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的淑女 第一章 作者 ︰ 艾佟

「听說慕老爺子留下一個寶藏,想要得到寶藏,你們慕家五兄弟必須在五年之內結婚。如今已經過了將近三年了,而前面的四把鑰匙都拿到手了,就剩下你這個老麼的最後一把鑰匙。」

慕希曜的都還沒有坐熱,棋盤剛剛擺上桌,楚漢都還沒有開始爭霸,外公就先丟了一顆炸彈過來,這會不會太無情了?

「干麼不說話?」江老爺子將棋子一一擺上棋盤。

「我難得來陪外公下棋,外公干麼提這麼掃興的事?」最近他真的有夠悲慘,無論走到哪里,大家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情拿這件事刺激他,真擔心他還沒娶到老婆就先被口水淹死了。

江老爺子一點也不覺得掃興,接著還擊掌叫好。「這個老頭子還真是厲害,竟然知道用這一招來治你們,瞧,一個接著一個步入婚姻,老大還生了一個兒子。」

是啊,老奸巨猾,入土了都還不知道安分。「外公提起此事,是為了夸獎我爺爺多聰明多厲害,連死了都可以擺我們一道嗎?」

「那個老頭子確實很聰明很厲害,當然要夸獎一下啊。」江老爺子從來沒有打心底這麼佩服一個人。

怎麼覺得他有一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覺?慕希曜自知不是有耐性的人,尤其遇到外公這種喜歡東拐西拐慢慢進入重點的人,更教他抓狂。「外公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怎麼樣,只是有一件事必須先知會你一聲,你老爸答應我,你若結婚生了孩子,一個姓江。」

「什麼」慕希曜激動的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

江老爺子沒好氣的一瞪,這麼點小事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嗎?「當初我會答應將女兒嫁給女婿當繼室,是因為慕老爺子答應我,女兒生的孩子,一個會姓江,要不然,我也不會將女兒嫁給一個有四個孩子的鰥夫。」鰥夫也就罷了,四個孩子還跟四個不同的女人生的,不管基于何種理由,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亂七八糟。一個生活亂七八糟的男人,若非有利可圖,他怎麼可能將女兒嫁給他?

江家是靠土地致富的暴發戶,財大氣粗,在上流圈子是「銅臭味」的代名詞,可是唯一的寶貝女兒卻宛若書香世家的千金小姐,知書達禮、溫婉優雅。江老爺子視女兒為珍寶,對女婿的要求當然是家世人品兼備。不過他瞧滿意的,人家看他渾身不對勁,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跟慕老爺子搭上線。

「不管是鰥夫,還是有婦之夫,老爸在女人眼中都是最頂級的點心。」慕希曜再度坐下來,撇開身家背景、能力才干,單是一張帥爆的俊臉,老爸就迷死人了,要不,也不會有三個女人連名分都沒有就幫他生孩子。

其實,江老爺子對女婿非常滿意,不管有過多少風流帳,娶了女兒之後,他是個疼愛老婆、照顧家庭的好老公,只是工作太忙了,不能常常陪女兒回娘家跟丈人下盤棋、小酌一杯。

「這不是重點,總之,你母親生下你之後,肚子就再也沒有消息,後來年紀越來越大,也不可能再生了,你父親就向我承諾,你將來生的孩子一個姓江。」

外公就他這麼一個孫子,江家未來的希望當然只能放在他身上,不過,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匹「種馬」。

「外公放心,我喜歡熱鬧,將來一定會多生幾個孩子。」

「將來是什麼時候?」

原本以為跟外公在一起可以圖個安靜,因為外公對爺爺留下來的寶藏肯定沒興趣,不至于跟著四位哥哥起哄對他逼婚,沒想到外公比他們四個還急迫。

「我至少兩年之內會結婚。」他不想結婚也不行,眾人輪流轟炸他,他還有太平日子嗎?

