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西施 第二十章 作者 ︰ 春野櫻

趙學安不知從何說起,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娘娘,您認識將軍多久了?」

「好些年了。」皇後想了一下。「他十九歲那年立了戰功,範老將軍將他帶進宮里面見皇上,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趙學安思忖了一下,又問︰「娘娘眼中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皇後雖覺得她的問題有些奇怪,但仍答道︰「盛將軍無疑是個對君盡忠,對弟兄重義,有情有義,耿介正直之人。他是條鐵錚錚的漢子,正如其名。」

听了皇後對他的評語,趙學安的心里終于稍微踏實了一點。看來,他在別人眼中,正如她所看見的那樣。

既然如此,尹泉書口中的他,又是怎麼一回事?

「娘娘,能跟臣妾說說將軍的事嗎?」

「怎麼你不自己問他呢?」

「尷尬,別扭。」趙學安輕描淡寫地道。

皇後蹙眉笑嘆,「果然是年輕姑娘,臉皮薄……你想知道什麼?」

「什麼都好。」

皇後歪著頭,想了一下才道︰「將軍他爹娘相繼死于一場瘟疫,他離開村子四處為家,後來從了軍。他十分忠勇,又具謀略,在範老將軍麾下立了戰功,受到皇上的賞識及重用,年紀輕輕便得了驃騎將軍的封號。」

這些事她都知道,她想知道的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在娘娘眼里,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嗎?」皇後一笑。「他這人率直耿介,獨來獨往,既不與人結怨,也不與人結黨,遇到不平之事,勇于出頭,卻又不居功。」

趙學安相信皇後識人的功力,可她想知道得更多、更多,多到足以讓她消除對他的疑慮及不安。

「娘娘從何處判定他的為人?」

「嗯,有件事……」皇後頓了頓。「這事發生後,少有人提起。」

「何事?」趙學安好似找到了點蛛絲馬跡,急問。

「兩年多前,將軍回京受封,踫巧撞見當時在侍事處任官的尹信秀非禮一名宮女,將軍仗義制止,不料尹信秀卻惱羞成怒的反擊,你也知道將軍武功高強,尹信秀自然挨了他一頓教訓。」

趙學安是第一次听聞這件,著實難掩吃驚。原來盛鐵軍曾跟尹信秀有過過節,難怪尹信秀一提起他會這般咬牙切齒。

「事後,尹信秀向相國公告狀,相國公就在皇上跟前告了將軍一狀,幸好佟喜找到那名宮女,還了將軍清白。」皇後續道︰「皇上就此事訓斥了相國公一頓,也免了尹信秀的官職,之後好一段時日,相國公見了將軍都猶如陌生人般。」

「他們因此交惡了嗎?」她急問。

「那倒沒有。」皇後輕笑道︰「將軍是個不擅記恨的人,事情過了就過了,再說相國公後來也主動示好,兩人並無嫌隙。只不過尹信秀一直以來都是相國公的遺憾,他不學無術,無所事事,要不是當初相國公涎著臉找人幫忙,他也進不了侍事處。」

听到這兒,趙學安突然豁然開朗。

盛鐵軍確實為人厚道,可尹泉書似乎並不如他自己所表現出來的是個溫善的長輩,畢竟兩造說法相對照,尹泉書的心態著實可議。

突然之間,她覺得尹泉書是個可怕之人,其城府心機之深,實難想象。

也許他從未與盛鐵軍盡棄前嫌,也許他一直處心積慮想報這老鼠冤,也許辛悅是他送到盛鐵軍身邊的一只棋,只為……

天啊,想到這兒,她不禁頭皮發麻,背脊一涼。

她得快點讓盛鐵軍知道辛悅跟尹泉書的關系,好教他有所提防。

皇後見她出神,表情又十分凝肅,疑惑地問︰「你在想什麼?」

趙學安搖搖頭,笑嘆,「沒什麼,臣妾只是在想,臣妾真是嫁了個好丈夫。」

聞言,皇後嫣然一笑。「確實。所以啊,快給將軍生個娃兒吧!」

趙學安一離開皇宮,便遇上尹泉書的馬車。

尹泉書讓隨從攔下她,並邀她到相國府坐坐。

她雖急著想回家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盛鐵軍,又不好拒絕尹泉書,于是便答應前往。

