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走私貨 第九章 作者 ︰ 蘇打

在燒雞上桌前,令狐蓀懶洋洋的伸長了腿左顧右盼著,在望及那一堆愈堆愈高的凌亂手稿後,眼底掠過了一抹淡淡笑意。

將燒雞切好端上,又添了碗迭得高高的飯放在令狐蓀面前,樓孟月緩緩坐下,慢條斯理的端起飯碗開始吃飯。

「我不吃雞。」

听到這話,樓孟月原本夾菜的筷子緩緩停在空中,眼眸冷冷飄向令狐蓀。

「不吃雞你跟人搶什麼?」

很好,繼不吃燻鵝、紅燒魚、小肥牛右腿後,他這回連燒雞都不吃了,是有多挑食啊……

「我要的是瓷、是錦緞,誰知去晚了,只剩這燒雞。小樓你也明白,我們干這行的,最忌空手而回,所以就算不吃,剩只殘腿我都得拿。」

口中說著不吃雞,令狐蓀卻夾起一只大雞腿,將之放至樓孟月碗中,眯眼定定望著她,「麻煩你,這回一定要使勁吃,因為顯而易見,上回就是你沒把那條小肥牛腿啃完,才導致石村至今都沒開張。」

「我听村民們說,我沒吃完小肥牛腿的隔天,你跟石村弟兄們是唱著歌、吹著口哨回石村的。」听著令狐蓀那擺明了的威脅跟嫁禍,樓孟月也忍不住眯眼了。

「苦中作樂向來是我們石村漢子的長項。」哈哈一笑,令狐蓀將桌上飯菜一掃而空,滿足至極地側躺至一旁小榻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那日後,你們歇了快一個月沒找我記賬。」雖努力吃著雞腿,但樓孟月的眼眸還是忍不住瞟向側身背對著她躺在榻上的令狐蓀……的右臂。

因為在與披風刀切痕相符的位置,他手臂衣衫上也同樣有著刀切痕……「當然是因為弟兄們一個個都化悲憤為力量的在閉關,就為了研擬更精良的黑吃黑計劃。」又打了個呵欠,令狐蓀突然轉過身瞪著樓孟月,眼底卻有笑,「吃飯就吃飯,別偷瞧我。」

「沒人偷瞧你,我是瞧我東西收好沒。」望著那雙含笑的眼眸,樓孟月心跳又突然漏了一拍,但她還是淡定的繼續啃著雞腿。

「不是偷瞧我就好,要不我下回不敢來了。」將雙手枕到頭後,令狐蓀悠哉的翹起二郎腿望著天花板笑言,「要知道,難得有你這麼一個雖不拿我當人看,可又隨時能讓我要到飯的地兒,真讓我別來,我還有點舍不得呢。」

「那你還是當我在偷瞧你好了,省得我老得為石村的不開張負責。」

「小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抬杠了?」轉過頭,令狐蓀瞟了一眼將燒雞腿啃得一干二淨,開始收拾碗筷的樓孟月。

「我沒在跟你抬杠,我是滿懷悲憤的泣訴我方才所受到的不公平抹黑。」將小桌收拾好後,樓孟月走到屋內一角,取來一張銀票遞給令狐蓀,「拿去。」

「這是?」令狐蓀抬了抬眉。

「規費。我懂規矩的。」既然她是在石村的幫助下才能做上生意,她自然不能忘了江湖規矩。

「看樣子你最近生意不錯嘛,小樓。」

將銀票揣入懷中後,令狐蓀突然翻身坐起,將外衣月兌下塞至樓孟月手中,「好了別看了,給你行了吧!小柳什麼都好,就是女紅差強人意,你至于這麼介意嗎……對了,別告訴他我說過這話,要不下回石村的弟兄們恐怕一個個都得果著身上工了……又胡想了啊,小樓,口水擦擦。」

「我什麼也沒想。」

望著懶洋洋躺下的令狐蓀右臂並無傷口,樓孟月才起身取來針線,開始為他縫補衣上的刀口,連披風也一並處理。而她口中雖然否認,但其實腦里的小劇場正精彩。

「你嘴角上揚了。」

「不可能,你看錯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令狐蓀聊著,待樓孟月將衣衫上其他破損之處都縫補好後,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已沉沉睡去。

最近好像很忙啊,那就好好休息吧……

望著令狐蓀眼下的黑暈半晌,樓孟月取來一件薄被覆在他身上,吹滅了油燈、關上門,爬上那張幾乎等于是她第二睡床的小榻。

反正他這樣隨興的出現、隨興的要飯、隨興的搶她床睡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她也習慣了。就像過去總不想讓人吃虧,將細目算得仔仔細細,卻一直沒發現,有時人與人之間並不需要算得那樣清楚,且有些善意永遠無法用數字來估算的她,現在也學著跟街坊們一樣以物易物,甚至適時地接受他人好意。

對許多人來說,這樣的改變或許算不上什麼,但她自己知道,這其間她需要跨越的門坎有多少道。

自懂事開始,她就明白自己並不是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因為她本就不是一個主動、外向且熱情的人,更別提她天生長就一張被稱為「高傲」的臉,以及打小受著樓家祖傳心平氣和和訓練後的面無表情。