「外公年紀大了,不想等太久。」

外公年紀確實大了,可是身體硬朗的程度遠在他老爸之上。

「結婚生子是大事,急不得。」

「我很急。」

頓了一下,慕希曜一副很難為情的樣子。「外公這個年紀就算找得到老婆,只怕也生不出孩子了。」

江老爺子火爆的拿起一顆棋子往某人的額頭一丟,當下紅了一塊。

「好痛,呼呼……外公怎麼可以使用暴力?」慕希曜手忙腳亂的揉著額頭。

「臭小子,竟敢拿你外公開玩笑!」

猶豫了一下,他終究沒膽子出聲為自己辯解,除非他想死得更難看。

江老爺子惡狠狠的一瞪,終于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給你半年的時間,若是找不到對象,你就去相親。」

「相親」尾音急促上揚,慕希曜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要從沙發上彈起來,上面四個哥哥可沒有一個靠相親結婚,他怎麼可以例外呢?「笑死人了,我會淪落到相親?」

「兩年之內結婚,對別人來說不難,對你來說,卻是難上加難。」

「為什麼?」

「脾氣那麼差勁,哪個女人願意嫁給你?」這個小子會得到「霸王」這個外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脾氣惡劣,還有無禮欠扁……一看就知道是他們江家的人,害他想義正詞嚴的給予指正都不好意思。

「外公都娶得到老婆,我怎麼可能娶不到老婆……我是說,我的脾氣也沒那麼差勁。」慕希曜不自覺的在江老爺子殺氣騰騰的目光下縮了一下脖子,事實嘛,他的脾氣再不好,也沒有超越外公……可是想想,他的脾氣確實氣走不少女人。

「我怎麼記得你有一句口頭禪—我的脾氣就是這麼不好?」

「我的脾氣就是這麼不好」是沖動做錯事的好借口,不知不覺當中就成了他的口頭禪。

江老爺子繼續說︰「明年,你就三十了,你能不能有一點三十而立的樣子?」

「三十而立」怎麼會扯上脾氣呢?但這個問題還是擱著好了,要不,外公很可能順手一抓,接著一扔,他的額頭就會留下坑坑洞洞的紅色印記。「我的脾氣已經收斂不少了,至少比起小毛頭的時候好。」

「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

撇了撇嘴,慕希曜很不服氣的道︰「我還不是像外公。」

雖然是事實,但是沒有裝模作樣吼上一兩句,實在是太沒面子了。「你這個臭小子,不好的都推到我頭上。」

「這是實話啊。」

「我不跟你唆了,半年,我只給你半年的時間,趕緊幫我找個外孫媳婦,要不然,你就等著從這里挑一個相親。」江老爺子彎,打開茶幾下面的抽屜,取出一個牛皮紙袋丟到慕希曜前面,因為太用力了,紙袋里面的照片掉了不少出來。

慕希曜驚嚇得瞪大眼楮,外公去哪里弄來這麼多女孩子的照片?難道要求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要交一張照片出來嗎?

「听清楚了嗎?」

外公根本是有備而來,他膽敢說不清楚嗎?可是任人宰割,這絕對不是他的處事風格。「外公不是說我脾氣不好嗎?不怕相親的對象被我嚇跑嗎?」

「這個嚇跑了,再來一個,總有一個是不會被你嚇跑吧。」

這是在威脅他,不乖乖就範,他就等著每個禮拜相親……慕希曜笑得很討好,舉起右手,比了「」,「一年。」

「不要跟我討價還價,否則,我直接安排你相親。」

慕希曜這會兒完全沒有聲音了。真是後悔,早知道今天不要來這里……不過今天不來,改天再來也是逃不掉,外公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可以對他逼婚,又怎麼可能放過呢?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慕希曜奉為圭臬,每天早上五點自動醒過來,刷牙洗臉,換上運動服,便出門晨跑。沿著外圍的山路,一路跑到山下,在公園做個早操,伸展四肢,再跑回來,此時通常六點半了。

回家之前,會先經過隔壁張家的別墅,他的腳步總是不自覺打住,視線往上移至牆頭,時光洞口在眼前打開來,心魂情不自禁的走過去。

「淑女」最常做的不是端坐在房內看書听音樂,而是爬到圍牆上,用手機Call他前來救人,還好她身輕如燕,他總是可以安穩的抱住她。不喜歡當正人君子走正門,老愛當宵小翻牆,這當然不是她的嗜好,實在是常常被母親禁足,搞得她胡里胡涂的,不清楚這會兒是「禁足」還是「自由」,索性找救兵翻牆。

他總是取笑她,她的外號應該改為「野丫頭」,從里到外,根本不具備淑女應有的特質,干麼取個「淑女」欺騙大眾?