來到相國府,尹泉書引著她來到書齋,並支開了所有下人。

趙學安心有不安,探問道︰「義父,是不是有什麼要事……」

「悅兒。」未待她說完,尹泉書便一臉凝重的打斷她,「義父問你一件事。」

「義父直言無妨。」

「你還想報仇嗎?」

她心頭一震,面色卻仍鎮定。「義父為何這麼問?」

「因為如今你又有千載難逢的機會了。」尹泉書的眼底閃過一絲興奮,但稍縱即逝。

趙學安內心震驚,卻假意一臉迷惑。

「悅兒,義父本認為失憶對你並非壞事,或許你可以藉此忘卻過往的痛苦,好好跟將軍過日子,甚至生兒育女,但是……」他皺著眉頭,沉沉一嘆。「我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之後,我實在擔心……」

「義父擔心什麼?」她問。

「擔心你無法再像往常那樣對待他、面對她,擔心你的身分被他識破,擔心你有生命危險。」尹泉書憂心自責。「也許我不該告訴你實情,但說出口的話,覆水難收啊。」

趙學安知道他跟盛鐵軍過往有過恩怨後,她對他有了防備及戒心,但她知道她不能表現出來,她得讓他覺得她為此感到痛苦及掙扎。

于是,她眼睫一垂,神情哀愁地道︰「不瞞義父,自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再也無法跟他過正常的日子了……我與他已分房好些時日。」

尹泉書一臉訝異,但眼底卻有暗喜。「是真的?」

「嗯。」她點頭。「我怎能跟殺父弒母的仇人同床共枕呢,這樣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听見她這麼說,他勾起一抹笑意,但轉瞬即逝。

兩年多前,盛鐵軍讓他顏面掃地,不只兒子因此丟差,他還遭皇上斥責一頓。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後嘲笑他,他甚至有一陣子稱病綴朝,無顏見人。

當時他告訴自己,終有一天他也要奪去盛鐵軍的名聲,教他一敗涂地。

他故意對盛鐵軍示好,以給外人他倆前嫌盡釋的錯覺,為的就是來日神不知鬼不覺的除去盛鐵軍。

他先將自青樓買來的辛悅安排進宮,以做備用,之後他透過層層關系買通了邊關的一名小兵,讓小兵向巴赫人泄露盛鐵軍的偵察行動,致使他身受重傷。

消息傳回京城,他立刻向皇上建議,派一名宮女至風止關照料服侍受傷的盛鐵軍。皇上允了,他便買通侍事處的人將辛悅的單子上呈,將她送往風止關。

辛悅原是雛兒,深諳引誘男人之道,還勾搭上他的兒子,兩人過從甚密,可他堂堂一個相國公,怎可能讓一個低三下四的女人進尹府大門,于是他以此為條件,騙她為他辦事,並允諾成事之後,讓兒子娶她為妻。

辛悅出身寒微,一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毫不猶豫的答應。

原本的計劃是,她將被迷昏的盛鐵軍送離風止關,之後使他傷重不治,再帶他的尸骸回京,詆毀他的名聲,教他遺臭萬年,怎知她帶他離開風止關後竟杳無音訊,再見到她時,她已失去記憶,完全變了個人不說,還跟盛鐵軍訂了終身。

尹泉書並未死心,他繼續用計,一步步將辛悅重新誘導進他的計劃之中。

他先是認她為義女,賣人情給盛鐵軍,然後再裝好人對失憶的她扯了個大謊……

她信了,對他毫無懷疑。

如今,她是盛鐵軍的妻子,更有機會接近他,殺他于無形。

這是老天爺給他的第二次機會,這次,他一定要除去盛鐵軍。當然,他從沒真心想讓辛悅進尹家的門,為了杜絕後患,在她除去盛鐵軍之後,他也會除掉她,假造她畏罪自殺,或是為愛殉情。

「確實。」尹泉書幽幽一嘆。「任何有血肉之人都很難忘卻這樣的深仇大恨。」

「義父,您方才說機會來了,是何機會?」趙學安故意問。

「方才我見過皇上,得知巴赫人再度侵擾邊關,有一隊騎兵在關外遭擊失蹤,皇上震怒,欲派盛鐵軍趕赴風止關鎮壓,你可跟隨他去,伺機報仇。」

「我一介女流,如何赴前線?又如何報仇?」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義父自會安排,到時風止關亦有人與你接應。」說罷,他雙手搭上她的肩膀,重重一握。「放心吧,義父一定會幫你的。」

「唔。」如果此時她有錄音筆或是針孔攝影機在手,定可錄下證據,立刻告發他,真可惜。

她未能掌握尹泉書意欲謀害盛鐵軍的證據,不能打草驚蛇,眼前她只好暫時對盛鐵軍隱瞞此事,伺機而動。

她一定能掌握犯罪證據舉發尹泉書的,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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