慢慢長大後,她才明白,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跟樓家人一樣看得出她在想些什麼,更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樓家人一樣,在牌桌上,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對方會出什麼牌。

樓孟月承認,博弈時的她,跟所有樓家人同樣敏銳,只可惜博弈之外的她,在處理人與人之間相處分際的拿捏上,簡直跟她那令人發指的財運同樣慘絕人寰。

過去的她總以為所謂的獨立便是不求人、不負人,就算身在人群中也超月兌人群外,可是遇上這一個個比她更獨立,卻依然熱情擁抱他人的頂天立地漢子後,她才終于發覺,她的獨立只是一種自私、冷漠、缺乏同理心的故作姿態。

他們爽朗、豪邁,卻也溫柔、細膩;他們從不介意她是否面無表情,無論她說什麼都能接得下去,更不會因她的故作姿態而冷眼相待;他們努力為自己活,也為他人活;他們有求于人從不吝于開口,但更多的卻是未待別人開口便伸出援手;他們……

所以,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媽媽,千萬別擔心她的少根筋,她真的努力在改進了。而且,就算她偶爾還是少根筋,但有這群心像大漠一樣寬廣的人相伴,她在這里的生活其實很自在、很開心呢。

近四個月來,當令狐蓀不在大漠中縱馬狂奔時,便只會在定風關內當他的西域富賈。

一方面自是這個身份便于在關內活動,更讓他可以較容易接觸到與李胖子關系親近之人,得知他的近況;另方面則是受友人所托,至定風關內來尋人。

但他知曉,再過一陣子,這個持續了二十多年的夢魘,終于將告一段落,他與所有人的夢想,只差一步。

這日,如同往常般,令狐蓀坐在西市鬢花樓的包廂中,與身旁幾名貴氣男子一同望著歌妓玉柳翩翩起舞。酒酣耳熱之際,自不免勸酒劃拳、談談是非。

一群人說得正起勁時,突然,一杯不知由哪冒出來的酒灑至他的衣襟上。

「請這位爺至內室更衣。」

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男性嗓音,令狐蓀瞟了說話之人一眼,然後繼續閑聊。

「抱歉,請這位爺隨小人至內室更衣。」

听著那向來沈穩的嗓音明顯出現的少見急迫,令狐蓀總算姍姍起身,然後在那名與他有一面之緣,且曾被樓孟月痛罵一頓的賭場黑衣圍事——雲鴻將他領至一處無人廊道時,听到他壓低了嗓音這麼說道,「你那個姓樓的丫頭在東廂賭坊著了歹人的道了。」

「哦?那你還不快去救她,她肯定會因為你的英雄救美對你感激不盡的。」令狐蓀腳步沒停地繼續往前走,邊懶洋洋說道。

「現在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令狐將軍。」一把拉住令狐蓀,雲鴻的臉沈了下來。

「那現在該是什麼時候?代你這名李玉將軍的臥底斥候問候小柳副將好的時候?」轉過身,令狐蓀似笑非笑的望著雲鴻,眼底卻有一絲冰冷。

「小柳他……好嗎?」

明白自己在令狐蓀及樓孟月等人的眼中根本不是個東西,所以對于他們的態度,雲鴻一點也不以為忤,反倒覺得感謝,因為至少在他不在時,柳葉身旁還有這麼關心他、愛護他的人。

「你可有開口問他好的覺悟了?」听到雲鴻再度問及柳葉,令狐蓀冷冷望著這名雖內斂、沈穩,卻因戀上了與自己相同性別的柳葉,因而心底百般掙扎,甚至由柳葉身旁逃開的男人。

對于這個問題,雲鴻沒有回答,只是定定望著令狐蓀的眼眸,許久許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由雲鴻眼中看到答案的令狐蓀,知曉他已克服心魔,決心重新追回柳葉的堅定後,淡淡一笑,眼中冰霜緩緩化去,轉為一抹疑惑,「你確定在東廂賭坊看到的人是小樓?」

「確定是她。」雲鴻篤定的說道。看到樓孟月出現在東廂賭坊的人,便恰好是以西廂驛站圍事身份送完客人準備回關的他。之所以能認出她來,不僅因為上回他曾看過她,更因過往他悄悄前去探望柳葉時,她經常同柳葉在一起,所以他對她有極深的印象。

听到雲鴻的話,令狐蓀的眉心微微皺了。

那丫頭怎會跑到關外最龍蛇雜處的東廂賭坊去?

柳葉幫她找到的客戶,全是經過嚴格審查的,而她的性子向來也夠小心,不應該會犯這種錯誤才對。除非……她認識的人遇上了危難,急需用錢,才有這可能。

「幫我找個借口回了樓里那些人,說我走了。小柳初六時會獨自到亞安鎮辦差,你可以到那兒踫踫運氣……別說是我說的,他耍起脾氣時的拗與冷,你該比我清楚得多。」

說完,令狐蓀一下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又驚又喜的雲鴻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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