她對「淑女」也很反感,可是她母親一心一意盼著她成為真正的淑女,還請老師為她上美姿美儀的課程,她也只能默默接受強加己身的標簽。

他們兩個最大的樂趣是辛苦的牽著腳踏車登上高處,再順著下坡道乘風滑行,身上免不了就此留下大大小小的「戰績」,舊的還沒好,新的又來了,兩家家長對此頭痛不已,不過他是男孩子,傷口往往只是增加陽剛味,女孩子就不同了,她母親為此明著暗著反對她跟他混在一起。

雖是如此,兩顆心卻是越來越靠近,不管遭遇多大的困難,他們都要跟對方在一起,直到……

想著想著,慕希曜苦澀一笑,為什麼過了那麼多年,回想起來還是如此鮮明?

這時,一個危險物品從天而降,正中他的腦袋瓜,好痛哦……他只顧著抱頭,還來不及細看,又一個危險物品飛躍而來,這一次他閃得夠快,可是接著又一個,避開不及,左腳遭殃。

左腳往上一縮,他痛得跳過來跳過去,不用查看橫躺在地的物品,他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早知道她回台灣了,可是她一直沒有回家,也沒想過會在這里遇到她……他真胡涂,她總是要回家過年,這會兒年過了,應該待不住了。

果然,他瞧了一眼地上的物品—帆布鞋、後背包、行李袋—這些是逃家的裝備,可是等了一會兒,他還是沒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牆頭上,正感到困惑的時候,大門口的地方傳來爭論的聲音。

「你耳朵重听了嗎?我只是出去買一杯咖啡。」張若冰真的很想維持淑女應有的形象,可是不知不覺嗓門就提高了。

「小姐,夫人有交代,絕不能放妳走出這個大門。」警衛好想哭,這位小姐真的是麻煩人物,為什麼不能安安分分過日子?

「我手上只有一張悠游卡,連手機都沒帶,我能去哪里?」張若冰揮了揮手上的悠游卡,同時用力跳幾下,沒有任何聲音或物品從外套的口袋跑出來。

「小姐不要為難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只是去便利商店買一杯咖啡。」

「家里不是有咖啡嗎?」

「我喜歡喝便利商店的咖啡,可以嗎?還有,你看我穿拖鞋,我能去哪里?」張若冰抬起右腳,看起來好像要一腳踹過去的樣子,嚇得警衛往後一跳。

這位小姐真的是不講理,他只能使用最爛的一招。「我先打電話問夫人。」

「你就為了這點小事打電話給媽咪?」張若冰激動得尾音上揚,覺得他腦子壞掉了。「你不想在這里混了嗎?媽咪難得跟我爹地出去度假,兩人現在說不定還甜甜蜜蜜的在床上睡覺,為了這種事驚動她,她不氣死了才怪!」

「如果我讓小姐走出大門,夫人會更生氣。」

「你怕我媽咪生氣,難道不怕我打電話到警察局,控告你們軟禁我,限制我行動自由嗎?」張若冰一副豁出去的架式,最好可以驚動左鄰右舍,有人出來評評理。

控告……這可不得了了,警衛急得冒冷汗,可是又不敢放人。

「海叔就別為難她了,我保證會將她送回來。」慕希曜終于跳出來解圍。

「霸王少爺!」看到救星,警衛差一點喜極而泣。

「翎姨也不喜歡這事鬧到左鄰右舍都知道,放心,翎姨不會向海叔追究。」

「是,小姐最好不要出去太久了,老爺夫人應該會回來吃晚餐。」警衛恭敬的行個禮,側過身子方便張若冰出去。

恍若未見,張若冰大搖大擺的從慕希曜面前走過去。

「不說一聲謝謝嗎?」

停下腳步,她挺起胸膛,可是沒有回頭看他的意思。「我沒有開口請你幫忙。」

「沒錯,是我自動幫忙,不過,若不是我,妳就沒辦法走出大門,向我道一聲謝謝也是應該的啊。」

「你不幫忙,我也可以走出大門。」她只要一通電話鬧上警察局就月兌身了。

「妳也不希望將事情鬧大吧。」

「鬧大了就鬧大了,難看的又不是我。」

「翎姨氣病了,妳也沒關系嗎?」

張若冰的嘴巴終于閉上了,她不怕硬踫硬,就怕人家擺出弱者的姿態,教她良心不安,英雄頓時變成了狗熊。

他溫柔的一笑,有些事不會那麼輕易改變,譬如一個人的性情,她啊,表面上總是得理不饒人,可是心腸柔軟,除非她恨死你了。

等一下!張若冰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干麼跟他唆那麼多呢?不理他,她邁開腳步走到物品掉落的地方,蹲,將拖鞋換成帆布鞋。

