯然,那個會為他做好吃午餐的曹芯然,她跟她們不一樣。
他的大腦不停地告誡著自己,逼他放開她的手,轉身離開客房,再也不管她的死活,他的手也的確握住了她的手,然後他應該拉開她、推開她,但下一刻他卻無法控制地申吟出聲,曹芯然竟然把他的頸當成食物似的舌忝起來。
李揚明的雙腳有片刻差點就撐不住要跪到地上去,如果不是那真的像在舌忝食物似的舌忝法,他真的會以為她是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情場老手。
「曹芯然你瘋了是不是?還是你根本就是這麼饑渴的女人?在公司里的你只不過是在假裝清純?」像在掩飾自己的窘態,他低咒出聲。
「水……我要……給我水……」曹芯然從未喝到這樣醉過,現在的她對自己在做什麼完全沒有意識,她呢喃著,緋紅滾燙的臉頰抵在他的頸邊磨蹭,只覺得自己抱著的東西冰冰涼涼的,能讓她發滾發燙的身體不那麼難受,但是她的喉嚨還是干涸得很,她開口,以為這樣就會有人給她水,「唔……我要……給我……」
「老天,殺了我吧……」李揚明的話幾乎像是悲鳴似的,他深吸口氣,一股作氣地拉開她的手,可是失去他的支撐,她就像被抽掉重心的女圭女圭一樣,軟軟地往地上癱去。
他嚇了一跳,生怕她撞到哪里便伸手扶她,可是這麼一來,她一身春光便一覽無遺地落入他的眼中。
心髒在鼓噪、在吶喊,他知道他再不走,他們之間就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和諧以及相信會全部毀掉,他不可以這樣做。
但為什麼不可以呢?她想要他。
不,她想要的不是他,是水,不是他。
她想要他。
不……
而他也想要她,很想很想。
內心的交戰是那麼的可怕,一步一步讓他陷入深稠的泥沼,無法掙月兌、無法反抗,直到他放棄了所有的抵抗,將懷里的女人抱上床,壓在身下,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把她的要曲解成他所理解的要。
她瘋了,這很好,因為他比她好不了多少,他也瘋了,他知道,就讓他們一起瘋吧。
李揚明艱難地將自己從曹芯然身上挪開,他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吸著氣,費力地壓下自己那沸騰的情|欲,好半晌,當他覺得自己平靜下來後,他轉頭看向身旁熟睡的女人。
她睡得很好,那真的讓他羨慕極了,出于幼稚的報復心,他拉過棉被蓋住兩人,好半晌後他又倏地起身幫她穿好內衣還有一件他的襯衫,再次用棉被將她包好,自己則急急地沖往浴室快速地洗了個澡,而後才一身清爽地上床,將她抱進懷里睡覺。
當然,他不像曹芯然可以那麼快就熟睡,因為身旁的她太誘人,即使已經穿好了內衣褲,還穿了一件他的襯衫,但是她的影響力還是很大,他必須拿出他最大的控制力出來克制自己,才沒有再次做出餓虎撲羊這樣的舉動來。
他在想,當她明天早上醒來發現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兩人還衣衫不整時,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突然很期待第二天的來臨。
曹芯然起床後的第一個反應是頭痛,她從未喝過那麼多的酒,所以宿醉所帶來的痛苦可想而知,她靜靜地蜷縮在床上好半晌才感覺沒那麼難受。
但是下一刻,自己身旁傳來一陣異樣觸感卻讓她整個人傻住了,溫熱的體溫、平實的觸感,那是人類的體溫、人類肌膚的觸感,她很想騙自己那只是她的幻覺,她現在應該身在自己的房間里,躺在自己那張柔軟的床上,然而身旁的觸感卻那麼鮮明,教她完全騙不了自己。
她難以置信地睜開眼楮,然後她的雙眼瞠大到從所未有過的圓……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一睜開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還能保持冷靜,更何況自己身邊還躺著一個男人,她沒有尖叫出聲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事實上,也不是她不想尖叫出聲,而是眼前的一幕太過震撼,讓她完全反應不過來,所以讓她完全忘了尖叫的本能。
她的身旁躺著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她熟悉的男人李揚明。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跟李揚明會躺在同一張床上,而且他們兩個身上的衣著都不是那麼合適,不過用「不合適」三個字來形容,實在是太過輕描淡寫了。
她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也回過神來,她一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尖叫出聲,另一只手顫抖地伸出,小心翼翼地掀開棉被,務求不會吵醒身旁還在酣睡的李揚明。
棉被一點一點地被掀開,她的眼楮死死地盯在同一個點上,一點都不敢亂轉,好不容易完全掀開棉被,她又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尋找著自己四散在床邊的衣服,快速地穿上。
衣服是還可以穿,可是她那雙絲襪就沒有那麼走運了。
她無聲地吶喊出聲,根本就不敢去想象昨天晚上他們兩個的「戰況」到底有多麼地激烈。
不敢留下任何東西引來更多的尷尬,她把絲襪塞進自己的包包里,穿妥了衣服後就離開房間,溜回自己家。
離開時她還十分慶幸今天是星期六,至少她有兩天的時間可以想一想她跟李揚明會發生這種事的原因,還有時間去平復她此刻復雜的心情。
她溜得匆忙,完全沒有發現床上的李揚明早就醒了過來,正睜著一雙笑眸看著她那又驚又難以置信的表情,與她躡手躡腳偷偷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