「我保證會送妳回家,妳想害我沒辦法交差嗎?」

「你不送我回家,我媽咪也不敢找你算賬。」

是啊,翎姨即使對他恨得咬牙切齒,也只能認了。他轉而一問︰「干麼逃家?」

「關你×事。」

「淑女不要這麼粗魯。」

「如果不是淑女,我會直接說『干你屁事』。」

唇角微微上揚,他喜歡這麼直率的她,感覺這些年的距離消失不見了。「出國七年多了,回來還是一樣。」

站起身,她將拖鞋扔進牆內,狠狠的回頭一瞪。「這是我的事,干你屁事!」

「除了『干你屁事』,難道妳沒有其他的話可以說嗎?」

「我高興說什麼就說什麼,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這麼多年不見了,我們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說。」

她睥睨著他,他是得了失憶癥嗎?「我對你只有一句話—不如不見。」

「我什麼時候變成妳的仇人?」

「你的中文程度是不是有問題?『不如不見』是針對討厭的人,不是仇人。」說完話,她拾起後背包背上,再拿起行李袋,帥氣的轉身往山下的方向走。

這一次他不再試圖攔住她,過去那麼多年了,難道對于當初他沒有留下她,而是眼睜睜看著她出國留學,她還耿耿于懷嗎?

她是豬頭嗎?張若冰無比哀怨的一嘆,千辛萬苦逃離家門,結果不出三個小時,錢包就掉了,究竟是掉在公交車上,還是掉在捷運上,或者是掉在路上?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沒有相關記憶,若非想喝咖啡,準備付錢,她還沒發現錢包不見了。回頭去找,也無從找起,除了回家,她還能如何?

「看到小姐回來了真好。」梅姨膽顫心驚的拍著胸口,雖然小姐從小就喜歡上演離家出走的戲碼,她早見怪不怪,可是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總該長大了,怎麼知道還是老樣子?

「我一點都不好。」張若冰扔下手上和背後的東西,整個人撲倒在床上。自從背著媽咪偷偷模模回到台灣,她的經濟一直很拮據,難得這次過年紅包拿了不少,數鈔票數到手都在發抖,可是還沒有機會揮霍,那些閃閃發亮的鈔票就飛走了,怎麼不教她心痛呢?

「還好小姐回來,要不然夫人回來了,見不到小姐,我們就要卷鋪蓋走路。」

哼了一聲,張若冰很不屑的道︰「媽咪只是嚇嚇你們,媽咪可是個雍容華貴有度量的當家主母,怎麼敢隨意叫你們卷鋪蓋走路呢?」

「夫人不是在開玩笑。」

「這種事如果鬧到勞工局,登上社會版新聞,媽咪的面子就蕩然無存了,所以梅姨放一百二十個心,媽咪絕對不敢拿你們開刀。」對媽咪來說,面子可是生命中的第一順位,人後暴跳如雷,轉個身,她可以笑若春天的和煦面對外人,試問,她怎麼可能為了一點小事落人話柄?

「小姐,我們這種工作不歸勞工局管。」

「是嗎?我媽咪沒有幫你們保勞保嗎?」張若冰翻身坐起來,一臉嚴肅的看著梅姨,這個問題太嚴重了,家里的下人怎麼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呢?「怎麼可以不保勞保呢?這樣工作一點保障都沒有,梅姨一定要向媽咪爭取……」

「小姐別鬧了。」梅姨疲憊的揉著太陽穴,小姐最善于東拉西扯,就是不願意面對問題。

「難道梅姨不覺得保勞保很重要嗎?沒有勞保,若是在職場受傷或遭遇不公平待遇,得不到任何賠償,這太沒保障了。」

「小姐……」

「好好好,不說了,總之,媽咪最愛面子了,絕對不敢落個苛待下人的惡名,保證不會叫你們卷鋪蓋走路的。」她可是句句肺腑之言。

一嘆,梅姨實在搞不懂。「小姐何必跟夫人過不去呢?夫人幫小姐安排的對象很不錯。」

「我不是跟媽咪過不去,只是不想再過得這麼窩囊,拜托,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還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事嗎?這真的太不象話了,跟對象好不好一點關系都沒有,說什麼我也不能妥協。」她不曾懷疑媽咪安排的對象絕對優質,因為這攸關媽咪的面子啊。

這怎麼可以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不喜歡可以拒絕。」

張若冰冷笑,媽咪明明很獨裁,卻又愛做表面功夫。「是啊,這個不喜歡,再來一個,最後就只能按著她的心意嫁了。」

「夫人也不是沒給過小姐自由戀愛的機會,當初小姐出國留學的時候,夫人還說了,小姐就是嫁個洋人,她也不反對。」

「沒錯,但是有個條件—我結婚的對象一定要『高貴優雅』。」嗤之以鼻笑了一聲,她沒好氣的吐槽。「這個時代哪來高貴優雅的男人?」

「慕家四少爺。」

「對哦,差一點忘了他,不過很可惜,再過一兩個月他就要結婚了。」原本,她真的很想委屈自己,不管情啊愛啊,在翅膀長硬之前,先跟王子哥哥合作。只要結了婚,就有資格動用女乃女乃留給她的遺產,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王子哥哥偏偏有喜歡的人,她也很無奈啊。

「小姐應該對夫人有信心,夫人挑選的對象就是像慕家四少爺這樣的男孩子。」

「那種對象適合當哥哥,不適合當情人。」雖然她一直朝著「淑女」的完美形象前進,可是骨子里最痛恨規矩禮儀了,那根本是框住人的牢籠,壓縮一個人自由發展的空間。叫她跟一個處處講究禮數規矩的男人生活一輩子,這不是等于宣告她未來的歲月一片灰暗嗎?

遲疑了片刻,梅姨忍不住問︰「小姐是不是還掛記著慕家小少爺?」

臉色大變,張若冰激動的跳下床。「不要跟我提那個可惡的家伙,這輩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他!」

若是可以,她真想遺忘決定出國讀書的前夕,滿懷期待的跑去找他幫忙,那時她想,即使他不能帶她離開,也要為她想個法子,她不想孤孤單單跑去國外讀書,沒想到,他不但當著她的面跟另外一個女孩子卿卿我我,還毫不留戀的叫她出國讀書,甚至說,到了國外,別忘了為自己物色一個好對象……他真是傷透她的心!

既然他不在意她,她又何必在意他?一氣之下,她告訴他,她將來要嫁給王子哥哥,結果呢,他還潑她冷水,說什麼王子哥哥絕對不會喜歡她。

恨的前面往往連接另外一個字—愛,無愛就難生恨,梅姨真是擔心,事過那麼多年,小姐還沒有放下,可見得小姐有多在乎慕家小少爺,可是,夫人不喜歡慕家小少爺。「小姐別怪慕家小少爺,當初小姐才十八歲,在法律上沒有自主權,慕家小少爺若是帶著小姐離開,可是誘拐未成年少女。」

是啊,她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那種被他遺棄的感覺深深傷透她的心,最重要的是他沒打一聲招呼就交了女朋友,當著人家的面將她的自尊心踩在腳底下,教她看清楚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麼不值。

「其實慕家小少爺真的不錯,只是孩子氣重,當老公不太適合。」

「梅姨想太多了,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跟他在一起。」

如果慕家小少爺對小姐真的沒影響力了,夫人何必急著幫小姐安排對象相親?慕張兩家比鄰而居,他們免不了會踫面,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擦出愛的火花。七年多前,小姐還未成年,兩個人還不至于會發生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況,如今情況完全不一樣了,所以夫人才會在小姐一回來,就急著籌劃小姐的終身大事。

「梅姨,我累了,想睡覺了。」張若冰將梅姨推出房間,為了計劃今天的逃家行動,昨晚忙著打包行李,一夜沒睡。

「小姐不要再亂跑了,只要明天跟陳家少爺喝杯咖啡,小姐想上哪里都可以。」梅姨不放心的再一次叮嚀。

「我沒有當游民的打算。」

「嗄?」

「我既然回來了,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晚餐準備好了,我再叫小姐起床。」

擺了擺手,張若冰退回房內,房門一關,這會兒耳根子可以清靜了。

她走到床邊坐下,往後一倒,多年不見,以為自己忘了,回憶起過往那份被遺棄的痛,不會再起絲絲漣漪,可是錯了,屬于他的點點滴滴只是塵封,並未過去……一想到他,真的很生氣,竟然完全忘了自己對她做過的事,是不是很沒良心?事情永遠不會過去,他們再也回不去當初了。

怦怦怦……慕希曜模著胸口,急促的心跳還深陷那一刻的狂亂中,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的時刻,唯一沒想到的是女孩長大了,含苞待放的花兒艷麗的綻放了,姿態如此張狂,卻也渾身是刺。

他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三歲了,因為她母親懷她的時候身體狀況不佳,于是到鄉下安胎,直到孩子生下來,待到孩子三歲了,母女倆才回到台北。

那一天,小小的人兒原本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那麼優雅、美麗,就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瓷女圭女圭,難怪人人見了都要稱贊上一句「小淑女」,可是當大人們聊得忘了他們這些孩子,小淑女不見了,下人急急忙忙四處找人,十分鐘後,人是找到了,卻是一個小泥人。

小淑女變成小泥人,翎姨又生氣又尷尬,可是這位小姐渾然未覺自己犯了錯、麻煩大了,高貴驕傲的揚起下巴,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是個三歲小娃兒,就這樣,讓他對這個小丫頭產生興趣。

因為兩家往來頻繁,他們常有機會踫面,他很快就發現她只是表面上的淑女,骨子里根本是個野丫頭,只要大人沒有注意到她,前一刻她還端莊坐在椅子上,下一刻她可能就被某只小鳥或者某個聲音吸引走了,過不久,她不是爬到樹上去,就是窩在花園某個角落研究大自然。

不知不覺當中,他們兩個就混在一起了,一方面是兩個人的年紀比較接近,一方面是兩個人都貪玩。一開始,他只當她是青梅竹馬,直到她國三畢業那一年,他去接她,準備帶她去買畢業禮物,看見她跟一個男孩子聊得好熱絡,笑得闔不攏嘴,頓時一把嫉妒之火燒得他腦充血,生氣的走過去打斷他們,然後強行帶她離開。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吵架,她覺得他很沒有禮貌,他生氣她不了解他的心情,猛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對她強烈的佔有欲原來是出于喜歡。

這次吵架他們足足一個禮拜沒有講話,和好的原因是緣于她撿到一只小狗,翎姨不同意她養那只小狗,她只好找他幫忙。為了討她歡心,他當然二話不說的領養那只小狗,從此,他家便成為她下課後的去處。

回過神來,慕希曜懊惱的敲著腦袋瓜,為什麼過去還是如此清晰?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來,正好看到慕家那位優雅的王子坐在他對面,兩眼閃閃發亮,好像發現什麼秘密似的,他不由得眼皮一顫,隨即往後一縮。

「你……看什麼?」

慕家老四慕希雲笑得很親切,絕對沒有心懷不軌。「是不是見到她了?」

「誰啊?」

「除了她,還有誰可以讓你魂不守舍?」

「我才沒有魂不守舍。」

「你就不能老實承認自己還很在乎她嗎?」

他在乎嗎?不在乎的話,屬于她的一切,怎麼還會如此鮮明?他是在乎,只是,他能夠在乎嗎?她都說出「不如不見」,他連站在她面前的資格都沒有了,「我只是無意間遇到她,不自覺就想起過去的事。」

「你還記得過去的事?」

「難道你不記得嗎?」

「若沒有照片,過去的事我不太有印象。」

「你的記性太差了。」

「除非天生擁有超強記憶力,否則不在意的事,有誰願意花心思擱在心上?」

是啊,他一直很在乎她,關于她的事,他就會用日記寫下來……說起來很不可思議,他這個在別人眼中蠻橫粗魯的人,竟然有這麼縴細的一面,將在意的人事物用筆一字一句的寫下來,偶爾,還會拿出來回味一下。

「在意她,就想辦法抓住她。」

慕希曜聞言苦澀一笑。「我現在在她眼中是個討厭鬼。」

「這是好事。」

「好事?」唇角抽動了一下,老四是在取笑他嗎?

「她對你有喜怒哀樂,總比沒有喜怒哀樂好吧。」

沒錯,可是,這會不會太會自我安慰了?慕希曜意興闌珊的道︰「我都不知道四哥這麼懂得安慰人。」

「如果對你徹底死心了,會對你連一丁點情緒都沒有。」

「雖然如此,討厭一個人要變成喜歡一個人,不是容易的事。」

「因為不容易,你就退縮了嗎?」

「不是,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我的心情還很混亂。」她怎麼可以那麼理直氣壯將他歸類為討厭的人?他真的無法理解,只因為當初他沒有想辦法留住她,她就氣他氣得牙癢癢的,有這麼嚴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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